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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驯养计划 第13节

作者:妞很勤劳 字数:25972 更新:2021-12-29 23:27:09

    这几年来部落里搜刮来的好东西,基本都献给了他,没有李陶施加淫威,他们也心甘情愿往他这里送东西。所以即便部落穷的可能吃不饱肚子,但李默拥有全部落最好的东西。

    他身上披着华贵的黑色貂皮大麾,衬得肤色愈发苍白,连着几日寝不能寐,眼眶下方有一抹青色,纤细修长几近透明的双手捧着一只专用来暖手的小暖炉,看得见手背上青色血管。他的神情显得有一丝亢奋,原本最畏寒,清癯的脸颊两侧竟出了一抹细汗。从得知将军竟然正虎时,他就想也许能阻止这场厮杀。而他们居然拖了三日不行动,就大大增加了其可能性。

    如果可以,李默半点都不希望双方打起来。李陶和他的部落在狼王眼中就是叛贼与匪徒,必不能忍,即使他们能打赢一次,但始终免不了日后的战争,直至全军覆灭狼王才会安心。

    这是两万人,两万条命。李默裹紧大麾,慈不养兵是对的,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去送死。如果利用正虎正虎从来都不是忠心事主的人,如今他手握重兵,若是能离间他与狼王

    李默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有些冒险,但可以一试。他正想着要找李陶商量,正好与匆匆进来的李陶撞了个满怀。李陶二话不说,弯腰抱起他径直走向床榻,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这些日子李陶一直都与八位元老在商讨对策,如今他做下的任何决定都关乎部落存亡,元老们言行慎重,只提建议,不敢扰乱他的判断,他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满脸都是疲惫,即便睡着了,英俊的眉宇间还有一缕愁色。他往常既幼稚又冲动,还要李默处处维护他装出来的成熟形象,一些行为举止经常气得他身边帮忙的元老们跳脚。但突然在短短十日之内,却像是换了个人,沉默稳重地将城内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有一次在吃饭时,正嚼着嚼着,突然眼睛一闭身体一歪滑到桌子底下去了,把李默吓得半死,结果扶起来一看,居然是睡过去了。但不论多辛苦,从未听他发过一丝怨言,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两万人的部落。李默突然想起一句话,叫灾难催人成长。

    李默躺在他怀中,出神地望着他俊朗的面容,伸出食指,用微凉的指腹静静地描摹着他的面颊,心里都快柔成了一滩水,舍不得吵醒他。

    他睡下没多久,门外突然有人大声道,“报骠骑派使者求见”

    李默心下一惊,对阵前出派使者的大多是弱势一方求和或者请降,正虎怎么看都是优势一方,好好的派使者来干什么难道是来示威李陶睡得正熟,他实在太劳累了,极少出现这种有人大声宣告居然未被惊动的情况。李默不忍打扰他,轻轻地爬起来。

    门外的小兵见了他跟见了李陶一样,躬身道,“夫人,使者求见。”

    使者被带到了元老们的营帐,他这个时候出现是件大事。李默心中暗喜,正愁着怎么实现计划,正虎竟然派人上门了,这不平白授他把柄吗。他立即让小兵领他前去会会这个使者。

    他赶到时,其他几人已经在了。天玠看见他,讶异地愣了下,往他身后看去,没瞧见人,神色为难道,“夫人,首领呢”

    “他在休息。”李默没有忽视他眼中的戒备,到了这种时候,自己确实不好过多干预,他们自己都不敢轻易出谋划策,俱是斟酌再三才敢开口。他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天玠神色放松下来,松了口气道,“正好。”

    “嗯”李默不解。

    “是这样,”天玠把李默让到上座,“骠骑请降。”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李默惊道,“什么”

    “我们也很震惊,”天玠补充道,“但是他有个条件。”

    李默稍稍平复下来,觉得这才差不多,哪能说降就降,“什么条件”

    天玠面有难色,看了眼使者,轻声道,“骠骑说这个条件只能对夫人一个人提,否则不降。”

    “我一个人”李默沉思,也看向使者,尔后点了点头,道,“好。”

    天玠凝重地望了他一眼,张口想说话,但犹豫后还是没出声,招呼其他几人都出来,把地方让给李默和使者,然后远远地站开。

    刘荣望着久久没有动静的营帐,不由忧心道,“夫人不会有什么事吧把他丢给一个陌生人,让首领知道了还得了。”

    天玠也有些担心,但他冷静得多,眯着眼道,“若是他敢劫持夫人,我们就不能手软,在首领到来前,直接将两个都杀掉,以免夫人成为胁迫我们打开城门的人质”

    “杀谁呢”李陶突然出现,在众人背后冷气森森地问。

    所有人顿时噤声,天玠吓得浑身寒毛倒竖,悄悄往营帐看去,那两人还没出来,要是首领闯进去,骠骑认为没有遵守条件而不愿投诚就坏了。他正想伸手拦住李陶,前方突然传来谈话声,李默与使者已经走了出来。

    李陶霎时圆目怒睁,大步跨去,一抬手揪住使者衣领就要把他丢出去,李默按住他手腕低喝道,“陶陶,不要无礼”

    使者吓得身体直哆嗦,讨饶道,“我是代表骠骑将军请降的使者,大王饶命饶命啊”

    李陶愣了一愣,似乎听不懂他话中意思,迷茫地看向李默。

    李默点点头,“快把他放下,再派人送他回去。”

    “真的没有使诈”李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疑惑地看着李默,突然回过味来,使者喊自己是大王,这是真把自己当王侍奉了毕竟狼人界狼王至高无上,从来只有一人,若拜他人为王,狼王第一个不饶他。

    “真的。”李默笑道。

    李陶又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环顾四周,大家都乐疯了,抱在一起又吼又叫,从这片区域开始,消息一点一点往外传,没一会儿,整座城都沸腾了,处处都是疯狂尖笑。李陶呆呆地看着大家,那些元老们虽然稳重一些,但面部表情隐隐抽搐,早已忍不住的样子。

    所有欢呼中,只有使者朝李默暗暗点了点头,然后李默垂下头去,脸色比平常更为苍白。

    几位元老请命今晚狂欢一宿,这些阴暗的日子早把大家压榨地没个人形,李默道,“不行,骠骑明日才会宣读投诚书昭告天下,未到此刻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甚至要更严加防范”

    元老们如醍醐灌顶,纷纷拍着脑门点头,是啊,假如今天骠骑只是打个幌子,趁着他们欢喜放松时进攻,岂不惨了天玠望了眼李默,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什么话都没提。

