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歌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悲凉,凉彻心底。百里无伤或许不知道,在遇见百里无伤之前,他一直费尽心机想要打入百里山庄内部。杀死琉璃,是个意外,却给他了这个机会,只是,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
所以说,命运,有时候你永远无法猜透它的残酷,它的乐趣所在也许就是愚弄世人。
“雪歌,你想听我的心里话吗?”百里无伤忽然开口。
南雪歌冷冷哼了一声,仰起脖子闭着眼睛沐浴在阳光下。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哑着嗓子开口道“不必了,你百里庄主的真心话,只怕这个世上没几个人能够承受得起。”他转动着轮轴,默默的前行着。
“你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百里山庄,难不成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南雪歌嘲讽的笑了笑,手下动作更快。
“你不许走!”百里无伤眼中划过一丝煞气,抬手捏断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人脖子,带着满身的血气如疾风般掠到南雪歌面前,抓着他的肩膀,冷冷道“你不能走!”
南雪歌抬头,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怎么?莫非百里庄主想像当初一般在这里强了在下?”他勾了勾唇角,一句比一句恶毒,“也对,百里庄主向来最擅此道,在下也不过是被庄主强了两回而已。”
“雪歌,最后一遍,不要激怒我。”百里无伤的手指渐渐收紧,疼得南雪歌满头冷汗。
南雪歌苍白着脸笑了一下,道“百里庄主,在下也说最后一遍,请你离开在下的视线,莫再污了在下的眼。”说完之后,他用手转着轮轴继续往外走。
“南雪歌,你找死!”百里无伤忽然发难。
南雪歌大抵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出手,且如此的冷酷无情。没有任何防备的身体像只断翅的大鸟摔了出去,跌倒在泥土中,就连身下的轮椅也被百里无伤的掌力瞬间击成碎片。
南雪歌双手撑在地上,用仅剩下的那条腿支撑着自己所有的重量,努力的想要站起来。
百里无伤冷冷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剧痛传来,南雪歌立刻疼得失了力气,狼狈的趴在地上。
“雪歌,我问你,还想离开这里吗?”
“但凡南雪歌还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出百里山庄。”
“哼。”百里无伤冷冷的哼了声,“若是废了你的手足,本庄主看你怎么爬出去。”
南雪歌的身体僵了一下。
百里无伤的语气柔了下来“还想离开吗?”
南雪歌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大门处。
百里无伤神色渐渐变冷,面带煞气,低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怜惜闪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他抬起脚,朝着南雪歌的断腿踩下去。
南雪歌努力的朝后退,想要将自己的腿藏起来,终究是徒劳无功。
一时间,风中只剩下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以及南雪歌痛到极处发出来的短促而尖锐的惨呼声。
……
……
痛。
很痛。
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人将他抱在了怀里。他听见了那人的心跳声,剧烈的心跳声。
南雪歌只觉得嘴里鼻腔内都是血腥味,整个人像是脱水的鱼,也许下一秒死亡的大门就向他敞开了。
那人抱着他飞奔,风吹在身上很冷,断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尽管意识模糊不清,他的心还是凉了一下,他知道,他的右腿毁了。
那人似乎将他带进了一间屋子里,继而有很多的脚步声,很杂乱,惹得人心烦,耳边是那人的声音“快!快去找玉生烟,快啊——”
南雪歌在心里苦笑。既然残酷是本性,又何必装的这么慈悲。
“唉,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又弄成这副模样了?”门口传来一道长长的声音,背着药箱跑过来的玉生烟大口喘着气。方才下人去回春山庄唤他那急切的模样,简直让人以为南雪歌已经死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目光触到南雪歌那条血肉模糊的右腿后,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厉声问道“谁下的手?”
“是我。”一旁的百里无伤眼中透出疲倦的神色来,双眸中皆是仓惶。
“你!”玉生烟眉头皱的更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你走火入魔了。”
“只是真气行岔了而已,没那么严重。”百里无伤将目光转到南雪歌苍白的面颊上,“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伤了他,你替我看看,他的腿还有救吗?”
