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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驯养计划 第11节

作者:妞很勤劳 字数:25097 更新:2021-12-29 23:27:08

    如今唯一能见着的活物,就是仰头,运气好能看见一只斡旋的孤鹰。

    “首领”

    天玠正要说话,李陶目射寒光,突然取下牛角弓,抽出一支利箭,搭箭上弦拉满弓,只听嗖地一声,利箭离弦,快若雷霆之势直上云霄。

    天玠用手遮住刺目阳光,仰头看去,一只大雁直坠而下,小笨吼叫着朝大雁掉落的方向狂追过去。

    “首领好目力好箭法。”天玠适时奉承。

    “是这弓好。”李陶上下看了看这张弓。

    “夫人好手艺。”天玠张了张口,说出他想听的话,这里除了李默也没人能用牛角牛筋造出这张弓。

    李陶点了点头,面上仍寒霜一片,看不出他心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什么事”

    “今晨清辉部落的人侵我西面。”

    “嗯”

    “被刘荣打回去了。”

    “嗯。”

    “我们要乘胜追击吗”

    “追什么追,”李陶轻轻摩挲弓身,面无表情道,“一群宵小之徒。他们不是首领刚过世,几个儿子大打出手,正起内讧吗何必我们费事,等他们再乱一阵,临近土崩瓦解,我们再乘虚而入,直接接手清辉部落。在这之前,我限你三月之内拿下东面那些小部族。”

    天玠愣了愣,看着李陶侧脸,才半年而已,半年中这个身上再瞧不出一丁点少年青涩特质的首领领军残杀吞并一个百人的大型部落,如今他又觊觎周边那些弱小部落了,等势力更加强大再一举拿下清辉部落。他丝毫不隐藏他的野心勃勃,人尽皆知。也怪清辉部落的人太蠢,这个时候为了争功居然打起他的主意,不是找死是什么。

    “对了,”李陶突然问,“让你通知下去的消息怎么样了有人投奔么”

    “有,”天玠拱手道,“此次主要就是为这事。”

    “说。”

    “前几日一个外原校尉,领着十来个士兵投奔,”天玠声音突然低了一些,沉沉道,“据他说他乃狼王直系亲军校尉,因在军中犯了些错被赐死,连夜叛逃而来,他想见您。”

    听到狼王这两个字,李陶突然爆发出一声寒气森森的冷笑,“让他明日在此等候。”

    天玠心中一寒,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首领,属下有一事相求。”

    “嗯”李陶眉头一皱。

    “我夫人她她要生了,”天玠颇有些难为情,“您知道女人生孩子多有危险,那个”

    李陶嫌弃地挥了挥手,荒原上多少狼女生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就他天玠宠老婆宠的过分,生怕出丁点儿错,“明天你一并把她带来,直到生之前都在这边养着吧。”半年来李默已经给三个狼女接生过了,那是因为这三个狼女都难产。

    “多谢首领,”天玠喜不自禁,弯了弯腰道,“属下告退。”

    等他走远,小笨衔着那只大雁从树林尽头出现,不急不躁地蹒跚走来。

    李陶折根树枝丢过去,大嚷道,“慢死了快点过来”哪还是天玠面前那个深沉阴暗的首领。

    小笨如今性子越发冷艳,一听他叫嚣,不爱理他,步子一转,昂着头往木屋去了。

    “”李陶气得跺脚,“就不该带你出来,大笨听话多了”

    两个一前一后往回走,距离木屋半里路时,就听到婴儿高亢的啼哭声。李陶表情顿时无比纠结。

    木屋外晾着十几片尿布,都是拜屋里那个将近一岁的小孩所赐。

    “哥,他又怎么了”李陶箭步冲进屋里。

    李默怀里正抱着个啼哭不已的孩子,见他回来,无奈道,“大概是饿了,你去煮点羊奶。”

    那是肃戎他儿子,当初说愿意帮着养儿子纯粹是为收拢人心所说的场面话,没想到肃戎他老婆还真不客气,肃戎死了之后不久另嫁他人,把当时不到十个月大的孩子丢给自己抚养。为了诺言,他还不能随便养养。

    李陶自己也才刚刚二十虚岁,哪知道照顾什么孩子,没失手把孩子捏死那说明他温柔地不得了了。他不甘不愿地往火炉里舔了把火,然后黑着脸提个木桶出门挤丨奶去。

    要是让部落里其他人看见他们的堂堂首领大人,单膝跪在草地上,笨手笨脚地挤着羊奶,时不时被奶丨水喷一脸,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45

    来投奔的亲军校尉名叫陈定,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同李陶一样,看上去不如荒原上的狼人强健,李陶是精瘦,他倒显得有些纤细。李陶在树林中与之见过一面后,便同天玠一起,去往天玠守卫的东面阵营。那里等候着陈定十二名士兵。

    狼人界泱泱大地远不止荒原这片土壤,所谓的狼王,是在狼人界中势力最为庞大的狼人家族族长自立为王,别的家族都要向其缴纳供奉,如果有谁反对,狼王便率领其数万大军踏平反对者。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他有能力有势力,都能自称为王。只不过这一代狼王家族,已经在狼人界称王十二代,其地位和家族势力早已不可撼动。

    因为荒原环境恶劣,最早的时候是用来流放穷凶极恶的狼人和叛徒的地方,后来才发展成部落,这个地方的狼人一直以来不被狼王接受,虽然说起来其实也受狼王统治,但狼王的态度根本就是放之任之,既从来不向荒原索要贡品,天灾时亦从不伸出援手。

    接待陈定,无非就是手下们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好好招待一番。这么久以来,部落东征西战,扫荡来的战利品都分属手下们,李陶从不拿他们一分一毫,当然,大家也不会真的让首领空手而归,毕竟按照首领能力,想要什么哪轮得到他们的份儿,他们自会把手里最好的献给首领。

    天玠嗜酒,家中珍藏了数罐烈酒,全都拿出来,递一罐给李陶时,李陶推开了。他滴酒不沾,当初因为喝醉误事后又险些犯了大错,后来再也不碰酒。天玠回想起当初给首领下套的时候,心中一阵愧疚,仰头先干了一罐。

    陈定倒是不客气,在狼王手下当差时,那儿的生活条件比荒原优越不止百倍,美酒美女数不胜数,根本不知珍惜为何意。

    “你来投奔我,我自当欢迎,”李陶看着他喝的现出红晕的脸颊,没什么表情,“从今以后你依旧是校尉,只是你所带的士兵尽皆分给天玠,我会另派人手与你,能不能接受”