    但话虽然这么说,但大家还是高兴,守城也是兴高采烈地守。李陶也没停止乐呵,晚上终于可以不用跟那些元老们搅和,可以整夜抱着夫人休息,简直高兴地快要飞到天上去。

    想到这,他就不满地望向正伏案笔不停地写着什么的李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嗷嗷叫着,“哥哥”

    李默写了两句话就搁笔,将纸叠好,用镇纸石压住。然后微微松了口气,紧了紧衣襟,将落到胸前的乌发拢到耳后,站起来,往床榻走去。

    李陶正面朝里往外翻,猝不及防对上站在床边正弯下腰的李默,两人靠的极近,李陶瞧着他俊秀的面庞,鼻尖是最熟悉的香味,顿时心猿意马,他咽了咽口水,暗暗告诫自己要再忍一日,今晚不是时机。

    但他没想到李默倒主动亲下来了,这一下实在措手不及,又瞬间欣喜若狂。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主动,李陶激动地望进他的眼睛,他从这双亮如星辰的美丽眼睛里看到了以往没看见过的情感,他简直不敢置信,心里某一处都快要烧起来了,因为他意识到,一直以来他最想要的也最可能永远都得不到的,很快就要拿到了。李陶大手按住他的后脑,两人唇齿交缠,动丨情地拥吻。

    他连回应都比往常更热烈,李陶沉醉地用力吻他,将他按在床上,剥去衣物,发现他的下面没有经过爱丨抚也挺丨立如柱,再也不羞于朝自己张开双腿,于是他更加疯狂地爱丨抚他,肆虐地咬他,唇舌在他肌肤上猖狂游走,看着他迷离,颤栗,在欢爱中失去自己。他嚣张地占丨有他,侵丨犯他,用淫丨荡的靡靡低吼勾丨引他,把他抱在怀里深深地顶丨撞,诱惑着,“哥,叫,我要听”

    于是李默破碎地呻丨吟,因快丨感而语不成调,荒丨淫地呜咽,“陶陶”

    最后李默在他身上昏睡过去,李陶才放过他。而直到结束,李默也没有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李陶亲着他混合着自己气味的身体,也久久不愿松开。

    第二日日上三竿,天玠在门外连吼几声,才将屋内两人喊醒。

    李默慵懒地爬起来,昨夜没有清理,李陶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顺着他的腿根往下流,尚带着温度,虽粘滞却令他心生满足。

    李陶见了,脸色一白,他哥爱洁,自己居然光顾着温存,忘了清理。他拍了自己一下,就要来给李默擦身。李默阻止他,仿若无事地套上衣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东西留在衣服里面。李陶傻眼地望着他的背影,有种奇异的感觉,一想到他哥这样带着他的气味出门溜达一圈,就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他是自己的人,他的心就控制不住剧烈跳动。

    李默拉开门,天玠吸了下鼻子,暧昧地打量两人,最终看着李陶道,“首领,骠骑大军都已经在城下候着了。”

    李陶携着李默的手,领众人登上城楼。

    正虎一身金光四射地站在城下,瞥见他们,哈哈大笑道,“首领终于出现了”

    李陶沉着脸道,“少废话,投诚书呢”

    岂料正虎竖起一根手指头,摇来摇去,用充满嘲讽地语气,大声道,“不不不,首领,我愿投诚的前提是你为当今狼王外孙,是未来狼王的不二人选。可是众所周知,您又是叛徒甘凛之子。甘凛这个人哟,当初为了一己之私,说抛弃大家就抛弃大家,他这种背信弃义的家伙置大家生死于不顾,可是早已失信于天下,首领你身体里留着他一半的血,难保你不是另外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部落里因正虎这番话引起一片哗然,他们不知道李陶来历,纷纷诧异地望向他,眼神中有怪罪他隐瞒不报的意思,一时军心动摇。而八个元老,刘荣早就知道李陶身份,他一开始愿意拥立李陶,后面就不可能反他,天玠早有所猜测,心中坦荡,陈定和吴宓则在军中任职,一直以来就没当甘凛是回事,那李陶是不是他儿子就更无所谓了,而剩下四人原本有所动摇,一看四个大头各个泰然自若,刚提起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部落里其他人看元老们的反应,不由都奇怪,难道他们早知道首领这身份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不在意我们还在意什么于是一时间,嘈杂又渐渐安静了下去。

    正虎笑着眯起眼。

    而李陶在听见他的一席话,心头腾起怒火。他从记事起就替他爹背负着这个骂名,在家族中背负着他母亲与外人私通的罪名,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最后好不容易从家族中逃脱,狠心的狼王居然派人追杀他,只因害怕自己玷污了他们狼王家族的血液,那天要不是他濒死之时突然被召唤玉吸进去,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你”李陶阴沉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回骂,李默捏住他的手,缓缓开口道,“骠骑,你身为人类奴隶,原名正虎,主人至今在世,现如今却又摇身一变成为将军,谁知道你是不是你主人家派来藏匿在大军中的奸细到时候与人类大军里应外合,一举覆灭狼人界,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李默此话,立时在那六万人中引起轩然大波。正虎神色慌乱,指着李默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才是奸细”

    李默淡淡瞧着他,他那个狗急跳墙的样子,啧啧,太难看了。

    “都闭嘴”正虎转身朝身后大吼,场中霎时安静下来,不得不说,他们管理有素,比部落有秩序多了。

    “不跟你耍嘴皮子,”正虎冷眼瞥向李陶,“听说你极宠爱一个人类,跟当年甘凛宠他老婆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接下来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里,但害怕你跟甘凛是一种人,为了证明你与他不同,请让我们手刃那个人类”

    城楼上众人大吃一惊,李陶搔了搔耳朵,气极反笑,“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要亲手杀了他不杀不足以服众”正虎冷冷重复道。

    “他是个疯子。”李陶冷笑,“疯子。”说着拉住李默的手,慌里慌张地要往下走,“谁稀罕他投诚,看我不打得他屁滚尿流”

    “首领”天玠跨出一步,拦住他,“首领,以大局为重”

    李陶大怒,“怎么你想反”

    “没有”天玠忙道,“首领,这是唯一的机会,你若不接受他投诚,他马上会打过来”

    “接受”李陶冷冷地仰天狂笑,“谁他妈爱接受接受去”

    几个元老对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却紧紧拦在李陶面前不让他离开。李陶往后大退一步,阴冷地环顾四周,发现墙头上所有他部落里的人都用不信任、迷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各个都在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把夫人交出去,难道你真的跟甘凛一样,是个临阵脱逃,忘恩负义的小人

