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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 第9节

作者:蛮七公 字数:29421 更新:2021-12-29 23:50:52

    “贺兰将军,我想带着这个小东西。”穆宇拓扯着男童的肚兜,将他强抱在怀里,见他呜呜哇哇挣扎不休,很是不耐烦的对着他嘟嘟肥的屁股拍了一下,“不许乱动,小心我揍你”

    男童不喜欢凶巴巴的穆宇拓,小手捂着被打疼的屁股,抽噎道“坏人,我不要跟你走,我要祁旦缌”

    穆宇拓哼了一声,勾起嘴角威胁道“谁管你想不想,只要我想就行了,再啰嗦就把你嘴巴缝起来”言罢,穆宇拓扭头看祁旦缌,心里嘀咕,若不是祁旦缌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截住,他还想把祁旦缌也带走呢。

    小男童被穆宇拓的话吓得又哭又叫,“不要不要我不要”小短胳膊可怜兮兮的伸向祁旦缌。

    祁旦缌看着不忍,向他伸出手,却被拉藏抓住了小臂,阻止道“禅宗大人带个孩子进巴布白宫多有不便,被百姓见了,怕是不好;再说,七王爷身中咒符束缚,带着这孩儿与他也有益处,他是大周朝身份尊贵的七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了这孩儿,你且放心。”

    闻言,祁旦缌收回了手,心知眼下也是身不由己,便也不再强求。

    穆宇拓将小孩子裹在怀里,走到祁旦缌身边,抱了他一下,“本王走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祁旦缌笑着点点头,“你小心一些,莫要再被人陷害了。”

    穆宇拓狠狠的收紧臂膀,好似要将祁旦缌嵌在怀里,“嗯。”而后,松开祁旦缌,转身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禅宗

    南湘王府。

    谢弃尘与一男子于临水亭榭中下棋,那男子眉眼分明,生得十分俊朗,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一袭浅紫色的华服,倒衬得整个人多了一丝活波生气,只见他眉梢挑了挑,嘴角带笑,言道“弃尘你又输了,怎么刚回到帝都不适应看你气色似不大好。”男子落下一枚黑子,而后手推着木制轮椅换了一个位置,“这几次见你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何事放不下么”

    谢弃尘看了看他的腿,敛了敛神色,淡笑道“我这次在藏地待了很久,寻到了一些丹药,王爷拿去给太医看看可否用来医治你的腿疾。”说着便将一个锦包递给了他。

    男子明朗的笑了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腿“都这么多年了,后来又相继发生了那么多事,真没想到你还记得此事,劳你费心挂念,这双腿残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想是治愈无望,我也不敢过多奢求,不过,还是十分感激你为我寻来灵丹。”这便是残了一双腿的南湘王穆凤澜,穆锦第三子,虽是病弱的身子,却是声誉在外,不仅因为他荣冠帝都的才华,更是因为他明朗爽快的性子。

    谢弃尘与穆凤澜年龄相当,幼时时常玩在一起,相较于郝澹和穆修汝,他与穆凤澜之间有更多少年记忆,到后来穆修汝成为太子,他才到穆修汝身边伴读。穆凤澜并非天生腿疾,只是幼时习马术不甚跌落,遂致半身瘫痪,再不能站立。谢弃尘曾承诺为他治腿疾,学了医术,这些年流落在外,也一直在寻找医治他腿疾的妙方灵药。穆修汝也曾一再告诫他,只是他与穆凤澜情分笃深,他不能弃他于不顾;因穆凤澜之故,穆修汝并不十分信任谢弃尘。穆凤澜与穆修汝并不和睦,当年穆修汝落难,除了几门忠于先帝的将门之外,并没有人维护尚且年幼的穆修汝,穆凤澜当时虽并未实权,却深得穆锦喜爱,而他只为因“”之事而受牵连的谢弃尘一家求情,并未提及穆修汝。

    穆凤澜让人将棋盘撤走,添置了些茶点,但见谢弃尘神色依旧戚戚,遂道“你这些年流落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看你清瘦了许多,这次父皇赦免庆嘉王的罪,你谢家自然也免了,也算是给谢老将军一个交代。”

    谢弃尘点头,看着微风拂动细柳,有零落的花瓣飘落在湛清的水面上,清爽宜人,比起藏地的阴寒,帝都却好似正值春暖花开时一般,“郝澹,死了。”

    穆凤澜一惊,“甚么”

    谢弃尘声音淡淡的,眼神望着远方,“想来想去,还是因为我,若不是为了救我,他武艺那样好,怎会死”

    穆凤澜看着谢弃尘哀伤的脸,心里揪了一下,默然的继续听他讲话。谁料,谢弃尘只说了这两句,便不再言语,只是出神的看着远处,晚霞熏红半边天空,浓烈如伤。

    许久之后,穆凤澜才缓缓说道“你莫太过哀伤,郝澹颠簸流离这么久,如今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免去了不少苦楚。”

    谢弃尘看向穆凤澜笑了笑应了一声,神色倒也平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臣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来日再来与王爷小聚。”

    穆凤澜略有不舍,却也不强留,道“好,我让人派马车送你回府。”

    “不劳王爷费心,我那府邸虽说偏僻些,倒不至于走失了去,正好回京数日还未好好看看京城夜市,步行回去权当散心了。”谢弃尘拒了穆凤澜的好意。

    穆凤澜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道“那我倒不好陪你了,不若然,我也可见识一下那热闹。”

    “王爷若想出去走走,改日我们多带些人,便去见识一下民间的杂耍活计,好不有趣。”

    “好。”两人寒暄了一番,谢弃尘便出了王府。

    “穆宇拓找到了,不日便能回到京都。”谢弃尘道。

    此刻,穆修汝正摆弄着几本经书,每一本的名字都记在一张纸上,而后交给一旁的人,整理书面,经书有了些年头,书面有些污浊,弄脏了衣襟他也不甚在意;听了谢弃尘的话,只道“贺兰长荀有几分本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找到了,穆宇拓空有余勇不足为患,贺兰长荀”穆修汝放下手中的笔,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手,“贺兰长荀如今得罪了穆棠玺,想要独善其身,怕也不易,等他回到京城之后,我们便登门拜谢一番他的搭救之恩。”

    “是。”

    两人谈了许久,华灯初上之时,谢弃尘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穆修汝深夜回到寝室,一时难以入眠,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才迷迷糊糊进入梦境。梦境之中,有孩童铃铛般的笑声,有慈爱的母后和一脸严肃的父皇,还有幼时的郝澹和谢弃尘,画面一转,那张他心心念念的脸便出现了,他自小性子便很好,自己很少见过他发脾气,他总是笑着,或是温润羞涩的笑,或是爽朗的大笑,不论如何,他总是能够吸引着自己的眼睛。

    淡淡梅雪,难掩其华。

    只是一滩温热的鲜血倏尔染红了梅瓣,触目惊心的美。

    祁旦缌突然惊醒,额上滑落汗珠,眼角微凉,心似依旧停留在梦中,压抑的难过,头脑沉重不甚清醒,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当真是做了一个令人不怎愉快的梦。

    他掀了帘幕下床,倒了一杯水,壶中的水放了一夜已经凉透,顺着喉咙而下,很不舒服。窗外天色泛起淡青色,推开窗子,石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尘世,倒多了几分纯净。寒风裹着细细盐雪钻入衣领之中,祁旦缌打了个寒颤,关了窗子,又坐回到桌旁。

    已是深夜,银雪裹照,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刮擦房檐的声响。

    方才,他梦到了许久未见的云顿,梦中的云顿依旧是属于她的活波欢乐,她奔跑在广袤的草原上,追赶鹿儿羊儿,清澈的眼中是满满的幸福,祁旦缌便如此望着,望着,一直望进那最深的地方,倏尔,那一滩清澈的水动荡了几分,有鲜红的颜色荡漾开来,再一眼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悲伤与憔悴的姑娘,她看着祁旦缌失声痛哭,滴落的眼泪仿佛是控诉着他的无情无义,祁旦缌一阵揪心的疼,他想上前拥抱着她,拥抱着这个他心里的姑娘;却有人在这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扭头看去,却是那张俊朗的有些锋利的脸,他不悦的蹙着剑眉,说道“祁旦缌,你要作甚去”

    汝修祁旦缌讶异,再去看云顿,她衣裙似在狂风之中翻飞,越来越看不真切,身影如同齑粉慢慢消散,祁旦缌心痛如割,他要挽留,却见汝修也如此般消匿不见,祁旦缌难以两全,最后却是谁都未留下。

