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把轩辕蝉送到半道,忽觉得容勉不太对劲,借口府内有事,便绕道离开。
还好他不是路痴,走过的帝都的道又多,很容勉便骑马顺着痕迹找来。可却看到这样的容勉,他的脸上一块又一块胭指粉板落下,露出了里面厚厚疙瘩的红通通皮肤,不仅脸上有,他的身上还有。
苏御俯身将人一把抱进怀内,朝跑回来的石头问。
“王爷,您还是放下少爷吧,他这病可能传染,染上您就不好啦!”石头不会说话,只觉得自己说这话对少爷负责,也是对御尘王负责。
容勉的脸已毁,身上的皮肤比脸上还厉害。
别人看了必会厌恶甚至害怕。
可苏御不会,战场上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
战场之后怎样的瘟疫没遇上过。
很好,他一直侥幸活了下来。
这一次,也不怕。
“不必。你随我走。不要东张西望!”
苏御扯下披风把容勉一裹,扛到肩上,跨上马去,沿着小道朝更远的深僻处而去。
马行得不快,石头勉强能跟上去。
直到去了一处郊外的农家小院,苏御让石头把马藏起来,他抱着容勉就进了屋子。
因为上次容勉被冤杀死武状元一事,苏御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见他。
哪怕这一次中途离开敬王府马车,苏御也觉得身后有跟踪者,这才弯弯绕绕地把人甩掉,来了这处熟悉的农家。
老妇见是苏御,连忙跪拜,被他扶起,扛着容勉送到铺着有些破旧褥子的榻上,将人整个剥开,露出了全部的身体。
只看到上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疹子,十分恐怖。
“婆婆,你过来看看,他这是什么病。”
苏御伸手抚了抚容勉的身上,世上奇病甚多,他自问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这种的。
按说这种疹子不该这么细小这么密麻,而且一层一层地铺下去,几乎要把皮肤撑爆。
超出了苏御平时的所知。
老妇走上前来,石头这时候进来,看到御尘王居然摸少爷的皮肤,那一身皮都渗得他起鸡皮疙瘩,王爷居然下得了手?
“似乎是误食了什么。”老妇看了半晌。
“□□还是?”苏御立即问。
“还是让老妇请个人来,他看得准。”老妇满脸褶皱,可却笑得慈爱。
“快些,他等不了太久了。”苏御连忙点头,不忘嘱咐道。
这个空档,苏御向石头问了些问题,却只得到一堆奇怪的答案,让他无从分析起。
容勉这段日子吃一些自制的奇怪东西,内宅中的饭食也要最好的,还勤奋苦练功夫。今早去了大夫人院内吃饭,就这样。
这些太杂了,从哪里查去?又怎么知道哪一样不含毒物?
扭头看到身子一阵阵颤抖,慢慢变得抽、搐的少年,苏御不敢碰他,只在他无意识伸手抓身子时,按住他的手,可他的右手也已经烂而露骨了。
想到之前他一直拢在袖内的手,苏御不禁心酸,原来他竟是在忍受这样的痛苦。
“勉儿不怕,我在这里守着你,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会恢复健康的,相信我,我是苏御,从来、从来没有过一件事让你失望对不对。”苏御俯在他耳边,轻轻柔柔地低喃。
他的身体渐渐不再抽,但却陷入了一种恐怖的安静,这种安静,苏御并不陌生,他有些慌了,让石头出去叫老妇。
石头手忙脚乱地奔出去,不一会儿老妇回来,身后跟着个白胡子老者,听到说后,便来到跟前为病人扎了针,然后放了几滴血查验了下。
他向苏御行了一礼,恭敬道,“此人是体质问题,大约是吃了不合乎身体的饭食才致如此。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疹子仅仅是起几粒便罢了。因或者是在娘胎中便带了病气,才会如狼似虎地严重。我下一剂药,过了今夜,他便会减轻一些。但要连服半月,才能彻底消除,期间发痒不会消失,再有他以后用食可要多加小心了。”
☆、第68章
大夫说了一翻,便转身出去,写下了方子,老妇去抓药。
煎好了药后,容勉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苏御不放心,亲自喂了他吃药,便让石头去自己暂住的府地找宝义,找他的大夫再来看看。
小小的农家住地,一下子拥挤了起来,看罢之后苏御松口气,看起来确实是容勉体质问题,若如此他便放心了。
“爷,咱们回吧。”宝义可怜兮兮地请示道。
上次因为容勉,这一次还是,还这样大张旗鼓地叫了侍候爷的大夫来,被人看到可要了不得。
“你带人回去吧,我守着他。”苏御冷冷说道。
“属下随在爷身边。”宝义让人把大夫送回去,坚持留下来。
容勉吃了药没见好,但呼吸却均匀多了,苏御总算放了心。
石头见此,忙上前要接过侍候的活计来,被苏御拒绝,“他会到处抓,我守着。”
主子病了,当下人不能休息。
石头只好出门侯着。外面宝义也正在守着,两个人无语对望,这一夜真是漫长。
敬王府内,轩辕墨神色阴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手下,“没跟上?废物!”
“御尘王十分狡猾,在咱们帝都,他却如在自家后院一样,在小巷子内转了两圈,就没影了……”跪在地上的人磕头苦道。
“再找!”