    李陶彻底暴怒,一刹那失了神智,他死死拉住李默的手,横冲直撞地往外冲。没可能,谁都别妄想从他手上带走他哥

    天玠失望地大喊,“你真要弃我们于不顾”

    李陶一顿,继而冷笑,这群懦夫危难前居然要用他哥换取自身安平。他想也不想地拉住李默,但伸手一抓,却扑了空,他心头一慌,“哥”

    “抓住他”李默命令。

    元老们一齐扑上来。李陶拼死从他们中挣扎。若是单打独斗,这八人没一个是他对手,甚至两两上阵也打不过他,可八个顶尖高手一起对付他,那他就是生出六只手也斗不过八人。

    很快李陶就被制住,拖进城墙上的门楼里。事实上,李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按住,他双眼血红,只看着前面的李默,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惧地吼道,“哥哥”

    李默失望地摇摇头,他还以为他能长大点,看样子太高估他了。

    李陶咬牙挣扎,奋力一脚把按住他腿的吴宓蹬出老远,可不等他有力气再来一脚吴宓又扑了回来,八个人像在对付一只愤怒的雄狮,各个满头大汗,可他们却不敢丝毫有所放松,狂怒下的李陶自己狼狈不堪,也让他们狼狈不堪。

    李陶全身肌肉都因暴怒而抽搐,死死盯住李默,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

    李默走到他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李陶顿时安静了,呆呆望着他,但不等众人松口气,下一刻,就更加狂性大发。

    李默又失望又难受,这孩子自己一手带大,脾性他最了解,因而最不放心,他抚着他的脸颊,温柔喊道,“陶陶。”

    “哥不要”李陶嘶吼。

    “陶陶,你看着,”李默凑到他唇边亲了亲他,然后指向外面,指向那些被墙壁挡住的人,“天不能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能不强,不强则宰牧从横从今天起,你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王你还要继续不成熟吗”

    “不”李陶摇头。

    李默没再说什么,最后亲了亲李陶嘴角。正转身离开时,缪召南却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他早在下面时就听见这边大闹。李陶看见他像看见救星,吼道,“缪召南,拦住他快拦住他”

    “怎么回事”缪召南紧张地站在门口堵住。

    “他要去送死,你拦住他”李陶大叫。

    “什么”缪召南不解。

    李默见他来了却松了口气,“召南,你来的正好。我留了张字条给你,就放在书桌上,你现在拿上纸条,收拾东西离开,越快越好。”他原本更想亲口跟缪召南说,因为担心自己的字迹泄露身份,可如今泄露不泄露都不重要了。

    李陶在旁边急得又吼又叫地让他拦人,前因后果虽然颠倒混乱,但缪召南总算是听懂了,他眼泪一下流出来,不让李默离开,哽咽道,“哥哥,你跟我回家。”

    李陶点头如捣蒜,第一次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对对对,你带他回家”

    “你要是不跟我回家,就让我代替你去,”缪召南见他不答应,一抹眼泪,“反正他们只要个人就是,我替你出去,家中还需要你哥哥”

    “你带着纸条回去,不论是不是我,家里都有救,快回去。”李默说完就朝门楼外的人招招手,缪召南可不比李陶,更容易制住。

    李默紧紧衣服,他身上依旧是那件黑色大麾,是李陶喝酒误事带回来的,很暖和,这几个冬天都是靠它撑过的。他没有告诉李陶,他真的很喜欢。

    他走出门楼,城墙上一排人见到他,忽然齐齐跪下,朝他磕了个头。他们目送他走下城楼,他走到哪里部落中的人就跪到哪里,然后城门打开,他往城外走去。

    李陶不要命地往外挣扎,元老们眼眶都红了,天玠朝他们点点头,带李陶到城墙,让他送李默最后一程。

    楼下李默单薄的身体藏在大麾下面,一步一步朝正虎走去。李陶绝望地嘶吼,传遍整座城池每个角落。眼睁睁地看着正虎用冰冷的武器刺穿那只瘦弱的身体,鲜血沿着寒光闪烁的刀刃流下,他只觉得眼前瞬间变得一片灰白,再没意义。

    他瞪大了眼睛,瞧着。然后突然抽搐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天玠以为他在使诈,依旧没有放开他,可过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动,顿时慌了神,赶紧把李陶翻过来,然后试了试他鼻息,霎时脸色惨白,看向大家,手足无措道,“没气了。”

    、57

    天玠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瞬间传遍部落上下,所有人都慌得六神无主,无数双眼睛都盯向元老们,想从他们的表情上来判断刚刚只是一个玩笑。但元老们近距离靠近首领,他们显得更慌乱。

    缪召南依旧目瞪口呆地望着城下,他看到骠骑朝两个人说了什么,然后那两人从军中出列,把他哥哥抬了下去。耳旁突然传来喧哗,他目光呆滞地沿着喧哗的方向看去,等明白眼前状况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语言不通,可看到李陶的样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遭受强烈刺激和悲愤过度的假死,当初他被国主从战场上赶回家,他爷爷见到他的那一刹也是这样。他大步奔来,用力把那些围住李陶的人往外拉,嘴里大叫,“都让开让开我能救他”

    但是没人听的懂,而且还很戒备他,拦着不让他靠近,他急得冷汗刷刷地往下流,假死拖久了也会变真死的,可放眼望去没一个是讲得通的,这时正好对上天玠的视线,情急下他手舞足蹈地指指自己又指着地上的李陶,大喊,“我我我能救他让我试试”

    天玠皱了皱眉,又看了眼已无人色的李陶,终于咬牙挥手把拦住他的人都屏退。

    缪召南几乎是飞扑过来,在李陶胸腹上又揉又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他两颊冷汗涔涔,口里不住喃喃,“醒醒,你醒醒啊,你对得起哥哥吗,醒醒啊李陶”

    “啊啊啊,活了活了活了”吴宓尖叫着跳起来,所有人都往地上看去,天玠往李陶心口处按去,确实又重新感受到有力的律动,这才朝大家点了下头。

    缪召南像用尽了力气,大口喘着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家都沉浸在首领复活的喜悦里,忘记了他这个功臣,把他挤在一边,他看了看李陶,松了口气,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拍脑袋,“我救他干什么呀,应该趁机补一刀才对”

    他这么想着,又从人群缝隙中瞥了眼李陶,然后摇了摇头。

    随后宣示天下交接兵权安顿众人等,都是元老们在忙活。李陶到当天晚上才醒,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城中心,不许任何人接近也不见任何人,元老们没有办法,只好暂时代理。