玉生烟老实道“我只能尽力,只怕医好也改变不了他瘸腿的命运。”
百里无伤叹口气“也罢,我本来就准备养他一辈子的。”
“哼,只怕人家会恨你一辈子。”
“恨?”百里无伤苦笑,“他一直在恨我,恨吧恨吧,总有一天,这些恨都会变成爱,爱爱恨恨,爱与恨本来就是共生的。”
“你倒是想得开。”玉生烟乜他一眼,“这里交给我,你险些走火入魔,快去练功房打坐调息,否则这身内力毁了我可没办法帮你找回来。”
“也好,反正他现在肯定不想看到我,替我好好看着他,记住,动作轻一点,别弄疼他。”他回头怜惜的看了南雪歌一眼,转身离去,背影落寞而寂寥。
☆、37
天气渐渐转凉,早晨出行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惬意了。华韶拢了拢衣裳,在秋风中颇有些萧瑟之感。
大街上飘来早点的香气,他吸了吸鼻子,想了想,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三个肉包子,边走边啃。
此地离扶摇宫千里之远,过了这么久,江湖上也没传来百里神乐捉拿他的消息。大抵是那个人对他厌倦了,终于不再强留他了。想到此处,华韶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走在街上,没了那个人的陪伴,孤零零的,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
他狠狠的咬了两口包子,牵马停在十字路口,眼中有些许的茫然。忽然,目光所及之处,两人两马迎面而来,驱马奔在前面的那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目光流转清冷胜雪。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华韶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目光与百里神乐触及的刹那,立刻跳上马,狠狠的甩了马臀一鞭子,马吃痛,撒蹄狂奔。
百里神乐静静的看着少年骑马落荒而逃的背影,纪寒驱马靠了过来,低声唤道“宫主,怎么办?”
“他好像吓坏了。”百里神乐拽着缰绳,皱眉自问,“我今天的样子很吓人吗?”
大概跑了一盏茶的功夫,华韶果断的弃了马,转身跳入一扇窗户内。
百里神乐定然以为他会逃出城去,可能会在城外埋伏。他一定要沉住气,在城内躲藏几天,等他们以为自己逃走了再作打算。
想到此处,华韶定下心神来,转头打量着他跳入的这间房。只见房内燃着幽香,物品摆放十分齐整,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绘着江南烟雨的屏风,将缀着白色纱幔的床和这边隔了开来。
外面响起脚步声,华韶跃上房梁,屏息凝神打量着下面的情况。
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着绿色纱衣的少年,那纱衣甚是单薄,少年单薄的身体若隐若现。少年的眉毛似乎是用眉笔细细描过的,唇上也点了胭脂,甚至脸上都扑着一层淡淡的粉,腰肢纤细的像是随时都会折断。
华韶皱眉,只见跟少年进来的也是一个少年。这个少年不似之前的少年妩媚,虽然穿着同样单薄,却没有涂脂抹粉,称得上眉目俊朗,英气勃勃。
“你生气了?”英武一点的少年讨好的去拉绿衣少年,“绿衣,就饶我这一回吧。”
原来他叫绿衣,这名字还真是应景。华韶抿唇继续看着下面的情况。
绿衣嗔道“你与那贱人眉来眼去的,真以为我绿衣是瞎子吗?”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与那贱人眉来眼去。”少年立刻指天发誓,“绿衣,你就别生气了,那贱人原是打算找你麻烦来着。我心中不是只有你嘛,绿衣,我做梦都在想等攒够了身家将咱们俩赎出去,然后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一家小商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绿衣生了一会儿气,听他这样说,立刻绽出笑颜,伸手将他脖子勾住,亲了一下他的唇。
那少年也眉开眼笑的回应他,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便互相抱在一起,像两只小麻雀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对方的嘴巴。
华韶在上面待的几乎快睡着了,下面那两位终于放开了对方。绿衣将少年送出门外,转身关门,猝不及防从上面落下一道人影,迅速的点了他的穴道。
绿衣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满脸惊慌的看着忽然出现的红衣少年。
华韶面无表情的道“答应我不出声,我便放开你。”
绿衣盯着他,满脸急切。
“答应我就眨眨眼睛。”
绿衣使劲的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