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殷世遥喜欢后半句,所以听的时候故意忽略了前半句。
但也只是“听的时候”。
“世遥,不开心吗”一天南宫楚终于问道。
除了晚上殷世遥还能有些激情,一到白天就眼神恍惚,总好像在强打精神,也不再象以往那样爱开玩笑。
殷世遥觉得硬要把自己留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的南宫楚变了,变得就要和这个环境一样陌生。楚以前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起过神仙的由来那时候的话题总是每次的任务,王阁领的言行,暗卫们的笑话,酒好不好喝,下酒的菜好不好吃殷世遥不敢想像,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和楚的羁绊只剩下那根连接着两个人的骨头。
而毁灭一切的不是忘川水,而是楚所在的这个党派,纯粹的逆党
“没事。”殷世遥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焦点。
南宫楚出去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疲倦,晚上也没好好吃饭,躺在床上一语不发,后来要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很温柔,吻的时候也很缠绵。
后来安静下来,南宫楚说“世遥,你的房间他们还留着,整整齐齐的,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你去了暗卫府”殷世遥吃了一惊,经过上次的事以后,他怎么还敢去
南宫楚眨了眨眼睛“看来王阁领在等你回去,明天我送你。”
真的自己可以离开了那楚呢殷世遥本能地抓住了南宫楚的手“跟我一起走”
“傻瓜,”南宫楚笑了一下,“我会去找你,白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喝酒,吃花生,好不好”
一句话就被哄得象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但楚什么时候骗过自己
殷世遥甚至打算好了下一步,只要自己还能回去,就慢慢地去改变这个人,让他再回到以前的样子,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还有机会可是,这个机会,殷世遥没有等到。
顾长风抽了个空子告诉殷世遥“他为了能让你走,昨天连杀了两个人做为交换,都是朝廷重臣,守卫森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太危险了”
、第章
果然象南宫楚说的那样,王阁领见到殷世遥没有表示不欢迎,只是提了句“圣上说你大概是一时糊涂,念在你效力多年的份上既往不咎,你早就该回来了。”
这是圣上的话吗倒像是王阁领一贯的口气。
王阁领亲自把殷世遥送到房门口“以前总是陆离替你收拾房间,现在他不在了,都是暗卫们在打扫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离不在了他怎么了”殷世遥吃了一惊。
“把传国玉玺交出来后他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我都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有玉玺”王阁领无力地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殷世遥没办法好好休息,跑到了陆离的房间。窗明几净,安置过小鸟的盆子放在桌旁,桌上的酒瓶还在,只是里面一滴酒都不剩。
为什么陆离的离去让自己如此伤感也许以前孤独的时候总有这个人陪伴吧,而现在这个人竟然不知所踪那天陆离拿出玉玺的时候,楚也看到了,可是后来一直没有提起过,他们不是一直想得到玉玺怎么会对此事置若罔闻殷世遥既伤感又觉得奇怪。
郁子苏明显消瘦了,苍白的脸色好像大病一场,看到殷世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话,没有了仇视的眼光也没有笑容,就像两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陆离的离去,郁子苏的陌生,殷世遥可以把什么都放下,但唯有一件事不行日子一天天过去,楚怎么没有出现难道他把对自己的承诺忘了怎么可能
王阁领说“之前又有两位大臣遭遇不测,虽然不知道逆党究竟有多少,但可以肯定都是先皇的旧臣,我和圣上商议了一下,决定做一次彻底清洗,灭了对方的气焰。”
