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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第4节

作者:青色羽翼 字数:24498 更新:2021-12-30 00:39:53

    可现在就算是后悔,景仁帝也不想还给皇后了。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现在又转赠自己的。景仁帝心悦皇后,自然不想还。

    他是个宽厚的人,要是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景仁帝是不会怪罪也不会夺人所好的。他是君王,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巴着别人的东西不放。可是这个不行,皇后已经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他了,他不想还。

    “锦意可喜玉”景仁帝突然问道。

    皇后愣了一下道“玉养人,自然是喜欢的。”

    “嗯。”景仁帝点点头默默记下,打算回宫后从内库挑出一些好玉送给皇后。

    之后二人没再提起玉的事情,皇后的视线也从吊坠上移开,景仁帝趁机将吊坠塞进衣服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又聊到苏怀灵身上,一提到这个女子景仁帝也是头疼。但凡帝王,对于祥瑞一事都是喜爱的,而对于运道也是相当信服的。苏怀灵已经被确认是运势极佳,若是真的杀了,景仁帝也怕会招来什么天灾。而这样运势的女子,若是自己用不了被人利用了又该怎么办

    “的确是麻烦。”皇后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哎,”景仁帝叹气道,“她若是像普通的大家闺秀明事理的话,也不至于仗着运势好闹出这么多事情。偏偏是个没教养的等等,朕有办法了”

    景仁帝眼睛一亮,对皇后道“既然此女做出这么多事情都是没教养,那倒不如朕来教她如何”

    “哦”皇后好奇道,“陛下是想要找几个教养嬷嬷教她宫中礼仪吗”

    “我又不想让她入宫,学习宫中礼仪有何用处。”景仁帝道,“朕想找几个刑部吃闲饭的人,教教这女子律法。”

    皇后想了想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陛下为何不找女先生教她三从四德,反而要学律法呢女子学律法,又有何用”

    “她在朕面前都可以说出自己一力承担之话,朕要处置人她还要分辨,想来是对这些礼教相当不屑的。这样的人,找人教她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让她更为不屑,好在她还有些良知,不想牵连他人。那朕就要让她知道,自己肆意妄为,究竟会害到多少人。而这些人,朕绝不会因为她想要一力承担就能放过的”

    皇后听了后,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她深深地低下头道“陛下圣明。”

    第21章 朕很清醒

    大队人马辎重较多,三天后才全部抵达猎场,彼时井副统领已经查出所有跟刺客有关的人员。这七十八名刺客是跟着品级较低的官员分批进入猎场的,而这些官员纷纷喊冤,表明自己与这些刺客毫无关系。刺客根本是杀了他们原本的侍卫后混进来的,他们一无所知啊。

    这种话就算是真的,景仁帝也不会轻易相信。不过他没有在猎场就直接审问这些官员,而是将这些官员及其家眷以及猎场负责守卫的人员分开关押,等待回京后再审问。

    关押期间,井西献虽未动刑,但采用了攻心之策。分开关押不允许这些人商议,并且不断暗示他们,先坦白的人可以网开一面,而现在其实已经有人坦白了,但由于所知不多,还有机会。

    对于这样的计策,景仁帝是赞同的。井西献此人看起来有些阴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人。而严旭生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见之让人放心。

    可是真用起这两人后,景仁帝发现井西献更和他心意一些。井西献做事不择手段,阴狠至极,他若是当了锦衣卫的统领,只怕在他手下的人,都要被扒掉一层皮。而严旭却是为人心善,很少动刑,他担任锦衣卫统领这几年,镇抚司大牢内的刑具都长毛了。

    按理说,仁善的帝王应该是喜欢用严旭这样的人的,可是景仁帝宽容归宽容,但那指的是无罪或者是罪轻可以饶恕的人。对于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景仁帝知道,仁善只会是自己的催命符。井西献是一把好刀,好刀伤人,可要如何使用这把刀,还看用刀之人。

    景仁帝觉得,他需要一个心狠手辣的锦衣卫统领。

    禁卫军大批人马到后,被困在行宫中的众臣才得以还家。没有问题的人景仁帝都派人送他们回家了,而有问题的,便直接被送到镇抚司的大牢,包括苏怀灵。

    不过其余人是受刑的,苏怀灵却是去参观的。

    景仁帝本打算找几个刑部的人教教她刑律,后来看见井西献做事,便改变了主意。嘴上说说再怎么严重也比不上亲眼所见,就让苏怀灵亲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株连。

