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里最忌讳两件事,一是高低,二便是大小。
这草木参差不齐、高矮疏密各有千秋,但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像棵参天大树,雄赳赳、气昂昂的,若像株小草一样的低矮,白天说男人重要的不是身高,半夜三更时,看着自己床边那双恨天高,跟自己先天不良后天失调的个头,哪个不恨、不愁、不难受?
至于大小,还不是于任心此刻会担忧的事,他的身高不高,虽然也曾聘大夫来看,但大夫说得笼统,还安慰他说有的人长得快,有的人长得慢,请他不必烦心。
他却不知他贵为小公爷,没病没痛的,谁又敢真正的替他看病,少年发育期总是会长高的嘛,随便糊弄一下便得,若是说得太多,万一小公爷这两年真的没长高,不就记恨于心,以后还不找麻烦、说他医术差。
这当大夫的,没了名声也就没了生意,当然也不必吃饭了,自然没人敢得罪他,也没人敢开药给他吃。
两人交换条件成立后,于任心倒也遵守约定,一早就巴巴的赶过来。
桃红说要给他吃药膳,害他满心期待,等亲眼看到不禁有些失望。桌上是几道清淡小菜,他吃惯炸鸡等重口味的食物,忍不住嫌没味道,不过最后一道汤,微微乌黑,是不知加了什么药材的炖鸡,味道很香,和起来甜甜的,是他最爱的一道菜。
这道汤被桃红取名为“鱼跃龙门鸡”,说的是一条普通的鱼,只要喝了这汤,马上就跃上龙门,他觉得这桃红真爱摆谱,这汤不过是加了几枝不知有何名堂的草,需要这么夸张吗?瞧他说得口沫横飞。
不过一大锅汤他倒是喝了好几碗,桃红也用心,早中晚变着花样,他后来才知道这药膳竟然一桌要价二百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他真心认为桃红若卖这价钱,铁定关门大吉,因此还很好心的暗示他改变心意。
于任心吃了整整十天,这天忽然筋骨抽疼,还开始镇日晕沉沉的有点想睡,夫子教他书时,他猛打瞌睡,心里不禁腹诽这什么药膳,吃得他神智不清,精神比以前差了许多。
负责伺候他的小霸有一天低声问他,“小公爷,您要换换鞋子吗?这鞋好像太小了,磨得都出水泡啦。”
他勃然大怒,“这鞋要价这么贵,竟然穿没一个月就让本小公爷起了水泡,去把那师傅给捉来痛打一顿。”
那老师傅苦着脸被小霸捉来。小公爷的鞋他哪敢偷懒,可是一针一线密密的缝,缝线完全不外露,皮料是用最好的,怎会磨出水泡?而且就算不合脚,也该是刚穿的时候出问题,不可能穿了一个月后才不合脚。
那老师傅低头看着于任心赤裸的脚,“呀”的一声。他做鞋维生的人,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小公爷,不是老朽做得鞋不合脚,老朽虽然不敢称京城做鞋第一人,但这手技艺却是人人夸赞,铁定是你这些日子长高,脚也变大了,你要不要量量自己的身高?”
“要你量脚,你扯什么小公爷的身高!”小霸狠狠的踹了老师傅一脚。
小公爷平时最是忌讳人家提到他的身高,等做鞋师傅走后,小公爷心情不好,气肯定出在自己的身上,这老头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咦?”
于任心呆怔,随即往那平常站惯的墙柱一站,那里有他自己往日刻下的刀痕,比画了一下,再看最近一次留下来的,没差个一寸,也差个半寸,他呆若木鸡。他长高了,而且才十天就窜得这么高。
“小霸!”
小霸苦着一张脸。每天看着小公爷,他也没察觉到小公爷长高了,这回听他叫自己,心里直觉叫糟,该不会小公爷此刻就要朝自己撒气吧。
“给老师傅赏银,要他再帮我做一双合脚的鞋,我要去桃红那里,哈哈哈——”他握住小霸的手不断摇晃,“我长高了,我真的长高了,那药膳有效,原来一桌二百两不是唬人的,便宜,二百两太便宜了,我要叫桃红卖贵点。”
说完,他冲了出去。
小霸这才望墙柱一看。小公爷长高了,主子开心,他这做奴才的当然也开心,想必最近小公爷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一提起身高就面露焦躁,他的日子也会好过多了。
急忙拉起老师傅,还边轻拍刚踹过的地方,谄媚笑道“老师傅,我这脚不知怎么回事,刚刚没来由的抽筋了,蹭到你身上去,你有没有怎么样呀?”
