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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 第7节

作者:蛮七公 字数:28711 更新:2021-12-29 23:50:51

    待衣衫落尽,肌骨相缠,当饱胀感伴着细碎的疼痛酥麻浸到头皮时,颠倒风波,祁旦缌禁不住狂风猛浪眼前白光一闪,便失去了意识。

    待醒来时,云雨已歇,祁旦缌只觉得身上极为难受,身上欢爱的痕迹那般刺眼,一把抓过衣裳覆在身上,脑中依旧一片沉重混沌,四处却是黑漆漆一片,他眼见的那片仙境一般的地方竟凭空消失了,四处是参天冷木,赤着脚踩着枯黄的草渗着残雪的阴冷,桃林暖溪销匿不见,只在他不远处有一条残雪融汇成的冷溪向着山坳处淌着,水滴撞击石块带着潺潺流音,溪水映着月光,微弱的泛着几束淡光。

    祁旦缌匆忙起身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他周身泛起惊恐的冷麻,如同跌落一个漆黑无底的梦魇深渊,深陷泥沼挣脱不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那般真实,拉藏流淌的血似乎还灼烫着他的手指,残破的衣角也不知飘落在哪里,身上暧昧缠绵的痕迹与那处羞耻的难受,还有汝修汝修难道都是他的臆想

    这让他如何相信,这只是他昏睡后的一个噩梦祁旦缌冻的瑟瑟发抖,靠到一颗粗壮的树干上,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四处,有各种兽类的低吼,在看不真切的某处还会突然蹿出个小东西,撞见瑟缩在树旁的他后转头便又跑远了去。四处有了细碎的声响,这个夜晚终于不在诡异,他却依旧无措。

    待缓了口气,祁旦缌才起步走向安放了拉藏的方向,趁着稀疏的月光,摸摸索索许久才摸到一个柔软冰凉的衣料,那是拉藏的大氅,再看去却没见到拉藏的身体,祁旦缌身子一僵,又四处看个了遍,依旧没能找见拉藏。

    正在此刻,溪水几声响,祁旦缌扭头看去,影影绰绰之中好似有人站在溪水中,那暗影向前动了动,渐渐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祁旦缌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野兽,它身上覆着密而长的毛发,,一双眼睛金亮泛光,额心有菱形暗记,其爪如虎,身姿矫健,形似公狮,体型似幼狮一般,只是毛发却似染裹银雪,泛着银亮的光泽。

    祁旦缌所知,它似雪獒。

    闪神间,那双金色的眸子盯着祁旦缌眨了眨,倏尔窜起几米高,一声啸鸣如狮吼,震得祁旦缌脚下的大地都似打颤,矫若灵狐的围着祁旦缌转圈,轻若雁翎,奔跑如风,带着细细的气流扬起了祁旦缌的发丝,所过之处踏雪无痕,他的毛发竟奇异的变成了淡蓝色,幽幽的蓝泛着银色的光,在月光下极其美丽。

    不知为何,祁旦缌并不惧怕这只漂亮的猛兽,目光随着它流转,却是一瞬,又好似一个眨眼间,它却龇森白的牙齿扑了过来,如闪电一般携着风滑到祁旦缌眼前,那海蓝色的毛柔软而温暖,扫在脸上有点点痒,这般近的距离看那双金色的眸子,更觉得好看,清澈的好似将整个苍宇星空都装进了眼底。

    祁旦缌被扑到在地,肩上撕裂骤痛,尖锐的牙齿刺破了皮肤,痛的祁旦缌身子都蜷缩了起来,身上的这个野兽却很温暖,自己流出的血灼烫着自己的肌肤,祁旦缌受伤几次也觉得这种疼痛也不是难以忍受的,不然他怎会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这只野兽雪白的皮毛呢

    “你是海蓝兽吧我听父亲讲过,十年难得黄金眼,百年不见海蓝兽,真是难得。”

    海蓝兽松了嘴,正对着祁旦缌的眼睛看,伸了舌头舔嘴角的血,祁旦缌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摸,它倏尔警觉的绷紧了身子,呲起了牙齿;一道暗光闪过,海蓝兽便被踢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一颗大树上,震落了一片残叶。

    祁旦缌慌忙起身,肩膀上的伤口撕裂的疼痛,捂着肩膀背靠着树干站了起来,转眼便看到了那抹站在树影下的身影,清冷修长,散发着一股森冷的阴鸷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撒花了吗

    这一卷也快完了,各位在看此文的看官出来冒泡吧

    、宿命

    传说海蓝兽、紫麒麟都是隐匿深山的神犬,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海蓝兽兽力大无穷,其爪如虎,啸入狮吼,那淡蓝的毛,是一种尊贵的象征,寻常獒见到,自会收爪潜行,目露谦卑。此獒通灵,能读人心,矫若灵狐,轻若雁翎,奔跑如风,踏雪无痕,它们不怕冰雪严寒,能在雪雾漫天的雪山上寻得出路,能破冰下水捕食,乃是度母和菩萨的坐骑。

    祁旦缌垂着眉眼不言不语的揉着海蓝兽颈下雪白的毛,海蓝兽半眯着眼趴在祁旦缌腿上,乖顺的一团白毛拥在祁旦缌腿上。

    祁旦缌斜眼看了看站在洞口的那人,收了视线垂着眼睑,面无表情的继续揉搓着海蓝兽的毛,许是心思不稳,按在了它内伤处,海蓝兽金色眼睛倏尔睁开,雪白锋利的牙齿忍不住呲了呲,微微抬了头看这人,祁旦缌歉意的笑了笑抬手将它按回了怀里。

    背着光站在洞口的那抹清瘦身影,面目晦暗不清,鞋底擦过石子,一步步轻盈的踩下,落地携着细风,在鞋底周围扬起一圈轻尘似吐烟。

    一双鞋子出现在眼前,鞋子暗紫锦缎做底,鞋面靴口金线纹绣华丽祥云,祁旦缌偏了偏脸拨弄着怀中乖顺的海蓝兽,并未说话;反倒那人蹲了身与祁旦缌平视,手支着下巴想了想,清着嗓子说道“这林子有一种形似梅树的仙鹤花影莱,花树一年四季都在零散的开花,花儿并不精致繁华,花粉却是极厉害的,若是吸了那花粉人便会产生幻觉,对身体倒是没有多大害处。而你我在走进这片林子时,一时大意都未能觉察到已有人跟踪了你我,那些人趁我们不备突袭,我便故意将他引进了仙鹤花影莱幻林,哪知回头寻你时,便不见了你的踪迹,谁知你也中了那幻林的幻术。”

    祁旦缌闻言抬眼看他“你果真好好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祁旦缌伸手想拨开衣服看看他的胸口,那时他分明记得他的胸口破了个大洞,暗红的血呼呼直往外涌,触到他的前襟时,倏尔想到那朦胧缠绵的鱼水之欢,脸色一红又将手收了回去,顿了顿说道“想必真的是幻觉了。”不然怎会看见汝修汝修此刻定然不会出现在此处的。

    拉藏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返回时未见祁旦缌,便进了林子深处去寻,朦胧间在一片青山秀水云雾氤氲间看到那抹清丽的身影,当那抹清丽扑到自己怀里时,拉藏愣了愣,温软的唇贴了上来,拉藏心底一震便禁不住收紧了臂膀,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儿如今清醒过来,想到自己想是也吸了那花粉,产生了幻觉,只是有些战栗欢愉的感觉却极其真实,那时那人儿面若桃花、娇喘微微的的风情着实难忘,像是刻到了脑中般清晰而生疼。

    “拉藏大人,你看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

    拉藏回神看过祁旦缌,起身坐在他身边的石块上,说道“待避过追捕我们的人就可以出山了。”

    祁旦缌想说,这深山老林的到想出山时也未必轻易出的去了,转而想到神通广大如拉藏,心便又放到了肚子里,这等小事想是难不倒他的吧。

    拉藏脸看着洞口,瞥了一眼祁旦缌,手一挥,袖子扬起,将方才还舒服的窝在祁旦缌怀里长毛一咕噜滚到了满是石子的地上,海蓝兽灵活的就地打滚翻身起来,冲着那个好看的满是邪气的男子龇牙,白森森锋利的牙齿和粉红色的牙龈、凶狠的眼神恍若即刻便要将那人撕碎了般。