轩辕墨厉斥一记,手下人赶忙起身朝外奔去,“等等!”
想了想,轩辕墨沉着脸道,“换个方向找。”
“世子的意思是?”手下人摸不着头脑。
“潜入容府,去看看容勉在不在府上!”轩辕墨脸上划过道寒光,“若他在还在还好,如果不在……哼!”
“是。属下这便去!”
吩咐罢轩辕墨身往冷香苑去,丫头环儿早早看到世子前来,立时大声叫人行礼。不一会儿自屋内便潺潺而来一名娇柔风仪的少女,见到他后盈盈俯身,“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还敢问我!”
轩辕墨尚很年轻的小脸能阴出水来,冷峻非常地盯了环儿一眼,“在外面侯着!”
环儿哆嗦下,没敢出声,幽幽退下,幽静娴雅的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母亲对你的教养全喂了狗,你居然做出这种事!”
“哥哥,蝉儿只是出去买了匹喜欢的布,这没错。”轩辕蝉低着头,很是委屈。
“莫当我不知道!”
轩辕墨冷哼一声坐到上位,冷睨少女,“派人打听苏御的行踪,故意卡着时间撞上去,装成巧遇……”
“是又如此,我想去见识见识他,这又没什么错。”
轩辕蝉不悦地嘟嘟粉唇,上次在母亲寿宴上,她仅看了一两眼,后来借着众人不注意,又稍稍上去说了两句话,这次才算是与御尘王正式见面了,有何不可。
她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别的闺秀大都可以稍微在外走动一两次,为什么她总要关在府内。
敬王府是金筑起来的,也不可能关她一辈子,早晚她要嫁人的呀。
轩辕墨见自己妹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内心很是气馁,他最珍爱的妹妹,虽然现在还小,以后也总归是要长大了。
那个苏御虽然没什么不好,但他是玄曜国的御尘王。
玄曜又离得那么远。
男子三妻四妾常有的事,轩辕墨担心离得太远,他妹妹终究要吃亏。
虽然从苏御嘴里说出什么一世一双人之类的话,可轩辕墨不相信男人,连他自己在内,尚且喜欢美丽年轻的女子,又何况是苏御这样战功赫赫的王爷?
若是妹妹留在本国,有个什么事,想那个夫婿也不敢反半句嘴。
可现在……
轩辕墨还没动手都知道,明正言顺地斗,他是斗不过苏御的。而私底下、武状元之死已经很明白了,苏御非常狡诈!他像只老狐狸,根本不上勾!
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想对付他,也有点困难。
“哥哥,你在想什么?虽然我比你小,可我部是要嫁人的,难道哥哥留我一辈子?”轩辕蝉上前央求地摇轩辕墨的手,柔柔濡濡地低嚷。
轩辕墨心下稍软,只叹息,“虽不能留你一辈子,但把你放在身边,我总归能放心。谁敢欺负你试试。”
“哥哥,”轩辕蝉抿唇甜笑撒娇,“哥哥在说什么。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可以让我自己处理了。难道我嫁人之后服侍夫君,处理内宅妾室之间的事,你也要亲自来过问?”
“混账!”轩辕墨一拍桌子,面色沉下来,“他敢纳妾试试。什么服侍夫君,你是什么人,居然还要服侍他!”
“嘻嘻,难道哥哥以后不需要嫂嫂服侍么?若是哥哥有像你这样大舅子,你会怎样?”
被轩辕蝉一阵反问,轩辕墨脸闷得发青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妹妹虽比不上公主,但却是被从小呵护在蜜罐长大,要被役使,轩辕墨第一个不答应。
“行了。苏御的事你别管。除非你告诉我喜欢上了,否则别再做今日这般出格的事。这有违你的本份!”
轩辕墨一走,环儿跑进来,“小姐怎么样?世子说什么了?”
轩辕蝉歪头而笑,只是笑得却很冷,“哥哥真是笨啊,忘记了一件事,他还把我当小孩子呢,可惜我早不是那个小女娃娃了。告诉你吧,哥哥在派人盯着御尘王。所以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惹他不高兴,等哪天……嘻嘻!”
漆黑的夜中,屋脊上白袍一闪,一道身影飘落,一整衣衫,之后朝着面前的房门一推,正而八经地进去。
谁知房门被轻易推开了,屋子里面盼得激灵灵跳起来被吓惨的样子。
“容勉呢?”嗅到满室清冷,这个时间了连占墨香都没有,雷震察觉不对,疾问道。
盼香耷拉着脑袋摇头,“少爷跟石头,出去一天了,都没回来。素羽派人来说了,少爷跟石头回府了,谁知他们却没回来。雷震,他们不会是被绑架了吧?呜呜,少爷还中了毒浑身奇痒,怎么办?”
中毒?
痒?
一时雷震有点发懵,他清早离开时,容勉还在扎马步,看起来很健康呀,转眼就中毒?
那么精明的人,会被人下毒?
雷震微笑,正要说什么,突闻外面一阵风声,他猛地抓起盼香,回头往还尚冰冷的榻上倒去,为她盖上被子,示意一下,飞快跳向房梁。
吱呀声,房门被推开,一道全身披着黑衣的矫健男子跳进来,直朝榻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