“要稳固朝纲,这一步非走不可。”殷世遥面无表情地说。
王阁领知道,只要是杀人的任务殷世遥从来都很热衷,但这次计划规模较大,希望郁子苏也能积极参与,就看了看郁子苏“子苏,你的意思呢”
“就这样吧。”郁子苏淡然说了一句,王阁领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刚才的对话。
这次行动持续了一个月,暗卫府前所未有地大开杀戒,清洗掉了朝廷三分之一官员,每天都有官员府邸血流成河,伴随的是冲宵的火光和黑烟。王阁领心里有一丝隐忧,上千条人命的掠夺给逆党不留余地,同样给自己一方也没留下余地。
每次回到王阁领面前汇报的时候,郁子苏剑鞘里的血能渗出来滴到地上,王阁领颇为愕然,以前郁子苏带人行动的时候自己不动手,全交给手下去做,现在竟然一反常态。
殷世遥越来越烦躁,因为南宫楚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难道逆党在密谋什么新的打算或者,自己应该再去玄清观找他
这天的气氛有点压抑,一场雨从清晨就积聚着,乌云密布了一个上午也没下来。行动已告尾声,时间越来越空闲,殷世遥食不知味地吃了些东西,一抬头,看见郁子苏站在面前。
“吃好了”郁子苏问。
虽然郁子苏似乎没什么恶意,但两个人不可能再成为兄弟、朋友,殷世遥站起来就要走。
“王阁领那里有点事,你吃好了再去。”郁子苏先走了。
殷世遥不明白,为什么“吃”这么重要
王阁领面色凝重,慢慢透露了一个重大消息,圣上昨夜险些遇刺。
哦。殷世遥说。
刺客身手不凡,不过宫中禁卫众多,最后还是抓住了刺客。
殷世遥脑子有点乱。
哪个笨蛋会去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呢
王阁领发现殷世遥的身子抖得象狂风中树上的枯叶一样,就把“不日凌迟”四个字硬是咽了回去。
“世遥,人各有命,这是他的选择”王阁领缓缓说道。这个打击即使对王阁领本人来说,也是突然而沉重。
殷世遥一个字也没听见,即使脑中一片混乱,还是有一个念头在不断闪现楚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去了为什么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分别了吗
“快拉住他”王阁领大声喝道。
殷世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了剑。
握剑的手被抓住了,一个声音静静地说“还有一线机会,你能救他。”
“我能救他”殷世遥呆呆地看着郁子苏。
“世遥,试试吧,只有你能做到。”郁子苏说。
这样诚恳的语气和目光,殷世遥很久都没有看到过了。
每一次都想着不会再见凌若辰,偏偏总是躲不开,殷世遥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无论他要干什么,有怎样的要求,自己咬了牙也得答应。楚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能救他,哪怕从此之后被他嫌弃也在所不惜,象楚那样干净的人,也许自己和他的缘份都是偷来的,总有一天要偿还只要楚活着,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但殷世遥只想到了开始,没有想到结局。
凌若辰闭门不见。
“殷大人,殿下不会见你,请回吧”说话的侍从殷世遥见过,第一次在靖寺坊,第二次在眼前这座宫殿里。
殷世遥没有走,一直跪在宫殿外面,从这天下午直到第二天凌晨。
这是最后一线机会了,随着时间匆匆而过,楚的生命也在加快流逝,哪怕是跪到死,只要凌若辰有一丝答应的可能,自己可以跪到死为止。
殷世遥不能确定大殿的窗帘是不是曾在某一个瞬间微微晃动过,但抬头想看清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改变。
“殷大人”侍从又从大殿出来了。
“殿下肯见我了吗”跪了一夜的殷世遥脸色苍白,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殿下说他已经把你忘了,不想再看到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
殷世遥忽然笑了,凌若辰,你终于做到了,虽然过了这么久,但你还是做到了
“殷大人,”侍从又说,“行刺圣上是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圣上为此事大怒,谁也没有办法,午时就要行刑,殷大人现在赶去刑场,还能再见一面。”
