这次贺文渊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面对府尹大人一通溜须拍马,直拍的府尹满面红光,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气巡视全城不费劲了。
马屁拍到位了,府尹大人也透露了一些口风。
首先,夙洲府大牢现在正申报国家级示范监狱,所以为了创典型、树新风、立标杆,自从三个月前就不搞行讯逼供那一套了(顺便说一句,这个口号为“做`爱岗敬业狱卒、创和谐有爱大牢”的全国监狱□行动是由八王爷提出),所以姜欣元不用担心季舒玄受苦。
其次,夙洲府捕快们整体素质不高,以前办案出过很多起屈打成招的怨假错案,想靠他们断案那肯定没戏。基于这个现象,府尹大人准备给年轻人一个宝贵的锻炼机会——让贺文渊与姜欣元一起寻找此案件的真相,但前提是,绝对不能和府衙的捕快们起冲突,毕竟他们只是下属小县的县官,并没有权利命令他们。
最后,探视机会可以有,但牢房重地毕竟不能随时进出,所以两人要想探视,只能在每天傍晚的半个时辰进去。
能让府尹大人松口,姜欣元已经足够满意。他相信自己和贺文渊的能力,绝对会早日洗刷季舒玄身上的罪名。
拜别府尹大人后,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行找地方住下。夙洲府是溪南省省会,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游人如织,两人寻了一圈,终于在一家客栈里找到了空房。
“两位来的真是巧,”小二口舌伶俐:“刚好有客人结账离开,这可是本店剩下的最后两间房了!不知您二位是开几间?”
姜欣元还没开口,贺文渊就抢先说道:“一间!”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多有歧义。见姜欣元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贺文渊面上一热,赶忙补救:“……咱们这次来夙洲城,没带多少盘缠,我是想两人住一间,好歹能省些费用。”
姜欣元也不知信没信,只道:“文渊说的是。”
自从昨晚有了亲密关系,两人之间就不再假惺惺的互称“姜兄”“贺兄”,只是贺文渊面皮薄,被称呼名字总是脸上发热。
小二当然不知道两人间的旖旎,反正两个大男人同住一房同睡一床也没什么,他很热情的张罗两人入住,又是倒水又是端茶,非常负责。
晚饭也是在客栈里解决,俩人没下楼,随意点了两道菜,让小二送到房间里来,一边吃一边讨论。
因为姜欣元心里记挂着案件,这顿饭吃的是食不下咽。季舒玄之于他,既是知己又是长辈,不管从哪一点来看,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冤枉。只盼望等到探监的时候,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坐在一旁的贺文渊也不舒服,他一直以来本本分分,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他没见过血、更没见过女人的胸`部,这次一口气看全了,直把他恶心的连喝口水都想吐。
好好一桌菜,两人都没吃上几口。贺文渊干脆放下筷子,开口道:“既然没胃口,那就别吃了。”
姜欣元点头应了。
“我现在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无需开口,直接用点头摇头回答我就行。”
姜欣元奇怪:“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让我出声只用点头摇头应答?咱们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
“你别多废话,直接听我的问题就是。”贺文渊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现在贺文渊是越来越大胆了,以前他是“师爷”时就敢和县令斗嘴,现在他成了“县令夫人”就更威风了。
“好好好。”
“那现在开始——第一个问题,你八表舅季舒玄,是不是在京城特别有权势?”
姜欣元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之前说他喜欢的男子,我也是认识的,这句话当真?”
姜欣元点头。
“……那好,你八表舅喜欢的男子是不是礼心?”
姜欣元继续点头。
贺文渊不吭声了。
姜欣元等了他半天也不见他有下文,正奇怪着呢,贺文渊又说话了——
“所以现在关在牢里的人,不会刚好是咱们华国的八王爷吧?!”
姜欣元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你你……他他他……”贺文渊的表情真可谓异彩纷呈。他现在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荒唐事了——好嘛,在华国口碑甚好、推广过无数利民政策的“最美王爷”,居然是个睁眼瞎,而且现在还是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被押入了大牢……这让他怎么轻易接受?