    祁旦缌吓了一跳,见海蓝兽伏低身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紧忙拦到他们之间,“拉藏大人,它被你打的内伤未愈,你不要对它这般粗鲁”然后转过身蹲下顺了顺暴走猛兽的毛,海蓝兽郁闷的从牙缝里嗤了一股气,眨眼间便收了眼底的狠戾之气,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身上的毛,许是身上还是疼痛,甩毛的动作僵了僵,委屈的一脑袋拱进祁旦缌的怀里。

    拉藏还是第一次听闻祁旦缌这般教训人,愣了愣,再看一眼那头故意装可怜的猛兽,不屑的哼了一声,勾了勾唇想,一只野兽还想与我抢人先变成人再说,早晚像踢掉穆修汝一样踢掉你

    拉藏俯身牵了祁旦缌胳膊,毫不在意还在祁旦缌怀中蹭来蹭去的海蓝兽,祁旦缌被扯的站起身,拉藏手顺着他的胳膊滑下一把握住了祁旦缌的手,媚长的眼睛眼尾高高的挑着看向祁旦缌,说道“走吧,在这里躲的够久了,那些人想必已经离开此处了。”

    祁旦缌不自在的甩了甩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没能甩掉,拉藏看也不看他说道“跟紧我,要是走散了,可不是这么容易便能找见了。”闻言祁旦缌也不再扭捏,任由他牵着走,那手掌不像穆修汝的宽厚温暖,他手指修长透着一丝凉意骨节分明有些膈手,只是掌心的干燥和指腹上的硬茧摩擦的感觉却是那般相似。

    走到洞口,祁旦缌瞠目结舌。

    洞口参差的叠着奇形怪状的石块,石缝里抽出灰绿枝条,在这悬崖断壁的寒风里瑟瑟的晃着,倒是有几分韧性。站在洞口放目远望,悠远的天,青灰的颜色,远山山脊上霞红的云融化半边天,将整个山脉燃了起来。

    “这这我们怎会在这里”

    拉藏偏过脸看他,嘴角勾着笑,“嗯那天这只东西给你放血解毒,”下巴抬了抬,示意祁旦缌脚下蹭着的海蓝兽,“之后你变昏迷了过去,为了躲避那群紧追不放的人我便找了这么个地方,这个洞还真是奇特,竟处在着断崖山腰上,这直上直下的,那些人定然想不到,就算发现了也未必上的来。”

    祁旦缌“我是被你抱上来的”

    拉藏眉眼之间都带着笑,只是那笑太过暧昧鲜艳,闪的祁旦缌不敢直视,“自然是我,难不成是你脚下那只”

    祁旦缌想了想,点头“也是。”抬头看向拉藏,拉藏微微收着下巴,远山的金橘色的光洒在他面上,在鼻梁上和清媚半边脸上映出一条柔和的金线,那张好看的脸便似太阳一般,熠熠生辉。

    突然想到什么,祁旦缌指着海蓝兽呼道“那它是怎的出现在此处的”拉藏可不是会好心将海蓝兽抱进来的人。

    拉藏不悦的抬脚踢海蓝兽,海蓝兽金色的眼睛厉光一闪,躲了开。

    “你也太小看这个畜生了,你且当心,不定哪一日你就被他拆骨入腹了。”言罢展臂一揽,将祁旦缌拢在怀里,大氅一裹,脚下发力,有灼热的气将空气烧的扭曲,拉藏踩着峭壁上凸出的石块飞速的向崖顶去了。

    海蓝兽见那人走到快,不多时便不见了身影,鼻子哼了哼,一股浊气喷了出来,伸出爪子挠了挠脖子,扭身优雅的走回到光洁的巨石上,爪子一下一下的梳着身上雪白的长毛,金色的眼睛精光四射,晃了晃身子,白光渐渐氤氲,将它整个儿笼罩的白光之中,洞里亮了亮,洞深处的闪着无数荧光绿的小点

    “嗷”

    “ 嗷嗷嗷 ”

    山崖间狼吼之声当然,惊飞了林子的飞鸟。

    祁旦缌疑惑,“这附近有狼”

    拉藏将他头上的大氅帽子拉下来,顺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言道“山里哪能没有狼,一些野狼而已,不必忧虑。”

    祁旦缌点点头,“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拉藏想了想,看着祁旦缌问道“你可有身体不适”

    祁旦缌摇头,不解他为何这般问,抚了抚肩上海蓝兽咬下的牙印,说道“这几个伤口很小,已经愈合了。”

    拉藏顿了顿说道“那你觉得眼下我们该走哪了方向”

    “要我说么”

    拉藏坚定的点头,“你说去哪个方向,我们便去哪里。”

    “我从未来过此处”

    “我也没有。”

    那坚定的、依赖的眼神让祁旦缌有些赧然,“好吧,那我们朝北面走吧。”从这里看去,林木稀了些,有些山脉匍匐着。

    拉藏笑了笑说道“好。”

    “海蓝兽怎么办”

    “让它在洞里养伤吧,我们总不能带着它。”

    “说的也是”

    “阎铮,你确定祁旦缌在这深山里他为何会在这里”林映牧歪着脑袋,皱着眉毛很不解。

    阎铮大手捏了捏林映牧光溜溜的脑瓜,声音低沉带着宠溺“你不是说把我给你的香用在他身上了么我们寻着香来,错不了的。”

    林映牧瞪着水亮的大眼睛,黑亮黑亮的一个劲儿的闪“只有赵大哥养的那只鸟能闻到那香味,会不会带错路啊,我要是再寻不到祁旦缌,师傅就将我逐出师门了。”林映牧嘟着嘴,有些不高兴,阎铮不是挺厉害么怎么找了这么就都没找到不过他可不敢将这话直接问出来。

    阎铮这个人阴晴不定的,生气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阎铮将闷闷不乐的小和尚抱到怀中,将一只鸡腿塞到他手里,“改日让赵鸿给你一只香雀,你拿来试试便知道了。”

    林映牧扭了扭身子,想挣脱阎铮的怀抱,鼓着脸捧着香喷喷的鸡腿,“我还在生气呢,你别抱我”大眼睛盯着鸡腿吞了吞口水,道“我是出家人,岂能食荤腥我不吃”

    阎铮撕下一块肉快速的塞进了林映牧嘴里,“我逼你的,你师父会原谅你的。”

    林映牧不乐意的嚼了嚼,“嗯,是你逼我的,不是我愿意的,师傅不会怪我的。”

    阎铮笑,不停的将肉从鸡腿上撕下来喂进小和尚嘴里,小和尚吃的嘴巴周围油亮亮一片。

    远处的韩琦和赵鸿看了几眼,赵鸿说道“韩琦,你说我们将军这次钻进着林子是要干什么”

    韩琦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没看出来分明是为了那个顽劣的小和尚。”

    赵鸿摇摇头,“红颜祸水啊我的香雀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已经完了,因为各种原因,下一卷会更新的更慢原因嘛 主要是因为没人撒花,没动力鸟

    这个文是慢热么应该是的,里面不会出现很大场面的惊心动魄,勾心斗角继续演绎,但不会很虐心,后面陆续的阴谋就要出现了,这文会很枯燥么

    写到这里在我的计划里才写了不到一半,由此看来,这篇文怕是要再写上半年才能完结鸟

    其实帽子也是很郁闷的,本来热情满满,可是感觉好像没人再看很多地方又遇到瓶颈,男二的人选也是不确定,现在也在思考要不要n这个问题了,因为情节发展主要是围着祁旦缌,下一卷里攻君一号出现的少了, 攻君其他号会陆续放出来,至于攻不攻的了祁旦缌还是想看看大家的看法再写。

    如果你在看,请亲出来冒泡一下撒谈谈你的看法吧此文更得虽然有些慢,但绝对不会坑的帽子的毅力不会枯竭,各种打击尽管来摧残我吧

    、风情

    这山间到了夜里气温极低,挂着几片残叶的秃枝也颤颤的抖了抖,晃落了满身的霜沙子。

    祁旦缌打了几个喷嚏,环抱着双臂的手指都冻得麻木了,寒气从脚底下直窜到头皮上,引得他一个激灵一个激灵的打寒颤。

    拉藏将自己的大髦披在祁旦缌身上,道“天凉,你先披着,我去寻个安稳的地方点着柴火取取暖。”拉藏快走几步环顾四处参天冷木,喃喃道“走了许久,依旧在这片林子里转,莫非我们陷到迷阵中了”