午时就要行刑,还能再见一面。真的,这一面太重要了,要好好问问楚,为什么又想狠心地把自己一个人扔下而且还要告诉他,不管去哪里,休想要甩掉殷世遥这个傻瓜。
不同以往处决犯人,这次动用了军队在刑场戒备,因为之前要进皇宫殷世遥没有带剑,正想从士兵身上夺一把,一柄长剑递了过来“你的”
殷世遥吃惊地抬起头“子苏”
郁子苏淡淡一笑“要不是用了军队守卫刑场,我们两个能把他救出来”
殷世遥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自己只是想冲进去再见楚一面,也许代价会很大,于是对郁子苏说“一动手就是造反,你别打,我一个人进去”
“你一个人进不去,再说,这是我欠你的”
郁子苏很冷静地说完,第一个冲了过去。
太阳就要移到头顶,殷世遥焦急地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但是离刑台还是那么遥远,远得看不清楚的样子。楚穿的大概是白色的囚衣吧,他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他他看到自己了吗
“世遥,看着眼前”郁子苏大声喊了一句。
殷世遥猜想自己大概受伤了,不过并不严重,因为一点也不疼,只要再过一会,就什么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你也小心”殷世遥说。
“都住手全都住手”
像是半空中响起一声炸雷,顿时惊呆了所有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是官服整齐的王阁领,而站在王阁领身后的,是几百名梅花暗卫。
“虽然此人是钦犯,但他以前是暗卫府的人,今日行刑,暗卫府也要送一送”王阁领朗声说道。
“王大人圣上谕旨,任何人不得接近刑场,而且时辰马上就到”监刑的官员立刻跑了过来。
王阁领拿出官印道“我带来了五百人,你这里有多少人要是刑场变成战场,圣上降罪下来,大家就一同担待”
王阁领的身份地位不容小觑,亮了官印又“危言耸听”,监刑的官员只得讪讪地道“万万不可误了时辰”
南宫楚白色的囚衣上有不少血迹,额头上也淌着血,一看到殷世遥就蹙起了眉毛“你这个家伙,非来不可吗”
殷世遥小心地擦着南宫楚额头上的血说“我是来找你算账的,说好的喝酒吃花生呢你这个骗子。”
南宫楚闪亮的眼睛里都是愧疚的神色“世遥,我没骗你,我原本打算这是最后一次了,算是报答救命之恩,然后就离开他们和你在一起,你说去哪就去哪,哪怕真的去一座孤岛。”
冒这么大的险,原来还是因为自己,殷世遥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贴着南宫楚的脸轻轻地说“我知道了,傻瓜,不过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能去,你再也甩不掉我。”
“真的要一起走吗”南宫楚又蹙起了眉毛。
殷世遥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已经越来越短,就快看不见了,就笑了一下“拿了我的骨头想一个人跑我可不答应”
南宫楚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总是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到要留下你一个人,我就觉得心疼,可是一想到你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又觉得心疼”
自己是能让楚心疼的人,殷世遥觉得这辈子已经很满足,脸上也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不过没有时间再说什么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绝不能让楚受凌迟的罪,殷世遥把藏在袖子里的半截剑刃拿在了手里“楚,真的会疼,你怕吗”
南宫楚微微笑了“死在喜欢的人手里,可能是很幸福的感觉。”
真的,自己也这么想,可惜这个机会留给楚了,殷世遥真有点羡慕。
法场上鸦雀无声,都看着刑台上的两个人脸贴着脸喁喁细语,正午的太阳也终于升到了最高处,殷世遥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渐渐模糊了双眼,手里的剑刃剧烈颤抖起来。
午时已到。
监刑官扬起的手就要落下,忽然看到一队穿白衣的人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官员高高扬起手中的缟白诏书“国丧大赦”
“圣上驾崩了”法场顿时一阵骚动,这个时候突遇国丧,天下大赦,南宫楚能够立即获释
“奉御诏,太子殿下溘然仙逝”
、第章
