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火折子,进入漆黑森幽的石窟内。
透过闪烁不定的点光,见到石壁上冷傲竹毫无生气的颓然身影。
心随著痛楚而颤动著,若非隐隐还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否则见此情形,他真怕自己很难平常心。
再三调整自己的呼吸才敢缓步上前,直到抬起头正好见到冷傲竹面目全非无力下垂著的脸。
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那种憔悴的脸,傲竹……傲竹,你可还能听见我声音吗?……知道我在呼唤你吗?
从来都不知道心痛可以比恨更强烈。
当日展鹏扬带他来见冷傲竹,若非一时心痛淹没了恨意,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畜生不如的卑鄙小人。
傲竹曾经多次出手救过展鹏扬性命,然而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却如此对待他。
傲竹,落到今日如此,你还心存善念……从不曾露出丝毫愤恨的神情,究竟为什麽?
他很想知道,也很好奇,这一个多月,他从不曾在冷傲竹眼中见到丝毫恨意。
可是,被人害成如此,真的一点都不恨吗?不恨展鹏扬?不恨那个临阵退婚的慕容雪吗?
小心翼翼的捧著冷傲竹失去神采的脸,对上那双眼波迷离双眸,你的心善……唯独不对我吗?
冷傲竹的铁石心肠似乎只针对他而已,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罢了,反正……即使你不属於我,我还是属於你的,也不会任由你属於别人!淡淡的笑了,这是他从爹爹的手札中悟出的道理。
拨开眼前人又脏又粘还有些腥臭的黑发,司徒尊踮起脚尖在冷傲竹干裂的唇上印上轻轻一吻,然後微微歪著脑袋,对著冷傲竹扬起一抹美丽动人的笑。
好了,契约成立!欺负人家连抗辩的能力都没有,司徒尊自顾自将自己随身的玉珑挂上冷傲竹的脖子,按照大月族的规矩,亲吻及送贴身物品就算定亲了。
奸计得逞的微微一笑,司徒尊指尖轻轻微弹。
将火星准确无误的送入石壁上油灯所在的位置,幽暗的石窟顿时缓缓敞亮起来。
退开一小步,自靴内抽出从志轩处得到的玄铁半月形匕首。
喝!干净利落的身手晃动在橙色的光影下。
只听连续几声清脆的“锵!”,坚实粗长的铁链应声碎断,如同无数攀延而上的灵蛇般纷纷散落在石壁下。
同时,司徒尊张开双臂,接住冷傲竹失去支撑而下坠的身子。
傲竹,你可知道,当初阎西泠远渡中原时,爹爹曾经要他允诺会留下後代效忠司徒家,也要他决不可轻言生死,所以……下颚搁在对方肩上,甜甜的笑了,即使你我不知对方存在,即使天各一方,却在你还没出世之前,就已经注定了是属於我的……因此,我不准你死!
静静的相拥,即使是单方面的心动也会变得格外美妙。
这一刻所有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都会变得渺小,仿佛世上仅只有他们两个人。
虽然信誓旦旦情之所锺,但其实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情不自禁,对司徒尊而言并不熟悉。
不过在这一刻司徒尊也总算明白了,在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够让他不惜一切,能够使他倾注所有。
自此以後,生命的主题再也不只有自己而已,原来感情可以如此安详而甜蜜。
含著笑,司徒尊尽可能轻柔的将怀中的身子放置在地面,将对方靠著岩壁盘膝坐好。
然後再拿起先前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划开掌心,意外的没有太多痛楚,唯有一瞬涌现的鲜红静静溢出手掌。
傲竹,仅只是洗血的话,我想只有我一人兴许不足够,但假如将你体内的毒分别放入两个人的体内,那麽应当容易许多。轻轻的说著,当见到眼前人意识不清的微微蹙起的眉头,知道心性善良的冷傲竹或许不认同,於是司徒尊迳自解释道,不必担心,我的体质原本就与你不同,对於毒物的抵抗能力比你强,耐力也比一般人强许多。
说著,司徒尊抓起失去冷傲竹软弱无力的手,在掌心的同样位置比划了半天才小小的划了个口子。
二掌合一,毒血透过伤口交融的刺痛令司徒尊不禁皱眉,伸手解开先前为冷傲竹封上避毒的大穴,让毒血能够更顺畅的流出体外。
暗自运劲催动真气,感觉自己寒冽的真气慢慢渗透,催动著二人血脉相容。
静静的阖起双眼,但嘴上却还是不甘寂寞的继续不忘喃喃自语,还有,不准你有什麽亏欠或是报恩的念头,我可不是好心才救你……
通过真气逼毒,慢慢有乌黑如墨的似血非血般的液体,自合掌处慢慢滴在膝头滑落地面,身体也开始又再次被毒液侵蚀的感觉。
我也不会笨到为了救你而舍弃自己的性命,倘若救了你,我却死了……我死也会死不瞑目。如果还要看著你和那个慕容雪相亲相爱的话,就算变成鬼我也会是厉鬼,日日夜夜缠著你……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准……还有啊……记得报恩啊……
这个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如同司徒尊这般还没有救人就先向人索取恩义。
不过,这样率直坦诚的语言,反倒勾起了他的回忆。
记得第一次被司徒尊所救的时候,当他睁开眼那个美美的“仙女”也是这样毫不掩饰的跟他追讨救命之恩……
勾起僵硬的唇角,如今想来依然历历在目。
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眸,看著面前渐渐暗紫的唇瓣,心底有许多不忍,也有浓到化不开的疼惜以及担忧。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中苏醒,耳边的话仿佛一直不曾停过,一直喋喋不休,又霸道又蛮横。
可是不知为为什麽,听来会让他眼眶湿润,也会不由的感叹。
这声音是他期盼已久的天籁,是萦绕在碎梦中的心醉。
他无瑕去思考,更不知道为什麽司徒尊会在眼前,也不清楚今夕究竟是何时。
而这些已久不再重要,只要……眼前这个人还能呼唤他的名讳,只要这样便足够。
嗯噗──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夜都变成白天。
一口浓稠灼烈的黑色液体,如飞溅的瀑布自眼前暗紫的薄唇内喷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