    祁旦缌不禁有些孤寂。

    他来到这座被众人膜拜称颂的巴布白宫已有月余,前些天桑杰为他举行了盛大禅宗的即位仪式。即位以来,他每日晨起做课诵经,接见各类人物,忙碌一些琐碎之事,日子倒也安稳,桑杰每日会来检查他的功课,教他如何处理民事政事。桑杰告诉他,三年之后,待他德行修满便让他开始处理政事,祁旦缌对此并未有何怨言,他本就不擅长这些,如今有时间学习,自然也是不错的。只是他独自一个在藏都,虽是身居高位,却无半点欢愉,整日只能被困在这座清冷的小院,从前也是整日读经课业,只是身边还有爱人亲友,却不像如今这般凄冷。

    祁旦缌睡意浅了,便披上一件大氅,打开房门走到小院中一侧老树下,老树前方歪着一口水缸,水缸靠着一块光滑的大石块,银装素裹,大地都披上了厚厚的银氅,祁旦缌走过去扫了扫石块上的积雪,坐下,身上带着刚起身的热气,此刻倒也不觉得寒冷,冰凉的空气吸入比重反倒觉得头脑清醒不少。

    自到此处,祁旦缌便再没见到过拉藏,听闻他被桑杰发去某个地方做祭坛祭祀,也有传闻说他被罚去藏经阁整理经卷,也不知哪个是真。他却是如今祁旦缌唯一熟悉的人了。尽管,他从未真心待他如友。

    如今细细想来,拉藏当初将他带走,并未是为了不让他去藏都,而是利用他寻找佛祖舍利,佛祖舍利虽异常珍贵,除却安抚民心和众佛家弟子之外,似乎并无他用,祁旦缌当真想不明白拉藏拿着佛祖舍利是为何。桑杰如今是藏都的理事第巴,掌控着整个佛国,他想是很看重拉藏,意在将他培养成下一任固始汗,然而拉藏却并未将他找到佛祖舍利之事告知桑杰。这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秘密,权臣倾轧,哪怕是在佛国也不鲜见。

    他不能做甚么,只想独善其身。

    “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为灭谛故,修行于道;离诸苦缚,名得解脱。”祁旦缌喃喃,“一切应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此道理,世人皆懂,却依旧有人执迷。”如此坐了许久,直到感觉身子凉透,祁旦缌才回到了屋里。

    、皈依

    三年后。

    藏都,夜市的一间汉人茶寮内,台幕上演着生动的皮影戏,藏都百姓对此很是新鲜,茶寮开张虽不足年,来人却是很多。茶寮布置简单,台幕置于入门正前方,平日多做戏曲皮影戏亦或傀儡戏,倒也热闹非凡。

    此刻,茶寮内西南侧一降红袍僧人坐于一方桌前,一众人自取椅櫈绕僧人而坐,有人问道“大师,何为快乐之道”

    只见僧人面容淸俊,眉眼清澈,顶六枚法戒,气度温润,他双手合十向众人施了一礼,道“某日,无德禅师在院里锄草,迎面走来三位信徒,向他施礼,说道人具说佛能使人痛苦消弭,我们信佛多年,却依旧不觉快乐,是为何

    无德禅师放下锄头,安详地看着他们,道想快乐并不难,首先要明了人为何而活。

    三位信徒看了看彼此,未料无德禅师会如此问。

    过了片刻,甲说人总不能死死亡太可怕,因而人便要活着。

    乙说我如今拼命劳作,便是为了年老时能享粮食满仓、子孙满堂之生活。

    丙说我奢望不高,我必须活着,不若然一家老小如何生存

    无德禅师笑道愿不得你们得不到快乐,你们整日想便是死亡、年老、被迫劳作,如此自然感到疲累。

    甲说有了名誉,便有一切,便能快乐。

    乙说有了爱情,便有快乐。

    丙说有了金钱,便能快乐。

    无德禅师道那为何有人有了名誉却依旧烦恼,有了爱情却依旧痛苦,有了金钱却依旧忧虑

    信徒们无言以对。

    无德禅师道信仰并非空洞,它存在于人每时每刻的生活之中。改变生活的态度,生活本身才能有所变化。名誉服于大众,才有快乐;爱情奉于他人,才有意义;金钱施于穷人,才有价值,如此便是快乐之道。”

    祁旦缌道“莫不安,莫氐惆,即便放肆桀骜,莫忘释义本真。人活一世,冷暖酸甜,休咎得失,际遇万千。象牙塔,十字街,青云路,地狱门,相隔一纸间。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清湛似水,不动如山,甚么疾风骤雨,嬉笑怒骂,桂冠荣衔,一律泰然处之,是为大智者。”

    “智者,乐也。”祁旦缌向众人微笑道。

    又有人问“大师,都说一切皆为法何为法”

    祁旦缌道“一切皆为法,诸法可分蕴、处、界三类,称为三科,并有五蕴、十二处、十八界之说。五蕴即是色、受、想、行、识。十二处即六根、六境,六根每一根与六境每一境相对应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色境、声境、香境、味境、触境、法境。十八界即六根、六境及六识之合称。

    破除“我执”谬见,认识“无我”道理。

    十二缘起,依缘而起,佛以为,世间万物因种种因、缘才得生起或坏灭,因缘和合则生,因缘分散则灭,。人为万物之一,亦是因缘和合之像,而成三世二重因果业报轮回。

    十二缘起即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死,此十二因缘依此彼有,此无则彼无的法则,流转不息。人生之苦皆源于无明所起之造业受果,消除无明,皈依佛法,才可求得解脱,断绝轮回,得涅槃与理境之界。”

    祁旦缌随后拿出些小册分发与众,与人破惑解业。

    茶寮掌柜是汉人,为人热情豪爽,颇为信奉佛学,一日祁旦缌路过茶寮,他见祁旦缌气韵非凡道骨仙风,便请求他为之解惑,经其一番指点,掌柜顿悟;更以祁旦缌为友,时常邀祁旦缌来此做客解惑;祁旦缌也因此地氛围活络,自此便时常于此处讲经授业。藏都佛教信徒众多,于此小街闹市,夜间无事时百姓便也欣然听得祁旦缌授经。茶寮掌柜与祁旦缌也似老友,每每祁旦缌讲经之后,闲暇时便于他喝酒作聊,祁旦缌好酒,掌柜为人粗犷,也敬祁旦缌为大智者,倒也不计较他身为出家人应遵从的戒律。

    今日,祁旦缌喝的微醺,眼看天已微亮时辰不早,明日一早还需得上课,于是便拜别了掌柜,离了茶寮。

    一出茶寮,纷纷白雪,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祁旦缌深深呼出一口白气,系紧外披斗篷,戴上蓑帽,四处望去,天地一片雪茫茫,街道、屋檐及门口悬挂的红灯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银雪映照大地,倒似黎明一般明亮。此刻夜市早已静了下来,人们正处于安眠。祁旦缌沿着来时的路,走向那座山,那座人们时常顶礼膜拜山,那山上坐卧着神圣的巴布白宫。而并未有人知晓佛国的王游弋与红尘,夜市茶寮那些寻常信徒也不会晓得这位年轻的僧者便是他们的活佛。

    脚踩积雪,在这寂静辽阔的山林声声作响,祁旦缌心情舒畅,如此生活倒也不再陈乏,只愿能晚些被人发觉他的偷闲。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祁旦缌敲响了后山的一个小门,一个小沙弥探头探脑的打开了门,看到祁旦缌后紧忙开门让了进来,而后迅速将门上了锁。

    小沙弥拍了拍祁旦缌斗篷上的落雪,伸手接过祁旦缌脱下的蓑帽,脚步匆匆随同祁旦缌回院,边走边道“禅宗大人,您可算回来了,这次实在是太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课,亏得赶上了,不然可糟了。”相较于小沙弥,祁旦缌倒不那么慌张,只道“下次会早些的,今日与掌柜下棋,太入神竟忘却时辰了。”

    小沙弥嗅了嗅祁旦缌身上的味道,道“您身上酒味太重,我去给您烧水,您梳洗一番换换衣服,免得惹人非议。”祁旦缌点点头,小沙弥飞一般去烧水了,祁旦缌回到屋里便躺在了床上,顷刻便陷入睡梦之中。