凌若辰用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把我埋在梅花盛开的地方,墓碑上一定要用凌若辰这个名字凌若辰死的时候很平静,只留下了这句话。
难怪他不见自己,那时已经做好打算了吧没想到会是无声的诀别殷世遥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难过来形容,而是一种歉疚,揪心的歉疚,这个人,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楚的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永远留在了自己心里他真的做到了。
“我听说太子去劝过圣上,但是没有用,这是唯一能救南宫的办法了,天下大赦可惜太子还这么年轻”王阁领忍不住长叹,“要是我没记错,再过十天就是太子二十四岁生辰”
再过十天殷世遥愣住了,两年前的那一天,那个下午,自己不但痛打了凌若辰,还狠狠地羞辱折磨了他。
那天,凌若辰说,今天不会再找别人了吧世遥,我说的只是今天。
什么都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不能人会疯掉。
殷世遥喝了很多酒,还好,醉了就能藏进楚的怀里,这个怀抱依然温暖。
“楚,我真的是个妖孽吗”殷世遥迷惑地问。
“世遥,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能让所有的人一个不小心就爱上你,爱得难以自拔。”南宫楚紧紧揽着怀里的人说。
一个月的时间两人都在一起,但南宫楚依然没有回到暗卫府,殷世遥知道,行刺失败,他们的行动不会就此结束。
“世遥,虽然你们清除了很多前朝旧臣,但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圣上已经渐渐失去大臣们的支持,也许不会太久,时局就会变动。”南宫楚说。
“但你说过,会离开他们”殷世遥觉得十分无力,楚已经变了,变得关心时局,有了自己的政见,而自己,对那些丝毫没有兴趣。
“可是形势不一样了,如果哪天突然发生政变,暗卫府一定首当其冲成为目标,最好你现在就离开,跟我走,我们到哪里都不会分开”南宫楚抓着殷世遥的手说。
殷世遥摇了摇头“只有这一件事我不会听你的,你害怕政变所以不敢回来”
“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是怕你出事你不知道你手上有多少人命吗他们不会放过你”南宫楚很少这样大声说话,不过是在客栈里,不会有别人听到。
“没什么可怕的,楚,那你就不要回来了,看着我死吧”
即使没有喝酒,殷世遥也会这么说,只是借着酒意,表达就更直接了。
“你这个笨蛋我怎么会看着你死我只会保护你”南宫楚紧紧抱着殷世遥说。
“楚,还从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呢”殷世遥抬起头笑了一下,摸了摸南宫楚的脸。
就是真有那一天,自己也离不开暗卫府吧投靠逆党或者是任何党,自己绝对做不出来,要是真有政变,倒是一个手刃敌人的机会,如果不是逆党,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傻瓜,我真想把你绑起来扛着就走”南宫楚说着就找绳子。
“绳子对我没用”半醉的殷世遥身手依然敏捷,一下子把南宫楚按倒了,初初只是力气上的较量,后来变成了肢体的纠缠,还有火热的吻。
就像以往的争执最后都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殷世遥也总会做出让步,让南宫楚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这个晚上南宫楚在殷世遥的唇间一次又一次地痉挛颤抖,停下的时候喘息着笑着说“傻瓜,想弄死我吗”
殷世遥看着眼前这张俊美中泛着红晕的脸,邪魅地笑着说“想,那样你就是我的了。”
“那就看看谁厉害”南宫楚不由分说把殷世遥拉到了身上。
这样躺着倒是很舒服,只是不知道楚要干什么,殷世遥刚想翻过身,忽然双腿被分开了。
“你”
南宫楚喘息着,从下面进入了殷世遥的身体。
殷世遥能想像出自己此时的样子,躺在楚身上毫无遮掩,羞耻的感觉和阵阵快意却同时在身体里激荡殷世遥微微挺起腰部,想让身下的楚能更深的进入和享受。
“世遥”南宫楚的喘息和动作都加快了。
小憩的时间不算长,殷世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南宫楚身上,腰被紧紧抱着,而身体某个部份竟然还连在一起。
“楚”殷世遥红着脸轻轻叫了一声。
南宫楚大概还没醒,毕竟刚刚这个姿势对下面的人体力上有很高的要求,殷世遥也不想动,就闭着眼睛享受躺在南宫楚身上舒服的感觉,忽然耳边一阵酥麻。