    李陶不会再犯肃戎的错,不会轻易把自己手里的人交给别人,他移交的只是处理一部分小事的权利,在他的部落,所有人都要绝对服从他。

    陈定低声一笑,他手下的士兵却不服气,梗着脖子道,“凭什么,我们只听校尉调遣”

    “哎,”陈定阻住那个士兵,朝李陶恭敬道,“既然投奔您,您定下的规矩我都明白,只要首领能护我等周全。”

    李陶冷冷瞥了这个士兵一眼,喝了口茶水,淡淡道,“那是自然,我的部下向来只能欺负人,不能被人欺负。”

    陈定一喜,抬手捏住酒罐道,“多谢首领,我敬您”

    “你今后就随刘荣驻守西面,那十二个新人跟天玠守东北两面。”李陶说,“这里都是一视同仁,各自凭本事说话,不用担心大家故意挤兑你。”

    “我不答应”那士兵大叫一声,“我要跟随校尉”

    “住口”陈定厉声一喝,“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的校尉一切听凭首领吩咐”

    “哼,”士兵指着天玠鼻子叫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介流”

    话尚未说全,啪嗒一声,天玠已经把酒罐砸到了他脑门上,酒混血沿着士兵脑门流下。

    天玠红着脸,吸吸鼻子,晃晃悠悠站起来,“你瞧不起我”

    那士兵瞪着他。

    “咱来试试身手,”天玠朝他招招手,“来来来,你们都一起上。”

    那士兵看向陈定,直到后者点头,才握紧拳头走上场。

    “让他们都一起吧,”李陶冷笑了下,“一个人不经摔。”

    狼人也分强弱。天玠是部落中的高手,虽敌不过李陶,可他是在残酷环境中挣扎生存的狼人,哪里是这种吃的好睡的安的狼人士兵能比的,生存在荒原上的狼人向来手段更毒辣凶残。

    连首领都发话了,陈定也想看看天玠的身手,让十二人一起上。

    “来,我们继续,”李陶唤回陈定的视线,“你说你犯了什么错”

    “一时疏忽,战场上放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陈定满脸惋惜,特别想看场中比试,但又碍于首领威严,不敢扭头,只能干听耳边拳脚划破气流的声音,心里急得跟猫挠似的。

    “为了个人类就要处死一名战将,”李陶沉声道,“你们将军还真会小题大做。”

    “没办法,”看李陶如此识货,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禁不住叹息了声,“谁让那个人类是缪家长孙呢。”

    “谁”李陶一惊,“啪”地一下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缪家长孙,”陈定看着他一反常态,如此激烈的反应,疑惑道,“叫什么缪召南,怎么首领也听说过这号人”

    李陶理了理衣摆,将泼到身上水扫去,抬起头时,再看不见脸上的惊讶,波澜不惊道,“我只知道当今护国大将军缪礼。”

    “是啊,”陈定点头道,“就是他儿子这个缪家出过三代护国将军,是我们头号强敌,据说缪召南原本是下任将军人选,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比校尉还厉害”李陶揶揄道。

    陈定脸上一红,“不然怎么会从我手上溜走呢。不怪他这么厉害,听说一直以来,缪家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重点培育他。可再厉害又怎样,如果没有我,他怎么可能被人类那昏庸的国主剥夺继承爵位的资格。”

    李陶问,“此话怎讲”

    “具体的我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听说他在战场上贪功冒进,铸成大错,罚他一生不能加功进爵,只能当个平头百姓。哎,要我说啊,也是这国主昏庸,缪家虽说人丁兴旺,可真正有能耐的好像只有他。他的几个亲弟兄,一个不学无术只知玩乐,姑娘跟侍卫私奔了,还有一个更令人震惊,当年被我们族类追至家中重伤,直接废了,现在就是个废人,您说现在缪家还能指望谁人类还能指望缪家吗”

    李陶低头喝水。

    陈定越说越来劲,“本来护国大将军一职不该这么早交由缪召南,他年纪太”说着突然看了眼李陶,之前就特地打听过他的喜好与忌讳,知道他最厌恶别人提及年龄,于是后面的没敢说,直接跳过去,继续道,“若不是这么急切,哪至于犯错。其实最有希望接任的是缪家三子,但一条胳膊被斩,实力不足以任此职,才打算由缪召南接任。说到底,这缪家哪有传说的那么厉害,竟然被咱们的人只身杀到家中,还一连伤两不过呢,我听说最传奇的是这户人家突然人间蒸发的孙子,说缪召南原本不是长孙,那个消失的才是”

    这时,正好听到身后一声惨呼,陈定扭过头去,只见天玠醉醺醺地往回走,而他身后那名挑衅的士兵脑浆迸裂,倒地惨死,另外十一名士兵吓得愣在原地,只顾哆嗦。

    陈定瞪大了眼睛,这下手也忒黑了,以后可能都是自家弟兄啊他咽了咽口水,朝天玠拱拳苦笑道,“兄弟果然厉害,在下佩服”

    李陶瞥了眼地上的人,喝道,“天玠你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天玠一震,顺势跪下,大声道,“属下喝多了,下手不知轻重,请首领责罚”

    李陶正要说话,陈定一个在军队里摸爬滚打的资深狼人,怎么看不出他们在做戏,立即赶驴下坡道,“别别别,不怪兄弟,是他们有眼无珠,胡乱挑衅兄弟”

    李陶从他们身上一一看过去,敛了笑容问,“你们现在还愿意守东面吗”

    不知为什么,明明他问的相当和气,在这十一人听来却背后泛起一阵凉意,他们立即纷纷跪倒,哆哆嗦嗦地高呼着“愿意”。

    这场洗尘宴宾主尽欢,李陶回到木屋时,天色尚早,今天心情格外好,远远看见李默正在屋外用刀削着什么,快速跑近,突然从后面一把紧紧抱住他。

    “首领,您回来啦”

    一个清越的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李陶一惊,扭头就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孕妇盈盈笑着,手里正拿着用来编织箩筐的藤条。

    这是从今天开始就在这里养胎的天玠他媳妇儿,李陶赶忙一凛神色,松开人轻咳了下,“嗯,回来了。”

    李默瞥了眼李陶,担心他在外人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冲那女人道,“你去歇着吧,今天活动一天,也累了。”