    闻言,祁旦缌也紧张的快走了几步,跟紧拉藏,裹紧了身上的大髦说道“这深山老林的却是古怪的紧,不如我们还是回到原来的那个山洞,好歹山洞之中暖和一些。”

    祁旦缌想,如若再找不到出路,他早晚要冻死在这山林里。抬眼看拉藏,身形颀长,衣着单薄,丝丝细风恍若纤细锋利的丝线顺着衣领缝隙钻进来,顿时祁旦缌觉得更冷了些,拉藏发丝飘扬,撩着祁旦缌的鼻尖,祁旦缌摸了摸鼻子说道“这大髦宽大些,你也来裹着些吧。”

    说着祁旦缌便将大髦的带子解了下来,撩起一角。拉藏转身看去,祁旦缌鼻头红红的,口鼻间喷出团团白气,发丝有些凌乱的纠结在脸侧,拉藏本是极冷的,见此,勾唇一笑,弯月一般的眼睛闪闪发亮,倒也不客气,轻笑一声便利落的钻了进去,单手揽住了祁旦缌的腰,俩人紧贴着身子,相互依偎着,倒是暖和多了。

    祁旦缌腰身僵硬着,拉藏笑了一声道:“走吧,我们再到前面看看。”祁旦缌点点头,本就是男子,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伸手揽在拉藏身侧。

    拉藏眼睛闪了闪,心情并为因困于山林而焦躁,反倒有几分愉悦。暮色压了天际,好似燃着熔岩的大金鼎倾斜了下来,将整个山脉的背脊都烫红了。

    两人最后在一处山坳避风处落脚,点了一篝火,火苗悠悠摇晃,将拉藏落下的影子扯成各种形状。祁旦缌压低了身子,将发带解了下来,湿了头发,幽暗的浅水映着祁旦缌的模糊的面容,摸了摸胸膛那些残留的痕迹,抿紧了嘴唇,而后抬眸看了看不远处守着篝火的那人,收回视线,将发带抛到水里浸湿,擦拭身体,不停的擦,直到身上湿淋淋一片,才颤抖着停了手。泪水流了满面,在浅水在溅起细微涟漪。

    这深山之中处处隐匿着凶猛的野兽,入了夜便更是危险,拉藏见祁旦缌去了许久还没回来,便回身喊了一声,并未得到回应,心底一慌,快步走了过去。祁旦缌找到这么一片浅水,水还算干净,他便想清洗一番,去了这许久,拉藏担忧不已,才刚靠近那快遮挡的巨石,便见阴影中走出了祁旦缌瘦弱的身影。

    拉藏皱了眉,道:“怎的将自己弄的这般湿这夜里已是凉了,这般可是要坏了身子的。”

    祁旦缌摇了摇头,“不碍事,倒没觉得多冷。”

    拉藏不容拒绝的将祁旦缌拉到篝火旁,脱了自己的外衫递给祁旦缌,“换上,把你的衣服烘干了再穿,仔细生病了,你我便困在这深山一世吧。”说到此处,似想到什么,勾唇一笑,“嗯,你我二人在此远离尘世的山里度过余生,倒也是不错的。”

    祁旦缌躲着拉藏意味深长的眼神,偏过身子避着他将衣服换了,然后架着胳膊离远了拉藏去烘衣服。拉藏一把将衣裳夺了过来,揽了祁旦缌在身边紧紧挨着,“离那么远做甚么两人靠近些更暖和,万一有野兽袭击,我也好护着你。”

    一听到有野兽袭击,祁旦缌立马不动了,乖乖的坐着,眼睛盯着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拉藏见祁旦缌神情落寞,也不再说什么,俩人如今虽是独处,之间的话语倒还不如之前在别府之中多,恍若有甚的异样在二人之间阻隔着。

    拉藏猛偏过头盯着祁旦缌的脖颈看了片刻,呐呐的转过头,有些许不可置信,兴许这之中还有些许得偿所愿的欣喜,总归矛盾而纠结,扯了扯嘴角却不能如往常那般与他调侃戏言,于是也愣愣的盯着雀跃的火苗,神情淡漠,鼻梁阴影处的眼睛更显深邃莫测。

    果然,第二日祁旦缌浑身发抖,额头发烫,染了风寒。拉藏不懂医术,祁旦缌也是昏昏沉沉精神不济的样子,依着祁旦缌的话,拉藏寻了草药碾碎了给祁旦缌服下,依旧未见好转,如此耽搁了两日。拉藏寻到一处地势高些的涯中洞,虽没有前一次那个山洞宽敞明亮,洞深处却有一处极大的热泉,滚烫的冒着水泡,细碎的水泡使得热泉浑浊一片,看不清深浅。

    拉藏观察了几日,每日凌晨时分水温最低,入泉堪堪触到石壁斜坡,颇费了些力气才站稳脚跟,水虽还是有些热,倒也是可以忍受的。于是拉藏先进到热泉中,随后便将祁旦缌剥了个外衫只留了内里,放到了水里,怕他滑落下去,拉藏只能紧紧的揽着他的腰肢。

    肌肤相抵,不禁有些心颤,拉藏将两人安置舒适之后,并无他事,相接触的肌肤烫的他有些酥麻,视线在灰暗的洞壁上几个回转总终是落到身侧的人儿身上。祁旦缌昏睡着,头靠在拉藏的肩上,无力的抵着拉藏的脖子,额头触着拉藏的耳朵,鼻间喷出的气息好似比这热泉还有滚烫。祁旦缌比想象中还要瘦弱,身子很是单薄,这几日病下来,脸颊越发的尖瘦,眉眼轮廓少了几分温润,更显的病弱。这般近的看来,祁旦缌清朗无尘的容貌却显出几分魅惑之意,蛊惑着拉藏本就不甚坚定的意志。

    衣襟湛湿贴在他苍白的肌肤,拉藏摸了摸,那里白皙无痕,可他却依稀看见了暧昧的痕迹,眼底流光闪过,眯了眼睛在蒸腾的水汽中靠近怀里的人,鼻尖抵在他的额头上,嘴角勾起微笑:“你可真是个可人儿,这么多人跟我抢你。”

    拉藏笑的有些阴郁更甚扭曲,即便那容颜足以倾城此刻也让人不寒而栗。而祁旦缌沉沉的睡着,人事不知,许是热泉缓解了他的不适,一直皱着的眉宇舒展开来。

    此后,祁旦缌退了热,脸色也好了起来,没多久便醒了过来。祁旦缌身上的衣物干净整洁,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只是肚子很应景的叫了几声,恰拉藏提着两根烤的发黑的树枝,树枝上串着香嫩的烤肉,祁旦缌喜好饮酒,肉却是极少吃的,一是师傅有教训在先,二是他如今的身份。

    拉藏倒是没想那多,将其中一只烤兔肉送到他眼前,道:心中即是佛主藏心间,便已是无心无戒,在这红尘凡俗的一切便无所谓,吃一些食物添饥而已,难不成你就因这裹腹之食心中便没了佛

    如此说来,祁旦缌也便没了忌讳。填饱了肚子,祁旦缌的精神好了许多,拉藏便带着他朝着天际熏红的一方走,祁旦缌脚程不快,拉藏也不着急走走停停的走了数日,这期间倒也没遇见稀奇古怪之事,祁旦缌身体也逐渐恢复。到后来倒是祁旦缌在引路,那方天脉好似裂了个口子,往外淌着滚烫鲜红的熔岩,融在天空形成诡异的图案。

    此刻,二人行至一个秃丘上,丘上地皮灰黄一片,连棵枯败的残草都看不到,整个小山头都是秃的,拉藏四处看了看,抬眼便见祁旦缌出神的望着一方,“在看甚么”

    祁旦缌指了指远方那片天空,道:“你看那片天际的红云形成的图案,像甚么”

    拉藏顺着祁旦缌指的方向看去,静静的盯了片刻,眯了眯眼睛说道:“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你看着像是何物”

    祁旦缌收回手抵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倒像是几句禅语,只是似乎一直在变呢,颠三倒四的,我也不甚明白,”思忖一会儿后,拍了拍脸笑道:“也不是要紧的事,云生万象,一件趣事罢了,我们还是赶紧找出路吧。”

