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带上吧。”老鬼沉吟道。
第二日一早,给华韶的伤腿换了药之后,由狗蛋背着华韶,三人一起出发去了福来客栈。
狗蛋身强体壮,反观华韶,一直都是瘦瘦弱弱的样子,背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在柜台处报出了房间号,店小二立马殷勤的将三人领到了天字一号房。推开房门,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用白布遮着。老鬼上前正欲探个究竟,忽然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原来是店小二在外面将门反锁上了。
“遭了,有埋伏。”老鬼低喝,推开窗户,果然见漫天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老鬼连忙关了窗户,回头对华韶苦笑道“连累你了。”
华韶摇头“先生不必愧疚,当下之际逃出去才是正经。”话音刚落,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闯进来三个黑衣杀手。
老鬼立刻与那三个黑衣杀手缠斗起来。狗蛋将华韶放到一边,上前帮老鬼。
华韶观察着黑衣杀手的杀人手法,联想起昨日何长老与老鬼说的话,不禁皱眉“这不是扶摇宫的人。”
扶摇宫训练杀手自有一套方法,他们的武功招式都是由百里神乐亲自指导的,百里神乐教他们的武功他见过,不求有多高深,只求杀人够利索。而闯进来的这三个人明显不是职业杀手,因为他们都很惜命,进攻时顾忌太多,所以迟迟不能得手。
有杀手注意到不能动弹的华韶,想打他的主意,华韶立刻察觉,拿了个杯子朝那人掷去,直接击中了那人的小腿。那人腿一弯,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狗蛋立刻拿起板凳砸的他满头血,回头朝华韶笑道“华韶,你真厉害。”
华韶不语,偏头看窗外。这些杀手并不让人头痛,真正让人头痛的是窗外的箭雨。除非他们穿着传说中刀枪不入的软猬甲,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平安穿过那些箭雨的。
这边老鬼将两名杀手解决了,同样满脸忧愁的看着窗外。
“看,那是什么人?”狗蛋忽然惊叫,指着窗户对面的屋顶。
只见对面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着粗布衣裳,袖子高高的卷起,头发随意的系在脑后,身后背着的铁剑用粗布层层裹着,见华韶他们望过去,那人也朝这边望来。
如果华韶没有看错的话,那人似乎还对他眨了眨眼睛。之后便见他突然飞身而起,双手挥出一把寒芒。
华韶单腿跳到窗户边,只见埋伏在窗下的弓箭手纷纷倒地,眉心处插着一枚银针。
“他是谁?”狗蛋出声问道。
“梅花针,他是梅林姜家的人。”老鬼道。
只见那人忽然飞身朝这边掠来,落在窗台上,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我确实是姜家的人,我叫姜末。”
几人在官差赶来之前匆匆离开了客栈,之前的破庙也不敢再待了,至于城里肯定是要被封锁的,他们出了城,在周边的小村镇租住了一间屋子。
姜末夜里去城里偷了点药材出来替华韶换了药。
华韶见他十分殷勤,不禁存了几分怀疑。他向来藏不住心事,这怀疑便写在了脸上。
姜末哭笑不得,只得摊牌“你不必怀疑我,我是你大师兄的朋友,他知道你与扶摇宫主在打赌,托我过来助你。”
华韶怔住“大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他还好。”姜末顿了一顿,“他加入了百里山庄,有百里无伤这个大后台,能坏到哪里去。”
因为现场还有黑衣杀手,这桩杀人案很快就被当地官府判为江湖仇杀不了了之。城里的封锁彻底解除后,华韶考虑到自己和百里神乐的赌约,不想连累到老鬼和狗蛋,于是向他们告辞。
老鬼没有挽留,只乐呵呵的笑道“年轻人多出去走一走是好事。”
倒是狗蛋红了眼睛,送了华韶好几里路。
马车是姜末租来的,因为华韶腿上还有伤,速度并不快。华韶趴在车窗上往回望,见狗蛋还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朝他挥了挥手。
“华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狗蛋大声喊道。
华韶只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天黑的时候到达下一个城镇,华韶掀开帘子透气,姜末回头看他,笑道“累了吧,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歇歇脚。”
“谢谢你,姜公子。”
“不必谢我,早说了,我是受你大师兄之托。他救过我,我报答他是理所当然的。”
华韶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见一队人马自城外疾驰而来,当先一人白衣胜雪,微微偏头,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华韶脸色微微一变,立马放下帘子缩回马车中。姜末似乎也注意到了,脸色有些难看,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敛了脸色,安心赶车。
自城外疾驰而来的确实是百里神乐一行人。
与百里神乐并排驱马的是卓文渊,因为刚得了消息,说在流云寨发现华韶的踪迹,百里神乐心里一紧,偏头认真听他们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华韶。