其实这个推断过程并不困难,入手点正是姜欣元那句“他痴恋的男人你也认识”。贺文渊认识的人并不多,而有断袖之癖的,“刚好”只有一个人。当确定那个人就是礼心后,季舒玄的身份也跟着呼之欲出了。而姜欣元称呼他为“八表舅”也是一个有力佐证。
其实刚开始贺文渊并没有想深究他的身份,但是今天早上季舒玄被押走的时候,那句“别告诉外人我的身份”实在是太……装逼了,根据后世那些小说定律,能有本事说这句台词的人,往往都有着非常厉害的背景。贺文渊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自然就猜出来季舒玄的身份。
想想也是,季舒玄要气质有气质,要长相有长相,也就只有八王爷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配得上他了。
……不过最近几个月他贺文渊是不是命犯太岁啊,明明他一直祈祷着不要和穿越人士牵扯上,怎么碰到的几个大案子全脱离不了这个阴影啊。
“你要问的就这件事?”姜欣元:“就算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既然和贺文渊有了亲密关系,那他就不需要再藏着掖着身份问题,他会把他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因为对于一对爱侣来说,坦诚相见是非常重要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只让你点头摇头,不让你直接开口啊?”贺文渊敲桌子:“季舒玄不是说不让你把他的身份告诉外人吗,所以我才想如果是我问你而你又不开口的话,就不算违背诺言了。”
“你啊……”姜欣元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拉过贺文渊的手,小心的把两人的双手叠在一起,交换着彼此掌心的热度:“他是说不能告诉外人,但是,你哪里算是我的外人呢?”
不会说情话的男人说起情话来最动听,贺文渊讷讷应了,手心都窘的冒汗了。
“既然你管八王爷叫表舅,难不成你家也是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谈不上,但确实和皇家沾亲带故。”姜欣元随口说道:“我姥姥和太上皇后是一对表姐妹。”
当初贺文渊也曾是下狠心要科考的,自然也认真研究过皇室家谱,当今圣上和八王爷都是太上皇后所出,而太上皇后娘家人里唯一嫁给京官的……
“你姥爷不会刚好姓方吧?”
“猜对了。”
贺文渊咽了口口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恋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背景——
“所以一品大员方丞相,就是你姥爷?”
姜欣元笑得眉眼弯弯:“你现在知道自己钓到了多大一只金龟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之前根本没打算让小攻和八王爷攀上亲戚关系的,可是上章写着写着就……
没想到随手写的“表叔”害得我这么惨〒〒下次绝对不能再随意发挥了…………
感谢夜精灵 姑娘的关系图……原来八王爷是表舅不是表叔………………于是我把上一章和这一章的表叔都改成表舅了√
☆、第36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三)
待休息过一晚后,贺文渊姜欣元于第二日下午敲开了仙境阁的大门,叫醒了睡眼惺忪的老鸨。
老鸨一见门外站着的是他们俩,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哎呦,我说是谁呢,居然是你们这两个该挨千刀的!昨天让你们俩跑了,今天你们两个混蛋自投罗网,就别怪老娘我不客气!!”她尖声叫到:“茹欢,快去叫捕快大爷,让他们把这两个帮凶抓进去啊!!”
贺文渊生生被这个无知妇女气笑了:“您这说的什么道理?我们之前连春桃仙子的面都没见过,跟她也没私人恩怨,怎么我们就成了帮凶,还说把我们关进大牢,凭什么?”
“凭你们认识他!”老鸨喋喋不休:“别以为我没长眼睛,那天晚上,那个恶鬼可在你们桌前停了半天,一直在和你们说话呢,你们认识他,当然有嫌疑帮他杀人。”
说着,蛮不讲理的老鸨冲上来就要挠他二人,若不是姜欣元拉他躲的快,还真要被她伤到了。
自从成了阳明县的师爷,贺文渊借着姜欣元的光,走在县里的每个角落,都享受着乡亲们敬爱的目光。谁曾想这次到了妓院查案,居然被老鸨辱骂?
贺文渊搬出姜欣元的县令名头,想要煞一煞老鸨的威风,结果老鸨一口浓痰就吐到了姜欣元面前。
“我呸,什么阳明县县令?不过就是一个芝麻大小的村官,装什么大头蒜啊!你以为这里还是你们县城啊,这是夙洲府,这里一个捕快都比你们两个乡巴佬有本事!”
