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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 第3节

作者:蛮七公 字数:25779 更新:2021-12-29 23:50:46

    少年抢过了汝修手中的剑,汝修则护着祁旦缌快速的退了几步,将祁旦缌放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岂料少年竟是以祁旦缌为目标,挥剑刺向祁旦缌,速度之快,祁旦缌只挪了几步少年便已至眼前,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狠辣无情,残酷嗜血,祁旦缌对他有些许怜悯,有些许心疼。尽管,自从与少年相遇,他最多的便是受伤与不信任,而祁旦缌却能从他昏睡时的恐惧之中看透他真正的脆弱。

    少年未留半点心软,祁旦缌之于他本就是陌路人,何况他还是与那人一块儿的,手中的剑稳稳的刺向他,只是瞬间目光流转,却瞧见了他眼中的澄净与怜悯,少年的手竟不禁抖了一下,心中涌出一丝不忍,瞥了一眼紧张往这边来的那人,少年的心硬了起来,弱肉强食,这个世间本就如此。

    汝修来不及挡开少年的剑,只抓住了祁旦缌的衣角,将他扯进自己怀中,而剑已没入他的胸膛,听得祁旦缌一声痛呼,那剑寸寸压进他的一侧肩膀,少年用尽全力将剑刺向他们,瞬间穿透了祁旦缌的肩膀,刺向汝修的胸膛。

    祁旦缌忍受着撕裂骨肉的疼痛,下巴被人捏住,被迫抬起脸,但见少年垂下头狠狠的咬在他的唇上,似是要撕下他的下唇,啃咬的力气之大,两颊被掐住,嘴被他的舌撬开,舌头被捐住,骤然的疼痛令祁旦缌浑身僵硬,下一刻,舌便似断了一般麻木没了知觉。

    汝修浑身倏然散发出寒气,一掌挥向少年,少年灵活了躲了过去,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迹,勾唇狂妄的大笑,“我要让你们都记住今日之事,今日本殿便不再陪你们玩了。”

    人影晃动,院内多出了几人,护着少年,转眼便消失在了院内,汝修也没再让人去追踪,他的伤并不重,反倒是祁旦缌,肩上舌上的伤势看起来都较为吓人。

    祁旦缌只觉得眼前影人晃动,肩上骤然一痛,被人拔了剑,衣服撕裂,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随后被人温柔的抱起来,一阵颠簸之后躺在了床上,祁旦缌一直都有意识,嘴里舌上的伤不好处理,被人轻柔的撑开了嘴巴,拖出了舌头,似乎撒了些药粉,药粉融化,舌头便似灼烧一般很热,睁开眼便见汝修正在为他涂药粉。

    汝修脸上神色依然冷清,眸中却泛着心疼,看了眼祁旦缌道“舌上的伤严重了些,不必担心,这药粉药效极好,涂了几日伤口会很快愈合。”

    汝修将那小小的瓶子放下,手抚了抚祁旦缌的头发,俯身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祁旦缌偏了偏头,想要说甚么,舌头麻木不好开口。汝修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为祁旦缌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祁旦缌很难得看到了汝修嘴角那抹笑纹,心中那种熟悉的怪异之感再次袭来,祁旦缌挪了挪身子,肩上的伤口便痛了起来,于是,祁旦缌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再动弹。

    今日之事,全是他造成,若不是救了那少年想起少年临走前在他唇上的撕咬,祁旦缌便浑身不舒服,也不知他为何有那番动作,心中叹了口气,他救得这个两个人一个胜过一个的让人无法猜透。

    “祁旦缌哥哥祁旦缌哥哥你怎么受伤了”云顿纤细的声音在外堂响起,随之便见他冲进了屋内,扑到了床边,看祁旦缌这番悲惨的模样,嘴巴一瘪,大眼盈满的泪珠颗颗滚落。

    祁旦缌伸手想帮她擦眼泪,牵扯了肩伤,蹙了蹙额头,云顿即刻按住了他的手,抽泣了几声“祁旦缌哥哥你别乱动,伤口是不是很疼”

    祁旦缌开不了口,轻轻的摇了摇头,想露出个笑脸,舌头也疼,只能作罢,云顿看祁旦缌越发心疼,爬到床上倚在祁旦缌身边躺了下去,伸出手指戳了戳祁旦缌的脸瘪着嘴又想哭,泪光闪闪,祁旦缌抬起未伤的手宠溺的揉了揉云顿的头发,眼睛含笑的看着她憋红的小脸。

    云顿动了动双臂扒住祁旦缌的胳膊,脸蹭了蹭,嘟着嘴说道“祁旦缌不能说话,云顿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祁旦缌点了点头,云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从前,有一个哥哥,总是爱救一些受伤的小猫小狗,结果有一次被小狗给咬伤了,你说你以后还会这么做吗”

    祁旦缌思忖,点头。

    云顿轻轻的掐了祁旦缌的胳膊,表示心中不满“可是有人会因为他受伤难过的,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汝修进门时,便见一个姑娘侧身躺在祁旦缌身旁,脸沉了下去,走到床边,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竟还躺在祁旦缌的身侧。

    云顿正在与祁旦缌说话,被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坐了起来,看了来人一眼,便认出此人是祁旦缌在温泉那救回来的人,这次祁旦缌受伤与他也脱不得干系,云顿小鼻子皱了皱,轻轻的哼了一声,下床对他说道“我是云顿,你当初还是被我救回来的”

    汝修冷冷的俯视她,并不以为意,从身上去了小青瓷瓶,越过云顿走到祁旦缌身边说道“他要上药了,姑娘请回避。”

    云顿站在那里看了看祁旦缌,“你上药啊,我就待在这里,我要陪着祁旦缌哥哥。”

    汝修冷淡道“莫说你还是未及笄的姑娘,即便是你与他有婚约,未成亲时此般袒露先见怕是不妥吧”

    云顿小脸倏然一红,娇嗔的跺了跺脚,扑到床边亲吻了祁旦缌的脸颊,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汝修跟随其后,说道“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我在门口守着还不成”

    “上完药,我要为他擦身子,会忙到很晚,许久未回家去,姑娘的家人想必十分担忧,我派人趁着天色还早送你回去。”汝修一边说着,一边命在殿堂外站着待命的人将云顿请了出去。

    云顿虽满心不情愿,可看此人冷眼冷脸,身边还带着那么多奇怪之人,她又不好得罪于他,只能忍着吞了口气走了,走之前还扭着身子冲着东堂喊道“祁旦缌哥哥,我会来看你的,你要等着云顿”

    汝修转身便进了东堂,祁旦缌眼睛看着汝修走来走去,无声质问方才不是已上了药

    汝修擦了擦祁旦缌身上沾的血污,抬眸看了他一眼,言道“一个小姑娘,成日在外留宿,毕竟不是好事,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汝修言之有理,祁旦缌便也不再追究。