卓文渊道“小公子离开扶摇宫后,先去买了一套衣服换上,将换下来的衣服当了三两银子。三天后又出手救了一位卖花的姑娘,给了她一片金叶子和一些碎银子。”
这些消息的自然是那日被华韶揍了的几个无赖,他们被华韶狠揍一顿,在床上躺了几日,心中十分记恨,后来见有人通缉华韶,连报酬都不要了,无条件线索。当然,后来他们又被揍了一顿。宫主说过,凡是说华韶小公子坏话的,一个字,揍。
“后来我们调查到小公子遭到了袭击,袭击他的那一拨人正是流云寨的人,而之前小公子出手救的那位姑娘就是流云寨的副寨主。那流云寨的大当家见我们小公子生的好看,强迫他留下来做夫君,不料成亲的那天晚上被小公子制住,让小公子逃了出去。”
“吩咐下去,让纪寒留下活口,我还有事要问她们。”百里神乐道。
明月当空,一人白衣胜雪,乘骏马飞驰而来。
百里神乐从马背上飞身掠下,落于众人身前,驻守在流云寨的扶摇宫弟子立刻跪地齐声喊道“恭迎宫主。”
百里神乐微微抬眸,冷声道“带人来。”
纪寒点头,吩咐下手“将流云寨主韩芸带过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韩芸押了过来。大抵是之前经历过打斗未得到休整,女子发丝凌乱,一脸血污。她抬起眸子来,看向百里神乐“你便是扶摇宫主?便是你让人灭了我流云寨?”
“大胆,谁允许你直视宫主的!”一名扶摇宫弟子斥道。
百里神乐道“韩芸,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华韶去了哪里,我饶你性命。”
“华韶?”韩芸一愣,继而露出恍惚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便是因为华韶吗?所以你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她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目光狰狞的看着百里神乐,“我不会告诉你的,他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经成过亲了,我不会让我的夫君落在你手中的。”
百里神乐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纪寒见势头不对,立马喝止她“住口!”
百里神乐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让她说下去。”
韩芸似乎已经摸到点什么,但依旧不可置信。思及到寨内姐妹们的惨状,她狠了狠心,道“你可知他成亲当日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就是你,他还说,他终有一天会杀了你,然后带着我隐姓埋名,过正常夫妻的生活。”
纪寒已经不敢去看百里神乐的脸色了。
“正常夫妻……”百里神乐喃喃着,忽而抬眸,眼中冷光乍现,瞬间就到了韩芸身前,一只冷冰冰的手紧紧的扼住了韩芸的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韩芸的错觉,她已经听到了她喉骨断裂的声音了。
“说,华韶在哪里?”
韩芸脸上一片苍白,抖着声音道“他、他……那日我射伤了他的小腿,他从斜坡上滚了下去,但斜坡下是一片山林,我、我们没找着他。”
百里神乐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冷道“你最好求上天保佑他还活着,否则后果……”
韩芸打了个寒颤。
百里神乐道“传令下去,立刻去周边城镇的医馆查探,但凡有买伤药的都给我仔细留意着。”
纪寒从下属手里取来一个包袱递给百里神乐“宫主,我们还搜出了这个,是华公子留下的。”
百里神乐将包袱打开,首先从里面拿出了一件雪白色的狐裘,想起卓文渊向他禀告过华韶将他送给他的衣服都当了,却留下了这件狐裘,脸色不禁好了几分。狐裘之下是一只描金的木盒,百里神乐将盒子握在掌中,眼神中闪过微光,低声问“还没联系上十九吗?”
纪寒点点头“他似乎有意避开我们,属下猜测,他已经见过华公子了。”
华韶没想到扶摇宫的人马这么快就追来了。动作之迅速,简直就像是从他离开扶摇宫之后就跟上了他似的,但是他知道,百里神乐不会不守信用的。
他和姜末不敢耽误,入了城之后匆匆去了一家医馆,买了些伤药,便连夜赶路。两人商定,既然扶摇宫的人追来了,就弃马车改走水路。
马车踏着月色往江边驶去。
华韶抱膝坐在马车里,神色凝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多久,他的自由终究会结束在这段逃亡的路上,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他太傻了,居然跟百里神乐打这样的赌。
“吁——”马车忽然停下,华韶有不好的预感。他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帘子,一动也不敢动。微风将帘子吹得轻微的晃动着,华韶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人马,他不知道百里神乐在不在。
“阿韶。”熟悉的声音穿透空气跌入耳际,华韶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
“出来。”那个声音如此淡淡命令着。
华韶知道再躲不过,伸手将帘子掀开,如果离他很近,就会发现他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