    他也不担心苏怀灵跑,景仁帝命看守苏怀灵的锦衣卫转告她一句话,她义兄还在宫中,她跑一个时辰,就敲掉她义兄的一根手指,要是跑了不回来,那就将她义兄削成人棍,种在土里看看能活多久。

    当然,景仁帝原话不是这么恐怖,他的意思是,跑的时候想想自己的义兄。不过因为景仁帝授意可以说得凶狠一些,这位锦衣卫的仁兄就多了点详细的形容。

    苏怀灵老实了,一路乖乖地跟着井西献去了镇抚司的大牢。景仁帝则是像没经历过刺杀一般,没事人似的回到宫中,照常上朝,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那几个有问题的官员的空缺自然有人补上,而景仁帝又将严旭锦衣卫统领的兼职撤去,让井西献担任,虽然严旭还是禁军统领,品级俸禄都没变,可是大家都知道,严旭失了帝宠了。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锦衣卫的统领必定是皇上极信任的人,原来是严旭,现在却换人了。尽管他还是禁军统领,可那也是景仁帝不好一下子见他所有的官衔全都撤去,等过些日子,再找个由头,只怕禁军统领也没了。

    “皇后手段当真了得”几个嫔妃在德妃那里小聚时,良妃一改之前温柔贤淑的样子,脸色扭曲着说,“咱们几个手里能用的人都被她除去了,在宫中一点门路都没有了。原本还有个严旭能打听打听皇上的近况,现在连严旭也快出局了”

    莲公公立在一旁听着,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就默默听着。

    “严旭算什么,”德妃冷笑一下,“能把苏怀灵弄到镇抚司大牢里,这才是手段。要知道,按照正常的发展,陛下现在应该相当珍爱苏怀灵,该将救驾的女子封为苏贵嫔才是。可是现在,我们的贵嫔娘娘却在牢里待着,不仅没有救驾之功,反而和刺客牵扯上了,这等手段真是常人所不及。”

    “莲公公,”贤妃皱眉问道,“当时你在场,可知道具体情况究竟如何本宫听闻禁卫军是在行刺后赶到的,当时陛下身边仅有一名侍卫守护,竟然能撑到禁卫军赶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直接问道了,莲公公也不能不说话了,他站出来回答道“老奴抵达的时候,刺客已被制服,苏怀灵在死人堆里,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奴也不清楚。”

    莲公公倒是没有说谎,只是他也没说他抵达的时候现场有几人,而制服刺客的又是几人。这样含糊的回答,给了几个嫔妃错误的答案。

    “看来是皇后提前选了禁卫军中身手最好的人保护皇上,这击退了刺客。”德妃分析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皇后我们一个个都淘汰吗”

    “你们坐以待毙,我可不想。”一直沉默的淑妃突然站起来说,“本宫发现跟着你们这几个臭皮匠在一起也做不了什么,本宫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你想做什么”贤妃有不祥的预感。

    “哼,”淑妃冷哼一声道,“皇后就算再得宠,他一个男子假装女子,他敢跟陛下行房吗我之前觉得没必要跟任务对象发生些什么,才一直用香。可现在想想,这又不是我的身体,甚至连实体都不是,我就当做了一场梦有什么关系,反正景仁帝长得也不错。你们都说我胸大无脑,可是这男人啊,就喜欢这一套”

    说完起身就走,美丽洁白的脖颈扬得高高的,再也不理会身后几个女人。

    良妃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她可真是豁出去了。”

    “以她的容貌,就算不会跳舞,只怕也会”贤妃没有说下去,而是用力握住掌心的手绢。

    几个女子都低头沉思,莲公公则依旧耷拉着眼睛不说话。

    而当这几个人散去后,莲公公便命心腹送了小纸条给皇后。

    “淑妃”皇后将纸条丢进砚台里,看着那软软的宣纸被墨染黑,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字迹。