    而屋外还在下着鹅毛雪,寂静的小院,寂静的后山,那条被祁旦缌踩踏出来的小径也寂静的蜿蜒着,小径上留下的那一串罪证脚印,很快便被飘落的雪花掩盖了起来。

    翌日,祁旦缌忙完课业,回到院子,誊抄了一篇经文,隔着窗子看天色尚早,便找了一本经书,埋头读了起来。待再次回神时,不知何时小沙弥已经点亮了灯烛。

    于是,祁旦缌放些书,披上斗篷打算出院。

    小沙弥此刻正在院子里扫雪,见祁旦缌这身装扮便知他又要下山去,紧忙将扫把扔了拦了路,小沙弥很是惆怅的说道“禅宗大人,您不是今早刚回来还是好好歇息一两日再下山吧”

    小沙弥很苦恼,巴布白宫规矩森严,他不能随便下山去,打扫时偶然发现一偏僻角落处有个荒废已久的木门,木门掩映在茂密的林木后,其后便是巴布白宫后山,平日里不易被人发觉,小沙弥将门修整了一番,换了一把锁头,偶尔便以此回家去看看老父老母,只是有一日竟被禅宗大人发现,料想免不了一顿责罚,没曾想禅宗并不怪罪。如今小沙弥却是十分后悔,倒不如当初得了责罚,也省的如今这般提心吊胆,如若禅宗大人出了意外,他一小小沙弥如何承担这罪责

    祁旦缌也晓得小沙弥的担忧,只是他如今待在这四方院里实在憋闷,得了外面的乐趣,自然日日都想出去,只是他也晓得此事并不稳妥,近些日子也是出去的勤了些,于是便如了小沙弥之意,解了斗篷,道“那好,我今日便不出去了,”然后拾起扫把,“我也来扫扫雪。”

    小沙弥也不争执,很欢喜的拿了另一把继续扫雪,。这座院子面积并不小,布置却简单,看着空旷了些,祁旦缌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自己,便只留了小沙弥一个,两个人扫完雪都出了一身汗。

    沐浴之后,简单的用了些斋饭便歇了,今日疲累,倒是一夜无梦。

    几日后,祁旦缌再次从后山小木门回来,小沙弥倒不似平常那般多话,一回到院里便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祁旦缌虽是不解也并未多问,直接去了浴房,热水都已备好,脱了衣物进到浴桶内,热水漫到身上驱走了寒气,祁旦缌才感觉舒适些,酒意上头,脸颊云蒸霞蔚,睡意也蔓延而至,如此一闭眼,便睡了过去;待感觉到丝丝凉意,祁旦缌才悠悠转醒,一瓢热水陡然倒进桶里,祁旦缌没料到会有人在身边,着实惊了一下,侧脸望去,一口气屏住,神色愕然。

    来人竟是拉藏。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攻不在的日子里,咱们就放二攻来走剧情了。

    、执迷

    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满树梨花,白雪银光,丝丝绕绕透过窗纸照进浴房。

    祁旦缌有些许局促,慌张的神色却是一闪而过,微仰着头看着拉藏,道“不知拉藏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拉藏较于前些年,少了几分谦和,多了几分桀骜,即便那时谦和是隐忍、是掩饰,如今他却满目锐利、锋芒外露;形容昳丽,一头及腰乌发披于身后以红黑带系之,身着暗紫宽袍衬着白稠内里,袍上纹绣灰白云祥仙鹤驾雾而飞,气势逼人,眉眼间更添妖异,狭眸半眯,唇角微勾便是一副摄人心魂的画作。

    祁旦缌收回视线垂下头。拉藏轻笑了一声,嘴角弧度扩大,继续给祁旦缌往浴桶舀热水,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今夜去了何处这个时辰才归来,可让我好等。”拉藏放下水瓢,俯低身子嗅了嗅,凑到祁旦缌耳边轻声道“可是吃了不少酒呢。怎的如今桑杰竟如此纵容你了”说着却伸手抚了抚祁旦缌的脸颊。

    祁旦缌心狂跳了几下,挪了位置躲着拉藏的碰触。拉藏却猛然抓住祁旦缌的肩膀,将他拉至胸前,另一手置于他脖颈禁锢着他的身体,妖异的笑道“你躲甚么你我更为亲密的事都做过,此刻你倒怕了”

    拉藏练武之人制服祁旦缌自然是轻而易举,祁旦缌背靠拉藏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头贴在拉藏的胸膛,仰起脸看着身后的他薄唇掀动;听他一言,祁旦缌只觉脑中轰然异响,气急拍打拉藏卡在下巴上的手,低喝道“你休要胡言我与你之间从来清白,哪有甚么亲密事你松开我”

    拉藏眸光闪烁,带着捉摸不透的亢奋,倏然贴近祁旦缌,脸面相贴,卡在祁旦缌脖子上的手暧昧轻抚,更在他喉结上轻刮了几下,但见祁旦缌骤然气紧,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怒得,拉藏却十分知味,手缓缓抚到他细腻的脸颊上亲昵抚摸,侧脸在他耳边呢喃“难道你忘却了那迷幻林所发生之事我却是记得清晰。”说罢,便伸舌添了一下祁旦缌的耳朵。

    祁旦缌顿觉被舔那半边身子麻木,猛的拍打浴桶的水,水撒了拉藏一身,祁旦缌趁他松手之时紧忙逃离了去,抓起衣架上的衣服披到身上,出了浴桶。

    他一直不愿相信那天所发生的事,那时他与拉藏对此事都只字未提,本以为他与自己一样都不想发生此事,万万未曾料到他如今竟这般坦诚的说出来,此番态度实在令人大为不解。无论如何,此事祁旦缌绝不会认。

    “只怕拉藏大人当日被迷幻林所惑,继而产生幻觉,望大人莫再提及此事,一旦被人误解你我犯下此番罪孽,怕是无法与佛国众民和桑杰大人交待。”祁旦缌此番话,意在提醒他如今二人身份不容胡闹,更需忌惮第巴桑杰。

    然却,拉藏好似并不在意,哼笑一声“事实如何,你我都清楚,我也不与你争辩;”拉藏拽了一锦帕擦了擦脸色的水,继续道“至于桑杰,不多时他也不再是威胁,无人再能阻止我得到我想要的,到时你我便不用忌讳他人。”说罢,他绕过浴桶走向祁旦缌。

    祁旦缌立刻高声道“时辰不早了,拉藏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要准备去上早课,桑杰大人今日要与我论经。”祁旦缌并不想听他胡言,只想他尽快离开。

    拉藏无视祁旦缌的话,兀自走到他身前,不顾他推挡将他抱入怀里,道“桑杰那时说要将政权桂让与你,如今却依旧掌权理政,将你关在小院里整日读经讲课,我晓得你这几年在巴布白宫待的憋闷,你偷偷出去吃酒之事我不会说于他人,你且放心;只是凡事你要适可而止,切莫做了出格破戒之事,”说道此处,拉藏松开他与他对视,神情肃然道“你应明了我所说的破戒之事是何。你莫惹我生气,到时我必保你安然无恙。”

    祁旦缌此刻在拉藏怀中,才隐约感到这时的他再不是当初的他,再不是那个被囚于木箱之中目光狰狞的囚者,如今的他不再怯懦、不再惧怕、不再掩饰、不再隐忍,仿佛终于登到顶峰。他胸膛比那时更为宽厚,却让祁旦缌感到从未有过的冷意。

    不该如此,他有所不解,他晓得拉藏野心勃勃,并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只是未料想竟如此快,未料想他竟对自己有意,更未想到自己果真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巴布白宫。想到此处,祁旦缌生出一丝绝望,从前的日子,他从不敢想家乡,不敢想父亲母亲,不敢想云顿,更不敢去想汝修,此刻那些过去的记忆却都如潮水一般涌进,狂猛的拍击着他的心门,生生阵痛。

    他还是太过天真,竟妄图独善其身。

    拉藏抱了祁旦缌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祁旦缌呆愣半天,才穿戴齐整出了门,桑杰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今也不必太过忧虑,祁旦缌此般劝慰自己,心里才好受一些。

    被拉藏发现后,祁旦缌足足有半月余未曾下山,今日实在有些待不住,恰好今日也是大雪,此时天色将暗,寺内僧人因了天气寒冷早早便都躲进屋里取暖,祁旦缌正好早些便下山去了,好在路上并未遇见甚么人。