踹踢可以说成是脚抽筋,他脸皮也够厚的了。老师傅跟着陪笑。
这之后,于任心再也不说药膳桌不好吃、太清淡,后来于灵飞告诉他,因为他在长高,所以营养在体内消耗,有时筋骨会抽痛,有时会没有精神,要他多吃药膳补补,就会好得多了。
于任心个子长高,心里的隐忧顿去,于灵飞的话现在比圣旨还有用,二十日后,他还是天天到八王爷府吃饭去,他身高一下子抽高,脸上痘痘渐渐消失,虽然还有几颗时大时小的冒着,但是已经不见往日满脸坑坑洞洞的盛况。
于灵飞觉得他脸上的痘痘实在碍眼,拿了一盒刚做好的香膏给他,这盒香膏用有消炎效果的植物与花瓣一起调制而成,就连调和的油也是特别萃取,专门用来消炎的。
“我——像女人一样抹香膏?”
小公爷险些拍桌了,但他的手举到半空中随即放下,想到当初不相信桃红的药膳,如今效果显着,现在到底要不要相信桃红的香膏?
“你说,我抹了这香膏脸真的会好吗?”
“至少你以前的疤会去除,也会少长点痘痘吧。”
于任心伸手抢过香膏,还不忘撂下狠话,“若是没效的话,我再来掀桌子。”
说完,怀里揣着香膏,就像身怀巨宝一样,赶紧回到于国公府,不管一路上仆役的行礼,他冲回房间,立刻想照于灵飞说的,洗了脸后再抹,这才想到房里没水。
他拉开房门,鸡猫子鬼叫般吼道“来人啊,给我盆水,快点,快点,我急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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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重建好了,这些时日于灵飞可没闲着,他身为建筑师,对建筑本就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虽然茶楼是皇上叫人来建,但他每日都来这里跟工匠们提出要求,像哪里要开窗、哪里要做门,甚至还画起设计图,要他们照着自己的图建造。
一群工匠们怨声载道,这雏儿算什么,不过是这茶楼被皇上看中而已,竟还敢对他们指手画脚的,自诩师匠般的亲自画图指导。
碍于皇命,众人敢怒不敢言,直到依图建好后,他们才不得不刮目相看。这雏儿的确有一套,茶楼里长廊九曲、小桥流水,那里摆了盆花,这里种了株草,阳光洒入,清风徐来,花香散逸,采光极好,整间楼就像被阳光给笼罩,却一点也不显热。
茶楼要重新开张,早就有许多人引颈盼望着,那楼里的美人、轻声软语的招呼、甜而不腻的茶点、酥而不油的佳肴,乌龙茶面一入口,那股淡淡的茶味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了,忍不住回味再三,挨了好几个月,才盼得店重新开张呢。
于灵飞预计在下个月初开张,带了大批雏儿来到店里清洁打扫,还没忙到天黑,一群官兵零零散散的或坐或站把整座楼给包围了,人数不多,应该是某人的亲兵,但是兵围在楼前,说不引人注目怎么可能,更别说传言这茶楼之前便是被八王爷给抄了,不知是真是假,花魁桃红该不会又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这么一想,口腹之欲、爱美之心,哪有身家性命重要,几个经过的路人在心里猛提醒自己,得看清楚状况,若是真有事,那是说什么也不靠近一步。
店里,风嫋吞吞吐吐道明店外的事。
于灵飞听得杏眼圆瞪。
风嫋小声劝道“老板,你就见见将军吧,别再生那莫名其妙的气了。”
“我哪有生他的气。”他回得稍快了点。
风嫋跟几个机警的雏儿都抿着嘴,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于灵飞避开他们的目光,心里长吁短叹。
自己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平常嘴巴像机关枪一样的哒哒哒,但真遇到事情,就像只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堆里,不敢面对现实。
还不都怪切以刑,就一句“爷信你”骗得他理智全无,两人在床上干了不该干的事,他一泄出,浑身热汗、虚软无力的倒在切以刑的身上后,才有那种自己真的跟个男人上床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