    拉藏又抬眸看了一眼,勾唇一笑,“嗯,就朝着现在这个方向去,很快便能出了山的。”

    祁旦缌看了拉藏一眼,问道:“你是如何知晓就一定能出山”

    “总要找一个方向的,远比待在原地的好,我说那话只是不想你太过担忧罢了,我却是不知晓的,难道你有出路”

    祁旦缌闻言,有些愧疚的道:“如若不是我染了风寒,也不会在这深山中呆这么久,倒是我拖累你了,便如你所说朝这方走吧。”

    倏尔,天地巨颤,从脚下传来闷闷轰响声,“呜”悠长低沉吼声响彻天地,那声音并不尖锐刺耳却震撼了耳膜,拉藏眼中厉光乍现,一把将祁旦缌揽在怀中,低喝到:“莫要惊慌,许是有人在暗处装神弄鬼”

    祁旦缌憋了口气,生生的噎在喉头,缓缓的说道:“这装神弄鬼之人要将我们带到何处”他们在移动,或者说他们所在的小山丘在移动,虽说是个小山丘,与他们而言也是庞然大物,而这庞然大物赫然是一只石龟

    拉藏不动声色的看着“山丘”的四肢还有那形似乌龟的脑袋,石龟一下下缓慢而沉重的移动着,每一步下去就扑倒一片木林,一头钻进了参天密林,折断的树枝刮扫着他们二人,拉藏只是紧紧护着怀里的人,伏低身子,眼睛谨慎的盯着四处。

    但见四处渐渐升起浓雾,袅袅如云天吞噬了这片小小天地,倒像是腾云驾雾的仙境,透着一股诡异,这次与上次所遭遇的“世外桃源”同样让人心生不安。烟雾愈发浓郁,连近处的树枝都看不清楚,石龟低吼声渐次消匿,天地俱静。

    “这这是甚么地方”祁旦缌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拉藏看了看四处,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甚么,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处在怎样的一个境况下。

    待烟雾散尽后,四处旷然,眺望去是浩淼的蓝海,海面上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压抑沉寂,一轮硕大的红日浸在海水里,火红的光和云彩倒影在水中,远远望去像是狰狞的血水,红日盖住了半边天空,甚至看得清那轮红日上诡异的沟壑纹路。石龟无声无息便消失不见,就如它的出现那般诡秘难测。拉藏与祁旦缌站在河岸边上,望着没有半点人气的烟水荒岸,无声,潮水湿了鞋面,湿冷冷的寒意,刺骨。

    祁旦缌:“拉藏大人”

    拉藏:“嘘,安静,你可否听到甚的声音”

    祁旦缌侧耳听,摇头:“并未听到异响,”见拉藏神色肃穆,不由心下一紧,问道:“怎么了”

    “此处实在诡异,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祁旦缌还没来得及点头,海面上突然出现一只龙头龟身的巨兽,尖嘴长须,眼睛圆圆的闪着清澈的光,头上还有两个小幼鹿似得梅花角,祁旦缌已然惊呆 ,不知该作何动作。

    拉藏倒是镇静,须臾,竟是笑出了声,祁旦缌闻声看他,拉藏指了指那巨兽:“这巨兽出现的很是诡异,这般巨大的身体竟未扬起一丝水波,你看它摇头晃脑龇牙咧嘴是要作甚”

    祁旦缌端详,这巨兽确实像凭空出现,且看起来却也不狰狞,倒有几分可爱。

    拉藏勾唇淡笑,眼眸清冷的看了片刻,那巨兽一番折腾下来也不见那俩人惊慌,颇有几分沮丧的垂了头,拉藏眸中厉光一闪,趁此时机腾空窜起,眨眼间便与那巨兽大眼瞪小眼,拉藏手聚掌力袭击那大他几十倍的眼睛,巨兽似打了个颤,俯身扑向地面上那人。

    没料想这庞然大物竟是动作敏捷,拉藏打了个空,也没心思与它胡闹,蹙着眉就要发火,嘴角的那抹笑却更加明艳,拉藏本就是在试探,方才他分明打到了它的脑袋,却好似一拳击在空气中。

    那边祁旦缌见那巨大的脑袋朝着自己扑来,左右看了下,觉得跑是跑不了了,便瞪着眼等着,谁知那巨兽竟穿越自己的身体消失了。

    是个幻影

    “果真如此。”拉藏落地,走到祁旦缌身边言道,“如此看来,倒真是有趣,就我来说,这样的幻影是如何也化不来的。”虽然那幻兽无半点用处,恐吓一般人也是不错的。

    祁旦缌脸色一变,拉藏眼光撇了一下问道:“怎的了脸色这般难看”拉藏话没说完,祁旦缌只觉得头皮一麻,脊背发凉,耳朵嗡嗡直响听不进他半句话,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我背上有东西”

    、贺兰

    夜凉如水,偌大的中庭,灯火通明。

    油纸大灯笼泛着黄色的光,静静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从府苑大门沿着朱色长廊挂了一路,微光一晃,映着房檐处的黛瓦,还有行至灯笼下的人。身姿挺拔修长,面色清隽如玉,奈何一身冷傲的霸然之气,倒淡了那份相貌上透露出的谦润。

    前面有小厮挑灯带路,贺兰长荀神色淡然,手里牵着一个孩童,院子不大,几个转弯便到了中庭。

    贺兰长荀俯身向座上之人问礼,穆修汝面带微笑的起身虚扶起贺兰长荀,道“枢密使远道而来,路途颠簸,受累了,今日便在此处好好歇息一番。”

    贺兰长荀也是笑,承了穆修汝那一扶,面上倒也镇静,并未因穆修汝莫名的热情而显露出异常神色,“臣封圣意到此,路途虽远,倒是欣赏了一路的风景,了解了各族百姓的风俗民情,却是不失趣味。”

    穆修汝与贺兰长荀寒暄几句,便请人将贺兰长荀领到厢房歇息,走之前看到贺兰长荀身边寸步不离跟着的孩童,笑道“此孩儿倒是生的俊俏,可是贺兰将军家的公子”贺兰长荀长年征战在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将军,临来藏地之前才领了“枢密使”一职。穆修汝改了称呼,贺兰长荀笑了笑,说道“小儿贺兰湘,顽劣得紧,趁我不留意藏到了随行的货箱之中,自己备了些甜点,也不嫌憋闷,在箱子里呆了数日,待我发现时已经进入藏地,也不好再将他送回去,便带了过来,让王爷见笑了。”

    “本王倒觉得这孩子颇有贺兰将军之风,将来必成大器。”

    贺兰长荀谦逊一笑“王爷过奖。”拉了拉躲在身后的孩童,道“湘儿过来拜见王爷。”

    被唤为贺兰湘的孩儿,睁着水灵的大眼怯怯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才走出来向穆修汝行了一礼,礼数倒还归整,小模小样的可爱的紧,引得谢弃尘多看了几眼。随后,贺兰湘又躲到贺兰长荀身后,小手揪着父亲的一角。

    穆修汝道“我与这孩儿倒是有缘,心里喜欢的紧,不知贺兰将军可介意将领公子给本王待几日”

    贺兰长荀神色无异,低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孩子,道“能得王爷喜爱是鄙子的福气,明日臣有事务在身也不好带着他,倒是有劳王爷费心教导了。”

    “在这等偏僻之地,闲来无事,并无费心之说,天色晚了,将军早些歇息吧。”穆修汝便让人带着他们父子二人歇息去了。

    夜已深,贺兰父子被安排在西厢房,贺兰长荀将贺兰湘哄睡之后站在窗子旁,窗外冷月银霜,比京都里要冷上许多,远山的暗影仿佛匍匐在天际线的黑龙,辽远的天空和草原,倒是让贺兰长荀觉得比在京里要舒适许多。

    另一个屋子里,摇曳的微光透过窗纸印下叠叠重影。穆修汝端坐在桌案后,案上一张纸上写着大大的“思”字,一旁注了小篆,谢弃尘站在靠窗的一侧,只看得清那个“思”字。

    “弃尘,你说贺兰长荀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果真是奉命慰问藏都禅宗”