    进了茶寮,掌柜便迎了过来,直说许久未见倒以为他出了事,如此寒暄一番,祁旦缌随掌柜进入内室暖了身子,复到大堂与候着他的信徒讲经。

    众人纷说,如此严寒气候大师依旧出游讲学,实在是辛苦,祁旦缌倒不觉辛苦,心中却是极放松,与众人淡笑道无妨。

    祁旦缌今日讲到“三学”,道“心地无非自性戒,心地无乱自性定,心地无疾自性慧”,此是对“鹳、定、慧”三学之解。“无意名戒,无念名定,无妄名慧”。长期修道“四念住、四正勤、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等修行法门,共称三十七道品,都在戒、定、慧之内。

    戒,小乘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戒等;大乘有三聚净戒、十重四十八轻戒等。

    定,即禅定,要摒除杂念,专心致志,观悟四谛,禅定有四禅八定、九种大禅,一百零八种禅定等说头。

    三学,含六度布施、守戒、忍辱、精进、坐禅、智慧六波罗密、三十七菩提。”

    讲到此处,却听有人问道“大师,您说三学,为何不讲八正道何为苦谛”

    祁旦缌愣了愣,倒不是他不讲,只是还未讲到而已,祁旦缌抬头望去提问之人,当即却是愣住了,他竟然未识出这声音短短几年,她竟变得如此沧桑,面容憔悴,满目哀伤,哪里还有当年那份活波天真,云顿啊云顿,事到如今,你又为何不待自己好些

    云顿在人后很远处的一角落,祁旦缌便如此与她对望着,直到众人纷纷说些甚么,他才回神,道“苦谛乃四圣谛之一,谛乃真理之意,四圣谛即苦谛、集谛、灭谛、道谛。苦谛,以为世俗一切,本性都为苦,与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盛苦为“八苦”。集谛,是一切众生长期以来因贪嗔愚痴之行,造就善恶行为,导致生死轮回。灭谛,世俗诸苦皆可断灭,了脱生死,超脱于三界之生死苦恼,达“涅槃”寂灭的佛教最高境界。

    道谛,是达到“涅槃”灭寂境界的修行之法,它分为八部分而成为神圣的八正道。佛教认为依道谛修行,就可以脱生死轮回而达到寂灭解脱的灭谛。

    八正道,是为达“涅槃”寂灭境界之法,有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等。佛教以为,若能遵此八正道,心如明镜止水,无念无忘,则可令“苦”永尽,达到涅槃境界。也可由“凡”入圣,从迷界通向悟界。”言于此处,祁旦缌只觉得声音抖动,无法抑制。

    云顿虽他读经多年,自然晓得何为“苦谛”,如今说来,她倒似深陷苦谛无法自拔,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只是一种执迷,为爱所缚,难以脱身,此刻爱之滋味,再不是当初的甜美,却如生吞苦胆,令人刻骨铭心。然而,此刻祁旦缌自知深陷罪恶泥沼,他钟情于云顿,却未能守住只为她跳动的心,他心中还装着汝修,那个爱他至深却也伤他至深之人。

    至此,祁旦缌再讲不下去,只能带着云顿匆匆去了内室,此处乃他与掌柜喝酒小室,却见云顿始终牵着一三四岁模样的小童,细细看之,心中一惊,不可置信

    执念,之于云顿,之于拉藏,之于祁旦缌,之于穆修汝,都是一个难逃的劫。

    、尘网

    祁旦缌细看之下,却是十分惊讶,这个小童眉眼之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心中一时便没了主张,但看云顿一脸坦然,也晓得此孩童十有便是他的子嗣,只是眼下这般境况,也是令他十分为难。

    小室布置简单,堂内的嘈杂之声尚听得真切,却丝毫不影响室内两人,云顿满目含泪,欣喜而泣,一头扎进祁旦缌怀中,那小童小声喊了一句娘亲,怯生生的走过去抓了云顿裙角,只见娘亲哭泣,他似小大人一般出言安慰,道“娘亲不哭。”

    一阵震惊过后,抛却如今困境,祁旦缌心中被塞得满满的,他抱紧了云顿,伸手摸了摸孩童的头,自小他想的便是能安稳生活,繁华尽处,寻一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妻晨钟暮鼓,安之若素,有个贤惠的妻和乖巧的孩子;如若没有这个显赫的身份,如若没有汝修他们的出现,他如今该是和云顿做一对恩爱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草原牧羊,生活或许清贫却是怡然自得,远离这些权势纷争、勾心斗角。

    祁旦缌抱着瘦小的云顿,很是心疼,“你为何这般瘦弱我看你脸色也不似很好,这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年少时候的云顿活泼好动,像一头精力充沛的小牛,极少见她生病,如今她却憔悴的一脸病容。祁旦缌也是晓得自己的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只是他依旧希望她能够忘却自己,能够好好生活。

    祁旦缌松开云顿,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看了眼孩子,问道“这个孩子”

    云顿抽泣几下,拉过孩子对他道“阿吉达,快叫父亲。”

    阿吉达偷偷看了祁旦缌几眼,似是有几分羞涩,往祁旦缌面前走了几步,低着头小声道“父亲。”

    祁旦缌第一次见到自己孩子,有意外也有惊喜,他以为他今生不会有孩子,没料想佛祖对他依旧仁慈。祁旦缌蹲下身子,抚摸着孩子泛红的脸颊,温柔道“你叫阿吉达多大年岁了”问完之后才想起,自己离开门隅四年多,如今孩子应该不到四岁,然后又问道“你平日里都玩些甚么”

    阿吉达道“亥达阿爸会带我骑马、驯鹿,我最喜欢骑马,感觉似是要飞起来”聊到此处,孩子有些兴奋的说道,他有些话说的还不很清楚,却是兴致勃勃的向他形容着草原和他的亥达阿爸,祁旦缌始终慈爱的看着,安静的听着他说话,并未打断。

    他早该想到,云顿一个未婚女子有了孩子,门隅如何能容得下她亥达能够娶她,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待将孩子安置到一旁桌子上吃东西,祁旦缌才坐到云顿身边,道“怎的未曾见到亥达”

    云顿笑了一下,笑容凄苦,道“他没来,我是偷偷过来的,没让他知晓。”见祁旦缌蹙眉,云顿又道“我如何对他说我无法忘却你,要过来找你他这些年待我极好,也未曾介意过阿吉达不是自己的孩子,对阿吉达也似亲子。只是我心中不甘,我从小便告知阿吉达他的生父不是亥达,我想让他晓得自己生父是何模样,自己也奢求再见你一面。原以为,没那么容易,来到这里月余,有一日便听闻夜市有一汉人茶寮,有僧人讲经授业,听其形容倒有几分像你,我便日日来到此处等着,谁料你竟然再未出现,询问了掌柜他也不晓得是何缘故。别无他法,我只能日日守在这里,天不负我,终是让我等到你。”

    祁旦缌愧对云顿,心中难过,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你我都晓得,如今我再不是自由之身,你也是有夫之妇,你我今生有缘无分,我对你不住,来世定然偿还,只望你能善待自己,莫再折磨自己。就算再见一面又如何只是徒增悲戚罢了。”知晓她已嫁做人妇,祁旦缌便不再靠近云顿,心中滋味森苦,却也只得忍耐。

    “如今我们已然相见,你也应放下过去,带着孩子回门隅去吧,你独自前来消失月余时间,亥达该是如何着急。我见了孩儿,心中也是高兴,此后你便带着孩子与亥达安稳度日,你与孩子安好,便是我如今最大的希冀。”祁旦缌看着云顿,恳然说道。

    云顿神情悲戚,抓住祁旦缌的手“你能出现在此处,就不能跟我走吗我们离开这里,到一处无人认识你的地方,你我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儿三人生活在一起,如此不好么”

    祁旦缌反握住云顿的手,神色也是悲戚,道“我也希望如此,只是你不晓得那些人的本事,你我是逃不了的,我身为活佛转世,虽非我所愿,却是身不由己,佛国必要有活佛,而活佛也就只有我一人,我逃不掉。”祁旦缌想到了拉藏,就算桑杰放过他,拉藏想是也不会放他走,那夜他说的话还在耳边,不是万全之策,他不敢轻易尝试逃离,也不敢轻易激怒拉藏,如今的拉藏是一头凶残狂暴的野狼。

    此刻,茶寮掌柜却是恰好进来,看到祁旦缌与云顿相握的双手,有些讶异的看了云顿一眼,然后整理了表情,对祁旦缌调侃道“我还想我们大师今日怎的这般早就不授经了,原是在此处会小娘子,没料想大师虽是大智者,却也是挡不住美人一笑啊。”言罢,便哈哈大笑了两声。

