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章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片刻便从朱红窗棂中,透入第一丝清晨的白光。
重烈慢慢停下了手,空气微凉,平复了他已经被狂乱遮蔽的心绪。
夜是魔咒,让人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如惊天狂澜一般,伴着浑浑噩噩的神智,冲垮了原本不应该逾越的界限。
敖烈的清晨潮湿而凉爽,被褥已经都落在了地上,只有衣衫几不敷体的凌乱,让两具身体交换彼此的温度,抵御北国的温暖。
身下的风夭年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吭,但抚摸在他皮肤上的触觉,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速度。
回忆起昨夜的一幕一幕,即便是早已深谙床道的重烈,也觉得心跳加速得让自己头脑一晕,猛然坐起身,便顺势离开了床榻。
悔,竟然慢慢弥漫上心头,重烈余光瞥着风夭年白若玉石的皮肤,手便抓住了已经落在床榻一角的被褥,但还没将被子拎起来,却听见风夭年蚊子一般轻微的声音“驯服白凤鸟,要饿它六日,断水三日……现在,才不过两个时辰呢……”风夭年继续道,话语消失在轻轻的哼笑之中。
“那需要继续追究一下,昨夜是谁的责任吗?”重烈的心就这样一下被收紧,扯着被褥上床重新压住风夭年,近在咫尺看着他泛红的脸颊。
他的鹿眸迷离着闪烁,呼吸急促而火热,原本满心的责问,就在那一瞬间退潮了回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风夭年回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他的倔强中有快被掐灭的委屈,夜的狂乱让重烈难以察觉,却在清晨时分流露得如此明显。
或许……他真不是成心刺探?重烈心中惊惧,慢慢下了床,将被褥严严实实捂在风夭年的身上,想说些委婉的话,却无奈自己并非这般性格。
“盖上。”他用恢复气息的声音冷道,“别病了扫我晚上的兴。”说罢,便套上衣衫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风夭年知道自己应该好好思考,但他觉得很累,超出了身体的极限一般的疲惫,甚至也连带着自己的心……也想缩成一团好好休息。
于是只能闭上眼睛,决定睡一会,就一小会,当醒来的时候,自己便会忘记今夜的一切,他一度的软弱、一度的畏惧……回到在鲜风国的那般模样。
但,手却不由自主,顺着重烈残留在身上的触感,抚摸了下去,脑海中,竟然抹不去的,是那双冷酷又孤独的眸子,心,便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伴随着,对自己这种无耻行为的自我厌恶。
这就是被驯服前的感觉么?——不甘,却无力抵抗。
一身冷汗,风夭年觉得被什么攫住了喉管,顿然睡意全无,坐直了身体,余光却瞥见了原本空无一人的书房之中。
凭空地多出了一个人。
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何时出现在这房间中的,无声无息,蒙面仅仅露一双阴鹜的犀利眸子,一身白色短衫的精干装束,黑发整齐编成三股鞭子绕颈两周,腰间一木剑怪异嶙峋,乍看竟想一杆树枝一般。
这里并不是可来去自如的大街集市,这里,可是守卫森严的跃龙殿。
此时此刻也并非夜深人静守卫交替之时,而是国主即将上朝的交界时分。
他为何能如此气定神闲地潜入此处,而那双犀利的眸子便直直打量着风夭年,即便是风夭年的目光重新迎上他的,对方也没有一丝被发现的慌乱。
“你是谁?”风夭年瞧他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打破了这诡异的静默。
“你是谁?”对方却如此回答,声音听起来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口气并不想是询问,更多的似乎是为了印证。
风夭年原本有些警觉的心,放下了一半。若是不怀好意者,便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走一个,此人看起来并无恶意。
“鲜风国主风夭年。”如此这般想着,夭年大胆如实回答道。
“有何证明?”那人继续追问,口吻一如既往平淡无波,仿佛一毫无情感之人,不过在完成某项任务和过程罢了。
“无。”风夭年耸耸肩,摊开了手。
“无?”对方挑眉露出诧异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回视着风夭年淡然的目光。
“玉玺可以伪造,名字可以假取,甚至面容也可能找到相似相同,你又如何证明‘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咄咄逼人,手已经搭上了腰际的剑柄,他显然开始并无恶意,但看来若在无关人面前暴露身份,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现在换我来问你了。”风夭年大声道,阻止了对方进一步靠近,从胸前香包中摸出了一枚东西,放在对方的眼前,“这是什么?”他开口问,用那双明媚的眸子看着来者的眼睛。
那来者若是认不出来,便非我教信徒,自己的性命自是堪忧,风夭年那淡然的目光便加重了几分思量与忧虑。
对方的确被风夭年这番主动出击给怔住了,而目光,则从迷惑到灵光一现,再从诧异到回神,当那双细长的眸子再一次对上风夭年的,阴鹜之气仍在,杀气却尽敛于内,单膝跪拜在了地上,毕恭毕敬道“赤帝信徒戾夜拜见鲜风国国主。”
“这究竟是什么?”风夭年追问,晃了晃手中之物,自己需要小心再小心,不想被天衣无缝的演技所迷惑。
“赤帝庙宇供奉之神器,血水晶。”戾夜如实回答。
“如何知此物不假?”风夭年将手中之物重新放回香包之中,的确,这洒落在神坛附近之物,如漫天红色的星辰,普天之下再无他地产此宝石。
“天下只赤封山门之中有血红色的水晶,赤帝庙宇供奉的神器皆为白色,普通人以为血水晶不过是传说,却不知其中另有奥秘。”戾夜一五一十道,“血水晶只在赤封山门之中呈现血红,其他地方若得此物,不过以为是普通的白水晶罢了。”
“那我这应该是假的了?”风夭年笑笑。
“但普天之下,若是神血之人用体温温暖,便能让血水晶重归血红。”戾夜抬头恭敬道,“主上,恕属下方才得罪!”