    这次之事,寺里并无太大损失,也没引起太大恐慌,受伤的除了祁旦缌,便是昏厥的林映牧和轻伤的维那师傅。

    祁旦缌留在寺内养伤,全由汝修照料。

    柳月花溪,流年逝;午倦一枕方藤,觉醒却是今朝。

    汝修带着家仆以皇家远戚的身份进入门隅,与祁旦缌生活在了一片天地。虽是被贬皇亲,身份依然尊贵,在门隅这样的小镇自是不用说,汝修购置了一座宅院,便在此安定了下来。

    祁旦缌自伤愈之后,便回到了家中,生活变得如同原先一般平静安详,除却时不时便会在寺里或是家中看到汝修之外,其他倒是并无变化。

    、佛手

    柳月花溪,流年逝;午倦一枕方藤,觉醒却是今朝。

    芨芨草原,一碧千里,马啸风声。

    云顿很欢喜的围着马匹转了几圈,对祁旦缌说道“祁旦缌哥哥我要这匹马儿,你看它多漂亮。”

    祁旦缌将云顿脸颊上的发丝挽到耳后,淡笑言道“你的马术可能驾驭这匹高头大马”

    云顿跺着脚嘟嘴道“怎的不可云顿的马术可好了,我就要这匹马儿嘛。”

    云顿见祁旦缌笑看着他并不应允,转身几步走到旁边,牵了那人的衣角晃了晃,笑眯眯的言道“汝修哥哥,这是你的马儿你说可好”

    汝修抚了抚云顿的头,说道“只要云顿不会伤了自己便好。”

    云顿欢呼一声“不会不会。”在旁人的帮衬下踩着马镫上了马,向祁旦缌他们挥了挥手,马鞭扬起,在空中舞起柔缓的弯度,“啪”清脆一声,一声马鸣,马儿便颠着步子奔了起来。

    祁旦缌有些担心,扬鞭要追去,鞭子被汝修抓住,转眸看向他,便见汝修黑亮的狭眸深深的望着自己,祁旦缌多了视线,说道“我们赶上去,云顿这丫头贪玩,怕是会惹出乱子。”

    “有我的人陪着,倒不会出乱子,你可放心了;且云顿妹妹也不是个孩子,祁旦缌你这样保护他倒是更像她的父亲呢。”汝修声线中带着惯有的冷硬,又有一丝柔软的磁性。

    祁旦缌怔了一下,“在我心中,她永远是个单纯的让人心疼的小姑娘,我愿她此生幸福安稳,天真到老,护她一世有何不可”

    祁旦缌微微低了头,垂眸望着马蹄下青翠的草芽儿,缓声说道,然后抬起眼看向奔在不远处草原欢笑的姑娘,露出淡淡的笑纹。

    汝修抓紧了手中的马鞭,嘴角勾出了一丝微笑,“如此,很好。世间多波折沧桑,红尘辗转后你们若还能相守相依便是幸事了。”

    祁旦缌心中微动,偏过头看去,但见他越发俊秀的模样露出莫测的神情。

    汝修看着他说道“自两年前你受伤痊愈后,你便一直在躲我,这是为何”

    祁旦缌流转目光,不甚自在的说道“汝修你多虑了,我为何会躲着你呢,恰是课业多了而已。”

    汝修的马鼻孔喷了一股气,向祁旦缌那边挪了挪,与祁旦缌骑着的马儿蹭起头来,汝修与祁旦缌便也更近了些,汝修倏尔伸手摸了祁旦缌的脸颊,祁旦缌一惊,瞪了眼睛看汝修。

    那样子看的汝修灿然一笑,“你还真是薄面皮,怎的碰一下耳朵就红了”

    祁旦缌不善虚言,每每说谎话时,眼光便游弋不定,汝修一看便知他心思,想他知晓了最好,这两年相处下来,他倒是也将他的性子摸了个清楚,是个心善心软,悲慈大众的人儿,汝修看向远处的清灵若鸟儿的姑娘,那个女孩是他心中唯一的坚持。

    “我们去找云顿吧。”祁旦缌转了心思,笑着言道,耳尖依然红,扯了扯手中的马鞭,瞧了瞧汝修骨节分明的手,待他松了手,祁旦缌扬鞭驭马跑了出去。

    为何躲避着他祁旦缌也说不明白其中情由,只忘却不了在那个时候汝修对他的柔情,这不该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情感,总觉得有些怪样,让祁旦缌感到不适。那时的汝修款款深情,对祁旦缌照顾细致入微,他的事巨细无遗全由他操劳,只是这些便也罢了。

    记得,两年前,一日晌午,日头高挂,遍地金光,那时汝修已搬进了门隅小镇的那座府邸。

    府邸内,园亭楼阁,套室回廊,叠石成山,栽花取势,青篱梅屏,好不清雅。

    祁旦缌终日卧于榻上养伤,近些日子伤已有好转,便想出去转转,与人相扶来到一环水楼阁,倚窗而坐,酒虫作祟,便让人取了酒,独自小酌。

    须臾,余光瞥见锦袍一角,抬眼便见汝修,祁旦缌指了指身前对座,请汝修坐下,一起小饮,汝修盯了那酒壶好一会儿,才道“只此一次。”

    祁旦缌心中讪然,便笑着点头,两人浅饮低酌,话语倒也不多,与汝修相处即使并无话语,也不枯燥乏味,汝修此人时常会突然说出让人匪夷之话,或一言道出中心,不是个爱聊娱乐之人,却也见解独到,颇具慧心。

    未几,天已幽蓝,燃烛月清。

    怡情小酌,似邀月畅饮,酒气上头,祁旦缌笑道“七月望,俗称鬼节。不知汝修那方可也过得此节”

    汝修见对面人儿面庞酡红,青丝俊雅,浅笑了一声“鬼节过的,倒不似这边这般热闹,清晨时便见有人在长街摆弄忙活,现下已青灯千盏了。”

    祁旦缌笑着点头称是,临窗望去,但见阁下萤光明灭万点,映与湖水上闪烁似揉碎了月辉,梳织与柳堤蓼渚间,兴致即来,便与汝修联句以遣闷怀,汝修欣然应对,而两韵之后,性子撒开,不禁你我,逾联逾纵,想入匪夷,随口乱道,笑成一片。

    忽闻茉莉铺香,祁旦缌笑曰“茉莉形色如珠,女子以其助妆压鬓,却沾了油头粉面之气,其香更可爱,佛手柑当退三舍。”

    汝修笑言“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似有若无间,茉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其香也如胁肩谄笑。”

    祁旦缌另眼看汝修,“汝修所言极是,公子所爱君子,小人”

    汝修眉目在斜窗照进的月华中温柔起来,眸底光芒细碎,嘴角的笑纹亦拨动了那人的心弦,“君子如何小人如何我独爱那融在月光之中的谪仙人儿。”

    祁旦缌躲过那炽热的目光,言道“这世间哪有甚的谪仙,都是人心中向往罢了,待真的见到,又是另一番风景,保不得心中失望。”

    汝修并不想迫,转而换了话题,再谈风月。

    未几,烛烬月沉,撤果归卧时,祁旦缌也脚步不稳,眼神迷蒙。

    汝修心中暗笑,此人不胜酒力,偏偏爱喝酒,也是个有趣的人儿。

    横抱起人儿,揽在怀中,清洌酒香伴着他自有的清香扑入鼻中,汝修阔步走向屋内。

    放于床上,眼见他青丝如瀑散在榻上,眉目如画,庞儿羞红,真如玉盏霞染,醉眼迷蒙,本就是心仪之人,如此姿态看的汝修意生情萌,克制不得,俯低脸庞凑在他耳旁亲吻,转而噙了他粉若桃瓣的唇,启唇探进舌勾着他一同起舞,恣意亲了个翻覆。