    缪召南找到李默留给他的字条,看见上面写了什么,当场如遭雷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由于太过震撼,他连李默与缪召成差别颇大的笔迹都没认出来,只是稍微有点疑惑,然后就以哥哥在外漂泊这么久,写字风格有变化也正常为理由,无视了它。

    他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地将字条叠好收进怀里,然后吩咐侍卫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离开之前,他来到李陶门外,想在门口道个别,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道别,明明依旧生气,怨他不该掳走哥哥,可是在城墙上的时候,他也看出来,这个世界上最在意哥哥的也是他,也许哥哥没骗自己,在他身边真的比在缪家开心自由。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刚到李陶门口,李陶居然自动打开了门。

    “我”缪召南欲言又止,两人面对面,却尴尬地不知怎么开口。

    李陶脸色青白,没有说话,自顾自往屋中走,在一张虎皮铺的椅子上坐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缪召南跟着走进屋里,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又往后退了一步,摸着自己的脸说,“我不是哥哥,你别这么看我。”

    李陶依旧沉默,视线收回,注视着桌上放着的早已不暖和的陶瓷暖炉。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缪召南浑身不自在,明明他比自己还要小两岁,气势上却偏压自己一头,犹豫片刻才继续说,“哥哥不在了,我留下也没意思,打算明天天亮就走,你”他看向李陶,“你节哀顺变。”

    李陶点点头。两人又陷入诡异的安静,良久之后,缪召南实在装不下去了,正要告辞,突然听到李陶沙哑道,“我找人送你一程。”

    “不不用了。”缪召南急忙拒绝。

    李陶抬头看向他。

    “我没别的意思,”缪召南口不对心地解释,他就是不想受狼人的恩惠,“那条路已经走过一次,这次我们会更小心。”

    “送你一半路。”李陶坚持,“不然他不高兴的。”

    缪召南一愣,对上他坦然的目光,鼻子发酸,心里难受不已,点了点头应下,原本也不想说太多,却忍不住道,“李陶,我觉得哥哥应当早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要振作,别让他失望。”

    李陶没有再回应,伸手把冰冷的暖炉抱在怀里,和衣躺下去,疲惫地蜷在柔软的虎皮上,闭上了眼。他醒来时就明白他哥一定早就知道,昨晚突然那么主动,早晨又随自己去城楼,往日为避嫌根本不在上面出现,而且他在缪召南找到字条之前先看了一眼,他哥连后事都交代了。

    李陶悔恨不已,怎么昨晚就没想着看看他在写什么他紧紧攥住暖炉,似乎还能从上面闻见那人的气味。

    缪召南走出大门,侍卫们一拥而上,各个满面兴奋,围着他不住问,“可以走了真的可以走了”他们受够了在狼窝里求生,每次对上那些狼人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就是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

    缪召南离开后不久,天玠就带着骠骑将军在不远处徘徊,不知如何是好。首领那副样子谁敢他面前提夫人,但好死不死这个骠骑将军这会儿居然要自己带他去找首领,说什么问首领还要不要尸体,不要的话就赏给兄弟们烤了吃了

    天玠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哪怕是荒原上最悍戾的狼人跟他相比,估计还不及他一二。

    骠骑将军又催促了一次,天玠满头大汗,恶声恶气道,“要去你自己去,妈的,混蛋”

    天玠堪称部落中除去李默之外,第二个彬彬有礼之人,此时也忍不住痛骂。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上去揍一顿。

    “这可是你说的,”骠骑眼一横,“我自己去找他”

    说着大步流星往前走,天玠跟在后面追不上也拦不住,一眨眼间,就看着他径直走进了屋里。天玠呆了一呆,在原地犹豫徘徊了一阵,心想这肯定要打起来,首领刚刚受过刺激不知道能否赢他,自己要不要去帮忙,但是帮忙的话以多欺少,不好给首领在新人面前立威。他最终咬牙一跺脚,转身离开,但心中还暗暗给首领加油,最好把那个混蛋揍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但是首领打不过那混蛋的可能性更大,以免首领在众人面前出现丢人的意外,天玠离开时还是把周围的人都撤了,然后命令大家,不管听见什么声响都不许靠近。

    正虎走进屋里,环顾四周,屋里凌乱地堆满了东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李陶蜷缩在当中的长椅上,后背对着门口,大概是真的睡着了,连他进来都没有反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从这些东西上闻到李默的气味,往前走了一步,不小心踢倒一个只剩下灰烬的火炉,火炉碰倒四周其他东西,一时间屋里叮呤咣当响个不休。

    正虎吓得往后蹿出一步,警惕地望着李陶背影,结果他依旧没有反应,顿时放下心来。都吵成这样,他铁定已经醒来,而且知道自己在这,正虎轻蔑地哼了一声,骂了句,“出息”

    骂完发现白骂了,李陶都没动弹一下。

    “我说兄弟,”正虎在一堆杂物中找了个空盘腿坐下,“你这样子哪像个王,我看更像王八。”说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不来找我报仇”正虎抱着胳膊,挑眉道,“凶手就在这里哦,你真的不报仇”捡起一只毛笔朝他后脑丢去。

    “我真是服了你”正虎无奈地大吼,腾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砸在桌上,“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再不起来我保证你连他最后一眼都看不到”

    “他在哪儿”李陶翻身坐起来,眼睛看见桌上的紫玉时闪了一下,迫不及待地翻身去找他收着的一瓶血,但全身上下摸遍了也没摸到,又急得去杂物堆里翻,还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这瓶如同钥匙的血他向来都极为认真地保存,不可能丢失,但眼下居然不见了。

    正虎笑眯眯地看着他慌张模样,慢条斯理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在李陶面前晃了晃。

    李陶霎时被吸引,视线跟着瓷瓶转动,转到正虎身上,眼神顿时又冷又厉,“你从哪里弄来的”问完就想到肯定是从他哥身上割的,一瞬间怒地眼睛血红一片,凶恶表情简直要把正虎生吞活剥了。

    “啧啧啧,”正虎摇摇头,“你命脉把握在我手里呢,还敢这么看我,来,喊声虎哥听听。”

    “找死”李陶伸手去抢,正虎忙往后一躲,然后手一松,那瓷瓶就从他手里直直掉下来,吓得李陶心跳差点又停一次,这要是摔了,他真的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但在瓷瓶摔在地上之前,正虎另一手又快又稳地接住,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抬头看向李陶,不紧不慢道,“大王可不能再吓唬我,不然我这手一抖”说着又故意猛一提瓷瓶。

    李陶被他接二连三地吓唬,都快要喘不过气,心里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此时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敢真与他动手。