    祁旦缌看见他立时便撒了手,听闻掌柜调侃,也是有些讪讪,道“掌柜休要误会,这女子乃我家乡人,此番遇到也是有缘,便聊了一番,掌柜休要毁了姑娘家清誉。”

    闻言,掌柜若有所思的看了云顿好几眼,而后道“既然远道而来,我今日便做主为小娘子接风洗尘。”言罢,便出去张罗了一桌好菜,端的是雷厉风行。

    与此同时,掌柜手写一封书信让人快马送了出去。

    如此,云顿不肯离去,祁旦缌也只能将他们二人妥善安置,托掌柜代为照顾,才匆匆回了巴布白宫。这几日心中也是挂念,便时常下山来与云顿母子相见,每次也少不了一番规劝,只是云顿却是极其执拗,执意要留在此处,祁旦缌也别无他法。

    今日云顿带孩子歇息之后,掌柜便邀祁旦缌吃酒,直道近些日子,但看大师整日烦绪凝眉,似乎颇为烦恼,不如今夜你我大醉一场以解愁绪。

    祁旦缌为谢掌柜对云顿母子的照看之恩,自然应了下来,二人便在小室内欢言畅饮,不多时祁旦缌便觉的头脑乏陈眼前人影晃动,祁旦缌拍了拍脸站起身,向掌柜施了一礼,道“多谢兄今日款待,今日便到此吧,我要上山去了。”祁旦缌喝多酒,头晕脑胀一时不查竟险些说漏嘴,急忙道“回寺中去了。”

    “哦我还以为大师是僧人,原来大师寺庙在山上。”掌柜倒是清醒的很,还是祁旦缌酒量不济,掌柜豪放了笑了两声道“今日时辰尚早,大师莫扫兴,再陪在下饮三碗便放大师走如何”言罢,伸手便把祁旦缌拽坐下来。

    掌柜酒酣之时,祁旦缌已然昏昏欲睡,口中喃喃,听不真切说些甚么,掌柜拍了拍祁旦缌的肩膀,唤道“大师,你可还好”

    祁旦缌趴在桌上,手臂垫在脸下,并未应言。

    见状掌柜便抱起祁旦缌将他送到二楼一卧房之中,命人为祁旦缌梳洗干净,安置好了之后便关门离开了。

    睡梦中,祁旦缌似是被人捂住了嘴,无法呼吸,憋得难受,好在最后艰难挣脱,好一番深喘,祁旦缌也是在这一刻醒来,只见身上压着一个大山似的人,惊呼一声“你是何人好生放肆”极力挣扎起来。

    但见来人轻易便禁锢了他的双手,身子又沉沉的压了过来,祁旦缌只觉得山一般沉重,已是浑身不自在,这分明是个健壮的男子,祁旦缌惊恐的头皮都在发麻,却无法挣脱,只能软言道“施主可是认错人贫僧乃一僧人,未曾惹过祸事,施主为何如此待贫僧”

    只听男子沉沉的笑了几声,声音低沉,道“你如今倒真似一个小和尚了,不过样貌却是无甚变化,依旧如此让人欲罢不能。”言罢,欺身压上他的嘴唇,大舌袭进祁旦缌口中一番激浪舔舐,直舔的他浑身都滚烫起来,身子也不可抑止的轻轻颤抖,鼻翼唇舌间溢出彼此粗喘和轻声。

    如此一番亲吻,男子松了祁旦缌的舌,与他鼻尖相抵,轻声道“可是想起我了”

    祁旦缌羞愤,狠狠拍了几下男子的胸膛,如此自然晓得他是谁了,只是没曾想过他多年后再次与他相见竟是此番景象,遂道“汝修,你何时到藏都的你你且先起开,你我二人好好说话。”

    穆修汝不动,依旧严实的压着他,轻啄了几下他的嘴唇,“我方才刚到,还没来得及将你我两人的衣衫脱下,”然后穆修汝坐起身跨坐在祁旦缌身上开始脱衣衫,须臾便露出了强健的身子,祁旦缌顿时脸色潮红,挡住穆修汝脱自己衣物的手,焦急道“你且冷静些,我如今身份不容发生此等事。”

    穆修汝哼了一声,道“你如今的身份允你吃酒你还不是酩酊大醉,再说你我早就肌肤相亲,早便破戒了。”他不容祁旦缌拒绝,三两下便除了他的衣物,又欺身压上去,手也不客气的随意揉捏,向下握住他的,祁旦缌许久未曾经历情爱,此刻被汝修如此撩拨,也是抑制不住的情动,鼻音轻哼。

    穆修汝也是激动,念了几年,如今终于又能将他抱在怀里疼爱,如何令他不激动,只是他依旧温柔待他,深怕自己孟浪伤得他。待到进入时,祁旦缌依旧疼得很,穆修汝如今要比过去高大许多,那处也是雄壮,实在令祁旦缌难以消受,不禁声声呼疼。穆修汝心疼不已,却是难以停滞不前,依旧缓缓进了去,待得祁旦缌接受了,才渐渐狂放起来,颠的祁旦缌头脑发昏,身体便如激浪之上的小舟,几欲翻沉。

    被翻红浪,人影交叠,久久未能平息。窗外银雪照的屋内明亮,只有床榻出被遮出一片晦暗,帷幔飘荡,隐约间听闻一人低吼,一人惊喘,一切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写的真心累,作者表示以后再也不轻易开坑了,强迫症患者想填满每个坑,但是有时候有卡的要死,扑街节奏码字也没得动力,不过作者还是会把坑填好的。

    作者预计的往往都完成不了,青春里打算写的文都得无限期延长了,现在看看那时候的我倒是热情满满,还挺天真的。

    完了,每次开坑都是头脑一热,得,又得填坑了。

    好在此文已进入倒计时,作者可以准备新文了。

    、罪证

    顾修汝回京后便着手巩固势力,如今几年过去,他也赢得几位朝廷元老的青睐,皇帝的态度也是亲善许多,几年内对他更是连升数职,此番态度令穆修汝捉摸不透。

    朝廷更有声音说穆锦有意传位于他,听闻此传言,穆修汝冷笑几声,穆锦此人执政这些年虽说颇受百姓爱戴,他心胸却未必会大至把皇位传与他,而他那些儿子们也未必会善罢甘休,此番传言,怕是为的让他在京城的日子难过些。穆修汝绝不会认为他心中有愧,想要对他有所补偿。自古帝王心狠手辣,兄弟相残,手刃子嗣者尚不鲜见,更何况他一个先帝太子,他如今能活着,已经要感念他的仁慈。

    他穆锦尚来忌讳儿子们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近些年老大穆棠玺势力日渐做大,却丝毫不知收敛,更有臣子联名在朝堂之上上奏皇帝立长子为太子,虽穆棠玺身为长子顺位继承皇位理所应当,只是穆锦自小便不很喜欢他,如今朝廷臣子的这般动作令穆锦勃然大怒,当朝便斥责了穆棠玺一番,穆棠玺跪趴在殿前一字未言。最终,穆棠玺被卸职调任。

    而今,朝廷局势依旧紧张。原以为没了穆棠玺,便无人再与穆修汝对抗,没料想竟让他发现了另一桩牵连,实在令穆修汝大感意外。

    穆修汝当时便把谢弃尘叫去了书房,质问为何他明知穆凤澜野心勃勃,却依旧帮他治愈了双腿

    谢弃尘只说“我欠他恩情,定然要还,不然我今生都无法安定。年少时围场狩猎我遭遇黑熊袭击,幸得他舍身相救,不然我早就命丧与黑熊,他也因此坏了一双腿,他性子冷傲从此却要日日仰人鼻息,我自是难过,因此无论如何我定要治愈他。”

    穆修汝黑眸闪过冷光,冷言“即便因此赔上了郝澹的性命”

    闻言,谢弃尘身躯微抖,似有悲伤从眼中满溢而出,道“我没料想他竟变的如此狠辣,我谢他救命之恩,也恨他害了郝澹性命,即已还恩,我便不再亏欠他,郝澹的仇我也定然会报。”

    言于此处,穆修汝才清楚原来谢弃尘一直都晓得,这一切都是老三穆凤澜的局,不论当初他被贬门隅遭到的追杀,还是利用老大与青玛王和阎峥的联手,令他险些丧命,更甚穆宇拓被施咒失踪这一箭双雕的计谋,都是他在背后谋划;可怜了小七穆宇拓经历九死一生的磨难终于变回人身,却依旧被蒙在鼓里,到如今还坚定的认为当初是穆修汝设局陷害他。这一切把所有人卷在其中,他穆凤澜却置身事外,好似一个不问世事的人,颇得穆锦赞赏,心机之深,令人不寒而栗。