贺文渊气的跳脚——侮辱他能忍,侮辱他家县令绝对不能忍!姜欣元不是没地位,只是他的地位不愿拿出来炫耀,只以小小县官示人——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在这偌大的夙洲府,姜欣元的乌纱帽真的没几个捕快跑腿有分量。
与气的火冒三丈的贺文渊不同,姜欣元非常冷静,因为他早就料到破案肯定会伴有各种麻烦。好在他早就向府尹大人要了亲笔公文,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兹委任阳明县县令姜欣元参与调查仙境阁春桃仙子被刺案,任何人等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
注意,是“参与”不是“负责”,毕竟这件发生在夙洲府的案件,主要调查人还是夙洲府自己的捕快,若府尹把大权交给一个小县官,他手下的捕快就该闹了。
不过老鸨肯定不会看这么细,她捧着公文一看,白纸黑字有签名公章,即使再有诸多不满,那也只能咽回肚里。
“我们仙境阁做的是晚上的营生,我还得忙着开店,没功夫陪两位大人走来走去!”她唬着脸,脸色黑如锅底,她把身旁跟着的小丫头往两人面前一推:“这是跟在春桃身边伺候的茹欢,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吧。”说完,她一扭屁股,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被单独留下的小姑娘与两人你眼望我眼,好半天才慌乱的福了福身子:“两位、两位大人好。”
姜欣元也跟着还了礼。两人跟在小姑娘身后,又一次踏入了仙境阁的大门。
茹欢就是那日早上,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据她说,那日她刚一推开门,就看到春桃仙子胸口插着柄细长的匕首倒在地上,她当时就吓得叫了出来,这才招来了人。
“你仔细想想,你推门进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奇特的景象?比如窗户动了下、像是有人刚刚跳窗逃走那样?”
茹欢皱眉,苦想半天后摇头:“大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次事发太突然,我真的注意不到别的。那天我起晚了,原本该在巳时一刻伺候春桃仙子洗漱,结果巳时二刻才匆匆赶到,一推门就见到了春桃仙子倒在血泊中……我、我……”她捂住眼睛:“我有时想,若我那日早去一会,是不是春桃仙子就不会出危险了?”
“你放心,大夫会好好医治春桃的。她命不该绝,总会有一天健康的回来的。”
两人宽慰小姑娘好久,才让茹欢重新展露笑颜。贺文渊心中庆幸,还好他的伴侣是男人,不需要他哄来哄去。后世说谈恋爱的人智商会降低,像贺文渊的智商就被拉低了一半,看姜欣元哪里都完美。
姜欣元:“你每天都要伺候春桃洗漱,所以你是她的贴身婢女?”
茹欢低下头,只把头顶露给两人看:“小女子不敢隐瞒,我虽然伺候春桃仙子的起居,但我并不是婢女——应该说,这仙境阁里没有一个是婢女。您看到的像我这般打扮,穿淡绿色裙装,梳丫鬟头,不戴任何首饰的小女孩,其实都是妈妈买回来做培养的雏妓,我们跟在已经挂了牌的仙子们身边,除了伺候,更多的是学习。待学的差不多了,我们就会变成仙子,开始伺候各位仙君。”
说到这里,这个撑死了也就只有十三四的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苦笑:“待得下次两位仙君再来,说不定我也能伺候两位了。”
贺文渊听了,眉头都皱起来了。当初他还没被穿越时,觉得这种事情正常无比,他虽没有上过青楼,但从同窗那里也听了不少这种事,都很是司空见惯,毕竟这里十五六岁的正经姑娘就能出嫁了,那妓`女早点接客也非常正常。可如今,接受了后世“记忆”的贺文渊并不这么看……这么小的萝莉就要惨遭毒手,君子怎能袖手旁观?