    祁旦缌被堵得吸气不顺,想偏过头去躲开这个霸道而温情的吻,被人揪了下巴躲避不得,晕乎乎云里雾去的翻腾了一番。身子酥软,却不知何意,祁旦缌伸手抓了身上人的衣襟,低吟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在汝修耳中霎时好听。

    亲了个够,汝修松了嘴,看身下人儿衣衫微乱,眼中水光蒙蒙,更是情动,久经相思而不得,心下燥急,虽不得被翻红浪,却颠倒了男儿衣裳,探下手去腰下三寸,握了个累累满掌,只觉得他这什儿就似他这人般温绵细腻,揉搓拨弄,不消片刻便涨了。

    褪了自己衣裳,袒露胸膛,将二人情根握了一起,拿那人儿的手一起握了揉捏摩擦,终是不忍,未能称了心意要了他,两情相悦的欢爱才是他所望。

    一腔春水吹皱了桃李琼瓣,玉树枝乱,拂醒了香帐仙人儿,透过窗纱望去,丝丝莹亮的光线闪进屋内,晕起窗棂下浮雕的祥云花纹。

    昨夜温柔梦似未醒,祁旦缌见身上衣裳整洁,想着昨夜,便似枕着虚无月色做了一场繁华荒诞的梦,梦醒时分,细细琢磨,才惊觉此缘为业障,渡不可渡。

    摇曳摇曳,颠倒了谁的梦境。

    、无常

    自那夜后,祁旦缌便有意无意避着汝修。那夜的记忆虽不真切,却隐约透着朦胧的羞耻,那手掌的温度似还停留在他身上,时常在某些静寂的夜里炽热难眠。

    今日被提起,祁旦缌竟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慌忙驭马而去,清朗的天地,翱翔的飞鹰,怎的一片大好景色,祁旦缌不想将自己迫于那种窘迫的境地,男子之间的情爱能有多稳固也是不受世俗庇护,偏生让他遇见这般的人,他着实惊乱了,本想避着这份窘迫之情,时日久了,便也会淡下来。

    不曾想过,他竟如此这般肆意的挑明了说。

    祁旦缌扬鞭驭马追逐云顿,汝修自身后赶来,马蹄儿踢在草地上,踏踏作响,一马揽了祁旦缌的去路,祁旦缌紧张勒马,对汝修言道“汝修,这是作何马儿踢伤了你且不坏了”

    汝修掀起前襟翩然下马,走到祁旦缌马前,立于马下握了他的手,望着他言道“这许久以来,难道祁旦缌你还没觉出我的心思只怕你厌恶我,便隐忍这些年,可见你日渐疏远我,我便也挑明了说与你听,不论你如何看待我,我视你如珍宝,藏于心中,情根已深种,便不会轻易弃你;我知晓你与云顿妹妹青梅竹马,情谊颇深,我自是不愿破坏你们感情,却管不得自己的心思,但愿你不会怨我;话至此,望你能看在我近些年真心待你与云顿的份上,细细思量我的话。”

    祁旦缌僵硬在马上,看着汝修一脸冷静的言语,并不知如何应对,须臾才反握了他的手,迎着汝修灼热的目光说道“你真心拿我当兄弟,我又怎会怨你你自小便与自家兄弟不和,渴求兄弟之情我是懂的,我愿与你结拜,想云顿也是喜欢你的,我与云顿今后便是你的家人,你看可好”

    汝修眸中炽热倏然冷却,松了祁旦缌的手,转过身背过祁旦缌,翻身上马,声音幽幽然道“如此,当然好。”扬鞭驾马远去。

    祁旦缌暗叹了一口气,于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驰骋于风中,直至骄阳西沉,这次的草原纵马,只有云顿是尽兴而归。

    七月中,暑气渐浓,正午时奇热难耐,云顿躺在凉席上滚来滚去直叫唤“祁旦缌哥哥好热啊好热啊,云顿快要被蒸熟了”

    祁旦缌将云顿的衣衫整了整,笑言道“等果真熟了,我就把你吃了。”

    云顿娇嗔一声扑到祁旦缌怀中,“祁旦缌哥哥可向我父母亲提亲了”

    祁旦缌捧起云顿的脸颊,鼻子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尖,“你这姑娘好不矜持,哪里有姑娘家自己说来的”

    云顿撅着嘴拱在祁旦缌怀里,拱了满额头的汗,却也欢乐的紧,“我便说了,祁旦缌哥哥就不喜欢我了么”

    “我偏偏喜欢你这不矜持的调皮性子,整日与我惹事,我这日子过得倒也热闹不是”

    云顿双臂环了祁旦缌的腰,细声哼哼道“前几日,我已过了及笄礼,是个大姑娘了,祁旦缌哥哥也到娶亲的年岁了,婶娘盼了许久孙儿了呢。”

    “我母亲原来有这心思我倒是没你明白了。”祁旦缌调笑云顿,羞得云顿握了粉拳轻轻捶打他的胸膛。

    “祁旦缌哥哥不要取笑与我云顿从小便想着嫁与祁旦缌哥哥为妻,你也知晓的,怎的这般取笑”羞急反泣,云顿红了眼眶,水盈盈的大眼似有泪珠要滚落。

    祁旦缌见惹急了云顿,慌忙擦着她滚落的泪珠,柔声哄道“我与你玩笑,你怎的还当真了果真还是个爱哭的丫头。”

    云顿这委屈来的快走的也快,在祁旦缌手掌上蹭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祁旦缌坐在她身侧,握了她的手,“你我二人的婚事自小定下的,你终会是我家媳妇儿,跑不掉的姑娘,我着急做甚”

    云顿瞪着大眼看祁旦缌,呐呐问道“果真可是,我看婶娘他们似不甚赞同你我一起呢。”

    祁旦缌眼底的光暗了暗,嘴角的笑意不减,弯了一双如水晶莹的眼“听的哪里的胡话我母亲很是,再过些时日我便登门提亲去,你便待在家中等着做我家媳妇儿。”

    云顿灿然笑开,“我也不是着急,只怕你被别人抢了去,我岂不是亏了”

    祁旦缌啼笑,无奈的捏了姑娘的鼻子“你倒是把我当成珍宝了。”

    “祁旦缌哥哥可是珍宝的很,你不曾见过族里的姑娘都拿甚的眼光看你,我自是不能大意了。”

    祁旦缌与云顿谈笑一时,少焉,祁旦缌见云顿汗流不止,便说道“我知一处清爽之地,不如与家人说了好去那里消暑,我看你热成这样,实在难受。”

    云顿腾坐起身,眼睛亮晶晶是闪烁“果真有这圣地那可好了”

    祁旦缌复又擦了她眉额流下的汗珠,柔声道“我们这就收拾行囊吧,那里我私称为半塘,在巴桑寺所在神山的山腰处,暑夏时舒爽宜人,近年有人家落户到半塘附近,你我也好借了人家的房舍休憩。”

    云顿兴冲冲的点头,眼睛一转似想到甚么,“祁旦缌哥哥,让汝修哥哥一起吧,我看他似也很怕热呢。”

    问及汝修,祁旦缌顿了顿,后言道“汝修他不好说有那闲暇时候,”转眼看云顿,“怎的你现今与汝修这般好我犹记得你初见他时可不甚欢喜。”