    “贺兰长荀是一员大将,这等事理应派给文官,虽是领了枢密使这一职位,却也是于理不合,贺兰一族曾是前朝望族,也许是皇上对贺兰长荀有所忌惮才将他派到此处,也或许那贺兰长荀真的深得皇上宠信,那他来此地的目的便另说了。”谢弃尘顿了顿说道“也有可能如我们探到的消息一般,是皇上派人暗里找寻北阳王穆宇拓的。”

    穆修汝盯着桌上的字,神色淡漠,手指摩擦着青花瓷杯口,似是想到甚的,眼神虽是看着桌案上的字,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许久都没说话,青花瓷杯中的茶热气袅袅,淡到缕缕青烟直至消散,穆修汝才开口言道“找到他了吗”

    谢弃尘方才见穆修汝走神,自己看着穆修汝淡漠的侧脸思绪也飘远了,突兀闻言着实愣了愣,像是没明白甚的意思,不过谢弃尘是极了解穆修汝,随机明白过来,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垂了头,眼神几不可查的暗了暗,侧身偏脸看向其他地方,却正好与郝澹目光撞到一起,谢弃尘心底一晃,低咳了一声说道“有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相信不日便能寻到他们,王爷请放心。”

    “找到他之后,暗中保护便好,莫要打扰。”

    “是。”

    穆修汝缓了缓,又说道“暂且别管贺兰长荀,明日我们教贺兰小公子射箭吧。”

    谢弃尘又与穆修汝谈了半个时辰才离开,一直守在一旁的郝澹也随着一起出去,抱着他的大刀守到了门口,表情依旧冷冰冰,眼神却很是火热的盯着谢弃尘,谢弃尘不甚自在的匆匆离开了。

    阳光高照,深秋的风已带了凉意。

    贺兰湘吸了吸了鼻涕,回头看了看,才扭过头认命的拉起了比他都大的弓,拉了几下,依旧拉不展结实紧绷的弓弦,小小的手掌勒的都是红印子,瘪了瘪嘴,大眼中噙满了泪水,委屈的不行,可是他不敢发脾气。这个王爷虽然总笑着对他说话,可是他就觉得面对他就像对着父亲一般,丝毫不敢反抗,自然不敢说自己其实不想拉弓射箭。

    穆修汝招了招手,让人换了一把小一点的弓箭过去,那贺兰小公子依旧拉不开,站那儿埋着头一动不动的,穆修汝也不勉强他,毕竟他才六岁,又教了他几个简单的把式,他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不过那张小脸一直绷着,一副“我很不乐意”的样子。

    谢弃尘没忍住,说道“这贺兰小公子倒是文气的紧,脾性却是要强。据听说贺兰长荀六岁便射得一手精准好箭,八岁可驾驭烈马,到十岁便能只身放倒一名身强体壮的大汉,看这小公子却不似他父亲那般。”

    穆修汝但笑无语,亲自走过去让贺兰湘摆了个马步蹲着,自己站在一旁,问道“小公子平日里爱做些甚么”

    贺兰湘嘴唇动了动,怯怯的看了穆修汝一眼,说道“爱玩。”

    “玩些甚么”

    贺兰湘本来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就随便说了个,谁知这个王爷就这么奇怪,非要问那么清楚。想他父亲常年不在家中,家里的爷爷奶奶还有母亲和其他长辈都是宠着他的,除了看书练字完成先生留下的作业之外,也没甚么其他的事情,闲时,就爱捉弄别人来乐呵乐呵,可是没有甚么其他爱好。如今看来自己就胡诌一个了,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想了想才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书的。”

    “甚么书”

    “医书。”

    贺兰湘没想到就因了自己那一句话,就注定了他今后的命运,以及纠缠不清的感情。

    穆修汝近几日总能收罗来各种医书,贺兰湘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的坐在桌案后的红木大椅子上,两条腿还触不到地面,看书看得郁闷烦躁便踢两下腿,一个时辰后,就有人领着他去小花园辨认各种花草,贺兰小公子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但是他必须认出来药草种类。闭着眼睛胡乱指一指,教习他医术的先生便会耐心的为他讲授。多日下来,先生给他出的考题,他也能解一二,先生会很欣慰的抚着山羊小胡子夸他聪明,贺兰湘虽然很想将他的山羊胡子扯下来,只是看在先生夸赞他份上便忍住了。

    今日穆修汝检查功课,贺兰湘便背诵了万病验方中的一段,“蛊证,宜于痞满、胀满、水肿三法中求治。其初,则不至于坏极成蛊,一至成蛊,难措手矣。内经曰留者行之,结者散之。以柴胡、升麻之苦平,平少阳阳明二经,发散清气,运行阳分为君;以生姜、半夏、草豆蔻、益智仁辛甘大热,清散中寒为臣”贺兰湘又背诵了人体结构奇经八脉,五十二单穴、三百双穴、五十经外奇穴等。

    谢弃尘在一旁看得惊诧不已,简直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把内经、医统都背了下来,对人体经络的掌握如此熟络,他即便是不如他父亲那般有将领之风,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子。

    穆修汝倒是不见得多么诧异,只是微笑着称赞了贺兰小公子一番,并嘱咐他好好向先生学习,还让他与分别多日的父亲贺兰长荀见了一面。贺兰长荀毕竟年岁还小,见了父亲便哭哭啼啼的嘟囔这几日这个王爷对他的“虐待”,缠着父亲不让他离开,贺兰长荀面上俊逸温润,性子自然是带着将领不拘小节的气概,对哭闹的孩儿也是安慰了几句便没了耐心,安抚了之后便又离开了去。倒不是穆修汝不让他们父子见面,只是贺兰长荀事务缠身,整日忙的不见身影,穆修汝倒真似在为他教导孩子了。

    谢弃尘并不知道穆修汝意欲何为,而郝澹整日不言不语的跟在穆修汝身边,对他也是冷淡的紧,谢弃尘也便不再在意贺兰小公子的事,哪知没几日贺兰湘便失踪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小公子的故事见湘夫子,帽子状态不错的话会很快与大家见面的。

    因为这一年帽子要备考,所以今年的计划是把禅香完结。丘桃乱的话是完结不了了。

    主要还是看状态了,大家多多支持o哦

    、孤悬

    穆修汝与贺兰湘一起上山采草药,遭遇贼人的袭击,待到谢弃尘禀明了青玛王带人找到穆修汝时,已不见了贺兰湘。

    穆修汝负伤靠在一颗大树上,神色淡漠眼神冷冽,嘴角紧紧抿着,四处围着几名护卫,原便是上山带贺兰湘玩耍的,身边没带多少人,如今也是死伤惨重,而袭击之人人数并不多,个个黑衣蒙面,武功招式极其诡秘,几人见有援手赶来,彼此过了个眼神,重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谢弃尘气喘吁吁赶来时,穆修汝已处理好臂上箭伤,将一个黑金箭头扔给他,说道“这伙人是想取我性命,来袭黑衣人一共八人,虽是蒙面,但其身材魁梧,招式诡秘难辨,眼有异色,不似中原之人,从这个箭头入手,查查看到底是谁想要本王的性命。”

    谢弃尘平了平气息,细细看了还带着穆修汝血迹的箭头,箭头带着寒冷的暗光,一侧面上刻画着极其精致的花纹,像是一个图腾。

    穆修汝话罢,转身离开。谢弃尘紧跟了几步,踌躇一下,问道“王爷,怎么不见郝澹”

    穆修汝并未停下脚步,微微侧脸示意了一个方向,道“遇袭时,我让郝澹带着贺兰湘离开,不过有两名黑衣人追了过去。”话如此说,却是没有去找郝澹的意思。谢弃尘心知郝澹武艺高强,但是见穆修汝都负伤在身,心中不免担忧,跟在穆修汝身后便有些心不在意。

    穆修汝终是停了步子,转过身看着谢弃尘说道“你带人去找寻一下郝澹吧,若是贺兰湘出了意外不好与贺兰长荀交代。”谢弃尘欣然领命去了。找到的是受伤昏迷的郝澹,而贺兰湘不见了踪迹。

    贺兰长荀面色凝重,穆修汝也是眉头紧锁,谢弃尘向贺兰长荀说道“贺兰将军不必太过担忧,我们会尽力寻找小公子的。”

    贺兰长荀看了谢弃尘一眼,道“现下,谢公子还是加强府内的防卫,保护王爷周全才是要紧。前些日子,我带人清剿藏地的一些反叛势力,这次的事情说不定是他们报复之举。我会调遣部分士兵过来护卫王爷,寻找幼子的事交由臣下处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言罢,向坐在上位的穆修汝微微弓了身,然后,转身离开了。