贺文渊问:“我知道给仙子们赎身所付不菲,那给你赎身,要多少钱?——你别紧张,我不是那种需要你暖床的禽兽,只是看你聪明伶俐,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刚才小姑娘介绍仙境阁概况时,话说的清晰有条理,如果加以培养,以后绝对是个好帮手。
他刚说完,就觉得后背疼了一下,原来是站在他身后的姜欣元拧了他背上的肉,把他疼的呲牙咧嘴。
茹欢却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她只听到面前的男子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脱离这个魔窟,这句话像是一匹最柔软的稠缎,一层层缠住了她的心房。
“大人……”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第一次遇上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她丝毫没有抵抗力。在仙境阁里遇到的苦事悲事全都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双眼泛红,不能自己。“我、我先去洗洗脸。”她低下头,像只小兔子一般眨眼没了踪影。
迟钝的贺文渊不明白小姑娘怎么说跑就跑了,他向着小姑娘离开的地方张望,觉得自己从来没搞清楚过女人的心,连这么小的小丫头他都摸不透,是不是太废柴了?
很快的,他就没有时间考虑这种有的没的的事情,因为姜欣元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从身后扑上来,把他压到了一处阴影里。接下来,炙热的吻像是暴雨般落了下来,贺文渊被亲的莫名其妙,想推开对方,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稀里糊涂的抱紧了姜欣元的脖子。
这两日忙着为男神季舒玄跑上跑下,两人都未曾好好亲热,两人皆是血气方刚处男郎,唇齿一碰,心里的火苗就上来了。可惜现在真不是办事的好地方,两人只能止步于亲亲抱抱。待得姜狗亲够了松了嘴,贺文渊骂他:“你这是发什么情?正办案呢,而且这可是在外面,也不怕被人看到。”
其实这话纯属杞人忧天,现在仙境阁还没到营业时间,姑娘们都歇着呢,整个阁内就像无人的荒城。
姜欣元一脸严肃:“我只是在想,我不止聪明伶俐,还会给贺师爷暖床,不知你几时才会把我赎回去?”
……嚯,原来吃醋了啊。
※※※
茹欢洗了脸重新梳妆了一下,折回来带着两人去了仙境阁顶楼春桃仙子的房间。仙境阁等级森严,最顶层除了老鸨的房间外,只有四位花魁的“仙居”能设在这里,因为现在不是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三位花魁的房门都紧紧闭着,整层楼寂静无声。因为春桃仙子的屋子发生了伤人案,捕快特地让老鸨差了两名龟`公守在春桃仙子的屋外,不允许闲人进出,好在姜欣元有公文在手,龟`公也没多废话,只讨了几枚铜钱,就把他们几个放了进去。
春桃仙子的屋子还保持着事发之时的混乱模样,好似主人刚走,很快就会折回来。花魁的房间面积不小,进去后便是一个小客厅,厅中有桌有椅,靠墙处立着一个红木多宝架,架上摆件众多,精巧细致,看着就价格不菲。桌上放着两只酒杯一只酒壶,贺文渊拿起酒壶晃了晃,已经空了。从桌旁开始,两人的衣衫散落一地,从客厅一路蔓延到床前。床上被褥凌乱,一看前一天晚上就经过一番“大战”(贺文渊看到这一幕非常不屑的哼了一声,决定回去给礼心告状)。床前地上只有零星一点血迹,现在已经荫成了暗棕色。案发当日早上,这间屋里闯进来不少人,到处都被乱糟糟的,地上踩的全是脚印。
两人在屋中转了转,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来之前,贺文渊是倾向于“有小偷或采花贼闯进来想要劫财劫色、失手伤人后从窗户落跑”这个猜测,但到了这里一看,窗子里外都没有什么脚印手印,而且春桃房内也没有任何财物遗失的痕迹。他又推开窗户往外张望,春桃仙子的房间坐落在仙境阁顶层的西北角,并没有对着河面,窗下是仙境阁后院的小花园,闹中取静,是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窗外四周的墙壁平滑干净,没有凸出的砖块木刻,并没有可以让人借力的地方,所以基本可以断绝有外人从窗户闯入的可能性。
姜欣元从贺文渊的眼中看出了同自己一样的想法春桃仙子并非被外人所伤,凶手当时就在仙境阁内,并且嫁祸给了季舒玄!
姜欣元问茹欢“春桃仙子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人与她有仇,可能会想伤她?”
茹欢站在床边,手指无意识的攥住裙子,轻声道“春桃仙子虽然人有些傲气,但并没有与谁交恶。她与其他三位花魁也都以姐妹相称,平时往来密切,我未曾听闻她与谁结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