    云顿挠了挠辫子,嘻嘻笑道“近些年处下来,倒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虽少言寡语,对人倒是体贴温柔,起初也是因了他伤了你才不喜欢他,现在看他待我们族人都不错,是个心善的人,我也不好总恶面相向嘛。”

    祁旦缌言道“你倒是被他收了心,莫不是存了其他心思”

    云顿嗔道“祁旦缌哥哥分明知晓我对你的心思,还要取笑我”

    祁旦缌将小姑娘揽到怀中,面上微笑,心绪却繁杂零乱,道不清是何种心情。

    未几日,祁旦缌、云顿、汝修与云顿同岁好友亥达一行四人青衫红袖,越阡度陌,遍地黄金,蝶蜂乱飞,一路热闹行至半塘。

    恰逢半塘那处民户举家回城省亲,留了一处小楼与他们看护,与碧树青山间小楼雅致清幽,进入楼中,嫌其暗,祁旦缌与其他人便着手以白纸糊窗,遂亮,楼内分阁两间,云顿一人居一小阁,留一大屋室与祁旦缌、汝修及亥达三个男子。

    汝修为此楼题字,曰夏月楼。

    夏月楼略简陋,窗下无阑干,祁旦缌觉其空洞无遮挡,担心云顿安危,便寻了旧竹帘,束在窗外,以帘代阑干,不甚稳固,便要出门裁些竹竿。汝修与祁旦缌一道取竹竿,汝修手拿镰刀,偏了脸说道“祁旦缌真是个心细体贴的人儿,对云顿妹妹这般好,她算是个生在蜜儿罐里幸运儿了。”

    祁旦缌笑言“我得云顿才是我之幸,我自要好生看护她,护她不受颠沛之苦。”

    汝修握紧了手中的镰刀,不再言语,很快便削了一竹筐青竹竿子,蜿蜒小径上,祁旦缌望着小楼角影,缓缓道“不日,不便要与云顿成亲了,当日必会请汝修来做见证。”

    汝修顿了步子,垂眼看向远处,许久之后才幽然道“成亲之事倒不好说,世间无常,你我对事不好太过笃定。”

    祁旦缌不明其意,看向汝修时,他已迈开步子走远了去。

    、花照

    夏月荷花初开,晚含而晓放。

    祁旦缌用小纱囊撮了少些茶叶,晚上临半塘置于花心,清晨取出,烹天泉水冲泡,香韵尤绝。

    沏了茶,云顿嘬了嘬,点点头言道“茶香之中伴有清荷之香,很好喝,祁旦缌哥哥可要多采撷回来。”

    祁旦缌笑道“你倒是知道好东西,我弄这几片茶叶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云顿月牙一样的眼睛含着笑,亥达一旁说道“这个茶是清香的紧,与汝修公子的花影小画倒有相同韵味。”

    汝修品了茶,眼凝着一方,说道“茶如人生,花影似人影,闲来时取素纸铺于墙,即就疏影星月浓墨淡图,花叶萧疏也别有一番韵致,品茗亦是如此。”

    亥达浓眉大眼,时常看向一旁的云顿,问道“我们消暑与此处,该做甚的有趣事呢”

    祁旦缌“听闻内地有花照,花光灯影,宝鼎香浮,内地城民每逢神诞,各家便与临河抑或桥边一落,密悬一式之琉璃灯,夜临插烛与琉璃灯内,民或笙箫歌唱,或煮茗清谈,观者密麻如蚁集,好不热闹,不知汝修是否见过”

    “内地却有花照一事,神诞抑或生辰时,常有布置,然后邀亲友同去参宴,设花照与中庭两侧,中设宝座,旁列瓶几,插花陈设,倒也颇有情趣。”汝修喝了茶,言道。

    云顿很是高兴,“不如,我们也做这花照来耍吧祁旦缌哥哥邀一些你的好友,亥达也是,我们在此热闹一番如何”

    汝修道“这半塘太过幽静,邀人来赏荷对诗也好。不如,我去山下城镇购置琉璃灯蜡烛,云顿与亥达便去邀人,祁旦缌去寺里请些师傅过来”

    “好啊”云顿很欢乐的低着头。

    祁旦缌思忖片刻,也点头应允。云顿便与亥达下山去了。汝修拾掇一番也便准备下山去,祁旦缌与汝修一道,“购置的东西太多,不便携带,我与你一同去吧。”

    汝修顿了步子,抬眼看祁旦缌,本想说要让郝澹过来帮忙,倒没想过祁旦缌自己会同自己一同去,“也好。”

    两人无言走在崎岖山路之上,时有沾了晨露的叶子打在身上,在衣襟上打湿一小片阴影。汝修不动神色的走在祁旦缌右侧,挡了伸出的枝梢,祁旦缌微微有觉察,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女子,扫些晨露倒也觉得清凉。”说完便又觉得似乎有些许不识好歹,又说道“汝修处处照顾我,我倒不知如何对你了。”

    汝修依然走在祁旦缌右侧,闻及祁旦缌的话,面上并无多余神色,清清淡淡的说道“我对你好,你领着便是,也不必拘谨,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对你好我心里便舒服,只是顺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祁旦缌讪笑,不知该如何对答。转了话题“前几日,你托郝澹送来的布匹,我留了些,其他便送与族里人了。你不必时常送东西给我,虽说我父母认了你为义子,只是这些生活中的琐碎事你也不必太过费心了。”

    “即为义子,当真要为父母亲尽孝,即便是生活琐碎我又岂能置之不理”汝修停下了步子对祁旦缌说“还是,你本就不喜欢我如此与你的家人亲近”

    祁旦缌紧忙解释“怎的会我时常在寺内学经,不在家人身边,有你陪伴我当然放心,只怕是耽搁了你的事而已。”

    “我一个被贬皇族,倒是清闲的很,没甚的事情可耽搁,平日里迎着阳光与清风放牧鞭羊,也是乐趣。”汝修道。

    须臾,祁旦缌才道“你我相识两年有余,你虽不似当初那般冷硬,心底到底是抵触这里的吧虽然我并不知晓你经历过何种波折,只是希望你能安稳度过一生,人生来便是赤条条的,走时也是赤条条带不走任何东西,权利似乱花,渐欲迷人眼,何必那么执着。”

    汝修勾起嘴唇露出一抹浅笑,伸手摸了祁旦缌的脸颊,祁旦缌快速的退了一步躲开,汝修并不以为意,收了手道“我也想如你所说的这般,只是到底心中所想不能拥有,逼迫急了,难免会走极端;如若我喜欢的能为我所有,我珍爱的能拥入怀中,我又何必期期艾艾那些浮云也似的东西只可惜,世间诸多事,并非按着你的意愿演绎,总要有人做点甚么才是。”

    这番话说下来,祁旦缌并未全然听懂,可是也从汝修那幽深深情眼神之中看出些甚么,只是他不能点破,转了眼眸,祁旦缌说道“你在这偏远的地方,还能做甚么平静度过有何不好”

    汝修冷了眼神,抓了祁旦缌的肩膀,道“你知晓甚么”

    祁旦缌被汝修捏的皱眉,“倒没知晓甚的,只是在你的府邸偶遇几次一些人,觉得似乎不简单罢了。”

    汝修松了手道“以后,这些事你不要看,也不要管,我做事自有我的打算。”