“你你早就醒了”殷世遥忍不住痒,一边笑一边左右躲闪着南宫楚吹的气,却赖在南宫楚身上不想下去,不过身体一动,连接的地方终于分开了。
“笨,本来好好的”南宫楚忍着笑说。
“谁叫你吹吹气”殷世遥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觉得这一刻简直太快乐了。
“傻瓜,跟我走吧”等两个人都笑够了,南宫楚说。
为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殷世遥摇了摇头“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
“就这样。”
让南宫楚回来的愿望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殷世遥只能退而求其次。每天在客栈里见面,过夜,就像一个临时租来的家,一夜缠绵,天明散去,殷世遥觉得自己和楚过着露水夫妻般的生活,满足过后却一点也没有安全感。
不过楚虽然总是露出担忧的神色,却再也没劝说自己跟他走,殷世遥总算觉得有点安慰。
“最近有些不寻常”王阁领皱着眉头说。
“怎么了”殷世遥问。
“戍边的军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移动了位置,退到了定远城。”王阁领沉思着说。
定远城是边关重镇,在外戍守的军队除非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才能退入定远,而定远也是边关的最后一道防线,有直道直通京城。
“没听说最近边关有开战的消息圣上怎么说”郁子苏问。
“圣上已经派人去查问,还没有收到确切回复。”王阁领说。
殷世遥以往并不关心这些时局动向,但和南宫楚一起时间长了,也变得敏感起来。
“朝廷的军队现在都是如何分布”殷世遥问。
王阁领意外地看了殷世遥一眼,然后说“主要军队都在江北这边,但只有丁大人的军营护卫京城,其余各营都在边关。”
“丁大人的军营有多少人边关的军队又有多少人”殷世遥追问道。
“丁大人麾下有八万人,边关的军队大概共有二十万世遥,你问这个做什么”王阁领更诧异了。
“大人,听说从定远城走直道到京城,骑兵三日可达,最好防范一下。”殷世遥说。
王阁领忽然一皱眉头“边关守将徐大人以前对先皇十分效忠,圣上即位后他辞官在家,后来圣上几番派人相劝,他才重新回到任上,难道”
“世遥,是他对你透露的”郁子苏小声问道。
郁子苏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隔阂少了,也更容易接近,殷世遥觉得最好还是把他带人来抓南宫楚的事放在一边,自己心里已经很乱,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他只是说时局可能会发生改变。”
“你不替自己打算一下”
“怎么打算”
“离开。”
“离开去哪”
“去找他,和他一起可能会安全。”
殷世遥十分诧异,郁子苏竟然会这样说不过自己主意已定,谁说也没有用。
“子苏,是不是你怕了”殷世遥问。
郁子苏摇了摇头,半天才说“我只是觉得很累了。”
、第章
殷世遥也觉得很累,并且时常隐隐不安,不知道自己和楚这样下去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还不如快点到来。
圣上派去边关查问的人回来了,据说连徐大人的面也没见上,原因是“军务繁忙”。王阁领立刻采用了殷世遥的建议,进言圣上,丁泽安的军营随即收到了加强部署和戒备的命令,并且进入了战备状态。
圣上还做了一个安排,让两个亲信将领到边关接替徐大人的职务。
“这是一步险棋,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做。”王阁领摇着头,神色凝重地说。
暗卫府又接到了行动任务,这次执行的地点不是某个官员大臣的府邸,而是渡口。
不同寻常的气氛连日来笼罩城中街道上有很多带着行李拖家带小的百姓都往渡口的方向而去,道路不象以往那样宽阔通畅。
“过了江就是南方,那里相对太平一些。”郁子苏说。
“南方是陌生的地方,这些人连家都不要了吗”殷世遥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丁大人的军队开始满城戒备,城里就一直传闻要发生动乱,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家可以重建,但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郁子苏说。