    “好了好了,”正虎把瓷瓶交到他手里,“不逗你了,拿去吧。”说完不管他,转身走出屋子,顺手带上门,然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双手搭着膝盖,眼睛望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痴笑。

    李陶将瓷瓶捧在手里,手抖的不成样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

    他颤抖着手将血滴到玉上,紧紧盯着紫玉缓缓打开,大气都不敢出,玉的洞口才打开一半,突然从里面挤出个人影,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李陶猝不及防,使劲挤了挤眼,发现不是自己做梦,又狠狠吸了口气,入鼻确实是他熟悉的喜爱的气息,心中一颤,迫不及待地把他抱出紫玉,伸手就往怀里的人身上摸去,发现他是温暖的,一瞬间高兴地居然傻了,什么动作都没了,只一动不动地死死环住他。

    李默吓坏了,下午听说他因激动过度休克,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李陶那么强壮健康的人居然会休克,说出去谁相信,他拍着他背心,急道,“陶陶,陶陶,说句话。”

    “我”李陶嗓子完全哑了,但还是坚持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哥,你都没有告诉我没有你我怎么办。”

    听见他的声音,李默噗地一下笑出来,但脸上却不知何时挂满了泪。

    、58

    李陶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许多遍,只在李默手指头上看见一个细微的伤口,那是正虎用来取血的。他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然后沉默不语地抱着李默坐到椅子上,一刻都不松手,下巴搁在他肩上,就这样沉静地抱着,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人细细的呼吸声。

    明知道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交待,时间紧急,但李默一点都不想打扰两人间的静谧,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走的,实在没有料到正虎居然放他一命,这次真是把两人都吓得不轻,他自己都恨不得时间就在这刻停下来,让他能跟陶陶永远耳鬓厮磨下去。

    他两想安静呆着,但总有人不懂得察颜观色,永远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说点嘴贱的话,做些找抽的事正虎依着门框干咳了两下,清清嗓子道,“我知道现在打扰你们不道德,但是”

    李陶抬起眼眸狠狠瞪着他。

    正虎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怒气,反倒不识相地指着他的脸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起来,“兄弟,你真不适合留胡子,”笑着笑着还沿着唇比划一下,“就这,这,你怎么想出来的不行,太丑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李陶被他笑得怒火攻心,强忍着不发作。李默在他耳边轻声怂恿道,“去揍他,揍完了再嘲笑他的头发,他怎么笑话你你就怎么笑话回去。”说完捧着他的脸上下左右一看,沉思道,“不过,你这胡子确实不好看,可以剃了。”

    李陶一愣,继而嘿嘿一笑,低下头咬住他的唇摩挲着,点点头嗯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看看正虎,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咬牙切齿地说,“我这次一定要抽他的筋”

    他说的很大声,没有隐藏的意思,正虎听见了,在门口立即上下跳起来,一边跳一边朝他勾手,“来呀来呀,很久没人陪虎哥练手了看谁抽谁的筋”

    “来就来”李陶大吼一声,松开李默,和他一前一后冲出门。

    李默坐在屋中,回忆着整件事情都还心有余悸。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别人用来掣肘李陶的工具,居然被拿来大做文章,不过后来转念想这种情况才是正常,多少人盯着他想把他拆骨入腹。如今狼王只有李陶这样一个直系外孙,他把重权交到正虎手上之前,怕他领着家族内的势力反叛,一定早就在大军面前狠狠讽刺了一番李陶,不然当初正虎将李陶的身世说开时,惊讶的只有部落的人,那六万大军纹丝不动,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说不定狼王甚至将他说的比甘凛还不如,甘凛好歹为的是同种族。这种人是不会有人愿意追随的,但是现在世上没有自己了,所有人都亲眼看着的,以后李陶的脚步任何人都别想阻止。李默想到未来的可能性,不由得抓紧了身下的虎皮。这时候门外传来李陶和正虎互相恶骂声,他轻轻笑了笑,他们两人不会有什么事,正虎一出戏做的太漂亮,既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耿耿,又将以前的一切化干戈为玉帛。

    李陶在正虎身上抓出十几道见骨的伤口,总算出了点恶气,虽然自己也没讨到好处,身上鲜血淋漓。两人都没拿武器,赤手空拳对打,一时半会儿谁也拿不下谁,这会儿缠在一起骂骂咧咧地拳打脚踢,什么脏话粗话都骂,手上也尽使猴子摘桃直捣黄龙这类下流招数,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陶就扯住了正虎的头发,正虎则揪着他的小胡子。

    “放手”

    “你先放”

    “你放我才放”

    “我数三下一起放”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默默地松开手,默默地收回扭在一起的手,一起舒了口气,翻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面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为什么要跟我哥过不去”李陶先问。

    “他拖你后腿。”

    “放屁”李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又想扑上去揍他,“你他妈好意思说当初我们仨一起过来时,路上到底谁拖后腿你正虎心里比谁都清楚”

    “别急别急,”正虎把他按回去,“说到他你就急,可他现在真的拖你后腿”李陶又瞪过来,他视而不见,掰着手指数,“你看你不会照顾人,我第一次抱他时他这么这么重,今天抱他时他这么这么轻”

    “你他妈”

    “别急,我话没说完哩,”正虎再一次把他按下去,“你说你这么不会照顾人,就送给我照顾吧,这样既不会拖你后腿,我又能好好养着他”

    李陶这会儿回过味了,合着这家伙是要打他哥的主意呢,他忍无可忍,跳起来掐住正虎的脖子,“你现在立即马上就死了这条心不然我掐死你”

    正虎被他掐的翻白眼,依旧贼心不改地继续掰手指,“这么久了,你看你上也上过了,玩也玩了,滋味该腻了,所以送给我又怎么了嘛,我可是给你带来六万人的大将军,你犒劳一下嘛”

    李陶火冒三丈,手下一用力,正虎翻个白眼,背过气去了。李陶还不解气,趁着他晕过去,又狠狠在他腰上补了两脚。

    两脚下去,正虎悠悠醒了,瞥了眼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又掰手指头,但嘻哈的语气却突然冷了,“不送给我的话,李陶,你凭什么能照顾他,你以为他一个人类在我们这个世界能活多久只要他冒头,多少人等着杀死他。要么你就让他藏一辈子吧”

    李陶呆了一呆,“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正虎大笑。

    “什么办法”

    “让自己强大,”正虎翻个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强大到世间无人敢忤逆你”

    他这话有种说不出的魔力,蛊惑得李陶愣了许久,他喃喃地问,“什么强大”

    正虎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傻小子,当然是杀了狼王,取而代之,这天下就是你的”