    这女人款款地施了礼,往不远处的毡房中走去,她原本是个歌姬,一颦一笑都沾带妖艳妩媚,即便怀有身孕也不减风韵,难怪天玠宠得没边儿。她住的毡房是木屋周围唯一一处能住人的,总不能叫她一个女人跟两人两熊挤在一个屋里,她愿意,李陶还不高兴呢。

    等看她进了房子,李陶猛地打横抱起李默,快速往屋里走。

    “放我下来,我长了脚,你干什么”李默挣扎着要下来,他正在动手做弓弩,手上沾满了木屑。

    “哥,你可得轻声点,吵醒那小子,又要受罪了。”李陶轻声轻气地说,“今天听到一些消息,想到了以前的事,你就让我抱会儿。”

    “什么消息”李默果真不动了。

    李陶正想说,转念想,他哥是出自缪家,听到缪家现今情况也不知会怎么想,咬了咬牙忍住,随口道,“我想到那小子的名字了。”

    李默笑道,“是吗叫什么”

    李陶把李默放到床上,他哪想到什么名字,这简直是挖了坑自己跳,“李笨笨”

    李默无语,“你想养一家子笨蛋”

    “那就李聪明。”李陶暗暗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瞧这名儿取的

    “还是叫知恩吧,李知恩。”

    、46

    “陶陶,该起了。”李默拍了拍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天已经大亮,大笨小笨都已经醒来出去玩乐了。

    “嗯”李陶连眼都没睁开,收紧手臂,不仅没起,反而把李默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脑袋往他怀里钻,“再睡会儿”

    “再不起,巡察又晚了。”

    李陶百般不愿意地抬了下头,睡眼惺忪地往外看去,一眼瞥见屋中央的小木床,霎时一肚子火,昨天就是李知恩这小混蛋三更半夜尿床,害他忙活一大场,才没睡好的。

    “呀咿”李知恩早就醒了,高兴地蹬着两只肥肥的小短腿,挥舞着白嫩的双臂,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哪知道这时候正有人瞪着他双眼喷火。

    “跟他呕什么气,”李默失笑,“他会喊爹了,陶陶,你可别忘了你如今是他爹。”

    “谁要当他爹,”李陶翻个白眼,忽然又想到什么,探起上半身,双手撑在李默两肩处,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下怀里,俯视着他说,“哥,你也是他爹。”

    “我”李默笑着摇头,正想说话,身上压力陡然加重,还不待反应过来,就感到他湿热的吻落在自己脖子上。

    李默身体立时僵住,一动也不动。

    李陶察觉到他的不自然,轻抚他的腰际,沙哑着嗓子说,“哥,你别紧张,我只亲一会儿。”

    两人的床半年前就拼到一起了,这半年来每次李陶有需求时都是抱一下亲一下,然后去河里泡冷水,把压下去。

    可这么做,长久以往对身体不好。李默从小就研究人的身体穴位,一具躯体放到眼前脑海中自动肢解成各个部位,对身体的比常人小,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只是对陶陶无奈才答应与他在一起的,就更难起性丨欲。不过这半年来,陶陶忍得也够辛苦了。

    清晰地感觉到大腿上抵着一根炙热的东西,而李陶正要松开他,李默叹了口气,将手伸到他下面,说,“我没事。”

    他本意是想用手帮着解决问题,但他略带凉意的手指触碰到李陶那个地方,加上温热的呼吸夹带着李陶最喜欢的草药清香喷在他面上,对李陶而言无异于世间最顶级的催丨情丨药物,李陶兴奋地全身都颤栗起来,呼吸都陡然加重了,紧紧抱住他,用力亲吻着他的耳垂,喘着气不停地呼唤道,“哥哥哥”

    他每喊一声,身体就情不自禁地往李默身上贴一分,身体温度也越来越高,甚至到了灼人的程度,而他身下那物在李默手中又粗丨大了一圈,大概也与他是狼人有关系,李默只觉得这东西硬的简直如铁棍一样,又异常火热,他加快手中动作,只想快点结束。

    但这种程度远不能解决李陶这么久以来的积累,他激动地大力压住李默肩膀,像一只饿狼啃噬猎物一样,一口一口从李默的脖子往下亲吻,嫌他衣服碍事,原本想轻柔地好好脱掉,却因太激越,身体完全紧绷,根本控制不住手,于是哗地一扯,直接把他衣服撕了去。

    接下来完全不是李默能控制得了的场景。

    屋子里充斥着李陶粗重的喘息声和李知恩咿咿呀呀的欢笑声,李默抱住他的脖子望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里传来剧烈的仿佛撕裂的疼痛,和无数次被凶狠贯丨穿的顶撞,他始终不能理解,这种痛苦下,自己是怎么勃丨起又怎么释放的,当最后一股炽热的热流在他体内流动,烫得他一瞬间失神,再回神时忍不住想,当初为什么让他叫李陶,这不平白无故给自己多道心理障碍吗

    巡察自然晚了,李陶爬起来,看到身边昏睡过去的李默,忍不住又俯身下去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急急忙忙抓起衣服穿上,也顾不得整理,就往脚上套靴子,一边套一边急着往门外蹦,蹦到门口时,发现李知恩不知道怎么从小木床上翻身爬了起来,正趴在床沿上,望着前方的李默,张开手臂舞动,嘴角口水滴答答地往下流,脸上却依旧笑得异常高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亮的如夜间星辰。

    李陶又匆匆忙忙跳回来,大手往李知恩脑门上一按,李知恩直接就仰面滚回了小木床里。他是花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生气地睁着大眼睛看向轻易就让自己翻回去的罪魁祸首,嘴里噗嗤噗嗤地朝他吐口水泡泡。

    反正他只有饿了才哭,自己跟自己玩一整天也能瞎乐呵,李陶完全不担心他,嫌弃地给他擦掉口水之后,又指着他鼻子威胁道,“老实呆着。”

    天玠在树林里已经等了许久才看到李陶衣衫不整的出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且不说首领今天这幅德行出现,夫人是怎么允许的这相当地丧失威严为什么首领完全不觉得他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在向部落所有人宣告,今天迟到的原因就是早晨干了那啥啥最最重要的是,跟着这样的他去自己的地方巡察实在很丢人。为了挽救自己和首领的形象,天玠冒着惹怒首领的危险,大无畏道,“首领,今天一切如常,横竖无事,要么您就”

    请回吧

    李陶眉头一皱,天玠心里一慌。

    李陶摆摆手,“今天我不去了,有人问起就说我今天身体抱恙。”