这天的任务是到渡口阻止准备过江的官员,圣上的命令是一旦发现就地正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殷世遥不太想这么做。
据说最近已经跑了好几个官员,圣上大发雷霆,在朝中颁布了“对潜逃官员一律杀无赦”的警告,但好像没有太大效果。
江边渡口停了很多大船,这条江很大,沿江而下到南方,路上要走三四天。除了正在上船的百姓,远远看到还有几辆官员的马车停在渡口。
也许是秋天就要到了,看着渡口就要启航的几艘大船,阵阵江风里带着陌生的潮湿扑面而来,殷世遥有一种黯然萧瑟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殷世遥勒停了马,做了个手势让手下的暗卫们停止行进。
“杀完人回去复命。”郁子苏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眉目如画清秀斯文的人也开始嗜杀了,这是最近一直让殷世遥感到意外的变化,但谁又不会变呢都是因为心里的那份执着,当初自己的改变是因为被迫失去,而现在郁子苏的改变,是因为终究没有得到。
“子苏,我想放过他们。”殷世遥凝视正在上船的人群说。
“你”郁子苏诧异地问。
“如果真的大势已去,就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吧。”殷世遥说。
郁子苏愣了一会,忽然笑了一下“那就听你的,谁让我欠你的呢”
因为曾经打过自己,还是因为那些言语上的伤害殷世遥不愿意多想。
复命的时候殷世遥没有说话,郁子苏说在渡口没看到朝廷的人,王阁领听后一直沉默,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南宫楚很晚才回到客栈,一开口就是陌生的话题“世遥,听说南方的风景很好,四季都很温暖。”
“和我们有关系吗”殷世遥问。
自己越来越不懂楚了,以前两个人之间那种默契早就在渐渐消失,就像手里的沙子,越想抓紧越抓不住,会不会有一天全部失去一粒也不剩
“世遥,你也走吧,去南方,等我。”南宫楚说。
殷世遥象听天书一样听完了这句不长的话,然后说“这次不是让我跟你走而是去南方”
南宫楚说“你杀了太多的人,在他们的名单上,你必须走,我想明天就送你”
“你闭嘴”殷世遥猛地站起来,“你以为我会怕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南宫楚立刻抓住了殷世遥的肩膀“世遥马上就要出事了我知道你不怕,怕的是我,我怕你”
殷世遥一把推开南宫楚“谢谢,留着担心你们的人好了用不着担心我,我是死是活,和你没有关系”
南宫楚愣住了“你你说什么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殷世遥笑了一下“你从来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根本不管,我们之间除了这张床,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回暗卫府,重新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但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明知是死路一条,难道还要坚持走下去何况我不能看着你死”南宫楚激动地说。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我就一定会死那就较量一下”殷世遥一个字也不想再听,手按在了剑柄上。
“冥顽不灵”南宫楚一把按住了殷世遥的手,“这些年你变了,变得太任性”
殷世遥颤抖了一下“你说这些年”
南宫楚把殷世遥的剑夺过来扔在地上“这些年你过得乱七八糟,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是为你好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
殷世遥只听到了“乱七八糟”四个字。
“南宫楚,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喜欢你,就可以随便指挥我这些年我喜欢的人多了,没有一个像你”殷世遥还没说完,一记耳光清脆地落在了脸上。
“不是心里的话就不要胡说八道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南宫楚的眼里冒着寒光。
已经收不回来了,殷世遥心里一阵阵撕裂的痛,四年的黑暗时光都过去了,到最后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真的变了吗也许是的,不然怎么会说出那句伤人的话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楚一定恨自己吧殷世遥不敢抬头。
