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成英笑着同他一起向宫外走去,“前人的经验罢了。良行,你愿不愿去南方治水?我可以向父皇保荐你。”
“那太好了!在翰林院做编修无聊至极!”邓良行兴奋地拍他肩膀,突然想到这样不合礼数,四下观瞧好在旁边没人,才又嘿嘿笑了起来。“简直像做梦一样,你突然得到了皇帝的重用,我能和你这样光明正大的谈论国事。”
“大概是因为父皇终于发现,我比太子要有用多了吧。”易成英自嘲地轻笑一声,他当然比太子有用,无论是在朝上还是床上。
虽然心中的悲哀,他却仍是一副轻松的模样。“走吧,今天秦虎不当值,我们去找他喝酒,只可惜陆丹和许致都不在。”
二人出了宫门,只是还没到秦虎的禁军营,就有一辆马车拦在了两人身前。
“什么人!”邓良行吓了一跳,挡在易成英身前,生怕有人对他不利。不由暗怪自己竟忘带了个随从护卫,现在可不比当初,易成英已成某些人的眼钉肉刺。
“没关系,是自己人。”易成英却笑了笑,拉拉他的袖子示意无碍。“你和秦虎到飘香楼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你自己小心。”
“放心。”易成英知道即使自己一人走在大街上也很安全,因为只要他一出宫,就有人暗中跟随保护。郑翼亲自教出来的人,怎可能不令人放心。
比如眼前这个笑嘻嘻的车夫。
“殿下去哪里?小的送您一程?”程飞拉高遮挡面目的草帽,冲着易成英挤眉弄眼。
“东湖。”
知道郑翼必在车上,易成英深深吸气,强令自己镇定。自半年前那场欢爱后就未与他单独见面,这一个月虽然每日在朝中可以见到他,却故意同他疏远,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那日御花园之事,不知郑淑妃可有向他提起……
刚在马车中坐定,郑翼便急切地问道“成英,皇上为何突然改变?”
“侯爷不清楚原因吗?”
淡然的一句话,令郑翼的神色由热切转为错愕,接着便是无尽的苦涩。他皱紧眉头,难掩眼中的痛苦。
他仍然恨我,所以对我如此冷淡……他将满腔的爱意全给了我,我却不肯接受……所以怨不得旁人,全是我自作自受。
将痛苦压在了心底,郑翼垂首道“是,臣不知。”
易成英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看到他难过,他心中更不好受。
他同样爱我,却为了我的前途而放弃,我明明知道,怎能故意令他伤心。而且这些年我吃的苦他并不知情,是我不愿告诉他,又怎能怪他。只是不知为何郑淑妃没将御花园之事告诉他……不过这样也好,我在他心中依然完美无缺,没有任何污点。
易成英心中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感觉却是松了口气。
“翼,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郑翼心中一颤,更是痛苦。“不,一直是臣对不起你!”
“我们不要这样,还像以前那样好吗?”易成英忍不住拉过他的手,还能再回到从前吗?那时虽然将爱慕藏在心里,但可以毫无顾忌的同他说话,像小孩子一样向他撒娇。
郑翼闻之默然,他也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怎可能那样想,他将身体都给了我,我要如何去面对他的情意。
知道他在为自己为难,易成英只觉喜忧参半。当初执意献身给他,除了想在自己变得更加不堪前将身体交付给心爱之人,也知以郑翼的性格,只要与他发生了关系,不管他是否爱自己,不管将来的结局是好是坏,两人都势必纠缠一生。
但这样算计他,又怎能心安?
不想看他继续为难,易成英换了个话题,回答刚才的疑问。“父皇对易子都的不学无术很失望,又偶然间发现我的才学,他想给易子都一些压力,所以才让我入朝参政。”
也不管他是否相信,易成英撒娇似的摇了摇他的手。“这半年我没去见你,是因为那时我真的很生气,但现在你主动来找我,我就不生气了。所以你也不许再自称为臣。”
易成英的眼睛闪亮而清澈,似乎又变回那个对他笑着伸出手的孩童。郑翼不自觉中已答了声是,看到他立刻欣喜的笑起来,一直紧绷的心也跟着松了下来。
只要他能高兴就好。等他登上皇位,有了妻室儿女,自然就会把少年时的这段爱恋忘记。所以只要等他不再爱我就好……
尽管心中苦如黄莲,郑翼仍是微笑着点头。“成英,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两人默契的不再提及那日之事,郑翼来找他,其实是边关送来了情报。突厥人储备粮草,修建工事,恐怕已经沉不住气,近期便会入关侵扰,掠夺物资。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易成英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收获。
“皇上知道此事吗?”
“我刚收到的急报,皇上还不知情。”郑翼退朝后才收到的情报,他没有去见易臻,却先一步赶来见易成英。“禀告皇上后,我准备马上就到边关去。此战要早做准备,突厥人准备了两年多,他们若攻来定会是一场硬仗。”
易成英细想了一下边关的局势,“他们若打来,目标是否我们北方的幽州城?”
“我也这样认为。”郑翼赞许的点头,曾向他说过一次边关的军事部署与敌人的战力分配,没想到他就记在了心间,并与自己这熟知边关局势的带兵之人判断一致。
“幽州之后仍有许州渤阳为第二道防线,既然这样……把幽州城先送给突厥人又何妨?”