    他是后宫之主,可是当程太医为景仁帝诊脉后,表示景仁帝不再需要禁欲后,皇后也没有办法阻止景仁帝去其他宫中。他是男子,因为有身份庇佑让人十分确信他是女子,可是这种确信在脱了衣服后却还是荡然无存的,所以他也有香。如果真的想同景仁帝行房,只能用香。可是他不愿用香,也从未在景仁帝身上用过。以往他只是将景仁帝推倒其他宫中,现在他却是不愿意推了。

    而因为林博远那个蠢货,景仁帝已经发现了香的不妥之处,他甚至不能再将香交还给淑妃,否则景仁帝会生疑。

    这下可难办了。

    皇后一直沉思到景仁帝下朝回来,看到小皇帝没有去别的地方,又来带栖凤殿,这才微微露出点笑容。自小皇帝撞头后就一直歇在栖凤殿,两人像寻常夫妻一样相处,景仁帝眼中再无其他嫔妃。皇后总觉得景仁帝撞头前后有些不同,想起自己的特殊任务,便将吊坠给了景仁帝,谁知景仁帝并不是任务目标,自己还失了重要道具,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尽管这么想着,见到景仁帝回来,皇后还是不由自主地起身,为景仁帝宽衣,将面色有些不好的小皇帝带到内室休息。

    “陛下看起来有些疲惫。”皇后关心地问道。

    景仁帝哪是疲惫,他是脸色铁青。将宫人全部遣散后,他在皇后面前终于不再掩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行刺朕的幕后主使,竟然是淮南王,朕一母所出的皇弟”

    第22章 朕很清醒

    虽然皇室的兄弟为了那把椅子基本没有感情可言,但淮南王与景仁帝的感情还是不一样。景仁帝是正宗的嫡子,在立嫡立长的夏朝中,景仁帝自出生开始,他的地位就无可动摇。淮南王比景仁帝只小两岁,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对淮南王的教育很重视,自小就告诉他,要好好辅佐哥哥。

    兄弟两人感情一直都好,而在景仁帝登基时,淮南王才十六岁还没有就藩,景仁帝是特意留了他两年,待淮南王十八岁后才放他就藩,并且将划过最好的封地给了他。

    尽管已经两年未见,但景仁帝和淮南王始终保持着通信,从书信上来看,两人感情不仅没有生疏,反因为距离产生美更加亲密了些。淮南王经常在书信中写道,让景仁帝赶快给他生个小侄子出来玩,他这边百天的礼物都准备一大库房了。

    对于这个弟弟,景仁帝是能宠则宠,算是除了皇后以外,第二个能令景仁帝违背自己原则的人。

    经常有御史弹劾淮南王蓄养私兵,有不臣之心,而对于这类的奏折,景仁帝向来是压着的,从来不让人在朝上提起。在他看来,自己弟弟多养一些兵来保护自己是情理之中,实际上就算淮南王不养私兵,景仁帝都忍不住想派一队人马去保护弟弟。

    而让景仁帝如此喜爱淮南王的原因,除了两人自小感情好外,还因为淮南王治下极严,在封地内从来没有欺压百姓的事情。而且按照规定,封地内的税收应该是全部属于淮南王府的,可是淮南王还是会每年将大部分税收都上交国库。淮南有华东粮仓之称,淮南王上交的粮食和棉花足有每年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这大笔的粮食淮南王完全可以自己截留,几年下来养个十万兵马不是问题,可是淮南王从来没有这么做,一直都规规矩矩地缴税,说他有不臣之心,景仁帝第一个不信。

    可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

    行刺事件的幕后黑手看似指向外族,可是细查起来,所有线索都指向淮南王。这么缜密的计划,如果不是皇后武功超乎所有人想象,景仁帝只怕早就被杀或者被俘了,没有一个对京城极为了解的人在幕后,是不可能布置出来的,这件事,不是外族所为,那就只能是淮南王了。

    景仁帝怒不可遏,皇后却没有丝毫意外,依旧是平静地给景仁帝倒了被茶道“怒伤肝,陛下先喝口茶水平复一下心情,再来思考这件事才好。”

    皇后沏的茶有种别样的淡香,反正景仁帝尝起来就是觉得不一样。茶有点热,需要慢慢喝,景仁帝一点点品着茶,慢慢地不再那么生气了,而是捏着皇后的指尖,长长地叹了口气。

    “朕、朕真的是很伤心。”怒气过后,留给景仁帝便是伤感了,“皇弟自小跟着我,做什么事都是我们两人一起。我是太子不能有错,所以一些爬树掏鸟蛋的错都是他替我担了,以免朝臣弹劾太子无德。他曾说过,夏国可以有一个玩世不恭的亲王,却决不能有一个玩物丧志的太子。玩他陪着我玩,错他一个人担。他是朕的弟弟,朕在位一日,便护他一天,他怎能、怎能”