    贺兰长荀因此事对穆修汝起了戒心,或许他原本就不相信穆修汝,此刻更加戒备了而已,谢弃尘如是想,侧立一旁等着穆修汝的命令,而穆修汝只是淡淡的说“你且派人下去抓紧时间找寻贺兰湘,其他事情不必忧心,郝澹有伤在身,看好他,别让他到处乱跑。”

    谢弃尘领命退了下去,他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穆修汝变得更淡漠了,对很多事情都很不上心,让他如何不担忧

    几日下来,依旧没找到有关贺兰湘的任何踪迹,即便大批士兵进山搜寻,依旧无用,他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贺兰长荀不肯放弃,整日待在山中。

    不日,谢弃尘的人来报,在大群山深处找到一只孩童的鞋子,于是贺兰长荀和穆修汝带了些人匆匆赶了过去。

    当初,穆修汝并没有带着贺兰湘走的太远,只是在临镇的一座山上转了转,这座山属大群山凸出的一座小山,而大群山绵延无边,从未有人翻越过大群山;据说,大山深处隐匿各种山鬼灵媒,有人亲眼看见过一个娃娃模样的孩子漂浮在半空中,挥了挥短短的胳膊,一座小山丘便移动起来;若贺兰湘真的迷失在这座山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一夜奔波,众人都带着满面的疲惫,却不敢有一刻停歇。穆修汝已记不清当时贺兰湘穿的是甚么样子的鞋子,贺兰长荀拿到鞋子看了看,并不见神色有多么激动,却是谨慎的观察了四处的环境,而后,立刻唤来身边的贴身侍卫,脸色凝重的吩咐道“马上带王爷离开此处。”

    穆修汝此刻也觉出异样,因为此处地的势稍低,林木稀疏,放眼望去视野开阔,四周围着一圈山丘,这般境况赫然是一个瓮中之鳖的那个瓮一个盆地的地势。如此地形,在作战中是最不利的地形,难怪贺兰长荀会这么快意识到有异。

    然而,为时已晚,四方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穆修汝这边的人防不胜防,顷刻间便倒下了过半人,穆修汝取过一个侍卫的剑,眼中闪过凛冽的光,护着不会武艺的谢弃尘,阔袖一震,挡住一批箭雨,密密麻麻的箭漂浮在空中,眨眼间穆修汝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手中利剑横扫,箭零乱散落在地。

    贺兰长荀似乎没料到穆修汝武艺如此精湛,若有所思的看了穆修汝一眼,随后也取了随身携带的利剑,趁着此刻的间隙,领了一队人迅速的冲向一侧的山里,呼喝到“大家赶快躲进山中树林里敌人藏在高处,我们只要往高处去,他们便奈何我们不得”

    他们所处之地极为开阔,很多人未能跑到山林便已被射杀,不过半刻钟,穆修汝所带之人已经所剩无几,死伤无数。而贺兰长荀已经迅速隐匿山林,穆修汝护着谢弃尘,又被源源不断射来的箭雨纠缠,根本无法脱身。

    穆修汝此刻紧蹙双眉,有些懊恼,他的亲卫并未在身边,郝澹也在府中养伤,而贺兰长荀此刻躲了起来,他一直觉得贺兰长荀为人光明磊落,不似会使这种小伎俩的人,虽是觉得事有不妥,却还是信了他,他本想收拢他为我所用,眼下,他却不得不怀疑他。

    对方的目的便是置穆修汝于死地,缠住他的同时,从四处涌出来许多士兵,谢弃尘定眼一看,确实是士兵,而且是身着青玛王旗帜符号的士兵谢弃尘有些难以置信,一直以来青玛王从来不过问政事,对他也向来是言听计从,极少私下调动兵力,都是与他商议之后才会调遣,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又是怎的回事

    不待他细想,蓝衣士兵举着盾牌一层层的围了上来,箭雨已停下,厮杀才刚刚开始。

    他们采用了车轮战术。即便是穆修汝,也抵抗不了这般轮番上阵的攻击,内力迅速消耗,虚汗湿了衣衫,半层内力久久提在胸腔,内力支持不了时,穆修汝让几名身手不错的侍卫护着谢弃尘,持剑纵身入杀场,挥剑,血染衣衫,冷漠的脸上沾染了血色,一片残酷的肃杀之气。每一剑挥下都倒下一片人,粘稠的血从碧翠的叶尖滴落,横尸遍野。

    “王爷小心”

    一支箭划破空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穆修汝,穆修汝眼角寒光乍现,敏锐的转过身抓住了那支箭,然而的箭的冲击力之强,穆修汝现在已难以掌握它的冲击力,箭身在手中划了一段还是刺到了肩膀上,因了力道被卸去不少,刺入并不深。穆修汝利落的拔下箭,黑亮的箭头刻着诡异神秘花纹,穆修汝抬眼望向一处山林。

    山林之中隐藏着许多黑衣蒙面人,穆修汝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自己今天须得在此决一死战了。

    “王爷属下该死谢公子被抓走了”一名浑身带血,面带疲惫之色的侍卫向穆修汝禀报。

    穆修汝霍然转身,果然看到谢弃尘被人抓着拖进了山林之中,立刻起身追赶去,险些被突然射来的另一只箭射中,一个侧身堪堪躲避过去,此次的箭与前些时候不同,箭的力道足以射穿两个人的肉体,穆修汝被绊住手脚,心中的怒火在燃烧,烧红了他的双眼。

    山腰处凸出的山石平台上走出几个人,只见臃肿的青玛王竖着眉毛,摆出一副滑稽的表情俯视着,尽管高高在上,直对上穆修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挺了挺胸,扬起下巴看着穆修汝,眼神却有些怯怕的说道“庆嘉王,你已是穷途末路,莫要再做无谓的反抗,如若不然,休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在青玛王与穆修汝说话时,各处已停止了对他的攻击,穆修汝看着上面可笑的青玛王,嘴角玩起森冷的弧度,青玛王见穆修汝的目光像冷箭一样尖锐的射过来,心里禁不住有些害怕,却是佯装镇定的瞪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冷喝道“你你你,你快说你把那女大卜藏到哪里去了好生交代,本王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原本穆修汝不明白青玛王话中的意思,不知他是如何得知那女大卜之事的,直到看到一个男子也出现在山石平台上,倏尔醒悟,这才将所有的事情想透彻。

    如今的大周朝帝穆锦膝下有七子,夭折两子,一子战死沙场,老五是痴儿,因而未得封号养在宫中,老三体弱多病长年在府中休养,而现下,老七穆宇拓被下了咒术失踪不见,留在京中的便只剩下了老大。

    穆修汝曾见识过那女大卜的巫术,想她有朝一日能帮到他,便把她推到了皇帝面前,她不负所望的得到皇帝的宠信,可是,不日便出了穆宇拓中咒术之事,皇帝怀疑到刑满返京的他身上,这一切都像有人设下一局,这个局若是成功,结果便是他得到了天下最尊贵的地位。

    想来这次,他是来取自己的性命的,原本他被流放偏远荒地,威胁不到他,如今自己被释回京,他便想了如此一箭双雕的计策。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暗下已将青玛王和贺兰长荀都收拢了去,相较之下还是他技高一筹,竟能隐藏的如此之深,直到此刻穆修汝才知晓,果真如此的话,今日他恐怕难逃一死了。

    、劫数

    谢弃尘挣扎着也被待到那平台之上,他看到了那人,心下立刻也明白了,“李冠霖你要杀我们”

    李冠霖年长谢弃尘几岁,父亲是开朝元老之一,他自小便跟随在大皇子身边,是大皇子的陪读。大皇子穆棠玺,封号东郡王,现下,接替了贺兰长荀大将军一职,驻守在大周朝与北疆的分界。李冠霖乃东郡王亲信,此时却出现在此处,来意不言而喻。

    “冠霖兄,你我幼时有同窗之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如今之举又是为何庆嘉王爷乘太子之位时,对你也是颇有照料,如若不是王爷搭救,你还能活到今日而今,你便是如此以怨报德”穆修汝对李冠霖有恩,李冠霖在一次皇家狩猎时随同父亲一起去了猎场,那时李冠霖正是年轻气盛,独自追赶猎物走散,却被狼群围困,幸得巧遇穆修汝,穆修汝那时虽是年岁小了李冠霖不少,却已是身手了得,二人最终得救,穆修汝也因此受了伤。

