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韶走到她身边,捏开她的嘴巴,丢了一颗药丸进去,沉声道“绿珠,我知你服侍神乐已久,虽为侍女,说话却极有分量。告诉底下人,神乐重病,宫中事务皆由我处理,若有不服者,可来挑战,华韶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绿珠瞪圆了眼睛“宫主呢?”
“这不是你该问的,照我说的做便是。若是你好好听话,解药到时候自然会给你,至于你的宫主,我也会让你见到他的。”
“小公子何必如此麻烦,宫主说过,即便是你要他的宫主之位,他拱手相让便是。”
“我不要他自愿给我,我就是要偷,要抢。”华韶咬牙恨恨道,拍开她的穴道,“你走吧,若今日之事对外泄露半个字,小心卓先生和纪寒的命。”
“纪寒是你抓的?”绿珠吃惊。
华韶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乖乖的,他便会很安全。”
绿珠自己身中剧毒,纪寒和卓文渊的性命又都掌握在华韶的手中,虽然惊讶于华韶的一夜突变,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保全三人的性命,只好照华韶吩咐的做。
至于卓文渊,华韶派人将他关在地牢中,并拿了百里神乐的令牌,吩咐底下人将韩芸放了出来。
韩芸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百里神乐的下落。
“他死了。”华韶面无表情的道。
韩芸吃惊“你真的杀死他了?”
华韶淡淡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华公子救了韩芸,韩芸即便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会尽所有能力帮助公子的,但请公子吩咐。”韩芸抱拳道。
“很好。”华韶在案上取出一份卷宗交到韩芸手中,“这是扶摇宫十二分堂各堂主的资料,我要你收服他们为我所用,若不能为我所用的,想办法除掉他们,堂主之位由我们的人补上。半年的时间,你能做到吗?”
“韩芸自当尽力。”
流云寨的姐妹们大仇得报,华韶当得上韩芸的恩人,在华韶急需用人之际,韩芸又被委以重任,自然心中十分感激,收服各堂堂主很快就有了结果。除了两人反抗被暗中除掉,其余十人皆表示愿奉华韶为宫主,誓死效忠。
华韶将信笺放在火上烧了,冷冷吩咐道“绿珠,告诉底下人,神乐风寒未愈,又兼旧伤复发,已经不治身亡,从今以后,由我华韶接替宫主之位。”
绿珠抖唇问道“小公子,宫主他到底在哪里?”
“他死了,被我一剑刺中心脏,绞碎了长生蛊,此刻就躺在地宫里。绿珠,在我手底下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绿珠面颊陡然苍白“宫主他……真的死了?”
华韶未理会她的话,转身朝外走去,来到地牢中。地牢中关押着一个人,若想成功接任宫主之位,必须获得这个人的帮助。
“宫主呢?”纪寒冷声问道。自那日被华韶暗算,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快一年的时间了,虽与世隔绝,心中却总有不好的预感,或许这种预感就是来自于眼前少年的变化。
他真的是变得太多了,若非那副相貌,纪寒几乎以为眼前这个人是另外一个人。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随我?”
纪寒冷笑了一声“纪寒这辈子只会奉百里公子为主,华公子既然背叛了百里公子便当不得纪寒的主子,请华公子立即离开,以免纪寒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华韶沉默片刻,忽然低低的叹了一声“你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让他们告诉我一声。”
纪寒默默的看着华韶离开的背影,沉默的坐在地牢的角落里,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前忽的投下一片阴影,纪寒抬头,目光与来人对上,眼中一片震惊之色“宫……”
得不到纪寒的相助,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至于卓文渊,华韶是不敢近他身的。卓文渊擅毒,下毒手段令人闻所未闻,江湖传言,即使与他对看一眼都有可能中招,若非上次是偷袭,只怕武功再高的高手都会折在他手里,华韶自然不敢乱来。
华韶烦恼了两日,忽然有人来报,说纪寒要见他。华韶心中十分欣喜,急忙去牢中见了纪寒。
“你果真愿意助我?”华韶不可置信的问道。自上次纪寒拒绝了他,华韶就再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宫主生前十分宠你,想来也不希望看到你陷在困境中的模样,纪寒并非助你,只为圆满宫主的心愿。”
“你、你知道了?”华韶吃惊。
纪寒忽然抬起眸子,眼中一片愤怒之色,厉声道“华韶,枉宫主如此看重你,你为何要那样绝情待他?”