    如今想来,穆凤澜自始至终都将他当作肉中刺,先是利用了心思单纯的穆宇拓,当穆宇拓得穆锦喜爱时,又轻易将他舍去,然后又利用了穆棠玺。原来穆修汝也猜不透为何老大会听老三摆布,毕竟穆棠玺也是极其精明之人,后来从玄武暗查得来的消息来看,穆凤澜以老五做威胁迫使老大屈从,老五自小痴傻,但不知穆凤澜用了何种法子竟能使他短时间清醒过来。穆修汝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何事,只是老三与老五一母同胞,竟然做出此等事来。

    不过此事到最后,穆凤澜也没落好处,想来穆棠玺不愿一直受制于穆凤澜,将他能医好老五之事告知了皇帝,穆凤澜如今只得全力医治老三,穆棠玺又故意将自己暴露于皇帝的忌讳之下,如此便逃脱了穆凤澜掌控。

    ,皇帝自从得知罗桑仙逝后,便一直有意见一面现任活佛,恰逢穆修汝的人来信道,有一来自门隅的小娘子寻与此同时到了祁旦缌。穆修汝当下便坐不住了,于是便请命来接活佛参圣,穆锦欣然应允。在大部队之前便连夜赶路赶到了这里,穆修汝深知祁旦缌,祁旦缌重情义,自小便钟情云顿,如今对她更是满怀歉意,若不是他强势占有痴缠了许久,他如何会接受他如今眼看大事已成,不日他便能将祁旦缌接过去,两人终将厮守,他不能失去祁旦缌。

    像此刻能将祁旦缌抱在怀中,穆修汝已然心安,祁旦缌显然对他依旧有情。

    祁旦缌醒来时,天色已大亮,想起昨日事,他腾地坐起身子,腰下酸疼很是难受,穆修汝昨夜将他一番折腾,直叫他昏厥过去。想起昨夜他一夜未归山,不知可有事发生,祁旦缌焦急回去,掀了盖在腰上的手便要下床。

    穆修汝不满祁旦缌的忽视,一把抱住祁旦缌将他压回了床上,来了一番热烈激吻,穆修汝捏着祁旦缌的脸颊道,戏谑道“小师傅莫不是要翻脸不认人昨夜在下伺候可还舒坦”

    祁旦缌两颊通红,抬手擦了擦嘴角润湿,道“你休胡言,我昨夜一夜未归,怕寺里有事发生,眼下便要回去了。”言罢,抬眼看了看穆修汝。昨夜太暗,尚看不真切他的容颜,此刻沐浴于晨光中,但见他五官深邃,目光沉沉满是爱意,比少年时候成熟不少,气韵却更胜一筹,祁旦缌心跳如雷无法与他对视,低头垂眸伸手捡起床边散落的衣服便要穿上。

    穆修汝见祁旦缌脸色羞红,笑意更盛,伸手捧了他的脸转向他,与他对视,俯首又轻啄他的嘴唇,好似蜜糖一般总也是亲不够他;如今的祁旦缌容颜更盛,五官深刻,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好似将人吸了进去,眉宇间却带一丝愁绪,气质如仙,即便那陈旧的僧袍都不能掩盖其人之绝绝,好在穆修汝一直让人暗中保护,不然如他这般的僧人,早早便被歹人害了去。

    “只此一晚,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再者说,你今日不是不用上早课在多陪我会子,你可晓得我有多想你。”穆修汝抱着祁旦缌软言道。

    祁旦缌奇怪“你如何晓得我今日无事”转念一想,讶异道“这茶寮掌柜莫不是你的人”

    穆修汝抚了抚祁旦缌的脸,轻啄一下,笑道“祁旦缌果然聪颖,这便被你猜到了。”

    如此想来,这一切似乎才合理些,之前他还在想掌柜对他未免太过敬重,晓得穆修汝如此费心,祁旦缌倒也未做得生气,心里却是安慰。

    祁旦缌道“我果真得回去了,如若被发现我便再也无法下山了。”

    穆修汝痴缠了片刻,见祁旦缌坚决要走,也没奈何,只道“如此,那我就送你回去。”

    祁旦缌与穆修汝洗漱之后,便沿着后山小径回巴布白宫,小沙弥在小木门守了一夜,开门见到陌生人大感意外,低垂着头也未询问甚么。祁旦缌送别穆修汝,穆修汝旁若无人般抱着祁旦缌一顿亲吻,然后才依依不舍了离去。小沙弥被惊的瞪大了眼睛,呆愣半天无法回神,他方才定然是太困眼花了

    小沙弥一路跟随祁旦缌走回院子,喏喏的总想问些甚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祁旦缌回到屋子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拉藏。近些日子,拉藏总是时不时便过来看他。

    “禅宗大人何事繁忙至此这个时辰才回来”拉藏勾着唇角依坐在窗旁的软塌上,手里拿着祁旦缌刚作的画,画中是一妙龄女子在广袤的草原上逐鹿嬉戏,正是年少时候的云顿。

    祁旦缌走过去将画接了过来,重新在桌上铺好,然后对拉藏道“昨日酒喝多了些,就在客栈歇了一夜。”

    拉藏起身,指着画中的女子问道“这女子是谁你在外面何时有了相好”

    祁旦缌看了拉藏一眼,并未言语,转身从衣柜中拿了僧袍,褪了外袍准备换上僧袍外出,却被拉藏突然压倒在床。

    不知是否是因了穆修汝,祁旦缌不再那么惧怕拉藏,面情冷淡,一双剑眉紧蹙,形容不悦,抬手推拒着拉藏的胸膛,厉声道“拉藏大人,我与何人交往似乎与您无关。”

    拉藏却是面色森然,嘴角的笑容也带着残酷意味,形容狰狞,好似被激怒的野兽,一手将祁旦缌的手制于头顶 ,一手挥下便撕下了祁旦缌的衣物,只见祁旦缌白皙的肌肤上散落着点点暗红,此刻却那颜色却刺的拉藏眼眶猩红,拉藏一把掐住祁旦缌的脖子,阴冷的问道“你那相好倒是狂浪给你留下不少痕迹呢”

    祁旦缌挣扎无果,只能羞愤怒呼“与你何干我从未对你有过他想,你此番作为却是十分可笑”

    拉藏此刻已被怒火与嫉妒蒙蔽了理智,低吼道“与我何干”拉藏疯狂的撕扯祁旦缌的衣服,“我倒要让你晓得你的事可否与我有关”

    祁旦缌几近崩溃,他的反抗与拉藏来说,好比蚍蜉撼树,他只觉得慌乱恐惧,眼眶顿时湿热,吼道“拉藏你敢动我”

    闻言,拉藏欺身压上祁旦缌,一手紧紧握着祁旦缌的脖颈,脸面相贴,声音阴狠,嘴角却依旧挂着弧度,道“你以为我不动你是为何因了桑杰因了穆修汝桑杰已不足为患,穆修汝也远在天边,他们能奈我何我不过是想让你心甘情愿,如今你倒是给我一份大礼”

    祁旦缌被掐的脸色通红,急促喘气,哑着嗓子道“谁说穆修汝远在天边”

    拉藏一愣,他派人跟着祁旦缌,近些日子见他与一女子行为亲昵,今日更是一夜未归,一直以为是那女子;难道拉藏松了手,立时将手探向祁旦缌身下,果然没想到竟然是穆修汝他何时来的藏都

    拉藏冷静了下来,掐着祁旦缌的脸颊,笑的妖异,道“穆修汝来了又如何在藏都他能奈何今后他便再也见不到你”言罢,便欺身按着祁旦缌一番亲吻,舌上一疼,拉藏放开祁旦缌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丝,道“你如此三贞九烈,倒是为穆修汝守身呢”

    “我来告诉你禅宗大人,您如今身份尊贵,藏都万民匍匐于您的脚下,倘若让他们知晓你与一男子有那等苟且之事,您待如何你与穆修汝,此生再无可能”拉藏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之前不过是纵容你,而今你却如此待我我早说过不要激怒我,你即不听,我便也不再心软,我要让穆修汝永远找不到你”

    言罢,拉藏起身甩袖出了屋,门外守着几个人,玄色长袍、头戴高帽、半脸以青铜面具覆之,看见拉藏,齐身单腿跪于地;