    景仁帝越说越沉痛,亲人的背叛让他有些难以支撑,只是握着皇后的指尖,已经不足以给他力量。

    于是皇后默默起身,站在景仁帝身边,本想抬手轻轻抚慰他的肩膀给他力量。熟料景仁帝一把搂住皇后的腰,脸贴在皇后身上。鉴于皇后的身高过高,坐着的景仁帝所贴的部位,恰好是皇后的小腹。

    皇后“”

    这大概是皇后此生最大的危机,他一边欣喜景仁帝如此依靠自己,一边生怕景仁帝贴着自己小腹的脸蹭蹭自己。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与景仁帝同床共枕还能心如止水的皇后了,他现在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景仁帝很乖,他只是想和皇后再贴近一些,想拥抱住自己的心上人,给自己力量。所以他静静地贴着,并没有其他动作。

    皇后刚刚松了一口气,抬手抚摸景仁帝顺滑的长发。帝王的头岂是他能乱摸的,可皇后就是想摸,景仁帝也不阻止。

    “锦意,给朕生个太子吧。”景仁帝脸贴着皇后的小腹,突然道。

    皇后“”

    “朕不让太医诊治,是觉得朕还年轻,并不急着要子嗣,而且朕也觉得朕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现在朕想和锦意有个孩子,朕不会再讳疾忌医,会让太医仔细诊治的。”景仁帝松开皇后的腰,抬头看他。

    皇后努力维持淡定的表情不变,问道“陛下对子嗣一事向来不急,现在为何突然”

    “经过这次刺杀,朕觉得还是有个子嗣比较安心。而朕想要锦意的孩子,是男是女其实并不着急,你我都还年轻。如果是男,那他就是太子,朕教他治国理政,锦意助他强身健体。若是个女孩,那便是朕的公主,朕会宠她一生。”景仁帝闭目想象着,越说越觉得这样的未来很美好。

    皇后都快绷不住淡定了,他只能握着景仁帝的手,硬着头皮道“臣妾会尽力的。”

    听到皇后这么说,景仁帝开心地笑了,他回握住皇后的手道“朕也会努力的朕算着皇后的小日子,是去猎场前刚走吧现在是正午,白日宣淫不好,今夜朕会来栖凤殿的。”

    皇后压抑住自己想哭的心情,艰难道“臣妾会扫榻以待。”

    他紧张到词都用错了,不过景仁帝现在心情变好,也不计较皇后的用词,站起身踮脚吻了下皇后的唇,这才传唤午膳,命御膳房将午膳送到坤宁宫来。

    有皇后的安慰,景仁帝暂时放下淮南王的事情,心情也变得很好。他愉快地用过膳后,领着莲公公去了御书房,处理今天的政事。

    留下皇后一个人在殿中,难得地发起愁来。

    第23章 朕已疯狂

    其实景仁帝当务之急是处理淮南王的事情,但是一来没有实际的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断;二来景仁帝十分无法理解,自己的弟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处置淮南王之前,景仁帝想见他一面。

    然而藩王入京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好在再过两三个月就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各地藩王必定会送年礼来,到时候景仁帝只要借个由头,就可以让藩王们全都随着送年礼的队伍来京。

    而有什么理由,比恭贺皇后有孕更合理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皇后有孕,就代表着景仁帝有后,那么淮南王那点小心思就彻底消失了。淮南王是除了景仁帝以外唯一的嫡子,若是景仁帝无后,那么他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所以,皇后有孕,是最能看出淮南王的心思的。

    景仁帝是帝王,所做一切都有他的理由,想与皇后亲近的想法当然是主因,可更多的,还是政治因素。

    不过他并未同皇后解释这么多,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想法很过分,身为帝王为了这个皇位居然要用自己的孩子来算计自己的弟弟。可他也是真心的,想要同皇后有自己的子嗣。

