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的背影看起来如此的瘦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他骗了他,他怎么可能这样对他、任由他这样离开?!
他离开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原本自己期待着,哪怕他只是回眸,或许自己就会情不自禁的上前去拉他回来。
但傅稜雪却走得很干脆,似乎毫不留恋。他不是最了解自己的心软吗?为什么连头都愿意回呢?
秦陌混乱之时,又想起傅稜雪最后的那句话。
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是啊,他的阿雪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的阿雪已经完全的抛弃他了……
秦陌忽然仰天大笑出来,但那笑声中却掺杂了太多的哀伤,使得声音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阿雪……秦陌口中念的,全都是那人的名字。他在回忆着,回忆着这阵子那些虚假却幸福的时光,那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庄主……
丁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秦陌身边,眼看自家主子变得如此颓废,丁叔不由得心疼了起来,蹲下身,轻轻拍着秦陌的肩。
丁叔……他走了吗?秦陌忍着眼泪,声音沙哑,刚刚拚命的吼叫发泄,已经让他发不出什么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丁叔感到事情很古怪,在他看来,阿雪和庄主明明互相爱着彼此,为何会忽然反目?
为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秦陌拾起地上的秘籍,喃喃自语着,既然是为了秘籍而来,为什么又丢弃不要了?
那本秘籍,就像此刻的自己,已经被那人完全丢弃了……虽然造成这种结局的,是刚刚怒火攻心的自己。
可是,他还是舍不得那人离开啊!哪怕那个人只是为了《七剑诀》而来,只是在意那本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徝的破剑谱!
庄主,若是消了气,就快去将那孩子带回来吧!日落的山路不好走,更何况,二庄主不是说最近经常有血魔教的人出没吗?丁叔叹了口气,轻轻拍拍秦陌的手臂,他从未看过秦陌这么在意一个人,既然如此喜欢阿雪,又何必为了些小小的误会而闹翻?
血魔教……秦陌一楞,随即想起,阿雪现在还被沧九追杀,如果让他遇见了沧九,后果将……
他想都不敢多想,立即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顺着长廊跑了出去。
傅稜雪艰难的在山林间行走,身体的痛,还有心里的痛,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扶着树木,他稍稍休息了一会,抬眼看向山涧,心又一次被哀伤压得几乎无法跳动。
自己的确还太过年轻,温柔又强大的秦陌是任性的自己向往的模样,在朝夕相处下忍不住动了心,可没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结局,赔上了自己的尊严和一颗心。
心丢了……该怎么办?找不回来了,就算找回来,也已经不再完整了……
傅稜雪捂住胸口,两道热泪顺着脸颊流下。心好痛,为什么秦陌不愿意听他解释呢?为什么他必须背负如此磨人的任务呢?
秦陌……低声唤着那个名字,傅稜雪闭上双眼,痛苦万分。
自己的任务和目标,一是血魔教的《清心咒》,另一个则是晓剑山庄的《七剑诀》。这两本秘籍是这两大势力的至宝,但是实际上真正盗来,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太大用途。
这不过是给自己的一次试炼,但是他已经失败了……失败的下场,便是永远失去自由,但却远不如失去那人让他感到心痛。
日后永不相见,他的心是否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孤独呢?
沙沙……
这时候,树林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傅稜雪立即抬起头,看向正前方,但是看见的,却是一支划破长空的剑,朝着他胸口刺了过来——
一剑穿心!
阿雪!秦陌发了疯一样的穿梭在树林里,大声嘶吼着那人的名字。
越是见不到阿雪,他的心就越难安,只能祈求上苍保佑,在他找到阿雪之前,他千万不能出事!秦陌默默想着,心里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有种这一次将永远的失去那个人的错觉。
飞跃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秦陌忽然脚下一顿,跳下树丛,落在一片空旷之处。
地下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脸色惨白,浑身冒着寒气。
阿雪……秦陌心慌意乱,虽然尸体之中并没有见到阿雪,但也足以说明他和丁叔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血魔教果然已经盯上了阿雪。
阿雪!阿雪!秦陌竭尽所能大声的呼唤着,脚下加快了速度,顺着地上弯弯曲曲的血迹向前寻去。
一路都有尸体横卧道旁,秦陌翻过一具又一具,心里也越来越焦急。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立刻追了过去,阿雪!
傅稜雪停下了脚步,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低声喃喃着,回家……
阿雪,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先和我回山庄吧……秦陌跳到了傅稜雪身前,按住对方肩膀,但映入眼帘的景象顿时让他心一紧。
傅稜雪胸前有一道大得可怕的伤口,血液从那里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顺着他的躯体流下,衣衫早已让血染红了。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完全失去了颜色,嘴角还挂着一道血痕,被秦陌这么一按,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向秦陌倒下。
阿雪!秦陌的手紧紧抱住了他虚软下去的身子,秦陌心痛得几乎要流出血泪。
傅稜雪努力的睁开双眼,看着秦陌那熟悉又深爱的容颜,轻轻一笑,阿雪再也……再也不会来……纠缠庄主……了……
不,阿雪,不要!什么都不要说,我带你回山庄!秦陌封了傅稜雪的穴位止血,又一把将他横腰抱起。
不……阿雪……不回……不回去……此生再也不……回……傅稜雪紧紧拉着秦陌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说得秦陌懊恼不已,恨不得用力的给自己两个耳光。
我错了,阿雪!是我错了,我再也不赶你走。你回来好吗?你回来我身边,不要……
秦陌哽咽的哀求,却看见怀里之人,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渐渐阖上了双眼。
不!阿雪,你保持清醒!别睡!