华韶凄惨一笑“你们每个人都在怪我伤他,他伤我的时候,你们又何曾怪罪于他?也罢,是华韶生来命贱,活该被人折磨而已。”
少年仓惶转身,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纪寒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就要来了。
华韶抱膝躲在大床的里边,瞪大眼睛看着寝殿的大门。他知道,很快神乐就会推开那扇大门,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拼命的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他。
已经好几个月了,夜夜如此。刚开始的时候华韶忙着夺权,并无闲暇去想百里神乐,可是自他接任宫主之位闲下来以后,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百里神乐满身是血的样子。有的时候,会是一副白骨,就那么阴森森的立在床前,用空荡荡的眼眶看着他。
华韶甚至不敢深眠。
华韶眼圈周围的青黑色越来越重,整天恍恍惚惚的,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害怕,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所有人都不明白,连百里神乐那么厉害的人都能折在他手里,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华韶全身剧烈一抖,往被子里缩了一缩,抬头却见绿珠捧了个兽形香炉进来,温声道“宫主,奴婢调了些安神的香,放在殿中,希望今晚您能安睡。”
“绿珠,你看见我这个模样,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恨?”华韶哑着声音道。
绿珠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初时我确实怨你害了宫主,但后来一想,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宫主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怨不得别人。我们做下人的,生来就是贱命,无所谓谁是主子,谁肯赏我们一口饭吃,让我们有地方栖身,我们便认谁是主子。您也别多想了,逝者已逝,宫主生前甘愿折在您手里,想来死后也是舍不得动您一根汗毛的。”
“绿珠,我本来不想杀他的,真的。”华韶默默垂下眸子,声音低了下去,“是他要我死,他要我给他陪葬,我害怕。即便不用给他陪葬,神乐他贪我相貌,可是我终究会慢慢变老,他那样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不想被他用残忍的法子来保存这张脸这副身体,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和普通人一样活到老。我真的害怕,他活着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他在我体内种下奇怪的蛊虫,那些蛊虫慢慢啃咬我的内脏,很痛。他死了,我依旧每天做噩梦,梦见他满身是血的回来报复我,我真的是怕极他了。”
窗户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华韶猛的抬起头,眼中皆是戒备“什么声音?”
绿珠走到窗边,看见一抹白影迅速的闪进阴影中。她若无其事的将窗门合上,转头对华韶道“没事,是只猫而已。”
“是小黄吗?”华韶问。
“嗯,不过已经走了,不知又跟哪只猫出去野了。”绿珠重新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您别多想,宫主他从来没有想过用那些残忍的法子待您,即便是死在您手中,他也不恨您,更不会回来报复您。您刚继任宫主之位不久,若整天精神恍惚,只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我会好好歇息的。”华韶颔首。
绿珠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华韶道“奴婢今日去见卓先生了,卓先生有句话要奴婢转达给您。卓先生说,愿意摒弃前嫌,为公子卖命,还请公子给他一个机会。”
“我知道了,你拿我的令牌去,叫他们放了他,安排他去分堂做事,等有了成绩再调回来。”
绿珠犹豫“卓先生擅长毒术和医术,放在公子身边岂不是更好?”
华韶摇头“他那人阴沉沉的,我不放心,还是先放在外面。”
绿珠失笑,若是外面那人听见华韶对卓文渊的评价,只怕又要笑上半晌。
作者有话要说
☆、66
有了绿珠调的香,夜里果然没有再做噩梦,只是睡梦之间,依稀觉得有只手在轻轻的摸他的脸。
华韶猛的睁开眼睛,寝殿内一片明亮,原来天已经亮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那只手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一点都不似在做梦,仿佛真的有人坐在他身边默默盯了他一宿。
华韶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被自己压出来的痕迹,床上根本没有别人的痕迹。好不容易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却疑神疑鬼,华韶暗笑自己多心。
绿珠服侍他用过早膳,华韶道“去百里山庄的马车可备好了?”
“回公子的话,已经备好了。”
“通知纪寒,即刻启程。”
华韶巩固权力后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将南雪歌从百里山庄接出来,虽然姜末说南雪歌已经加入百里山庄,但上次百里神乐放任百里无伤带走南雪歌的那件事一直是华韶心里的一根刺,他不提,并不代表他不介意。
况且南雪歌从来就没有表示自己愿意委身于百里无伤,他们百里家最擅长的就是逼迫别人做不愿做的事。
南雪歌十五岁拜入山门,因为拜的是掌门的座下,一入师门便是大师兄。
那时候的华韶只有九岁,因为资质普通,整日里只知拼命的练武,很少与师兄弟们交流,倒是南雪歌自第一眼瞧见他,便与他十分亲近,好东西都拿来和他分享,教他学武,与他共榻,帮他融入师兄弟的圈子里。
早在华韶心里便已经把南雪歌当做大哥,南雪歌也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照顾,两人的关系自然比普通师兄弟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