    李陶心中一震,当狼王从家族中逃出来,他曾无数次想手刃那个冷血的狼王外公,他害死了他父亲,逼死了他母亲,但从来只想着要杀他,却没想过要代替他。那么大的家族哪会拥立一个杀了自己外公的人当狼王

    正虎撞了撞他肩膀,把他从发呆中拉回神,“怎么样想不想当”

    李陶甩了甩头,没好气道,“说的容易,哪这么好当”

    “你现在手上有八万人还不容易吗”正虎恨铁不成钢地大吼。

    “放屁,”李陶冷笑,“这么容易,你手上有六万人时为什么不自立八万人有什么用若我真仗着人多直捣狼王宫室,你带来的那六万大军就是第一批叛徒”

    “我没说让你带着他们直接杀进去啊。”正虎翻个白眼。

    李陶奇道,“那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问你哥去,你哥有办法。”正虎搔了搔头发。

    李陶连忙点头,兴冲冲去找李默,走出两步发现不大对头,又折回来,踹正虎一脚,怒道,“为什么你知道我哥有办法你们”

    “是啊是啊,”正虎高兴地点头,“你哥亲口告诉我的,哎哟,你哥真温柔啊好温柔,跟他说话”

    李陶一脚踹他鼻子上,把他接下去的淫语都给堵回去了。他快速往屋里走,才一半距离,又听见背后的正虎大声说,“没当上王之前别让他出来。”

    李陶顿了顿,转过身,看着他捂着鼻子,手指缝里鼻血哗哗地流,好奇地问,“你不想当吗为什么要帮我你手里有那么多人。”

    “想啊,”正虎直言不讳,“我要是当上了,第一个把你哥抢来,封他当狼王后,可是我不是不行么,你哥都说了我只是个人类的奴隶,而你才是狼王正宗直系接班人。至于为什么帮你,当然因为你是甘凛的儿子。”

    李陶摇摇头,他的疯言疯语不知道几句话是真。他转过头看着正虎满头华发,忍不住问,“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正虎顺手挠了一下,半晌没回答,李陶都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朝李陶抛了个媚眼,“想你想的”

    把李陶恶心个半死,又气冲冲奔过来踹他。

    、59

    夫人的葬礼还是要办的。正虎嘻嘻哈哈地说,因为首领不敢面对,所以尸首已经被吃了,只剩下一套夫人穿过的衣服。

    他这番话彻底惹怒了原来部落中的人。他们尊敬夫人,可夫人死了连尸首居然也没能保存下来,大家心中恨极他,却因他能力地位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地接过衣服。元老们气得眼圈都红了,又暗恨首领不争气,夫人死后只简单教训了一顿这个混蛋,没别的手段,像以前谁动夫人一根汗毛首领都追上去把人大卸八块,现在呢,首领居然还跟这个混蛋走的特别近,俨然同进同出,快把夫人抛到脑后了,真是替夫人不值此次丧礼首领也没参加,不知道是真的心情极差,不愿现身,还是新宠了这个混蛋,移情他人。

    正虎靠在用碎石垒成的新坟后面,眯着眼迷蒙地看着远方黄土弥漫的大山。他来只是想看看热闹,连李陶都不来的葬礼能有多少人来,但新坟前面人群一片连着一片,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连女人孩子都挤在当中,他初略算了下,恐怕是整个部落的人都来了,各个脸上都带着哀戚的神情。狼人大多不屑也不善伪装,连首领都未出现,他们更用不着装出难过的样子。正虎笑笑,心里默念,好你个李默,真得人心呀,这下自己害死了你,他们定恨死我

    李知恩早哭得没力气,嗓子都哭哑了,心灵受到巨大的创伤,原本想找爹安慰结果发现爹比自己更伤心,还得自己去安慰他,于是只好在没人的时候爬到大笨的肩膀上,脸埋进它后背上的皮毛里偷偷躲着哭。

    就在这样无尽的感伤氛围中,李陶一手捧着将刚煮好的清粥,舀一勺送到唇边吹到温度正适宜,然后再送到李默嘴边。他手脚粗笨,做不来煮饭煮菜这种细致活,能弄熟就不错了,为了煮个粥把头发都烧掉半截。而且李默被这么对待心里也别扭,他只是受了点风寒,还不至于连吃饭都成问题,但是李陶执意如此,他也没办法,只好让他亲手喂。喝完后,再找来剪刀,把李陶燎着的焦黄头发给截掉。

    缪召南已经离开了,李陶找了百来人送他们一队人,食物净水保暖衣物一应俱全,剩下的打算就是缓慢往狼王宫室的方向移动。这事急不得,沿途在各个城池多做停留,每个城池总有一家或者几家代表,首先就是要这些人承认李陶的身份,承认他是狼王唯一的继承人。

    没有谁敢不承认,李陶领着这么多人进驻一座城池,不杀人不放火,这些人一天不点头承认他就一天不走,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八万人,没几天就能把他们扫荡干净了,所以很多时候李陶还没领军到呢,这些人就率先竖起了白旗。

    狼王在得知他悉心栽培的骠骑将军叛变后,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全族人上下都轰动了,早先就谏言不该让他领这么多人走,但狼王好面子,又因为那个应该死在外面结果却没死的外孙居然也能统领一方,这让狼王心中很怄火,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不论何时家族的力量都是这么强大,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六万人,更多的是一种威慑。

    但,谁知道狼王想想又气得砸了手边的拐杖,不过转念想,哼,不识时务的骠骑,逼死人最宠爱的夫人,还以为能在他手下讨的到好迟早受不住刁难要领着六万人回头,到那时一定要一笔一笔账好好算他抚了抚胸口,幸好留了这么一手啊

    这样想着,他心里舒服不少。狼王如今很老了,脸上布满老树皮般的皱纹,膝下只有一女,可她十年前把自己冰封了,没了女儿后又一直不能再生养,女儿只留了个血液肮脏的外孙,可他再后继无人,也绝不会将王位交给一个下等狼人的儿子,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死了后在家族内找个能担大任的孩子。他不急,一点都不急,反正迟早都会回来的。

    相比于他,李陶则更着急,但是李默说现在不是时机,要再等等,所以他就在各个城池慢慢徘徊。

    三个月后,来到戍边一座非常小的镇子。镇子虽小,但靠近人类地界,所以很富庶。镇子里最大也是最厉害的一个狼人头目与正虎差不多大的年纪,很识相,李陶还没到,就已经先备下厚礼与丰盛筵席接待他。不过李默嘱托过,所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礼物,所以李陶和正虎多眼馋那头目的厚礼都谢绝了。但头目总觉得李陶不收礼他就不放心,往常每年都要向狼王敬献贡品,未来狼王不接受难道是不给活路