    天玠暗喜,连连点头,“那您赶紧回吧,看您这样夫人肯定不好受。”

    李陶目光一冷,“你看出什么了”

    就您这样只差没在脸上写着今早很恩爱几个大字,还想让别人看不出什么天玠一抹冷汗,摇摇头,“属下眼拙,什么都没看出来。”

    李陶满意地点头,这才背着手转过身,迈着四方步,威武霸气地像是一头在巡视自己领土的狮子。

    天玠松口气,也转身离开。

    霸气了一会会,李陶偷偷地回头看了眼,发现天玠不在了,立即从狮子化身成看到肉骨头的狗,飞速往回赶,只恨自己没生百十来条腿。

    回到屋里,李默依旧在睡,他赶忙开始烧热水。

    很快备好一桶温水,李陶来到床边,小心地揭开被子,正想抱起李默,只轻轻一动,就见他身下缓缓流出一股红白相间的液丨体,李陶心里顿时一紧,即使自己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伤了他。

    毕竟人与狼人是不同的,狼人在床上发起狠来,能轻易粉碎一个人,所以即便狼女稀缺,也鲜有狼人惦记人类女人,当然,不能排除某些喜欢在床上见血的变态狼人抓人类来享受。

    李陶抱着李默跨步坐进木桶里,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李陶知道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哥身体就变得大不如从前,早先的创伤加上环境的恶劣,让他越来越清瘦,如今抱在怀里都觉得骨头硌手。就是这样清瘦的身体里现在混合着属于自己的味道,李陶又是心疼又是爱怜,亲了又亲他苍白的脸颊,把他锁在胸前,在这种特殊气味里,心中的感情胀得都快要溢出来。

    同时李陶想,一定要早点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47

    在短短两年时间内,李陶领军东征西讨,破灭大小部落三百余个,统领两万余狼人,霸占了四分之三的荒原,让肃戎部落的大名响彻荒原大地。这期间他表现出的宽广胸襟,广纳贤才以礼待之,吸引了荒原上大批只求生存并能生存下去的厉害狼人,以及他超凡决策能力,对待各个部落采取远交近攻逐个击破的策略,而对那些坚决不肯低头服输的人又丝毫不吝啬他所能想到的严厉酷刑,并当众将这些人一一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暴虐手法处死。他所有谦礼与野蛮的手段都叫归顺于他的人明白一个道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至于剩下那四分之一,则被另外一个传奇部落占领。这个部落有些与众不同,整个部落都是家族内联姻,是由几个小家族组成的部落,这样的部落因有血缘联系,彼此之间感情更深重,很难击破,而且他们的首领范瑞也是个天纵奇才,即便到了今天他的名号在整个狼人界也依旧比李陶响亮得多。

    如果往外说出去,范瑞的名字比李陶更能激起风浪,也更能叫狼人界人心惶惶。

    范瑞的部落位于荒原与外界相连的边界处。他不屑占领整个荒原,因为家族血统关系,他们不接纳任何外人,同时又因为占据的地理位置绝佳,通往外界,意味着他们所有的生存需求都可以从外面得到,不屑与荒原内狼人为伍。

    而李陶的部落正处在急速发展时期,以往只靠杀伐争夺显然不再适用,所以他们十分需要通往外界畅通无阻的道路,无疑范瑞这个部落就是个绊脚石。李陶最近就在为怎么拿下最后这一丁点地盘绞尽脑汁,率领大军围攻也可以,就是强攻难免造成自己部落有所死伤,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愿意干。

    他本身不是善于钻营算计的人,四分之三的地盘里一大半都是他哥帮着出主意拿下的,什么亲而离之悬权而动,他连听都听不懂,可经他哥说出来就有异常高深的道理,尤其当中霸王之兵,绝天下交夺天下权,伸己威而抑诸侯权,听上去就很嚣张跋扈,他很喜欢。

    可这次他不好意思了。因身体原因,首领与夫人的房事是定日子的,每六天一次,但不论多少次过程多缠绵,首领总觉得握不住这个他深爱的人,上次一不小心兴奋过度,没忍到日子就把人啃了,现在夫人还卧床休息,不愿与他同房。

    于是他就只能抱着枕头,暂时跟一干属下丨体验生活来着。

    今晚他住在天玠毡房里,前两天住在刘荣那厮那儿,但人刘荣刚娶了个美娇娘,于是他一个斗大的妨碍鸳鸯戏水的大棒就被嫌弃了。

    话说回来,天玠可真能干,两年来生了七个儿子一个女儿,总共两胎,每胎都是四个。狼女大多都很能生,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胎三至五个,不然女人稀少,要是十月怀胎再生得少,狼人早灭绝了。

    李陶就是在八个婴儿啼哭吵闹间睡了一宿,看到这些婴儿自然免不了想起自己那个莫名其妙领来的便宜儿子,便宜儿子眨眼三岁了,居然会拿着毛笔写自己的名字,比他高好几个层次他跟儿子一直都处在互相看不顺眼中,李陶是嫌这儿子事多,要按时喂食要哄着睡觉麻烦的要死,而儿子是嫌弃他这个爹老霸占着他爹爹,比自己还粘人,更烦。想到李知恩,就更自然地想到无微不至照顾着这个小混球的李默,貌似上次月中狂化时这小混球变成小狼崽,无意识咬了他一口,幸而伤口不深,不然一定剥了小混球的皮,现在手上伤口也不知道愈合地怎么样了。

    “首领”天玠看着身侧正发呆的李陶喊了数声,他戎马两年,杀人无数,一身煞气不怒自威,天玠禁不住回忆起几年前在木屋外初次遇到这个对事事人人都怀有疑心的青涩小子,突然长成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一方首领,现在这个性子暴戾专横的首领满眼都是柔情蜜意地发着呆,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打扰他。

    “啊”李陶突然回过神,“什么”

    “属下是说您也不能一直跟夫人闹别扭,要想个办法和好,家和才能万事兴。”天玠看李陶此时此刻比往常柔和得多,说话也大胆起来,但心理真实的想法是首领其实我也要跟媳妇亲热,您在这很碍事。

    “用得着你说,他不理我。”诉苦水的李陶越发觉得心酸,他哥生气后,不吵不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晾着他不理他,说什么都不管用,这种冷暴力更让他难受,还不如揍他一顿呢。他瘪瘪嘴,嘟囔道,“夫人脾气倔得像牛。”