    祁旦缌见汝修这般严肃,也不好多说,垂了眼默默的点头,便与前走了。

    汝修想自己该是太凶了,跟上去揽了祁旦缌的肩膀,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卷这些事情当中去,前些年你便因了我的事受那重伤,让我好不心疼愧疚,怎的还敢让事情重演你可懂我”

    祁旦缌只觉得肩上的那只大掌散着温暖安全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熨帖着肌肤,有些不甚自在的挣扎一下,被汝修很强硬的按住了,祁旦缌放弃挣扎,说道“我自是明白的,并不怨你。”

    汝修松了口气,笑道“如此便好。”

    初起的朝阳散着清辉散落山林小径间,两个如玉少年并肩行走其间,一少年丰神英姿,一少年清丽绝俗,倒是一副轻妙美好的画卷。

    购置好所需物件,几个人便匆匆赶了回来。

    夏月楼有小园,园围篱笆,其中遍植菊花,绕屋有菜园小亩方,种植瓜果蔬菜,前有曲折小陌,绿林枝梢掩映,祁旦缌其人列数杆与楼前小陌两侧,置琉璃灯与其上,琉璃灯清透纯净,汝修绘花影小相与其上,或书写文字,灯内置蜡烛,烛光映照,便将琉璃灯上的花纹映出,更有趣味。

    不远便是半塘,半塘内荷花正盛,一片繁华热闹,游鱼嬉戏,滕水而出灯影月光相互映照。邀来的友人自带酒菜,与月光对酌,微醺而饭。

    林映牧嬉笑而至,“这水晶灯果真好看,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云顿道“是汝修哥哥在山下城镇置来的,上面的小画也是汝修哥哥绘上去的,好看吧”

    林映牧对汝修依旧不存善意,仰着小下巴斜睨了汝修那方一眼,“怎的会买到咱们这偏僻小镇怎的会有那稀罕玩意儿这琉璃灯莫不是从他自家拿出来的吧果真是个富贵人家。”这话却不是赞扬,意在讥讽汝修奢华不悯清贫之人。

    云顿撅了嘴巴,“林映牧,你知晓甚的,汝修哥哥时常为我们族里做善事,他是个很好的人。”

    “伪善人也是不好做的,总要做点事掩饰一下才是。”林映牧不以为意。

    云顿气红了脸,被祁旦缌牵了手拉在身侧捏了腮帮,“你跟映牧较真甚的,他本就对汝修有意见,你不好与他理论。”

    林映牧没听见祁旦缌的话,也不在意,转着圈跑去别处玩了,巴桑寺有规矩,就只来了爱玩的林映牧,他嘴上虽是那么不屑,却兴致勃勃的跑来跑去耍,好不开心。其余人或歌或舞或讲经,或坐或卧,谈诗词论经文武艺,颇为热闹。

    未几,天色渐晚,酒罢友人纷纷散去,林映牧不得已归寺。祁旦缌浴罢则凉鞋蕉扇倚窗而望,酒气尚未散尽,便见云顿粉裙翩然而至。

    云顿也吃了些酒,庞儿酡红,分外姣美,祁旦缌不禁看痴。云顿依偎进祁旦缌的怀中,搂了他的脖子咯咯笑道“祁旦缌哥哥怎的在我房内”

    祁旦缌抱了云顿纤细的腰肢,柔声道“亥达醉酒睡觉,横在床上打呼,我便来你这里了。”

    云顿笑起来“亥达睡觉就是不老实,祁旦缌哥哥可不要被他踢下床去了。”

    云顿面迎着月光,有清风斜入窗棂,拂起彼此的发丝,显得姑娘越发清丽可爱,祁旦缌收紧了手臂抱着云顿,云顿将头埋进祁旦缌的颈间,嗅了嗅他身上清香的气味,“祁旦缌哥哥真香”便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就像一只清灵活波的鸟儿,搅得祁旦缌心下不可平静。

    祁旦缌虽醉了酒,脑中还是清醒的,尽管怀中的女孩是他心中所喜,此刻花前月下,满怀柔香,心思绮丽,也并无其他想法;而脖颈间忽有湿濡触感,灵巧俏皮,祁旦缌打了激灵。

    推开了坏笑的姑娘,“云顿不好与哥哥玩笑,我现下也不清醒了,你早些歇着,我也休息去。”

    走至门口,便被云顿从身后抱了腰,云顿抵着祁旦缌的后背喃喃道“祁旦缌哥哥,云顿一人在这屋中睡觉有些怕的,祁旦缌哥哥留下来陪云顿可好”

    祁旦缌握了云顿的手,“云顿乖,你我尚未成亲,此事断不可行,被人知晓了可是坏了你的名声。”

    云顿不松手,软软的撒娇,“不嘛不嘛,祁旦缌哥哥留下来陪我,此处又没有其他人,他们二人也睡着了,你就算陪我也没人知晓的,再说云顿迟早都是你的妻子,怎的这般顽固”

    纠缠多时,祁旦缌无奈,只能抱了云顿相拥躺与床上,祁旦缌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可要好好睡觉,不要再惹事。”

    云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弯弯的眼睛尽是得逞后的喜悦之色。

    未几,呼吸渐稳,少女清甜的气息喷薄在面上,祁旦缌转了身避了避,心中默念自警文,到底是心存杂念,就算是习了这多年的佛经,依旧摆不了之惑。

    祁旦缌这方还在暗叹,云顿软软的身子便贴了上来,细细柔柔的吻落在脸颊上,祁旦缌一惊,睁开了双眼,暗光之中云顿那双晶亮的大眼闪烁着某种意味,祁旦缌半坐起身,道“云顿,你安生睡觉,不然我便要回去了。”

    、花月

    云顿委屈了小脸,腾起身子伏趴到祁旦缌的身上。

    “祁旦缌哥哥,你莫不是不喜欢云顿了为何总也避着云顿呢”云顿搂了祁旦缌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娇软的轻声道,细细的鼻息喷在他的肌肤上。

    祁旦缌禁不住脸色染上红色,手捧了姑娘的脸儿出来,但见少女也是满面羞红,色如霞晕,小嘴儿嘟着好不可爱,情动难遏,便合身抱了少女钻入被窝,翻身压上搂抱住,额触着额,鼻尖抵着鼻尖,戏道“云顿你总爱拿这话激我,我与你是怎么的情感,你又怎会不知今日这醉酒关头,你若是再诱我,可保不得我会做出甚的放肆事了。”

    云顿捂了祁旦缌的眼,抬了脸嘴唇轻触,清甜的少女之气扑面,祁旦缌心下一动,情动心热便不可收拾

    最是花前月下好,风乱玉树琼枝摇,指腻软香翻红浪,却是初尝情滋味;帷帐轻摇,桌案上的红烛颤颤摇光,淌下一串红色的烛泪。

    本是情好之事,却不知会是多少哀伤的始端,姻缘因果,自是天注定,悲欢合喜,也是命运捉弄,此番翻云作浪却不知换得来日几多的悲剧;也或许人间之事本就说不得是喜是悲,没有此番作为,自不会有下一番的故事。

    门帘煽动,隐匿在暗影处的人影便现在淡漠的月光之中,俊美的容颜仿若浸了月光森冷疏离,眸底幽深不可测却并无波澜,好似暴风雨前的凝静。

    这样的情景看在眼中是刺痛,却偏生要把这种痛看在眼中,刻在心上,待帷帐中人云雨歇后,陷入睡梦之中才走到床边,掀了帐子看床上那二人,伸手过去,掐住了那清丽绝艳的人儿,真恨不得用力掐死,看着狼藉零乱的衣衫,他眼底翻腾着滔天的怒浪,手颤抖着却终是下不去手,转手抚摸他的嫣红的庞儿,他这潮红的颜色儿却不是因他而得,虽是心痛难耐,仍是对他下不得狠手。