一只手轻轻地在殷世遥嘴边擦了擦,同时响起了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世遥,对不起疼吗”
一股腥甜的味道,殷世遥无力地抹了一下嘴角,看也没看手上沾的血,只是笑了一下,笑的也很无力。
“我知道不是真的,”南宫楚低声说,“是我不好,一生气,没控制住。”
“是真的,都是真的,所以别管我了。”殷世遥笑着说。
南宫楚还是小心地把殷世遥嘴边的血都擦掉了,然后抱着殷世遥说“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你这个家伙,除了任性就是傻,傻得不会说话,连骗人也不会。”
殷世遥还是笑着,不过笑着笑着就靠在了南宫楚的肩膀上,眼泪也掉了出来。
“一起走吧,不管去哪里,都要一起”殷世遥喃喃地说。
“你答应了”南宫楚脸上露出了微笑,眼睛里的光泽顿时明亮起来,殷世遥很想触摸这双眼睛,那一定象是触摸星星的感觉。
“世遥,你先走,明天一早就走,到了那边等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只要局势一稳定,我马上”
殷世遥摇了摇头。
“怎么”南宫楚又不安起来。
“那就睡觉吧。”殷世遥闭上眼睛,无力地倒在床上。明明星光就在眼前,可为什么总好像那么遥远
争吵没有再发生过,因为再没有机会。第二天天不亮殷世遥就悄悄离开了,晚上南宫楚没有来。第三天突然有军队出现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城门立刻关闭了,丁泽安的军队沿城墙严密防守。宵禁也比往日严格,但殷世遥还是去了客栈,南宫楚还是没有来。
殷世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一直被楚担心着,却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不会有危险,或者,他在生自己的气因为自己不肯去南方
“你去哪”郁子苏在门口拦住了牵着马向外走的殷世遥。
“出去走走。”殷世遥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
“你去找他”郁子苏问。
竟然被看出来了,殷世遥也就不再说话。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找你”郁子苏突然问道。
他怎么会知道
“你说什么”殷世遥愕然抬起头。
郁子苏叹了口气“两个晚上,他都没进客栈,因为后面有人跟着他,你要是去找他,你们两个都会有麻烦。”
真的楚竟然到过客栈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才没有进去
“你怎么知道”
隔了良久,郁子苏才说“我知道你们住在哪,虽然是普通的客栈,但就像家一样,一定非常温暖。”
殷世遥愣住了,郁子苏每次都跟着自己吗看着自己和楚在客栈里见面,甚至还有更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两个人无言相对,站了良久,郁子苏转身离开了。
、第章
城门一关,通往渡口的路自然也断了,殷世遥觉得多少轻松了一些,毕竟,自己还是和楚在一起,在一座城里。
城外的军队开始攻城,陆陆续续围城的军队数量增加到了十五万,丁泽安不敢开城门迎敌,只能死守,但是谁都知道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很久。
“一个月吧。”丁泽安皱着眉头说。
“不管能守多久,没有后援是最大的麻烦。”王阁领说。
“南方有不多的兵力,大概三万左右,但消息送不出去,不然前后夹击,能重创叛军。”丁泽安说。
王阁领思索了一阵,目光落在了殷世遥身上“世遥,你愿不愿意走一趟”
殷世遥想都没想过自己要在这种情况下去南方,不过还好,只是去一趟,不用久留,刚要答应,郁子苏抢先开口了“就是能到渡口,也没有过江的船。”
“其实,”丁泽安有些尴尬,“关城门那天我就在江边准备了一艘小船,打算万一形势不利让手下过江送信,可惜没有合适的人选,我那些士兵擅长的是群体攻杀,想单独冲过敌阵太难了。”
真的,这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任务。
“既然有船,那就让我去吧”郁子苏说。
“你”殷世遥十分惊讶,这种事也有人抢
“子苏,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论身手,世遥去更稳妥一些”王阁领也稳妥地选择着用词。