“这……”郑翼闻言犹豫,放弃一城,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无数百姓的财产与性命。
易成英知他心思,握住他的手用力紧了紧。“并不是要你放弃百姓,我只是要给皇上更大的压力。你可以命百姓暗中撤离,留给突厥人一座空城。所以现在你不可禀告皇上,等幽州城失,你再去请命将城夺回。”
“我明白了。”幽州由他心腹的将领镇守,要骗过突厥人偷偷将百姓撤出,虽然困难,但并非无法做到。
“至于京城……截获刘文敬通敌密函的功劳,就留给秦虎。”不管到时刘文敬是否与突厥联系,都会有一份他亲笔笔迹的通敌密函被截获。反正栽赃陷害,本就是和他学的。
“还有为齐大将军翻案的证据,我已按你的意思准备妥当。”
郑翼想也未想便点头赞同,易成英有意培植自己的亲信,就算有一天他再也不需要他这个翅膀,他也只会欣喜他的羽翼丰满,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22、第章
(二十二)
“都是饭桶!竟然被突厥攻占了幽州!”易臻愤怒的将边关急报拍在御书案上。没想到突厥人老实了两年就卷土重来,一举攻占了边关重地。
“皇上息怒,臣愿领兵增援,誓将突厥贼寇赶出关外!”
看到郑翼他才心中舒坦,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还好有郑爱卿在。”
易子都也在朝中,闻言也上前了一步。现在易成英被保护的严密轻易无法见到,所以他虽然厌烦这些国事,但为了能见到他,每日也巴巴的赶来上朝。
“父皇!儿臣这就回去,将那该死的贱人绑了,交由安武侯祭旗!”当年他虽不愿,但和亲的突厥公主却也不得不娶。此时与突厥再战,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把那蛮族女人宰了。
易成英在旁凉凉地哼了一声,“太子妃远嫁而来,出嫁从夫,这些年知礼守仪没有一点过错。如今她娘家做反想必她已非常为难,太子不想着好言劝慰却想杀她,难道您心中就没有一点夫妻情分?”
易子都立刻扭头,易成英目光清冷,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这种冰冷感觉与他原来总是泪眼迷蒙的样子大不相同,但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风情。
他一时移不开视线,就那样呆呆的看他。易臻见状更加恼怒,“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回你的太子府好生安抚太子妃,我天朝礼仪之邦,不要让外族看了笑话!”
早朝上皇帝大发雷霆,却不想只是一个开头。当日午后,禁军校尉秦虎巡城时射落了一只信鸽,牵连出易臻更大的怒火。
信鸽腿上的字条虽没有署名,但字迹清晰,某人是想赖也赖不掉的。
“刚刚决定由郑翼领兵增援,他就立刻通风报信,让突厥人早做提防!好你个刘文敬!朕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
京城中风云突变,权势熏天的太师刘文敬被收押查办,丞相安伯延会同大理寺卿陆定邦,联合审理此案,誓要将他通敌卖国的罪行审个清楚。
查抄他的府邸,审讯他的仆从,除了搜出大量的金银财宝,关外特产的人参毛皮外,却不想还有意外的收获。
反转察看呈上来的东西,安迫延不由笑了起来,将手中之物轻轻地摆在桌上。
“刘文敬,你可识得这是何物?”
“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皇上!”刘文敬却看也不看,大咧咧的盘腿坐在堂下。
安伯延也不生气,仍是笑的自得。“若我没有记错,此物乃先皇赐予齐振海所有,十四年前齐家被抄却独少此物,原来是被太师收藏了起来。”
刘文敬这才转头,桌上摆的那物玲珑剔透,原来是一只精美绝伦的琉璃盏。他不自在的哼了哼,这才想起来,这东西确实是被他私藏。
“那又怎样!当年我办案有功,就算拿了一两件东西,皇上也不会怪我!大不了我现在退回去就是!”刘文敬口气强硬,只要死不承认通敌之罪,这些小错无关痛痒。
“呵呵,那就是说,你承认这是你的东西了?”安伯延一拍惊堂木,变了脸色。“掌灯!”
虽不知为何大白天丞相却要掌灯,但官差还是立刻点了盏明灯放在桌案上。
“陆大人,我刚才已仔细看过,您也看一看,这琉璃盏上刻的是什么。”
一旁的陆定邦接过琉璃盏,凑在烛火上细看。果然上面刻着蝇头小字,若不仔细察看,实在难以发现。
他向旁边做记录的年青官员招了招手,“我这老眼昏花还真看不清了。你来读,读的大声些,让刘大人听清楚。”
那年青官员赶忙接过,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响亮。
“吾朱潜,余杭人士。擅拟他人笔迹。悔不该贪财昧心,奉刘太师之命,仿写齐大将军,与敌私通之信件。现遭追杀,身陷绝境,必为刘贼灭口。此宝乃刘贼所赏,吾若身死,他必夺回,现留证于此,望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悔,悔,悔!”
“诬蔑!假的!这琉璃盏一定是假的!”只读了一半,刘文敬已跳了起来,却被差役死死按住。
“安伯延!陆定邦!你们一向与我不和!一定是你们借机诬陷!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安伯延轻哼一声,笑着将琉璃盏放入盒中。“此物乃禁军搜查你府中时发现,直接转到我的手上。我会如实禀明皇上,此中曲直,自有皇上定夺。至于你私通突厥一案,我劝你还是老实召了吧,皇上早有你与突厥来往的证据,只是一直没有办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