他答得完全正确,这是赤帝教义之中的最高秘密,他能说的如此完备,若非有人教授,便是真有来头。
“何人派你前来?”
“敖烈国太常司马素大人。”戾夜回答,目光略有些闪躲,似乎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光彩和值得宣扬的事情。
因为这一丝闪烁,风夭年突然对面前之人产生了比信任更多的些许东西。
便倾身凑近了那张低垂毕恭毕敬的脸,口气淡然却内心揶揄道,“既然如此,何不以赤帝庙宇之中的白水晶试探,还更直接些?”
戾夜那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便仿佛听见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一般,露出了惊惧之色,扑通一声便双膝跪拜在了地上,慌乱道,“神器怎是可当儿戏之物,若为外人碰触,岂非玷污圣洁!主上……戾夜惶恐……”
“那你就是开始认为我不是真的?”
“主上……属下惶恐……”戾夜大声道。
要再这么玩下去,只怕戾夜会当场被逼自尽以示无犯上之心。
风夭年决定,自己这不厚道的取乐,应该到此为止。
风夭年下床准备更换衣服,却不想脚着地站起,却双腿不听使唤,竟然打了个颤便跌坐在了地上。
“主上!”戾夜原本背过身去,听到背后动静不对,转身搀扶,却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脚步,踟蹰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风夭年大惊,下意识用被褥遮住身子,却已经遮不住那一身红红紫紫的淤血,遍布在雪白的皮肤之上,煞是淫靡之气的妖冶。
赤帝后裔是不可在婚前纵欲乱性,没想到会被他人看到自己这番不堪的模样,风夭年又惊又羞,下意识叱责道,“别看!背过身去!”
戾夜得令猛的闭上眼睛,将身子背了过去,那呼吸却显然因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景象,而有些不稳。
风夭年摸着已经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并非仅仅因为气力不支,更多因羞愧难堪,竟然几次悉悉索索都没能攥在手里。
风夭年心中正暗骂自己,居然会被重烈的行为影响至此,便听见一声布匹脆裂之音,抬头便瞧见戾夜竟然撕下了衣衫一角,将眼睛也给蒙上。
正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却见他转过身来毕恭毕敬跪下道,“主上,容属下效劳。”
风夭年原本是倔强的,但也知道此时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这件衣衫。”风夭年便持着戾夜的手,摸到了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再牵着他的手,“展开,撑好让我套上。”风夭年进一步指示道。
或许是因为习武之人有常人难及的敏锐,虽然开始戾夜有些紧张,拘谨害怕惊扰了主上,但穿好一件之后,便开始顺畅起来。
方才只是稍稍触碰的衣物,戾夜便能分清究竟是腰带或是溺袴,冠巾还是配饰,更是将风夭年的身材比划得清清楚楚,灵活地如同风夭年自身的手一般。
就在戾夜提起腰带,将身子俯下,双臂环绕过风夭年的腰际之时,只听见有人闯进了这屋子,直径向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你是何人!”那声音透露着气急败坏,分明是每日早晨例行拜访的重雅!
而就在那一瞬间,风夭年的身体已经被戾夜整个提了起来,看不清楚他的动作,两人便已经退至房间的另外一端,远离了重雅的攻击范围。
19、第章
即使是蒙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戾夜的洞察能力和反应能力也如此惊人!
风夭年刚想解释,却听见重雅倒吸一口冷气,指着自己这边,几乎结巴地诧异道,“怎……怎么弄成这样?”
怎么弄成这样?
风夭年顺着他的所指,方才瞧见自己尚未穿好的衣衫,□出了锁骨之下的一块青紫淤血,而手臂之上亦是两道清晰的勒痕!而因急速后退被空气撩起的衣摆,便露出了他一侧大腿上同样斑驳的新痕。
风夭年慌忙想要遮盖,却被戾夜拉到了身后,一手解开蒙在脸上的眼罩,另一只手则持木剑向着重雅的方向而去。
“住手,戾夜!”风夭年感觉到了杀气,和第一眼看见戾夜时那种无声无息的气息截然不同,是一种速战速决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气息。
令人不寒而栗!
“我需将主上带到安全之地,任何阻我者,死!”那最后一个死字便淹没在了木剑的劲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