“大人是说我比不上世遥”郁子苏不服气地说。
“不是,子苏,走这一趟不难,留在城里反而最危险,万一城破了,你就要负责指挥手下保护大人,保护圣上。”殷世遥立刻说道。
郁子苏想了想说“好像不太对”
“就是这样,不用想了”殷世遥急忙打断他。
郁子苏没想明白的是,殷世遥玩了一个“时间差”能不能冲到渡口和城会不会破,结果绝不会那么巧合地同时发生,总会有先后。
“你可不能死了”郁子苏少有地啰嗦起来,还在殷世遥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如问丁大人要一套盔甲,那种连脸都盖住的”
“那么笨重的东西穿上连马都上不去,对了子苏,你今天怎么了”殷世遥擦着剑,觉得郁子苏简直一反常态。
郁子苏不答反问“万一对方放箭,你怎么办”
“我又不会站在那里等着挨箭,再说,你不是还让人对我放过箭”殷世遥本想开个玩笑,不料郁子苏的脸立刻白了。
“世遥,其实我一直想说对不起,可是说了没有一点用,就是你能原谅我我自己也不能我一辈子都后悔”郁子苏的声音竟然嘶哑了。
“好了子苏,这就是你对我的临别赠言太沉重了吧就不能说点别的再说我早都没记那些事了。”殷世遥赶忙说道,还送出一个笑脸。
郁子苏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世遥,你一定得回来,不要随随便便就死了。”
殷世遥把擦好的剑放回剑鞘“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郁子苏点点头“记住他还在城里。”
这真是一句暖心的话,尤其从郁子苏口中说出来。
殷世遥挤了挤眼睛“谢谢子苏”
“你真”郁子苏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嗯什么”
“难怪谁都喜欢你,原来你这么可爱。”
殷世遥是红着脸离开的。
原来郁子苏是这样一个家伙,会当面说别人可爱的家伙。
一到夜里攻城就停止了,叛军退后安营扎寨,殷世遥在黑暗的掩护下出了城门,前面就是对方的营地,在城上看到有一里多宽。
这是通往渡口的唯一路径,当然,也可以绕路,但城已经被围住,就是选择对方的薄弱环节进行突破,只要一开始动手,对方首尾呼应的大营立刻就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士兵,所以还是行不通。
殷世遥没有犹豫,拔剑在手,忽然后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不要去”
楚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
“你要干什么”殷世遥的惊喜瞬间被愠怒代替了,多日没看到楚了,可现在不是时候,自己被他跟着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回去你冲不出去的”南宫楚穿着黑色的披风,帽檐遮住了半张脸。
“你就是这样跟着我出城的”殷世遥明白了,开城门的士兵一定把他当成了和自己一起的人,而且楚很小心,一直保持着距离没有让马跑起来。
“傻瓜,你想过江报信”南宫楚催马上前,一把拉住了殷世遥的马缰。
楚真不该在这时候跑出来,但是已经到了对方军营前,他想拦也拦不住了。
“放手你回城里去”殷世遥扯回缰绳,转过马头就向军营冲去。
“笨蛋,你是去送死”南宫楚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军营前的一定是敌人,对方连话都没有问,立刻点燃火把,潮水一样的士兵围拢着冲了过来。
殷世遥当然不会恋战,为了保持体力,只打开面前的道路,不以杀人为目标,可是发现南宫楚竟然在和自己一起突围。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殷世遥彻底混乱了,楚在杀他们自己的人,自己的士兵。
南宫楚的脸在月下显得冷峻而苍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放下剑,就不能保护你”
这样的抉择对楚来说一定很艰难吧殷世遥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即使是两个人,也难以突破越来越多的敌人。
“楚,你回去,我去渡口,两个方向,他们不会追你”殷世遥大声喊道。
“傻瓜,这次你想扔下我吗”南宫楚说。
还没到叛军大营的中心,体力已经开始下降了,殷世遥知道南宫楚一定也是一样,现在回头还有力气回到城下,可是,该怎么说服楚
“别想花心思骗我回去,注意看着眼前”南宫楚快速说道。
“知道了也不用说出来吧就你聪明”殷世遥尴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