    “夫人通情达理,世之少有,乃部落之福,与首领您相亲相爱,断不会置首领于不顾,要么明天我替您去游说”

    天玠一席话说的李陶心中一通舒爽,打不下范瑞和被赶出来的抑郁一扫而空,再想到李默,心里顿时被填满了,嘴角也不自禁慢慢扬起来,“你一定要多跟他说说我这些天吃的苦头,就说我吃不好睡不好。”

    “是。”

    第二日天一亮天玠就来到屋外求见,身后跟着满脸懊悔像只打架输了还掉光了毛的狮子的李陶。

    李默拉开门看见天玠身后的那只掉毛狮子,二话没说就把人让了进来,然后对天玠说,“去把其他几人一并请来。”

    回到自己地盘后,李陶霎时恢复了元气,举手投足间都情不自禁得瑟起来,就差又把李默扛到床上去,在对上他制止的冷静眼神后终于冷静下来。

    天玠很快带着李默所说的人回来。

    李陶和李默坐在最上首,下方左右各坐四人,为首的便是刘荣与天玠。这两年来部落人数急剧增长,李陶从当中提拔出几位能力突出的能人,任命他们为地位仅次于自己的元老,部落中禁止私斗,奖励军功,制定十等爵制度,意味着任何人都有机会登上高位,增强了部落的战斗力。

    眼下就是在讨论如何打败范瑞部落。原本在部落中首领夫人是不参与战事讨论的,不过在众人面前威严肃穆的首领私下里对自己的夫人言听计从这在八位元老当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两年来,这八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夫人恩惠,比起严酷的首领来,其实在大家心中更尊敬这位极少在众人前出现但一出现必定能救人性命的夫人。

    现在看首领与夫人一边一个分开坐就知道肯定是首领又捅娄子了,如果不是的话,平时在大家面前秀恩爱,首领都是把夫人抱在怀里开会的,而夫人为了彰显首领在家中地位,不会驳他面子。

    不过不论席上那两人是什么姿态,对他们都没什么影响,反正早已习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地讨论着对付范瑞的法子,他们中除了陈定和另外一位也是从荒原外面逃难而来的吴宓在制度严明的军中任过职,其他人同李陶一样,都是万事以利为先的强人,做人处事都很简单粗暴,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个个都嫌弃陈定口中的先安抚再招抚,照他们的意思,就是领着咱两万号人,一人一巴掌也能将范瑞部落抽个人仰马翻,部落这么多人养来干嘛当然就是人多势众方便仗势欺人啊

    陈定和吴宓只有两人,那边有六人,两张嘴吵不过六张嘴,他俩吵到后来脸红的像猴子屁股,要不是李陶在场,几人估摸着要掀桌子打起来,拳脚定输赢。

    吵吵闹闹一上午,李默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一句话也没说过,但是把关于范瑞的情报捋顺了。李陶也没开过口,他是不能说,如今是首领,一出口便是金口玉律,若是说错话无意中定下什么,那这讨论会不用开了。

    直到晌午时分,最终什么都没定下来,于是与范瑞的战事又往后推一日。

    吃过午饭,李陶抱着李默在木榻上午休。这是李默的习惯,李陶则最近才从扩建部落的各种繁琐事物当中难得偷出清闲,他又是那种只要没事就喜欢黏在李默身边的人,即便睡不着也要凑在他身侧。大笨和小笨如今都已经是成年棕熊,个头硕大,屋里已经住不下了,便在外面专门给它们搭了个大毡房当窝,李知恩与它们一起长大,三岁的孩子最是顽皮的时候,如今玩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有事没事跑到熊窝里爬到大笨肩上乐呵。

    李陶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起一缕李默散落在木榻上的黑发,绕在指间把玩,就这样一边看着他睡觉一边候到他醒来,高兴了还能偷美人两口嘴儿,日子好满足。

    就是在他最后一次偷亲的时候,李默睁开眼,醒了。

    、48

    陈定和吴宓领命,各带三十人每夜三更溜出荒原,在荒原外面的狼人聚集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将得来的所有战利品一半抛在范瑞部落辖区内。

    范瑞部落的人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也不抵触这些东西,他们自己也经常干这勾搭,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人觉得也不知是那个傻蛋,平白给他们送东西,一定是畏惧他们家首领。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持续了三个月,到最后一日,与范瑞部落毗邻的外界狼人们终于不堪其扰,纷纷回击,每天总有一二人纠集在范瑞辖区附近,向他讨回公道。

    范瑞部落同外界狼人有种微妙的关系,不唇亡齿寒亦不势不两立。大家都是为了自身发展各取所需,范瑞虽领兵侵犯他们但从不赶尽杀绝,而同时又为了保护他们阻止荒原上其他人跨出荒原伤害他们。

    开始每日只有一二人,还能或杀或赶,可随后每日都会增加人数,令范瑞头疼不已,天天叫嚣着什么要夺回自己的东西,再加上背后虎视眈眈要吞并自己的肃戎部落,这日子没法过了

    相比于范瑞的焦头烂额,李陶最近可轻松多了,只要等在自己地盘,让几个人每天跟范瑞叫阵,让他前有狼后有虎,总有一日受不住逼迫,乖乖归顺自己。不过李陶还是心有疑惑,明明干坏事的是自己,纸包不住火,再怎么隐瞒外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真相,但为什么他们却偏偏找范瑞算账,没人来追究自己。

    范瑞眼看着每几日就有自己部族的人被莫名杀害,他身为一方首领,骨血里少不了狼人的凶狠霸道,命人查探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查就查出荒原上居然有人越过他的辖区直达外界兴风作浪。范瑞给气坏了,整个荒原除了他们就剩下肃戎部落,用他的小脑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人家如今人多势大,要不是妄图兵不血刃吞并自己,自己哪还能存活至今。他极度想把这口恶气出了,却又找不到发泄出口,可怜急得都快成秃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个尽心尽力在外调查的部下意外查到一个消息。

    范瑞正跟心腹合谋怎么打击肃戎部落,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惊得一把扼住带来消息的部下脖颈,恶声恶气问,“当真”

    那部下战战兢兢地点头。范瑞一把将他丢出帐外,皱眉沉思,他的心腹立即凑上前来,沉声道,“首领,他既有这个身份,当初只要高呼一声,普天之下追随者还不是趋之若鹜,又何必披肝沥胆窝在这小地方拉拢人心”