生怕傅稜雪将因此永远沉睡,秦陌一边拍着他的脸颊,一边大声唤着他的名字。
只是傅稜雪再也没有醒来,嘴角勾着,似乎是能在死前见到他已很满足,手缓缓从他胸前滑落下来,无力的垂在身侧。
阿雪!秦陌撕心裂肺的大吼,抱着对方身体的双手不停颤抖着,他无法相信,自己即将和他阴阳两隔。
拥抱着阿雪瘦弱的身体,想起自己在这具身躯上犯下的罪行,秦陌暗骂自己的狠毒和残忍,可是……可是他从来没有真心想要离去,更不用说要永远离开他。
不……
树林里传来男人悲伤的哀号,声响震动了天地,令人闻之鼻酸。
少主!
片刻之后,秦陌心灰意冷之时,树林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并且有人焦急的唤着。
出现在无助的秦陌面前的,是一队黑衣人,他们蒙着脸,在见到秦陌和他怀里之人的时候,无不呆住。
少主!为首一人跌跌撞撞的冲上前来,扑向了秦陌,少主这是怎么了?
秦陌已经无力去思考这一路人的来历,他只是紧紧抱着傅稜雪,不想让他的身体变得冰冷,不想他离开。
黑衣首领仔细的查看了傅稜雪的伤口,然后看向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死尸,眉头紧锁了起来,他拉下了面罩,神色哀伤的叹道怪我来迟了一步!
林老伯……秦陌楞楞的看着水伯,眼中没有一丝光采,失去阿雪让他像是顿时失去了一切。
秦盟主,麻烦请将我家少主还给在下!水伯伸手想要接过傅稜雪,秦陌却退后了一步,紧张的看着他。
你要把阿雪带去哪里?
他们要将他带去哪里?带去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吗?不,不行!
不!阿雪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你休想将他从我身边带走!秦陌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护着怀里的宝物,朝着那些妄图染指他宝物的人咆哮着,有些歇斯底里。
水伯打量着秦陌,寻思片刻后,叹了口气,秦盟主稍安勿躁,我们不过是想将少主带回去医治,还望秦盟主能够通融,不要误了少主的性命!
医治?他……阿雪他还有救?秦陌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他看来,怀里的人,此时已经没了气息。
是,只要能回到傲雪谷,自有谷里的神医能够救回少主,再加上傲雪谷盛产治伤圣药雪莲,相信少主一定能够恢复……水伯沉声解释。
秦陌稍稍诧异了几分,抬眼看着那群黑衣人,傲雪谷?你说阿雪是……傲雪谷的人?
傲雪谷是藏在雪山深处的一处世外桃源,谷中多是能人异士,却不愿出谷,所以傲雪谷被江湖中人当做是仙境,而傲雪谷里的,自然都是难得一见的仙人。
虽然说法有些夸张,但这些行踪神秘的傲雪谷人,若出谷入世,也的确有实力颠覆整个江湖!
而如今,林老伯却告诉他,怀里这个瘦弱的少年,就是傲雪谷的……少主?
不错,少主此次出谷,只是为了完成他的试炼,将血魔教的《清心咒》和秦盟主山庄里的《七剑诀》偷取出来。血魔教的《清心咒》早已经到手,不过……看起来,在晓剑山庄这里,少主似乎失败了……水伯目光犀利,一眼便看出自家少主吃了多苦头,眉头紧锁着,难免有些心疼。
失败……失败会怎么样?秦陌一惊,原来阿雪偷取秘籍,只是为了完成他旳试炼?不是为了什么野心?
……如果他真是傲雪谷的少主,这两本秘籍想来也不会放在眼里吧?而自己居然完全不听他的解释……
失败了的话……少主将永世不得出谷!永远失去自由!水伯叹息着,替自己的少主人扼腕叹息。
失去……自由?秦陌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差点将怀里之人摔出去。
他紧紧抱着傅稜雪,贴在他的耳边低声啜泣,是吗……失去自由……你想要自由,想要和我在一起吗?阿雪……为什么我不信任你,为什么我不听你的解释……为什么……
秦陌这才明白,傅稜雪之所以把剑谱还给自己,将他原本已经得到的自由抹杀掉,只为了……这辈子不再相见。
他恨自己,恨被怒火蒙蔽了理智的自己,恨对他如此残忍的自己。
是自己,将他赶出去,是自已将他逼上了绝路,是自己亲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的牵绊。
阿雪应该是痛恨自己的吧……所以他才宁死也不肯回山庄,因为他不会原谅自己、不会原谅这个残酷的自己。
秦盟主,事不宜迟,请将少主还与在下……水伯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伸手抱住了傅稜雪。
秦陌猛地一颤,心里虽不愿意,但是想到傅稜雪的性命安危,只得松开了手,看着水伯将人接过去。
双手相交之时,水伯却忽然冲着他眨眼睛,秦陌立即感觉到那人朝着自已递过来一张纸条。
捏住那纸条,秦陌疑惑的看向水伯,只见对方双眼轻轻瞇起。
水伯按了下秦陌的手背,低声说道一个月后来傲雪谷……或许还能补救……
秦陌一楞,怔怔的看着水伯,再看着水伯怀里那个早已失了生气的人儿。
黑衣人纷纷施展开轻功,迅速的消失了身影,也带走了他心爱的人儿,树林又一次的寂静下来,只留秦陌一人跪坐在地上。
手紧紧捏着那张纸条……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只求阿雪醒来后还能原谅自己。
不,就算他不原谅自己,他也一定要留在阿雪身边,这一次,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止他找回幸福和真爱!
第七章
一个月后。
傲雪谷里寒风凛冽,山风卷着雪花扑打在来人脸上,犹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