    李陶推脱不过,眼睛一瞥,看见角落里放着一个长形的精致描金木匣,他随手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只人参,看这盒子就知道是上好野参。在人类那边不知多值钱,但对狼人来说没什么用,所以被抢来后的下场就是随地扔,他拿着这盒人参,冲那头目点点头说,“那我就收下这个了。”

    头目一看,用这玩意儿打发未来狼王也太不诚心了,正想开口,可看人未来狼王一脸心满意足,又不敢驳了他的意,只能讷讷地接受。

    李陶跟头目讲话的这空当,正虎不知钻去了哪里,等他出门打道回府时,正虎又不知从哪里顶着一头鸡毛钻了出来,怀里还藏了只乌鸡。

    李陶很讶异,难道最近没给他饭吃居然专门跑人家里偷只鸡出来。

    正虎捋一捋额前白发,笑得十分内涵,把乌鸡往李陶怀里一塞,颐指气使地指指他怀里人参,又指指乌鸡,说,“这两样一起炖。”

    “啊”李陶没能理解。

    正虎火得敲了下他头顶,“你别说这东西不是给你哥的。”

    “是啊,”李陶点头,“可你怎么知道这两样一起炖”

    正虎搔搔头发,转身往前走,“我以前看到焦老身体虚弱时就这么吃,他说这个补身体。”

    李陶愣了下,不知道做何反应,他分明看到正虎转过身时脸上表情居然有一丝忸怩。

    他哥最近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风寒发热,为了这李陶命那二十个小孩去寻药。这些小孩跟着李默学过一段时间的草药,倒是能找些回来一些,数量不多,好歹能供应上,所以最近李默药不离口,但也没见好转。

    两人回到军中营帐。现如今大家看见他们同进同出,都很识相地退后十里,为此天玠等人都觉得首领薄情,虽说夫人没了首领另寻新欢很正常,但对象是害死夫人的人不说,以前宠夫人是退三里,现在居然变十里,连李知恩和两只宠物熊都不能带进去就很叫人心寒了,合着以前都是假的,谁也没进去过首领心里。

    李陶和正虎哪管那些看法,一回到营中,李陶把李默从紫玉里抱出来,安顿进营帐后,就跟正虎分工干活,一个杀鸡一个生火,手忙脚乱地终于熬好一锅人参鸡汤,李陶端着汤再去喂人。

    正虎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到了门口还要跟进去,李陶踹他,“在门口呆着,不许进来”

    “就看一眼。”正虎嬉皮笑脸。

    “不给看,呆着”李陶指着他鼻子命令。

    正虎没法,只好摸了摸鼻头,在门口呆着,正大光明地偷听他俩讲话。

    李默正在小憩,他身体每况愈下,最近尤其嗜睡,时常一睡就是大半天。李陶把鸡汤放在方便,小心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一边亲着他耳垂一边轻声喊,“哥,哥”

    李默睁开眼,睡过一觉精神也好许多。李陶将鸡汤送到他唇边,他闻到一阵香气,刚好最近也没怎么吃东西,确实有些饿了,于是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一碗都喝干净了。这可让李陶高兴坏了,忙冲门外喊,“正虎,再端碗来”

    正虎一脸高兴地走进来。李陶火大,接下汤又要把他赶出去。但这次没那么容易了,正虎赖着不走,李陶怀里又抱着人,不好动弹,拿他没办法。

    正虎盘腿贴着墙根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腻歪,等腻歪地差不多了,终于开门见山,“李默,我们还要等多久”

    李陶心疼李默总操心这些,很烦正虎问,当场拉下脸道,“让等就等,哪那么多问题”

    李默把李陶的手抓进怀里轻轻揉捏,他现在没那么大的力气阻止李陶与正虎吵架,只有这个小动作能让李陶一瞬间安静下来,他安静了正虎自然跟着安静。李默问,“你过来多久了”他睡的太多,已经分不清楚时间了。

    “快四个月,”正虎想了想说,“四个月了还没动静。”

    “四个月”李默轻声呢喃,继而问,“你很急吗”

    正虎一愣,这可把他问倒了,是啊,他又不急,为什么要催呢

    “一个月吧,”李默叹息了声,“最多一个月。”

    、60

    半月后发生一件大事。原本节节败退的人类大军突然孤注一掷,召集五十万大军,大举进攻狼人界。狼王大军早就被骠骑带走,如今只剩几千人在战场上虚张声势,很快败得一塌糊涂。

    狼王靠的是一开始被打怕了的人类对他们的畏惧。但是为什么他们又会卷土重来,,他气得又折了一根拐杖,冲手底下的人怒吼,为什么他们会知道我们只剩几千人,,去查,去查,

    底下的人哆嗦着不敢动。

    狼王怒的杂碎玉枕,玉的碎片飞溅,溅到底下的人眼睛上,那人连动都没动一下,弯着腰恭敬地说,“属下以为现在不是调查的时候,大王应该调集人手,否则等人类大军攻来,后果不堪设想。”

    狼王打了个哆嗦,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喃喃道,“是啊人手骠骑回来了吗”

    “回大王,没有。”

    狼王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迷茫地问,“他为什么还不回来难道那混小子真看上他了不成”

    底下的人不敢开口接话。

    “算了算了,”狼王长叹一口气,“总不能真叫那群废物打到我家门口。这次的统领将军是谁”

    “回大王,依旧出自缪家,听说叫缪召南。”

    “谁”狼王大吃一惊,连那双混沌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他不是被赶回家了吗为什么又出现了”

    “回大王,”属下略一沉吟,说,“缪家上下三百余口人以性命担保向人类国君举荐缪召南,并以不求爵位为承诺,这才换得他上场的机会。”

    “呵好大的筹码,他也不怕全家死绝,”狼王恶毒地笑道,“真当我手上没人,你还有你你们都听着,再带一万人走,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拦住他们坚持到骠骑回来为止”

    狼王总共有八万人,八万人足以对抗人类八十万大军,但被骠骑带走了六万,守护狼王宫室和家族地盘要一万多,所以真正在边界战场上的只有区区几千人,但由于之前骠骑连连战胜,打得人类落花流水,甚至连主将都被赶回家,所以狼王断定他们不敢轻易再进攻,这才兵行险招,将骠骑从战场上召回,去替他清理那个小兔崽子。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胆小如鼠的国君此次居然这么胆大妄为难道是听说了什么

    “大王”底下的人一听老头子的决定,都吓得往前进了一步,“我们把人都带走,谁守卫宫室多少家族等着这一天,他们觊觎王位”