    李冠霖眸中并无情绪,面色冷酷的看着山下狼狈的穆修汝,说道“念得王爷对小人的恩情,只要王爷告诉小人那名女大卜的去向,小人会留王爷一条性命。”语调平平,便好似他这个人一般,情绪没有一点波澜。

    “为何要找那女大卜她对七王爷下了咒术,却诬陷给庆嘉王,罪无可恕,逃离都来不及,又怎会自投罗网的来找我们”谢弃尘说道。

    李冠霖并不看一旁挣扎的谢弃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穆修汝,却是回了谢弃尘的话“那女大卜虽是胆小怕事,却是有些能耐,我们王爷有意收拢,再者说庆嘉王的本事众人都清楚,想要找到一个人不是难事,想要藏起一人更是轻而易举。我如此说,谢公子可是懂了”

    谢弃尘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忌讳,竟就这样直白的说出了目的,如此看来,他今日事不打算放过王爷了。

    李冠霖从腰后拿出一把小弯刀,拔了刀鞘,雪白的刀刃在明媚的阳光下散着森冷寒光,拿着刀伸向穆修汝的方向指了指,而后,倏尔转了方向,刺入了谢弃尘的大腿上,谢弃尘惨叫一声后便咬住嘴唇忍住,只是颤抖的身躯和滴落的冷汗昭显着他的痛苦,他并非真正的习武之人,忍受不了这种血肉撕裂之痛。

    李冠霖脸色的神色依旧冷酷,声音语调依旧平平“王爷,小人给你考虑时间,每过一刻钟便刺谢公子一刀,直到您想起女大卜的去向。”

    青玛王见谢弃尘咬得嘴唇失去了血色,脸上冷汗滑落,惊诧之余满面怒色,“李大人,本王虽是听命与大王爷,你也无权伤了本王的人这里还是本王的地界,奉劝李大人不要太无视本王的话了。”

    李冠霖目不斜视的看着穆修汝,留了一个冰冷的侧面与青玛王,并不理会与他,青玛王气急,却是无可奈何。

    山林里弥漫的晨雾消散,四下视野更加清晰,满地或是横尸或是痛苦苦苦挣扎的伤兵。穆修汝暗紫色衣袍上印着暗色血污,脸上也溅了血滴,面无表情的低垂着脸,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神色不明,透过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可见眼底深处有一股漩涡翻腾着,一缕黑烟隐匿其间随着翻腾扩散,迅速蔓延,是死一般的黑色。

    穆修汝脱下沾染血污的阔袖外衫,身着浅色束腰窄袖缎衣,将衣摆压在纹绣祥云的腰带里,手中持剑,侧立于身,缓缓抬头看向满面痛苦神色的谢弃尘。

    谢弃尘望向穆修汝,心中一痛,淡笑着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李冠霖手起刀落,刺到了谢弃尘另一条腿上。

    谢弃尘闷哼了一声,青玛王眼睛一瞪,从身边的人手中夺过一把刀便砍向李冠霖,李冠霖动也未动,身侧手臂一挥,青玛王没能看清怎的回事,手中的刀便被夺去,转眼插到身后远处一棵大树上。

    “李冠霖我说过不许伤我的人”青玛王怒吼道。

    此时,平台之上有李冠霖、青玛王和谢弃尘及压着谢弃尘的两名侍卫,青玛王挥了挥手,那两名侍卫便放开了谢弃尘,谢弃尘跌坐下来。

    “谢先生,你可还好”青玛王转身对侍卫吼道“来人把谢先生送去医治伤口”

    那几名守在不远处的侍卫正要过来,便被突然出现的人砍杀,那些人与李冠霖统一棕黑衣着,头戴阔檐帽,均是一脸冷色,身手利落狠辣。青玛王惊怕不已,不敢再多言语。

    穆修汝周身散着森冷的气息,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倏尔腾空而起,冲向山腰处巨石平台,青玛王惊得瞠目,这般速度常人根本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李冠霖却不惊慌,静静的看着穆修汝逼近。

    正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笛声音调尖锐的响彻山谷,几团黑影闪电一般出现在穆修汝身边,穆修汝蓄力与掌上齐齐推出,将黑衣人震了出去,只是下一刻便又有人出现,穆修汝提足了内力,踩在石壁上,摆脱不得纠缠不休的黑衣人,眸中厉光闪烁,刺伤了两人,拗断一人的脖子结果了他的性命,自己也受了几掌。

    穆修汝暂且摆脱了纠缠,脚踩着石壁使力,迎面而去,李冠霖退了一步从腰间取了剑,然却,穆修汝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绳索缠住了脚腕,骤然被拉了下去,便是那一瞬,穆修汝将手中的剑打了出去,剑身微震,发出细微的声响,速度却是极快。

    李冠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讶异,偏头看过谢弃尘;谢弃尘并不惊讶,面色苍白的脸上晃过苦笑,他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穆修汝早知如今这般境况,两人怕是难以脱身,他不想自己亲近的人受无谓的痛苦,更不想因此被人胁迫,结果,便是如此。

    令人吃惊的人,最后竟是青玛王替谢弃尘挡了那一剑;青玛王眼看着那剑直直刺向谢弃尘的胸口,心下一慌便没了主意,就在那么短的时间,他竟倾身挡在了谢弃尘的身前,骤然一痛,青玛王呼吸一窒,无法呼痛,险些晕厥过去,脸上尽是痛苦和懊悔的神色。这怕是他经历过最疼的事了,就好似那次被砍掉手一样,只是那次的痛他还有力气嘶吼,这次他却只觉得无力和麻木,这便是濒死的感觉他是个胆小之人,却为何要替谢弃尘挡剑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如若知道会这般痛的话,他想他该是不会挡这一剑的吧青玛王在昏迷前,如是想。

    林映牧突然听到赵鸿的笛声,扭头问身边的阎铮“赵鸿呢他吹笛子作甚么”还没说完,转眼却看到赵鸿给他的小香雀魔怔了一般,林映牧叫了一声“我的小香雀”

    林映牧正在帐篷里与一只小香雀玩,此时小香雀却扑腾腾的直撞笼子,林映牧很是很疼,小香雀本就弱小,这下却落了很多羽毛。阎铮抬眼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说道“许是它饿了,给它找些吃食就好。”而后,继续擦拭自己那把大得吓人的刀。

    林映牧不满的嘟嘴撇了他一眼,眼睛盯着大刀看了一会儿,阎铮这把刀虽是笨重了些,刀上镶了好些个亮晶晶的石头,有时候他很想把那些石头抠下来。真不知道他们为何都要用那么笨重武器,就好比韩琦那把铁扇子,拿着都费力气,打架的时候岂不是要吃大亏

    林映牧抱着鸟笼子要出帐篷,阎铮问道“去哪里”

    林映牧回身瞪着一双大眼,道“要你管”扭身仰着脸走了。阎铮立马命身边的人跟了过去,“跟着他。”

    林映牧觉得,许是小香雀不爱吃他喂的东西,他要去给它抓些小虫子。

    阎铮把帐篷搭在一片视野开阔的缓坡上,四处没甚么林木,他其实不想住在帐篷里,全是因了要迁就阎铮,不然他早就跑去找祁旦缌了。

    一头钻进林子里,开始找虫子,一边找还一边嘟囔“你爱吃哪种小虫呢是飞的那种还是爬的那种哎刚才我问阎铮的话,他还没告诉我呢,赵鸿去哪里了韩琦也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干甚么坏事去了,韩琦那个老头最坏了,哼总是欺负我,看我甚么时候捉弄他一次,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林映牧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看了看,笛声又响了,低头看笼子里的小香雀又开始撞笼子;林映牧撇了撇嘴,“就算说是这香雀给了我,它还是只听赵鸿的话。”起身朝着笛声响起的方向去了,为了不让小香雀继续撞笼子,得找到赵鸿,看看他到底在干甚么。

    阎铮派去跟着林映牧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侧耳动了动,忽觉有异样声响,“林公子小心”

    林映牧被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抖,回头一看,有个黑影扑面而来,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脖子突然被人掐住。