    用情至深想便是如此了,他虽身居偏僻山隅,胸怀却在天下,未曾想到竟被这样一个人困住了心。有时他就会想,如此也倒罢了,情情爱爱而已,一个男子而已,总不会是他的归宿,然,看着那人越长大便越发耀眼,越是相处便越是难以收心,直至今日亲眼见到这番翻云弄雨的景象,他心底那股滔天一般似要将他淹没的怒气与嫉妒才清楚的告知了他,他此生怕是舍不得此人了,即便是个男子,即便是个佛家俗家弟子,即便是他有一颗爱着他人的心。

    转眼又看了男子身旁的女子一眼,冷冷的放下帐子转身而去,身影堙没在月光深处的阴影之中。

    破晓,未几天大亮。

    祁旦缌醒来,头痛欲裂,欲起身才看见身旁同寝之人,心下大惊,但见他与云顿二人衣衫凌乱,相拥而眠,彼此袒露相待,且有暧昧痕迹。

    大惊之后便忆起昨日饮酒之后的荒唐事,后悔不已,却已是追悔莫及,起身穿了衣衫,整理妥当之后,又将沉睡的姑娘衣衫拾掇了一番,才出了阁楼,去另一大屋内看去,已然不见了汝修,就只有亥达一人横躺在床上睡觉,口中还在喃喃的说些甚么,祁旦缌将他身上的薄毯盖好,方走出了夏月楼。

    风过林响,似细雨打叶,心旷神怡,祁旦缌沿着小径来到半塘,坐于塘边细想着昨日之事,心中欣喜是有,更多的却是慌乱,事到如今云顿已是他的人,他便不能辜负了她,从小他便是属意她的,他们二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如今到了适婚的年岁,他需趁早将云顿娶回家,不能让她受了委屈,蒙了屈辱。

    荷叶如盖,祁旦缌却想起来多年前与汝修相遇于此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也是酒吃多了,如今忆来却也是隐约记得他放肆的引着汝修去塘中嬉水,似乎还要下水取藕的,想是也做了些放肆的事,劳烦了他。

    想到汝修,祁旦缌心中竟有说不出的难受,近些年祁旦缌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他却不能回应些甚么,男子与男子之间本就不和伦理,他又有云顿在身边,岂能见异思迁,做那薄幸之人。

    如今,与云顿有了肌肤之亲,便更不能再做甚的想法了,肌肤之亲忆起几年前的那夜,虽记忆朦胧,那掌心的灼热的温度却似烙在了心上,总让他心魂不宁。

    塘中金鳞尾鱼欢乐游弋,无忧无虑,倒是自在。祁旦缌叹了一声,他与汝修之间,可说是有缘无分了。

    又待了顷刻,才摆了衣衫拂袖离开了半塘,回了夏月楼,他与云顿总要有个交代。

    一叶飘落,落于塘中水面之上,荡点涟漪微纹,一枚尾鱼浮到水面顶了顶叶子,便又摇着尾巴游开了。

    人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并无道理,总是天上月老儿牵的线,美满与否,也是躲不过。你说有缘无分,他说姻缘千里,指不定又是一段难解难分的孽缘。

    这边祁旦缌正想早日与家人说了与云顿的亲事,殊不知那边已有人先他一步截了这段姻缘,至此生活便不得沉静。

    神山,海国寺。

    巴桑寺所有的僧人小沙弥都聚在海国寺,神树下是那位来自远方神都巴布白宫的第巴,众人俯首合掌恭敬的迎着那人。

    乌黑的青丝如瀑直垂到腰下,内衬银灰长袍,黑亮锦缎的僧服滚着金亮的边,僧服上精致的绣着金色诡异的经文,眉骨高眼窝微深,深沉第巴手持着圆润玉石佛珠,缓慢的滚着,站在海国寺的最高座上望去,俯瞰着整座神山,以及山下的臣民。

    狭长的眸子幽深如渊,遥望着远处某个方向,低沉的嗓音缓缓道“那孩儿现在何处”

    静立身旁的巴桑寺住持师傅稽首道“那孩儿现在门隅,如今已一十六岁,聪慧睿智,澄静缄默而彬彬儒雅,是个脾性很好的孩儿。”

    第巴桑杰,淡淡的点头,并未再多加言语,眼中浮现出深邃的光芒。

    、草冠

    祁旦缌在半塘遍寻不到汝修,半日后汝修身边亲近的侍卫郝澹前来告知他,说汝修已回了府邸,祁旦缌这才放下了心。

    亥达、云顿与他三人在半塘又停了几日,避过了暑热才回了门隅。

    几人在途中倒也自在,也不着急赶路,清风千里,漫野夏花,嬉闹欢乐很是热闹,云顿眉眼舒展,展现出青春女子开朗俏皮的美丽,祁旦缌看在眼中越发的喜欢。

    云顿这次半塘之行很开心,一路上眉飞色舞的说着,唧唧咋咋的,祁旦缌与亥达也耐心宠溺的应和着,倒也不嫌弃他呱噪。

    亥达就漫野花草,编了个花冠给云顿,云顿也有样学样折了柳枝编了草冠给祁旦缌和亥达一人一个,云顿到底是心灵手巧的姑娘,草冠倒也是精巧,云顿便又采了绿枝给汝修编了个,拿在手中反复看着,云顿在心底对汝修是敬畏的,总也不敢与他太过亲近,而他与祁旦缌哥哥的关系那般好,云顿也不好冷落了他。

    亥达对“花照”宴友之后的事不大有印象,醉酒之后倒在床上便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云顿与祁旦缌正在半塘水中泛舟采莲,汝修也不见了踪影。

    云顿娇羞的半倚在祁旦缌的怀中,软软糯糯的小样子看起来分外可爱,亥达站在塘边看了片刻,才招呼了他们。

    祁旦缌那日重新返回夏月楼,见云顿正垂着头裹着被子发呆,祁旦缌脸上红了红,进了屋,关了门,走到床边将女孩连带着被子一起揽在了怀里,一手温柔的拍着她,柔情道“云顿,昨日都是我糊涂了,冒犯了你我、我这就回去向你提亲,你且放心,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你可还怪我”

    云顿舒服的窝在祁旦缌的怀中,闻言愣了愣,随即“噗”的笑开了,白玉般嫩白的手臂伸出被子,捏了祁旦缌的鼻子,笑眯眯的说道“祁旦缌哥哥怎的这般害怕云顿可还记得昨晚的事,是云顿想要哥哥了,哥哥怎的还向我认错想来该是我对哥哥负责才是啊。”

    祁旦缌被云顿这丫头调戏,有些别扭的抿了抿嘴,然后勾起唇笑了,眉眼之间具是绝代风情,祁旦缌也捏了云顿的鼻子,笑道“你这丫头,怎的还与我玩笑你不知今早我醒来时心中是怎的慌张,你到还有心思取笑与我”