    “别说了,”狼王叹气,“难道我就任由那种废物欺到头上来我宁愿不要王位也绝不忍受这种事发生”

    底下一群人还想再劝,狼王却摆了摆手,不容大家再议,就这样做出了决定。他回房休息时,一心都坚信着骠骑会回来的,那个小兔崽子会用人才怪,那种肮脏血液的人,哪能担大任,不过鼠目寸光之辈罢了。

    消息传到李陶这里,已经是月余后了。这个时候狼王宫室只有几千人守卫,早被旁边几个争权夺势又不太能拿得上台面的小家族联合一举覆灭,整座宫室都已经被鲜血洗礼了一遍。

    李默听闻消息,轻轻咳嗽了一下,眼神中却绽放出从未出现过的神采。机会到了,李陶不能抢老狼王的王位,但是帮助老狼王清理那些妄图染指王位的家族再正当不过。召南会办事,五个月时间,跟他预期的半点不差。

    万事俱备,正虎早就等不及了,只待未来狼王一声令下,直接杀向他们的目的地。

    往常只要正虎领着大军杀到即可,但这次李陶却要亲自上阵。他这么做自然鼓舞士气,但正虎却觉得李陶最近愈发嗜杀,而且很容易暴怒,动辄就要打断谁的腿,前几天大家好好地在一起议事,不知天玠说错了什么,他居然当场就抽了天玠几鞭子,生生把人抽得吐血。

    这事他帮着瞒了下来,没敢告诉李默。所以这次上阵,他不知道李陶真的是一腔愤慨去杀敌,还只是靠虐杀发泄怒气。

    夺王位的几个小家族原本就在为谁即位而内斗的天翻地覆,李陶一行人没怎么费力就把他们全都抓住了,又以居心不良妄图夺位全部绞杀,以儆效尤,让那些还存有多余心思的狼人家族明白,即使老狼王死了,他还是后继有人,他的家族还是有人的。

    缪召南的大军突破那万余人的障碍,直逼狼王宫室,却在最后一步,突然停住了,然后以大军元气大伤为由,退军三百里。他手底下的副将们各个不解,明明成功就在眼前,马上就要摘得狼王项上人头,为何撤回缪召南没说话,他性格刚正,不会耍心机手段,但是他将他哥哥纸上最后一句“狡兔死,走狗烹”记的滚瓜烂熟,他要保证国主永远需要他,这样他的家族才不会败落。

    缪召南与李陶的大军前后各司其职,混战了三月后,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缪召南杀敌有功后生可畏,缪礼官复原职,并且指定下一任护国大将军由缪召南接任,而李陶顺利继承老狼王的王位,庆功大典定于半年后的暮秋举行。

    老狼王之前的手下都差不多死绝了,李陶接手这座恢弘大气金碧辉煌的宫室时,里面只飘着淡淡的血腥气,空荡荡地无一人。这种冰冷的宫室不适合李默,李陶便让正虎带着李知恩住进去,自己和李默在宫室后头一处很大很干净的宅院住下。

    李知恩如今快六岁,一直都记得天玠叔告诉他是正虎这个大坏蛋害死了他爹爹,所以见到正虎时,扑上去就咬了一口,在他手上留下个鲜血淋漓的牙印。大家都以为正虎要生气时,没想到他却乐呵呵地一把抱住小知恩,全然不顾手上的伤,笑眯眯地用手指头在他脸上戳来戳去,哄道,“小宝贝儿,叫声虎伯听听。”

    小知恩于是又愤怒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离庆功大典还有三个月,李陶又一次因为发怒失手打死了一个手下。这次这个手下是从荒原时就开始跟着他的,跟了他五年。

    平常折断手脚正虎都还能忍,这次居然连最忠心的手下也杀,传出去多令那些跟着他东征西讨的人们寒心他实在忍无可忍,当着几个元老们的面当场揍了李陶一拳,把他揍得摔坐回王位。

    元老们气急,从骠骑害死夫人的那一天开始,注定他们不属于同一战壕,只要骠骑反对的他们坚决支持,骠骑支持的他们都统一反对。所以哪怕这次明明是首领不对,他们却还是希望首领揍一顿骠骑。

    正虎指着李陶的鼻子痛骂,“你发什么病半年了半年来你天天这样你自己数数杀了多少人你是想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杀光吗”

    李陶讷讷地摸着鼻子,擦掉鼻血,什么话也不说,只有脸色阴沉黑暗地可怕。他阴狠地从大家脸上扫过去,最终停在正虎身上,冷冷一笑,“对就是你”

    正虎不解地看着他,他这副样子持续了近半年,每次只有回到李默身边时,才能变得稍微正常些。正虎疑惑地反问,“我我怎么了”

    李陶没说话,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出手凌厉地扑向正虎,两人就地一滚,大打出手。

    元老们看周围没有外人在,也扑上来帮忙。正虎身手跟李陶不相上下,现在李陶有了帮手,他很快就被他们扼住了脖子,压制在地上不能动弹。

    正虎气喘吁吁,奋力挣扎,瞪着一只牛眼,大怒,“李陶你他娘的到底要干什么”

    李陶咬着牙,抄起已经很久不用的游龙镗,一镗扫断了他的右腿。正虎仰头惨叫,冷汗涔涔。

    天玠惊得哆嗦了下,茫然地看向他拥护的首领。如今根本不能有人理解首领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可他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此次是骠骑,下次呢会不会轮到他们了

    天玠冷汗都下来了,一吸鼻子,突然从李陶身上闻到一丝及其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这种气味太淡了,淡到他以为是他的幻觉。他心中顿时惊奇不已,微微倾斜身体,凑到正虎耳旁轻声问,“首领最近在喝药”

    正虎一愣,李陶喝什么药啊,喝药的是另一位。只是他最近都跟李知恩在宫室内,根本没怎么有机会遇见李默,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可经天玠这一提醒,正虎心中也亮堂了起来,能让李陶这么反常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他跪在地上,拖着条断腿用膝盖往前挪,眼中满满的都是担心,“是不是他有什么事”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偏偏这个时候,李陶只觉得正虎眼中的担心假惺惺地让他雷火万丈,“你明知故问要不是当初你把他丢在冰天雪地里,他现在能是这个样子”

    他俩像是在打哑谜,听得几个元老一头雾水,不过大家隐隐觉得可能找到问题症结所在了。

    听到李陶这么说,一直都很气愤的正虎突然泄气一般耷拉下双肩,再也不言语,不挣扎了。

    “把他关进地牢里,”李陶冷笑,咬着牙一字一顿,“折磨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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