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向他走来,如墨的青丝在风中,随著步伐轻轻飘拂。
司徒麟……
在他的记忆中,这才是他与司徒麟真正的第一次相见。
司徒麟是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人。
温婉如水般的男人,举止优雅,言谈温缓,与性格火爆,娇纵任性的姐姐司徒澜,可谓彻底相反。
但对於年幼的南宫烈而言,司徒麟其实是一个完美到令人後怕的人。
试想一下,一个没有喜怒哀乐,不论做什麽说什麽,总是一张平缓温和脸孔,让人始终看不清、摸不透的人,怎能让人不心生畏惧?
也是因为如此,尽管他二人年龄相仿,也没有丝毫亲近之感。
相处久了,南宫烈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著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墙横在其中。
可是,越是完美的存在,越是让人想要撕开那层面具,南宫烈也是一样。
日子在沧桑中一天天渡过,自爹娘被杀之时算起,至今也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
当年,年仅八岁的无知小儿,今日也长成十三岁的小子了。
这五年间,南宫烈除了勤练武功,也会不时的前去内殿,一为摸清司徒姐弟的底细,二、便是为偷偷窥视司徒麟。
然而在武艺上远远超越自己的司徒麟,似乎并不是一个爱动之人。
每一次,他不是见到其在独自弈棋,便是席地而坐在草地上静静地抚琴。
偶然才会有一两次,见到司徒澜拉著司徒麟练功。
但更多的是见到司徒澜丢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让司徒麟辨认,或是直接丢下一堆奇奇怪怪地书卷,她自己却先跑得不见人影。
其实,他真的十分怀疑,莫非司徒麟都不需要练功,便能练就一身傲人的武艺?
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不免有些黯然,有些无法抑制心底的忿恨。
想到,倘若当年他也有那样的身手,那麽爹娘是否便不会被人杀害?
想到,倘若司徒麟他们姐弟能够早一步到来,他是否便不会落得孤苦伶仃的下场……
假设性地想像络绎不绝,即使明知不该如此作想,可思绪却不由控制。
用力地甩甩头,目光再一次投向不远处垂著眼帘独自抚琴的优雅少年。
看著看著,与音与人,不由有些沈醉,情不自禁迷失在眼前如诗如画的景象中。
看了那麽久,可曾看出一些端倪?
一曲已毕,修长优美的手指轻轻压覆在琴弦之上,溪水叮咚似地轻柔干净地嗓音幽幽而起。
有一瞬的惊讶,南宫烈心中一紧。
可是仔细一想,他并不认为这突如其来的话是对他而说。
毕竟,五年的暗暗窥视,从未败露,今日他已然习得一身武艺,相信应当更不会露出马脚。
秋日炎阳,余威尚在,与其辛苦远观,不如一同品茗谈乐,岂不乐哉!
不远处含著淡笑,目光微微向他投来的司徒麟,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悠然模样,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败露了踪迹。
步出假山的遮挡,索性伫立在阳光下,心底有些不为人知的怒火。
然而,执起茶杯抿一口清茶的司徒麟,却对著他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带些苦涩的笑。
即便在此住了五年,南宫公子,还是不愿开口麽?
是的,五年来他从未开口说过半个字,日子久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是否还懂得说话。
公子小心谨慎确是好事,只是……你如此模样,丞相若是见到,九泉之下必定无法瞑目。
分明是劝解的话,胸口却顿时像是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
隐隐移开视线,低著头,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可是,他就是不想听,也不允许有人如此说吧。
罢了,既然公子不愿听,我也就不再提起。司徒麟自顾自说著,只是……并不愿见到公子终日愁眉不展。
淡淡的一句之後,他们并没有再交谈,又或者该说,司徒麟并未再继续开口。
他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守著。
倾听著优美婉转、行云流水般的古琴独奏。
不得不承认,尽管南海神宫中俏丽俊美者不在少数。可如同司徒麟这种宛若昆仑山上最纯洁、最清冷的冰莲般,沈静而超脱尘世的美,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司徒麟的独特,在於那一份与世无争。
有过如此先例,随後的日子,他偶尔会带同宝剑前去听司徒麟的抚琴,司徒麟也会适当地给予指点。
在司徒麟身边,他会觉得很舒服,没有压力,更甚者久而久之,仇恨也变得薄弱起来。
祥和的日子不知不觉间转瞬即过,一眨眼又过了两年。
尽管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尽管靳叔都变成靳伯,南宫烈却始终还是那个南宫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