    拉藏命令道“你们从今往后就守在此处,保护禅宗大人,切莫让任何人靠近”几人齐声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此文,因为架空,所以只是了解了相关佛教的一些资料,西藏民俗衣着等与此文有出入,大家随便看看就好,千万别较真哦。

    、成败

    人生多少故事,酿造出阴差阳错的别离人之用情,若能收放自如,开始于散场,没有留恋,亦无纠缠,那人生该少了多少遗憾

    多少人,在风口浪尖上一意孤行,到最后,终究抵不过固执的宿命。看人世消长,我们总怪岁月太逼人,从来不肯问问自己种下怎样的前因。其实我们都是名利的奴隶,明知道人生不过百年,还是要厮杀争夺,拼得血肉模糊。此时你踏着 尸骨坐享天下,明日又有谁为你收拾江山那盘散落的棋局

    世间万物,都活着,都还有呼吸,也都身不由己。

    红尘与佛界,隔着的是一道悬崖,是一条河流,你要么纵身一跃,要么乘舟渡河。

    祁旦缌犹疑与悬崖边上,纵身一跃却是粉身碎骨。

    除却三年前迎他回宫时,他从未真正立于这高堂之上,此刻,满殿弟子全部注视着他,第巴桑杰、固始汗拉藏、禅波西摩全部立于佛殿之上,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祁旦缌信步走到殿前,道“不知桑杰大人何事找我”

    桑杰将祁旦缌请上佛座,道“拉藏大人有要事禀明,事关佛国兴亡,遂请您与西摩大人齐聚佛殿相商。”言罢,桑杰对坐于一侧死死盯着祁旦缌的人说道“眼下禅宗大人已到,有何事还请拉藏大人直言。”

    祁旦缌自来到殿堂便从未正眼看过拉藏,只是余光瞥见他身着一袭乖张妖异的暗红长袍斜倚在佛座上,祁旦缌与他之间只隔了西摩,他狂傲轻蔑的气势却依旧令祁旦缌极不自在。他将祁旦缌困于院中半月余,期间倒是十分平静,拉藏从未来过,也未曾见过穆修汝。想起拉藏那日临走前那番话,再看如今这般大的阵仗,佛殿内外匍匐着成千近万的弟子及信徒,拉藏自然是要大闹一番。此刻祁旦缌却并未见得多么紧张绝望,倒似松了一口气,如若拉藏果真供出他所犯罪孽,倒是冥冥之中佛祖的指引,他并不适合成为佛国之王。

    拉藏斜长的眼眸微微流转,看着祁旦缌轻笑两声,慢声道“桑杰大人莫着急,我定然详细禀明。”言罢朝堂下命令道“将佛沙提婆大师请上佛殿。”

    但见,一身着褐红色僧袍的男子缓缓走进殿内,他面带和善微笑、神色淡然,气定神闲走到堂下,施了一礼。他面貌特征非同一般,看上去十分奇特,高鼻深目,眼睛深邃,一双褐色眼珠眸光睿亮,眉庭开阔,额头扁扁向后有倾斜弧度,看上去十分怪异,气质却是卓然若圣人一般,令人见之不禁为之匍匐。这样貌倒似书上记载的圣佛鸠摩罗什的样貌,鸠摩罗什母族王室贵族,倒是有压额一说。

    拉藏掀起层叠的衣襟,走下堂去立于佛沙提婆身旁,让人给他置了坐。

    看上堂人,拉藏言道“桑杰大人定然奇怪此是何人,此人来自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蓬莱仙岛浮于海上行踪不定,岛上犹如人间仙境;岛上传言,多年之前,一日蓬莱栖居仙鹤忽然齐声大喝,天显七色光晕,池内莲花齐开,而后天上七色光晕汇成光柱射向一人家,但见一男婴身泛佛光呱呱坠地;岛上民言道,男婴母亲有孕时,时常开口便诵读经文,她并不信佛,所诵读经文也是不知其意,只是有孕期间此像从未间断,直兹男婴出生,母亲方恢复如常。而男婴出生那一日正是上一世活佛罗桑仙逝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电脑坏了,折腾了一天,没码多少字儿,就先放来这些吧

    、灭罪

    桑杰蹙眉,道“拉藏大人此言何意”

    拉藏眼波一转,看了桑杰一眼,嘴角带笑,却是满眼嘲弄之意“我此言何意,想是桑杰大人已然明了,”语锋一转,向西摩问道“西摩大人如何看”

    禅波西摩也对拉藏此举感到震惊不已,现世活佛是按罗桑大人指示寻到的,当时他也在场,接下来的事情都是他与桑杰商议之后决定,断然不会有错,罗桑仙逝后佛国诸事便都经桑杰处理,而拉藏此番动作显然是针对桑杰,西摩暗自揣度一番,言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在三斟酌。拉藏大人单凭这一番莫须有传言便认为此人是活佛转世,并不妥当。”

    拉藏轻笑一声,言道“自然不是单凭传言,此人并不是我寻来;几年前周朝皇帝得知活佛已转世,对我们寻到的现世活佛并不信任,”言于此处,拉藏瞟了一眼祁旦缌,道“于是便让一女大卜占了一卦,卦上言蓬莱秘境,佛光普照。此后周朝皇帝便一直派人寻觅蓬莱仙岛,终于近日寻得;且佛沙提婆大师颈后有莲座胎记,出生之时手握佛祖舍利。”

    “佛祖舍利”此言一出,语惊四座。西摩更是骤然站起身来,激动道“释迦摩尼佛祖舍利佛祖舍利分散各处,除去我佛国镇守一枚拇指舍利,其他几枚却是踪迹难寻,若果真如此,此人倒未必不可信。”西摩快步走下堂,言道“快给我看看这佛祖舍利。”

    佛沙提婆取下挂在脖颈上的小袋,小袋内装着一红漆螺纹小盒,他将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灰黄色的小指骨。西摩细细看了,转身对桑杰言道“桑杰大人,此枚舍利与我佛国镇守那一枚无甚区别,是枚小指骨舍利。此事,你作何看”

    此刻殿内殿外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桑杰并不似那般激动,看拉藏的目光也是平和,言道“不知这位大师如何来到我藏都”

    拉藏道“佛沙提婆大师由周朝庆嘉王穆修汝护送而来,周朝皇帝意在正我佛国活佛之身。”言道此处,只见祁旦缌惊诧的看了他一眼,拉藏眸中的阴霾一闪而过,而后继续言道“此刻坐与堂上的禅宗大人可是桑杰大人亲自接来的,不知大人于此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佛堂之上顿时一片沸腾,拉藏此言意在说桑杰居心叵测,而自活佛归来这些年也确实是桑杰掌政。堂下一旁的云丹,即可斥道“拉藏你休要胡言桑杰大人为我佛国费心劳力,深受民众爱戴,岂容你在此肆意污蔑”

    拉藏并未将云丹放在眼里,对他的话并不予理会,“如若你还不信,我们便请庆嘉王穆修汝上殿,想来王爷的话各位该是会信的。”

    云丹嗤笑道“朝廷的王爷才是居心叵测他所言自然不可信我们活佛当日转世也是天显异象,七日同升,红柱照耀异象,天色血红,此番又作何解”

    “云丹大人没听闻红教莲花圣祖真身也是于当日陨世,而多仁祁旦缌身处门隅,也属红教管辖地,当时盛传他是莲花圣祖的转世,只是后来桑杰大人寻去才说是活佛转世罢了。”

    云丹被拉藏说的无言以对,此事却是属实,但是拉藏却是另有野心,祁旦缌未必不是活佛,拉藏却是要以此推翻桑杰。

    桑杰并未多做解释,他近几年倒不如往年气势凛冽,为人也是温和许多,只是对进殿的穆修汝言道“王爷请坐,此番前来,路途遥远实在颠簸,王爷感觉可还好”

    穆修汝看向桑杰,言道“多谢桑杰大人关怀,此番路途虽是遥远,倒是见识了藏都朴素民俗风情,也不算太过疲累。”

    桑杰又道“不知周朝陛下,此番前来是为何”

    “确如拉藏所言那般,前世活佛与陛下关系甚为友好,我朝陛下希望能正活佛之身,毕竟事关整个佛国,他也希望能将此次假冒活佛之人带回朝去,还望桑杰大人应允。”

    桑杰道“我想陛下对此事有所误解,活佛乃是罗桑大人亲自指示寻得,断然不会出错,还望王爷能够禀明陛下。”