    云顿俏皮的弯了眼睛笑,祁旦缌看了门旁一眼,道“你赶快穿了衣服,亥达见了不好。”祁旦缌放开云顿,垂首背着她站到窗边凝望楼下,想到甚么,紧忙落了窗子,拉上了窗帘,挺直了腰背对着窗子,动也不动。

    云顿不禁觉得好笑,祁旦缌哥哥有时竟也这般可爱。

    三人一路嬉笑回了门隅,分道回了家,祁旦缌见了父母亲,想将他与云顿的事说与他们,而想到父母亲不甚欢喜他与云顿相好,便有些不好开口。

    幼时,父母亲都是喜欢云顿的,云顿灵动可爱,嘴巴又甜,门隅族人都很喜欢她,可不知何时起父母亲对云顿却冷淡了,时常告诫祁旦缌不要与云顿走的太近,祁旦缌问为何,不得告之,他便也只能悻悻然应允,私下自是依然与云顿一起。

    “多仁,这次与汝修一起去避暑,怎没一起回来”父亲道。

    祁旦缌坐于桌旁,回道“汝修说家中有事要处理,便让郝澹告知了我,独自回家了,是为何事,我也并不知晓。”

    父亲平日里带人宽厚热情,是个慈爱的人,此刻却冷了脸,放下手中正在用竹片编织的竹筐,转过脸看他“如此说,便只有你与云顿两人相处且是待了这些许日子”不待祁旦缌解释,父亲便已然怒了脸色,霍然站起身,俯视着祁旦缌道“多仁,父亲多次说与你,与云顿不要走得太近,你自小听话,如今倒是知道违逆父亲了就算你不在意,这种事情传到族人耳中,又是何等的不堪,你让云顿在族中怎的见人”

    祁旦缌慌忙起身安抚父亲,“不只我与云顿,亥达也一同去了。我父亲不要生气,祁旦缌自是会听父亲教诲,只是,祁旦缌不明白这是为何,我与云顿自小便相互喜欢,父亲那时不是还曾玩笑过我与云顿是自小接的姻缘,长大定是一对比翼鸟么为何如今却是这般境况父亲只是反对,却从不曾与祁旦缌说清楚缘由,让祁旦缌如何放弃云顿。”

    祁旦缌说的也是急躁,“我与云顿情投意合,父母亲就算不允,祁旦缌也要娶了她。”

    父亲第一次见祁旦缌这般态度,心中郁结愤怒,大吼一声“放肆这便是你对父亲的态度你的婚事还由不得你做主”

    父子两人正在争论,祁旦缌母亲已将饭菜布好,说道:“先吃饭,等汝修回来,这事多半已定了。”

    祁旦缌不明母亲此话是何意,但也不好与父亲僵着,便坐回了桌前,拿了筷子吃饭。

    不消片刻,汝修便进了屋子,手中拎了红锦带,锦带上结着一簇喜花。见了祁旦缌正坐与屋中,眼神一闪,对祁旦缌父母亲言道“这庄亲事那家已应允了孩儿,不日便可办婚宴,父亲母亲但可放下心了。”

    祁旦缌疑惑“甚么亲事汝修要成亲了么”

    汝修笑着在祁旦缌身旁坐下,偏头看过他说道“父亲说我们家与别家自小定下亲事的,我作为自家孩儿,遵约定成亲也是常理。”

    祁旦缌不明所以,汝修淡笑,眸底闪过一丝恶意的笑,佯装讶异的道“祁旦缌难道不知我们多仁家与云顿妹妹家是定过亲的父亲打算让我与云顿成亲,”说道此处,汝修为难的看了祁旦缌一眼,“虽知晓你与云顿妹妹有情谊,只是父亲这些年对我颇为照料,我也是个懂的恩情的人。”

    “甚么”祁旦缌拍案而起,汝修言至此,祁旦缌自然已懂了其中含义,不可置信的看了父亲一眼,又转过身看汝修,“汝修,你从未曾说过你对云顿有意,为何突然如此即便是为了报恩,你们之间并无感情,此番作为有何意义”

    汝修见祁旦缌这般失态,笑了笑站起身与他平视,轻言道“倒不是毫无意义,”抬了手想要触碰祁旦缌的脸,又停在半寸之处,须臾,又垂了下去,道“有人欢喜有人愁,世间之事不能周全所有人,总归是称了父亲的心意,我要的便是如此。”汝修看着祁旦缌的眼神逐渐幽深,有深邃的光在闪,浓浓翻腾的是不可言明愤怒与嫉妒。

    祁旦缌心惊的退了一步,再看父母亲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心凉若触寒冰,夺门而出,跑去了云顿家中。

    进了大院,院中摆放的是一箱箱的聘礼,箱上捆着锦缎红绸,很是喜庆,祁旦缌疾步走进屋内,但见云顿抽咽的坐在小凳上,紧紧的抓着祁旦缌在她及笄时送与她的缎带,身旁地上扔着云顿为汝修编织的草冠。

    云顿的父母亲也在屋内,倒不似云顿那般哀愁伤心,只是无奈的劝慰着她。见祁旦缌进来脸色变了变,说道“祁旦缌你怎的来了唉此事是你父亲做的主,我们也无奈,他让他的义子来去我们女儿,我们本就不应允,只是你是莲花圣祖转世,我们族人都知晓,又岂敢放肆将女儿嫁与你,岂不是玷污了圣祖的魂灵”

    云顿见了祁旦缌,呜呜哭着扑进了祁旦缌的怀中,喊着“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要祁旦缌哥哥。”

    祁旦缌也红了眼眶,抱紧了云顿,全然不顾此刻他们在长辈面前,不该如此行为,云顿的母亲不悦道“云顿,早与你说过不能在祁旦缌面前放肆,你放手”

    祁旦缌反抱紧了云顿,看向云顿父母道“叔伯,婶娘,我与云顿是自小的情谊,怎能因一个不甚明了的传言就断了我与她的姻缘路我便是我自己,怎会是莲花圣祖如若我是莲花圣祖,我便已断了情根,怎还会喜欢上云顿”

    云顿父母想也是,只是已收下了汝修的聘礼,不好再退回去,且多仁家并不愿云顿嫁给祁旦缌,汝修虽是被贬贵族,身份还是在那儿的,相比祁旦缌而言也是差不了的,如此比较一番,云顿父母为了云顿将来更愿将云顿嫁给汝修。

    云顿父母与祁旦缌父母的态度已然不可变,祁旦缌心中戚戚然,却无从下手,不知所措。

    最后,云顿牵着祁旦缌冲出了家门,门外的天空依旧辽阔,远处隐约可见的雪山依旧晶莹洁净,山下的河水清零透彻,鹿儿的眼眸倒影着人影,马儿的青蹄溅起苍劲的汗水,而少年与少女的心思却不再如当初那般单纯愉悦。

    、惩戒

    人不寐,寂静兰香绕素颜,独缱绻。

    祁旦缌独坐于窗前,清风斜吹入窗,带走了些许暑热,内心里却依旧是烦闷。

    那日与云顿跑出去之后,两人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奔跑,之后便钻进了那片密林,来到那温泉之处,夏日的温泉热气蒸腾,好似一个大蒸笼憋闷的难受,他们二人相偎相依坐在一片儿草地上,云顿抽抽噎噎的哭泣,祁旦缌则是揽着她无声的拍着,眼神看着远处泉中的那块巨石,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直到日头西沉,祁旦缌才携着云顿回了家中,与此事,祁旦缌并不知该如何做,他是家里独子,即便与云顿有很深的情谊也是不会抛下家人离家出走,再者说,他想给云顿一个正式的名分,怎能日后让族人说她闲话