    “呵呵,”范瑞眼眸中亮起一抹奇异精光,“说的好听是英雄之后,但他不是还有另一个身份私生子之流,可不是什么好词。妈的他逼我入绝境,就别怪我赶尽杀绝。哼,不是要我归顺么,我就归顺给他瞧瞧”

    “首领有何妙计”

    范瑞来回快速踱步,忽然一把拍在案上,问,“李陶最怕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心腹难住了,李陶哪有什么怕的,如狼虎一般的人物,充满野心而无畏无惧,只身入敌营取人头能毫发无伤,他沉思许久,什么都想不到。

    “听说他有个首领夫人”范瑞沉着脸问,“他什么时候成的亲跟夫人关系如何”

    “这个”心腹又犯难了,怎么今日首领尽问这种答不上来的问题,大敌当前,谁会关注部落里的女眷,反正战争不论输赢,女眷一律都要好生照顾,要带回来的。想了又想,心腹突然眼睛一亮,前不久还听闻些风言风语,当时只以为是大家信口胡诌没放在心上,这会儿说不定可以跟首领讨论讨论,“听说他夫人是个男的,还从未在部落中大张旗鼓地公布开来,不过关系甚是融洽。”

    “男的”范瑞淡笑,“男的不稀奇,但为什么不愿公布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腹悄声道,“除了是男的,听说是个人类,与人苟合本就违背天道,只有自甘卑贱之人才会干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若真是如此,他藏掖尚来不及,怎敢公之于众。”

    “人类”范瑞面上尽是鄙夷之色,“李陶虽与我为敌,但我相信他身为首领,这点自爱该是有的。不论真假,先把他夫人偷出来,看看究竟。”

    “万万不可”心腹大惊。

    范瑞疑惑地看向他,“嗯”

    “首领有所不知,听说李陶性多疑,又及其宠爱夫人,”心腹垂着头,凑近他身侧,“其住所三里之内除了传信心腹任何人不得靠近,而三里外则是重兵把守,守卫重叠,可以说肃戎部落守卫最严密的就是其夫人住所,恐怕我们整个部落出动也不定能突围那些守卫。”

    “保护的这么严密,”范瑞沉吟,“这倒真令人起疑了。”

    心腹低眉顺眼道,“我们虽进不去,但可以将人诱骗出来,首领,如果您执意要将人掳来,我有个办法”

    范瑞将信将疑地听完心腹的办法,得到他再三保证,犹豫半晌,才低声道,“要是你说的办法无用,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会有用的。”心腹笑道。

    彼时,李陶正赖在家中逗李知恩玩,一会儿把李知恩摆成大字型一会儿摆成一字,高兴了还提着他当球丢,跟大笨一边站一个,小笨在当中打瞌睡顺便充当界限,丢过来丢过去,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李知恩也不知道害怕,高兴地手舞足蹈哇哇乱叫,好不乐乎。

    李默看到这幅景象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让爹带孩子真心不靠谱。

    就在这时,一个传信小兵快速跑来,“报”

    李陶最后把李知恩丢进大笨怀里,这才问,“怎么”

    “范瑞派人言和,天玠元老恭请首领议事”小兵急匆匆道。

    李陶大喜过望,扭头看向李默,趁其不备猛地亲了一口,趁他没反过来就带小兵往外逃,远远地大笑道,“哥,你出的主意太棒了”

    李默抚着被他亲过的地方,皱眉望向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低下头喃喃道,“是不是太快了原本应该还有一个月。”

    既然不知范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索性等到他露出狐狸尾巴。

    夜幕降临,范瑞答应归顺算得上大事,李陶铁定不能早回来,李默刚将李知恩哄睡下,正忖着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就听到屋外有人大声道,“夫人,不好了”

    李默眉角直跳,飞速披上衣服,走出屋外,“出了什么事”

    “树林里发现三十来个孩子”传信小兵道,“都不到八岁,各个身受重伤。夫人,怎么办”

    “孩子”李默急道,“你们快把他们送进来”话刚说完又想到什么,急道,“等等,重伤多重”

    “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有两个已经咽气了。”

    李默倒吸凉气。是谁这么狠明明不伤妇孺是所有狼人不成文规定,做出这等事也不怕被族人背弃。

    “你去告诉大家千万别动那些孩子,”李默一紧衣服,“我亲自去看看。”

    “可是夫人”小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又垂下头去,那些孩子的惨况他亲眼见到,当真无比凄惨,伤痕惊心,鲜血怵目,他本身也是濒死时蒙首领不弃,得夫人所救,这种生死之间挣扎的感觉至今也忘不了。谁都不想死,谁都愿意活着。

    他这一吞吐,却叫李默一下子冷静了,今天范瑞言和,树林中就出现受伤的孩子,实在太巧合了。他顿了顿,折回屋里,找出紫玉别在腰间,正动身离开时,大小笨不知怎地听见动静,也溜了出来,紧紧跟在他身边。

    来到树林中,有人已经生起了篝火,一眼就瞥见林中倒着七零八落的孩子,不知生死。李默心中一急,快步疾走过去,率先检查一名孩子,发现这孩子全身骨头寸寸断裂,而且是在重力之下一瞬间被打断。幸亏狼人生命里顽强,还留有一口气,如果这种伤放人身上,即便不是重伤而死,痛也要痛死了。

    李默呆在树林里给这些孩子诊治,这样的骨伤一一正骨是件很费力的事情,很快过去一个时辰,而他也才刚刚接好八人。

    木屋里的李知恩睡了一觉醒来,找不见爹也找不见爹爹,光着屁股爬了起来,本打算去骚扰大小笨,结果它们也不见了,于是吸吸鼻子,循着气味,一路找过去。

    “爹爹”

    李默正忙得满头大汗时,突然听见身后李知恩稚嫩的声音响起,扭头一看,这小子光着身子,四肢并用地快速蹿来,活像一只奔腾跳跃的小狼。

    他越跑越近,最后一个飞扑,扑进李默怀里就再也不撒手,用脑袋蹭着他,软绵绵地撒娇道,“爹爹”

    “知恩乖,”李默抚着他的背轻拍,“爹爹现在忙,你自己玩会儿好不好”

    李知恩嘟起嘴百般个不愿意,可他最听爹爹的话了,再不愿意也还是松了手,在他脸上糊一大口口水后,心满意足地从他怀里爬下来,跑去找大笨玩。

    树林周遭守卫了十来个狼人,原本树林不是守卫范围之内,是今晚凭空多出的范围。平日里严守四周也未曾休息过,即便是狼人也不是铁打的身体,此时呵欠连天,更何况如今人人心中笃信,荒原上他们一家独大,谁那么不长眼能跑到这里来,而范瑞那家伙今晚也终于低头了,从此以后他们没有敌手,于是心中也就更加懈怠。