    穆修汝看了看拉藏,言道“我看还是待桑杰大人处理好了此事再说吧,若真是误解,我自会禀明陛下,不过佛沙提婆大师却非凡人,还请桑杰大人善待。”

    桑杰点头“那是自然,如此便请王爷早些去歇息吧。”

    穆修汝信步出了殿,自始自终他从未看向祁旦缌,好似两人从不相识一般,祁旦缌的心此刻也似堕入深渊。

    穆修汝出殿经过拉藏时,两人互看了一眼,心中各自有着计算。

    拉藏继续言道“今日有一女子带着一孩童找到巴布白宫的守护寺,说是有事寻我们禅宗大人,我看那女子可怜,便把她带到了此处,不知禅宗大人您可识得”

    到此刻,祁旦缌再坐不住,猛然起身瞪着拉藏“拉藏你”

    “祁旦缌哥哥”云顿进到殿内,看见祁旦缌有些许激动,竟要冲上去抱他,被拉藏一把拽住胳膊;拉藏轻笑一声“女施主,莫着急,堂上这位可是佛国的王禅宗大人,你若如此冲上去抱他,确是冲撞了。不如先说说你为何到此处”

    云顿看了拉藏一眼,又见大殿内外如此多人看着自己,她有些拘谨,看了眼祁旦缌,她吸了口气说道“我祁旦缌哥哥自小便与我定下婚约,我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听闻他是转世活佛,只是人人都道他是莲花圣祖的转世,而且我们二人已经有了孩儿,他是一个父亲,不是活佛。”

    话已言尽,云顿情绪不稳落下泪来,跟在云顿身后的孩童见娘亲哭泣,却是勃然大怒,堂上的人很多,他不知是谁欺负娘亲,只抓着离他最近的拉藏捶打起来,“坏人让你欺负我娘亲”

    孩子气力弱小,捶打的倒不疼痛,只是眼下拉藏时刻注意着祁旦缌,只见他神色紧张面色苍白的盯着孩童,眼眶却是红了,当下便觉得这小孩儿很是惹嫌,单手便将他拎了起来。

    “拉藏你放下他”祁旦缌神色紧张快步走下堂来。

    拉藏只是斜睨一笑,挥手便将孩子扔了出去,云顿惊呼一声,孩子被拉藏一下属接住;祁旦缌简直吓坏了,便想冲去抱孩子,却被拉藏抓住手臂拉至身前,他低头在他耳边说道“禅宗大人,这是承认在外有妻有子”

    祁旦缌甩不开拉藏的手,却也并未应他的话。拉藏回头让人将那母子二人带了下去,松了祁旦缌的手臂,对桑杰言道“桑杰大人,如今这番境况,您作何解释我们禅宗大人有妻有子之事,桑杰大人竟不晓得到如今却闹成一番笑话。”

    事已至此,堂下不论是佛教弟子还是藏都信徒,都信了拉藏,而桑杰和祁旦缌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西摩也对祁旦缌十分失望,因了舍利子,他如今到有几分相信拉藏的话,虽桑杰执政多年,追随着颇多,眼下却有好一部分如同西摩一般作想。而拉藏近些年势力做大,支持者颇多,此刻殿堂之上已然闹哄哄的争吵起来。

    桑杰如何也未曾料想最后竟是这般境地,坚持良久,此刻已然气力耗尽,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祁旦缌在他身旁,但见他捂着嘴的那手指间渗出丝丝血红,当下便震惊起身,“桑杰大人你可还好冗慧施沅快扶桑杰大人去休息”

    祁旦缌携着桑杰一干人等退下堂去,西摩看了拉藏几眼想说些甚么,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摆了摆衣袖也出了殿;云丹满怀愤恨却奈何不得拉藏,冷哼几声便也退下堂去,云丹曾得罪拉藏,如若果真拉藏掌权,他便是凶多吉少,拉藏此人心胸狭隘,有仇必报,手段极其很辣,想那青玛王没被一箭射死,最后却被拉藏折磨的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脆,云丹不禁胆怯起来,他必须为自己寻得退路。

    拉藏从来不曾将云丹放在眼中,自从一开始任何人都是他接近祁旦缌的棋子,他要靠祁旦缌找到蓬莱仙岛,岛上藏着历世活佛积蓄的财宝,关键是有一枚佛祖舍利藏于此处,用于藏匿仙岛踪迹,若非转世活佛任何人都到不了此岛;他方才在佛殿上的一番说辞自然是虚假的,舍利子是使他的话得到信服有力支撑,他的目的一直便是这佛国最高的那个位置,桑杰是最大的阻碍。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拉藏想,他还是高估了桑杰,他也不过如此。

    拉藏安抚了佛殿之上的弟子,让大家散了去,方出了佛殿,便有人向他行了一礼,禀道“拉藏大人,我家王爷请您过去。”

    拉藏挑了挑眉,道“走吧。”

    拉藏与穆修汝在一小院中会面,穆修汝脸色不渝,道“拉藏大人,你竟然想杀了云顿母子”

    拉藏轻笑一声“王爷是为此生气,祁旦缌的孩子自然不能留。”

    “就是因是他的孩儿,才定要留下我还不想他恨我。”

    拉藏大笑两声,道“王爷以为您今日作为,便是保下了他孩儿,他会原谅您今日所有殿上之人都在将他拉下神坛,便如您出现在殿堂为我证,便如那小娘子一番说辞,她以为她那般说辞,就会令祁旦缌获得自由一般,你我都清楚,若是无人保他,一旦祁旦缌蒙骗藏民之事曝众,岂容他全身而退那小娘子却是太过天真。”

    云顿躲在不远处听到拉藏此番言论,立时尖叫起来“你说甚的”她激动的抓住穆修汝的衣袖道“汝修哥哥,你当时却不是如此说的,你道只要我说出实情他们便会放了祁旦缌哥哥,为何他会如此说”

    面对云顿的质问,穆修汝并未回她,只道“云顿你已为人妇,即便祁旦缌得自由,你与他也再无可能,我已经让人将亥达接了过来,今日他便随他回门隅去,莫再胡闹。”言罢,挥手招人将云顿带下去。

    云顿哭喊道“不为何你要骗我我不回去我要等祁旦缌哥哥”

    “带她去见亥达,即可便让亥达带她离开这里,你带几人一路护送他们回去。”穆修汝无视云顿的哭喊,命人将她带了下去;继续与拉藏言道“拉藏大人与本王商议好的事情,也请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拉藏道“你我相互帮衬,此次多亏王爷出言相助,我也定然全力帮你稳固朝堂势力,助你得帝位,还请王爷放心。”但见穆修汝直盯着自己,拉藏不得不继续说道“我定全力保祁旦缌安然出藏都,除此之外,却不能保他一路安顺,还请王爷谅解。”

    “那是自然,只要他能安然出了藏都即可,”穆修汝道,他自然晓得拉藏对祁旦缌的心思,眼下却不得不利用他将祁旦缌送出藏都,之后的事情,便只能顺应天命。

    、对峙

    天色晦暗,寒风呼啸,似是要变天。

    一小院中,屋内。桑杰躺在床上,有医者在与他诊治,祁旦缌守在屋内不远处。他问冗慧“桑杰大人此般境况多久了”

    冗慧立于祁旦缌身侧,微垂着头道“自罗桑大人仙逝之后,桑杰大人便为佛国费尽心力,那时他也年少却要担起整个佛国的重担,生怕有负罗桑大人所托,呕心沥血,早早便透支了身子,而今正值壮年却已然病魔缠身;桑杰大人自小便被罗桑大人收养,他自小十分聪慧,罗桑大人也对他寄予厚望,而今他身子败落,拉藏又如此行径,实在令他痛心,气急攻心才会如此。”

    闻言,祁旦缌久久不语,桑杰此人令人敬畏,祁旦缌对他的感觉却是矛盾,一边敬他一边又怨他,冗慧晓得祁旦缌的心中所想,言道“禅宗大人,桑杰大人不是不愿将权利交予您,而是,他看出您对政事没甚兴致,也试探了您,他并不想太过难为您,因而才硬撑着这些年,其实桑杰大人早在三年前病情就已加重,莫不是为了这佛国,他岂会将自己逼至如此绝境”

    祁旦缌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看了昏睡的桑杰一眼,问医者“先生,桑杰大人如何了”

    医者向祁旦缌施了一礼,道“桑杰大人心力耗尽,如今已然油尽灯枯,无力回天,望禅宗大人早作准备。”

    而此刻,拉藏已经带人将整座院子包围起来,施沅与他对峙而立。

    “拉藏大人此举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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