    、错误

    林映牧脸色涨的通红,两条短腿踢来踢去,哑着嗓着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掐我作甚么”

    保护林映牧的护卫见林映牧被抓,脸色一变,身影一闪,劈手要将小光头抢过去,那人身手也是不错,他顾着怕伤到林映牧也不敢下狠手。

    林映牧爪子乱挠,无意抓到一只空袖子,又顺着摸了摸,这个人果然只有一只手臂,得知这点,林映牧翻腾的更加厉害,一只手臂应该比较容易对付。谁料,那人揪着他的后领口一甩,天旋地转,他便落在另一个人手里,这个人,手臂健全,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两只手腕,一只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压在树干上,林映牧一阵叫唤“啊树皮硌得我的脸疼,大侠你可否小点力气”

    按在脑袋上的力气果然小了不少,林映牧感激道“多谢大侠体谅”如若此刻双手没被捉住的话,他真想双手抱拳,行一个江湖之礼。

    贺兰长荀从林子里走出来,接了郝澹扔来的小和尚,示意其他人去助他一臂之力,郝澹有伤在身,在他们离开后不顾劝阻执意跟在他们后面,而他们果真中了陷阱,在贺兰长荀带人冲进林中时,遇到了正准备冲进去的郝澹,被贺兰长荀拦了下来。

    敌人在暗处,他们须得找出敌人所在,才能救出被困的穆修汝和谢弃尘;于是,他们分四路朝着四个方向搜寻,贺兰长荀发现,这次围困他们的人有三路,一路人是青玛王,一路人看着装却是大周朝护卫,他们并不不加遮掩,衣服上绣着的图纹竟是东郡王的旗纹,还有一路人着装一身黑灰,蒙着半脸,身躯异常高大挺拔,眼窝深邃,眼有异色,不似中原之人,倒像是穆修汝遇袭时所谈到过的黑衣蒙面人。如此说来,这次围困倒似蓄谋已久,贺兰湘做了诱饵,将他们引到了此处。

    贺兰长荀此刻,已无暇顾及贺兰湘,他身为大周朝的将军怎能为了孩子而葬送了王爷的性命

    而郝澹却是巧遇了林映牧,他对林映牧并不陌生,林映牧与祁旦缌交好,时常跟在祁旦缌身边,他见过这小和尚几次,而他却独自出现在这神秘莫测的大群山,实在可疑。但郝澹并未太过在意,本想不予理会,却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人,此人装束与前些天偷袭他们的人极其相似,身形样貌也不似中原人和藏都人,却像极了北疆人。此人显然并不是要加害于小和尚,倒像是在暗中保护他。

    如此一想,郝澹便挟持了小和尚,这小和尚与这些人必然有关系。

    那北疆人不敌郝澹,转身逃离,贺兰长荀没有追赶,眼下,救出围困的穆修汝才是正事。他已找到青玛王和李冠霖的落脚处,须得尽快赶到,从他们身后突围,如今有有小和尚在手,如若,小和尚果真与北疆人有关系,想必也可以以此作为威胁。

    贺兰长荀和郝澹带着小和尚赶到时,巨石平台上只有受伤昏迷的青玛王和负伤的谢弃尘。郝澹浓眉紧蹙,在看见谢弃尘时默默松了一口气,迅速跑到谢弃尘身边,见他双腿受伤染了满身鲜血,心下一痛,想要将他抱起,奈何只有一只手臂,无奈只能坐下,将他揽到了怀里。

    谢弃尘失血过多,眼前已经昏花,却见郝澹赶来,强撑的心一下瘫软下来;这时见他满面懊恼之色,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说道“你怎的赶来了不是让你留在府中养伤么你何时竟敢违抗王爷的命令了”说着便双手搂住了郝澹的脖子,身体靠近他的怀里,头靠在他肩膀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郝澹心疼不已,伸手摸了摸谢弃尘的脸,又捏了捏他的眼皮,声音低沉说道“伤口可是很疼你不要睡,我帮你止血。”

    谢弃尘累极了,勉强睁着眼睛,轻声吐气说道“真的很疼,这样我都受不了,当初你断臂之痛该更甚与此吧”

    郝澹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你止血。”单手撕裂衣物,要为谢弃尘包扎伤口,却因单手动作不便,无法绑紧,还是贺兰长荀过来帮了忙。

    谢弃尘半闭着眼睛,推了推郝澹的胸口,虚弱的说道“我无大碍,只是失了血,气血过虚,休息片刻便好,王爷在下面与人纠缠许久,你快些去帮王爷。”

    贺兰长荀道“郝大人留在此处照料谢大人,我们下去帮王爷。”言罢,与其他侍卫提剑飞身奔了下去。

    林映牧被撂在一边,也没管他,他看那个单臂男人有多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环顾四处,到处是尸体和断掉的头,他被吓得退了好几步,脚下的泥土被血染成暗红色,有树叶拍到脸,叶子上溅落的血擦到他脸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他头晕目眩。

    正是此时,阎铮从丛林深处赶来,郝澹侧耳一动,放下谢弃尘瞬间移到林映牧跟前,掐住他的脖子挟持在身前,护在谢弃尘身边,冷脸看着远处的阎铮。

    阎铮看了看在郝澹怀中不停扭动的小家伙,动了动唇“放开他。”

    郝澹道“让你的人撤退,我家王爷安然无恙,他也会没事。”

    林映牧不知道他口中的王爷是谁,现在他站在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安全的石头上,抬眼便看见山下面的平地上正在打斗的人群,不禁眼睛一瞪“韩老头怎的在跟大冰脸打架”

    阎铮没搭理他的问话,自然也无他人理会,林映牧气呼呼的鼓了鼓腮,看穆修汝动作不甚灵活,频频被伤,心下着急,吼道“大冰脸受伤了,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人,以多欺少实在是小人之举,赵鸿怎的也在阎铮,你太过分了你快些让他们住手啊他是祁旦缌哥哥的好友,你不能伤了他”

    郝澹嫌弃他太过聒噪,一记手刀砍在脖颈,林映牧昏睡了过去,阎铮见此眉目一紧,显现出几分阴鸷之气,沉了沉目光,说道“好。”站在阎铮身后之人吹响一口笛,悦耳的笛声响彻山谷,荡漾在山林之中。正与穆修汝纠缠的黑衣人闻笛声,身形一顿,片刻便退了回去,齐齐出现在阎铮身后。

    山下只留下李冠霖和其人马与穆修汝、贺兰长荀在对峙,双方都染了血气,这般突然的境况让他们都停了下来,望向山腰上方。

    阎铮道“现在,你可以把他还给我了。”

    郝澹道“待我们安全之时自会放了他。”

    闻言,阎铮皱了剑眉,却未言语。

    郝澹让谢弃尘爬到自己背上,他一手抓着昏迷的林映牧,提了内力,纵身飞下山,向着穆修汝而去,才下至一半,郝澹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即刻侧身将谢弃尘和林映牧都扔了出去。

    李冠霖见此,冲过去要将他们二人接来,却被贺兰长荀抢先一步。林映牧与谢弃尘被带到穆修汝身边,郝澹则不敌阎铮,落入阎铮手中。

    贺兰长荀见到阎铮,竟爽朗的笑了几声,道“真是没想到,竟能在此处见到阎大将军,阎将军既然来到本国,也该知会我等,好让我等一尽地主之宜啊,如今倒是怠慢了;只是,不知眼下这般境况,阎将军意欲何为呢”

    阎铮见了贺兰长荀倒是正了脸色,言道“贺兰将军,此次之事是为了还东郡王的恩情,我本便是协助,不知竟是冒犯了庆嘉王,也是我的过失,好在眼下并未伤到王爷,望王爷海涵,来日,我定当向王爷请罪。”

    穆修汝气血不稳,脸色苍白,目光沉沉,看了阎铮几眼便俯身去察看谢弃尘的伤势,贺兰长荀见此,只好对阎铮言道“既然如此,但请阎将军牢记今日所讲的话。”

    “一定。”

    没了阎铮和青玛王,李冠霖想来也威胁不了他们,贺兰长荀如此想,便意欲放了小和尚,眼神示意手下一名侍卫将小和尚带过去,而却,只在这一刹那,侍卫之中有人突然拔剑刺向了小和尚的胸膛。

    小和尚林映牧痛呼了一声醒了过来,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与痛苦,口中吐了几口血,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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