    十来个人一边闲聊一边瞌睡,突然被人从背后偷袭,纷纷悄无声息地倒下去。正跟李知恩玩闹的大笨立即警觉地停下,日子太安逸,久没有遇到危险,一时间也不敢确定,直到树林深处突然传来树叶抖动声响,它骤然爆发出一声低沉怒吼。

    李知恩和小笨顿时间警惕起来,李默吓了一跳,扭头去找守卫,哪里还见得着人,心中暗呼不妙,突然听到四周有脚步落在草地踩出凌乱的沙沙声。

    连他都听到了,大小笨自然也发现了,而李知恩虽然知道有人靠近,可他此时还分辨不出好坏,对他而言,更多的是好奇。

    很快,篝火周围人影幢幢,不多时便蹿出十几人,他们飞速逼近,李默一把抱过李知恩,小心往后退去,可没退两步,就听到身后亦传来动静。

    被包围了李默眉头一皱,这里是部落中心,不该有人潜入还不被发现,除非是大家对他们深信不疑深信不疑李默心中霎时敞亮,只有范瑞今晚带过来的人,可以随便编个借口离开宴席,而部落对新入成员俱是以礼相待,自不会派人监视他们,那恐怕这里的孩子也是被他们所伤。

    篝火周围渐渐聚拢许多人,都是些生面孔,他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眼下如何脱身难道他们假意归顺,实则冲自己来的图什么

    不等他思考更多,已经有人冲上来,大笨和小笨各自被人缠住,李默慌乱拔丨出匕首,一人噌地欺身而上,一脚踢中他膝盖,他痛得身子歪了歪,正无力时李知恩突然挣脱怀抱往那人身上一扑。他本来只是好奇,可一看见对爹爹出手就知道好歹了,挂在那人身体张口就咬住他手腕。

    那人一声低吟,高举手刀便要落下,李默吓得瞳孔急剧收缩,紧攥匕首冲上前,使出全身力气就往那人身上捣去,但他们皮肤实在是坚硬,匕首好不容易没入半分,再往里扎就扎不动了。

    身上被刺,这人心中火气腾地烧起来,再看向眼前这人类,想到人类也能伤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于是曲起腿,一膝盖撞过去,力道迅猛无匹,生生将人撞飞出去。

    李默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痛,口里源源不绝涌出血,这显然是伤了五脏六腑,爬都爬不起来。

    李知恩奋力一口咬断那人手腕,跌到地上,满口满脸都是血,在看到李默不能动时一下子急地大哭起来,拼了小命地往那边爬,呜呜叫着,“爹爹爹爹”

    同一时刻,天玠他媳妇儿正抱着一斗青稞面走来,天玠好酒,她就向李默讨教了酿酒的方法,酿的是青稞酒,为感谢李默特地磨了一斗面给他送来,远远看见树林中火光四射,几十条人影闪烁,谁都知道夫人住处要行动谨慎不能大声喧哗,这样无礼太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几乎立即就高声叫起来。她的声音既高昂又尖锐,仿若流星一般划过夜空,简直方圆十里都能听见,惊动守卫在这一片的狼人。得到消息后,他们迅速列队,整齐划一,如狂风般席卷大地,整个荒原只剩下刷刷斩草而过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树林方向围攻而去。

    正在树林中搏斗的一群人莫名感受到强烈的杀气,正犹豫要不要住手看看什么动静,就见密密麻麻全是人,像金沙一样散落于树林全方位,他们顿时软了腿肚子,连站都站不稳。

    围过来这群人心中只有一个命令,未经传召者侵入格杀勿论。他们面无表情地冲入树林,不多时便将所有潜入林中异族们碎尸。

    李陶正在宴席上与范瑞面和心不和地敷衍着,突然望见一人匆匆走入毡房,来到他身侧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脸色一变,愤怒地站起身,踹翻身前案桌,一时间桌上所有东西都飞了出去砸得稀烂,吓得毡房中正在摆动腰肢的两个歌姬立时跪下,而四周原本有说有笑的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待看清首领铁青脸色,彼此对视一眼,纷纷从桌前退到一旁跪下,各个噤若寒蝉。

    “别让他跑了”李陶丢下这句话,独身越过众人,匆匆往回赶。

    他走后,天玠率先站起身,一时不明所以,但看到他如此紧张大概能猜测是哪里出了问题,和几位元老商量过后,押起范瑞跟了过去。

    李陶赶到树林时,就只见到天玠媳妇抱住他哥嘤嘤地哭泣,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整个树林里安静地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玠媳妇霎时止住哭,恐惧地望向他。而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一直犟着不肯在外人面前流泪的李知恩,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嚎啕,然后就扑了过来,他平日虽跟李陶不对付,可他知道,关键时刻他只有两个人可以依靠,要哭也就在这两个人面前哭。

    范瑞在看到眼前景象,就知道计划失败,心中透凉,但转念又想,还好留有后招。他转身环视周围几百号人,这个数目已经抵得上他整个部落了。他露出一个轻笑,大声问,“首领,那个人类是你什么人”

    没人理会他,四周只有李知恩仰天嚎啕。

    “是首领夫人。”他笑着自己答道,继而转身面向大家,掷地有声道,“你们的首领他让一个人类当你们的首领夫人敢做这种不知羞耻的奸丨淫勾当,这种败类,你们竟然愿意让他当你们的首领”

    他说着,四周便爆发出一通喝彩声,那是他身边仅剩不多的几个族人,声音响亮清澈,让这种充满鄙夷的话传达至在场每个人耳中,场中窸窸窣窣响起交头接耳声。

    狼人不介意男人当夫人,毕竟女人少,这种事变得稀松平常,但绝不能接受一个人类当夫人。

    范瑞很满意这种效果,没抓到人怎么样,曝光他们苟且的身份,动摇他建立的威信,一样可以摧毁他。他嘴角噙着淡笑,来到天玠面前,替他整了整衣襟,拍拍他的胸膛,“听说您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就替这种人做事呢为何不自建部落,以你的才干,想建多大就有多大,没必要替这种畜”

    “啪”

    天玠结结实实地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声过后,身后七个元老纷纷上前,一人一耳光,极响亮,抽得他在原地直转圈圈。