    一番思索之后,祁旦缌便决意去找汝修,如若说服了汝修不再迎娶云顿,那么此事便是解决了一半。

    披了一件薄袍子,祁旦缌便乘着月色寻着去往汝修府邸的路去了,这条路祁旦缌是知晓的,并不难走,只是自从前年之后,他便极少去汝修府中了,印象中的那座府邸富丽堂皇,府里的人神色或淡漠,或匆促,他便显得极其闲适,在他府中也不甚舒服。

    远远地便看见那棕红色的大门前两旁挂着的大红灯笼,让有些冷意的大门多了些许喜庆的暖意,祁旦缌心中一痛,隐隐有些不适。他与汝修之间如今他却要请他成全自己与云顿,实在有些不忍,只是云顿已然是他的人了,为了她即便是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他也只能自私的做了。

    走到门口时,恰逢郝澹开门,祁旦缌对他笑了笑,郝澹开了门侧身请他进门,道“我家主子已经在等您了,请随我走。”

    祁旦缌愣了愣,随即便跟在郝澹的身后走向府内,那时这座府邸,府中的这些奴仆侍卫恍若是在瞬间出现在眼前的,眼前带领着他的这位黑衣侍卫郝澹也是其中之一,而祁旦缌看来,他便是汝修的心腹。

    他从不敢去想汝修究竟是要做些甚么,他的身份使他不敢有任何僭越之举,而汝修竟认了他的父亲为义父,他不知所措,却隐隐的能够猜想到他的意图,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他慢慢的融入自己的生活,,而如今他却已经让他有些绝望了。

    郝澹将他带到一个房前便躬身退了下去,祁旦缌抬脸看了看眼前这扇大门,细细的看着门上雕刻着的图纹,许久才伸出手推开,大门沉重的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倒显得格外亮。

    祁旦缌走进去,见屋内摆设似曾相识,细细辨来竟是与延寿堂的格局是一样的,祁旦缌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异样,左右看去,屋内的装饰摆设相对延寿堂自然是要好上许多,水墨画,碧色墙纸,竟还设了几个“花照”琉璃灯,只是琉璃罩内并不是烛火,却是晶莹的翻着荧光的夜明珠。

    祁旦缌踱步走向西堂,迎面扑来了清凉之气,褪去了他身上的燥气,掀了珠帘进了西堂,但见汝修端坐在桌案前,执笔抒写,并未抬眼看进来的祁旦缌。

    祁旦缌走近了,在他身旁站定,许久才说道“如何你才会放弃与云顿的这次婚事我与云顿已有肌肤之亲。”祁旦缌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启齿。

    汝修停了笔,毛笔一顿,狠狠的点在宣纸上,留下一滩墨迹,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看不真切他的神色,只见他嘴角抿的更紧了些,室内陷进令人不安的寂静,似是想了许久,才听汝修缓缓说道“你为何非要逼我为何要将这种话亲口说与我听”

    只见汝修倏然站了起来,猛的逼近祁旦缌,祁旦缌惊的退了几步,被汝修狠狠的抓住了肩膀,手指间的力道极大,狠戾的似要嵌进他的肉里;祁旦缌皱了眉,肩膀颤了颤抓住了汝修的衣袖,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的束缚,动不得半分。

    “我也不想,只是别无他法,你我之间的事,我并不想云顿也卷进来。”祁旦缌正视着他道。

    汝修冷笑了一声“她从来都在我们之间,如若得不到你,我们就这般彼此三人相互折磨吧。”

    “你竟是如此想”祁旦缌见汝修这般冷酷的样子,心底发凉。

    “即便我不娶她,你与她也是不成,这桩婚事并不是我在阻挠,你也见你父亲的态度,虽是不知为何,你与云顿之间却是不大可能了。”汝修稳了稳情绪,放开了祁旦缌的肩膀。

    重新坐了回去,拿起笔架上的笔继续在宣纸上挥墨,垂眼看着桌案淡淡道“你今夜来找我可还有其他事”

    祁旦缌蹙眉思索片刻,沉沉的言道“如若果真不行,我便只能带着云顿离开这里,我断不能负她。”

    “就只因她已是你的人”汝修氤氲了满身冷然之气,压抑了怒气道。

    祁旦缌默然不语,既然无话可说,他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有细碎声响,不待祁旦缌转过身来便倏尔落入一个宽厚的胸膛内,一双铁臂横在胸前紧紧的抱着他,祁旦缌心底一慌,便扭着那冷硬的臂膀要挣脱,神色遽然变得紧张,“汝修这是在作甚么快些松开我”

    汝修死死地抱着他,让他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汝修年长祁旦缌三岁,体格确是高大健壮,汝修伏低了头,嘴唇偎着祁旦缌的耳朵,轻吐道“如若,你成了我的人,也会这般坚决的要我负责么是否我就可以与你相守一生”

    汝修的话带着团团热气喷在耳朵上,祁旦缌心惊而慌乱,汝修灼热的胸膛透过薄薄的几层布料熨烫着他背上的肌肤,他便扭身挣扎的更厉害了些。

    却被汝修一只手便按在了怀中,汝修将他半抱着拖进了内室,甩手便扔在了那张大床之上,自己覆了上去。

    祁旦缌被摔的有些头晕,却很快的清醒过来便要起身,被汝修更快的按住了双手,伏低了身子,看着祁旦缌说道“我要抱你。”

    祁旦缌瞠目,“你我都是男子,怎能做这种事汝修你不可再如此执迷下去,你放我走”

    汝修低头堵住了祁旦缌的嘴,唇舌纠缠间说道“不你是我的”

    祁旦缌偏过头躲避着汝修的亲吻,汝修面色虽冷,并不暴虐,另一手强势的捏了他的下巴,对着那张让他心魂荡漾的脸亲了下去,强迫的勾缠着他的唇舌。

    祁旦缌依旧很强烈的抗拒着,汝修按着他撕扯着他身上的衣物,本就是夏夜,三两下便剥掉了他的衣衫;浑身赤果的祁旦缌又窘又怒,满面霞红,汝修衣物尚完好,只在相互纠缠间,松了腰带,苍劲结实的胸膛便露在眼前,祁旦缌惊怕极了,手脚并用的捶打着汝修,奈何汝修身姿强壮,体魄凶悍,习武之人力气也是极大,他丝毫躲避不得汝修的侵犯。

    身子突然被一只手握住,祁旦缌颤了一下,那只掌心带着薄薄茧子的手便揉弄起来,使得祁旦缌的心魂都为之颤动,眼中泛起莹亮的水光;汝修见他楚楚动人的样子,心中也是情动,又见那双泪水盈眶的眼睛,心知他是极不愿意的,而汝修却是不愿再继续等下去。

    汝修温柔的亲吻着身下人儿的眼睛、他的脸、他的唇,褪去了衣衫,与他肌肤相亲,彼此缠绵厮磨。

    对于那夜与云顿的欢好,祁旦缌醉酒记忆并不真切,如此舒服到令人羞耻的感觉他不曾有过,可是也是明了男子之间这种事情,难免怪异;他也不知男子之间这种事情到底如何做,迷茫而又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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