    四周又渐渐安静下来,范瑞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们,气得浑身发癫,“你你们你们不知好歹”

    八个元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注视着死人。

    范瑞后知后觉,连续往后退了几步,惊恐道,“你们都知道”说着又大声问四周人,“你们都知道”

    八个元老已经给出了反应,周围有很多不知道的人也不敢出声。首领夫人深居简出,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知道他是人类的只有少数从很早开始就跟着首领的人,但没人把夫人是人类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后面加入的兄弟就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范瑞这才觉出害怕来,如困兽作最后的挣扎,一下打伤身旁两人,妄图夺路而逃。

    “抓住他”天玠发下命令。

    一席人冲上去,范瑞惊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李陶我警告你我若今晚回不去,我族中立即有人将你的身世送给狼王”

    “等等”天玠一惊,忙看向李陶,他还从未想过他们的首领有什么身世与狼王相关。

    范瑞觉得自己拿捏住他的命脉,洋洋得意地撇开周围人,整了整衣服缓步走来。这最后一招原本是想趁着肃戎部落内乱无瑕顾忌自己之时悄悄通知狼王,等狼王派军过来,让他们鹬蚌相争,但眼下为求保命,也顾不得前招后招了。

    李陶从始至终都没注意过他们,这时候听到身世才缓缓站了起来,他双眼泛着血丝,脸色乌青,怀里抱着李默,肩上坐着眼红红的李知恩,大笨和小笨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凝视着范瑞,后者正暗自得意,不轻不重地冷冷吐出两个字,“灭族。”

    、49

    范瑞部落全体三百余口人,全部被屠杀殆尽。屠杀进行了两天一夜,血流成河,遍地哀嚎,那片地域直到很久之后,天空中仿佛都还弥漫着猩红的血雾。原本不伤妇孺,但是这个部落的所有人归属感只属于本部落,女人领着孩子逃至河边,彼此互戕,自尽而亡,飘着红絮般血的河流第二天才重新变得清澈。

    李默不知道这些事,他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看到李陶守在床前,心中担忧范瑞假意归降之事,怕他上当,旁的也顾不及,伸出手搭上他的手背,虚弱地说,“别相信范瑞,他咳咳”

    话未尽便被剧烈的咳嗽湮灭,李陶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自上而下轻捋他胸腹,替他顺气,轻声道,“嗯,我没信”说着眼眶就禁不住热起来,紫玉里治伤的药这两年来几乎已经消耗殆尽,这些天全凭他硬撑过来的。他受的伤放到狼人身上不足一提,可他身体原本就比普通人差,更别提跟狼人比。如今自己没保护好他,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受伤,现在他这样子总让人忍不住回忆起以前他练字的洁白纸张,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李陶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毫无人色的脸,心如刀绞。

    “那就好。”李默长吁了口气,同样端详李陶,发觉他胡子拉碴,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如今二十好几,相貌英俊,身姿挺拔,显现出非凡的干练,可此时却将一副俊朗容颜却糟蹋得不成样子,也不知多少天没打理过。李默对仪容没有苛刻要求,但是最起码的整洁一定要做到,正想教训两句,突然想起树林中那群孩子,心里一急,又开始剧烈咳嗽。

    李陶慌忙替他抚胸,急道,“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李默好不容易才止住,因这一通咳,苍白的脸颊居然意外地出现一丝红润,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问道,“那些受伤的孩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除了你救下的那八个,”李陶顿了一下,注意着他的表情,不敢刺激他可对上他等待的眼神,又只好接着说了下去,“其余的都死了。”

    李默惋惜地叹息了声,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谁家的孩子遭此横祸,你就给那家多发些抚恤。”

    “啊”李陶一头雾水,想了一会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说,“那些孩子不是我们部落的。”

    闻言,李默惊讶地扭过头来看向他,心思一转,确实,范瑞手底下的人再厉害也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一次偷出并重伤那么多孩子,只可能从自己部落里先把这些孩子打伤再带来对自己部落的孩子尚且如此,这些人可真狠

    “活着的那八个还好吗”不是自己部落的,可就难办了,他问,“你打算把他们送回家吗不过范瑞如此对待他们,恐怕他们不愿意回家吧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留下他们吧。”

    “嗯,他们醒后我就问过了,都愿意留下。”李陶点头。况且哪里还有家让他们回,都被灭族了。灭族的事现在可不敢说出来,千算计万算计最后还是以这种粗暴血腥的办法解决,一定会惹他生气,还是等他身体好点再说吧。

    这时候天玠媳妇捧着一碗粥进来,交到李陶手里。她是天玠叫来帮忙照顾人的,李陶也没有拒绝,进屋后低眉垂眼不敢乱看,很快躬身离开。李陶一口一口细致地喂着李默喝完粥,看他再次显出疲态,于是蹬掉鞋,也爬上床,轻轻地从背后搂住他,柔声道,“哥,你再睡会儿。”

    “嗯”李默带着鼻音含糊应了一声,像是贪恋身后那具身体上的热度,又无意识地往后蜷了蜷。这些小动作重重击在李陶心上,让他心中酸胀不已,险些没忍住眼泪。

    可真要睡也睡不着,李默闭着眼睛,各种心思翻转,良久,开口道,“陶陶,让那八个孩子跟我学医吧。”

    “嗯,”李陶亲了亲他耳鬓,“等你好了,就给他们开个学堂。”

    李默淡淡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卧床休息了五天后,李默的伤只能静养,但已经可以下地,他立即让李陶把那八个孩子召集来,李陶忧心道,“不用这么急,你再休息一阵。”

    李默倔强地非让他今天就把人喊来,告诉他让部落里其他愿意跟他学习的孩子也都过来,又叫人去找细细的沙子。

    李陶拗不过他,只好按照他说的做。最后除了那八个孩子,部落中其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也来了十二个,加上一个李知恩,这样总共二十一个孩子,在毡房中开起学堂。没有那么多的纸可以给他们用,李默在木板上平铺上细沙,每样草药知识都画在细沙上,其他的内容口头阐述教授,这就意味着他每天讲完的东西这些孩子必须全部要当天就记到心中,没有第二次机会让他们复习。

    这些孩子平均年龄八岁,倒是异常乖巧,从不淘气,虽说天资没多聪颖,但都很认真。李知恩年纪太小,当然没想让他学什么,但出乎李默意料,教认草药时,这孩子居然是学的最认真最快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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