    处理过政事后还有些时间,景仁帝唤来宫中擅长此方面的太医为自己诊脉。赵太医是此中高手,也是因为景仁帝多年无后才被请入宫中的。只是他一直没有给景仁帝诊治的机会,自进入皇宫起就开始养老,今天终于有了发挥他本事的机会,赵太医很是激动。

    可是他摸了摸脉,又查探了景仁帝的面色,再看了看他的身体状况,很是奇怪地摇摇头说“奇怪,不应该啊”

    景仁帝很是期待地问“赵太医但说无妨。”

    赵太医倒是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样子,很是放心坦荡地说“臣观陛下身体相当健康,没有任何隐疾。一般按照陛下这种身体状况,已经大婚四年,最起码也要有个个皇子公主了,可是为何陛下至今无嗣难道整个后宫的嫔妃都不孕吗这也不太可能,真是奇哉奇哉。”

    “依赵太医所说,朕无需治疗是吗”景仁帝问道。

    “没错,陛下身体康健,乃天下之幸。”赵太医跪下扣头。

    景仁帝点点头,请赵太医起身,赏了点东西后放人回去,自己则坐在御书房中深思起来。

    他想到了熏香,想到自己的身体无碍,那么为什么至今无子,答案也很清楚了。

    景仁帝冷笑一下,自嘲道“朕后宫佳丽三千,竟无人与朕圆房,全靠熏香入梦糊弄人,朕当真可悲。”

    于是他唤来莲公公道“传朕旨意,贤良淑德四妃入宫多年尚无子嗣,各降一级,贬为昭仪,至于林贵嫔”

    想到还在外面辛苦推行新政的林博远,景仁帝想了想才道“林贵嫔先放放吧。”

    莲公公抖了一下,实在不知道皇后究竟又使了什么手段,让陛下为了他开始疏远宫中妃嫔。照这么来看,看来最后成功的,九成是皇后了。想起皇后那莫测的身手,莲公公又抖了抖,暗自庆幸自己提早放弃,选对了主子。搞不好等成功后,皇后还能分自己点钱呢

    想到这里莲公公就小兴奋了一下,快速迈着步子出去找人拟旨了。

    发现自己的老婆全都不愿侍寝,景仁帝出奇地并未觉得有多愤怒。大概是他本来也没有对这些人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而那夜夜春宵也不是真的,更不可能生出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而景仁帝本身也不是喜怒之人,对于无所谓的人,他也不会太生气。

    若不是这四妃背后还牵扯着不少势力,比如德妃就是李相的女儿,景仁帝其实是想将她们直接打入冷宫的。可现在他在朝堂上还没到一言之下无人敢反驳的程度,也就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将四妃同时贬为昭仪 ,倒是可以让人相信自己真的是因为子嗣一事在发怒,反倒能够打消李相的怀疑。

    动这四妃的位分,是先试探一下官员们,看看他们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景仁帝已经习惯了每个动作后面都藏着无数深意,倒也不觉得自己心思深沉。而且他所做都是随心,只是在随心的同时,顺便加点附带的谋划罢了。

    不管四妃的宫中和各自母族听到这个消息后有多震惊,景仁帝也不想理会她们的感情。他现在很期待今晚,撞头前的记忆景仁帝都很模糊,更是不太记得自己和皇后是如何共度春宵的了。现在他反倒有种第一次和皇后在一起的感觉,对今夜的期待不亚于大婚的洞房花烛夜。

    景仁帝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在承乾宫紫宸殿先行沐浴,换了件崭新的衣服,又让宫女帮自己处理了一下头发,让头发看起来十分顺滑,他还记得皇后很喜欢自己的头发。

    他像个偷偷约见心上人的书生般紧张,做了无数心理准备后,才在华灯初上之时,没有乘坐龙辇,自己走到栖凤殿。

    进入殿中后,他不许任何人通传,想悄悄地走进卧房,看看皇后在等待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热恋中的景仁帝而言,他时刻想知道心上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谁知到了卧房,宫女禀报皇后正在沐浴。这一下景仁帝心更痒,想到皇后也是为了迎接他而沐浴,心中一荡,让所有宫人都噤声,自己悄悄走到浴池。

    门是虚掩着的,景仁帝记得皇后沐浴时一向不喜欢有人伺候,所以如果他现在进去,浴池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景仁帝第一次没有那么君子,轻轻推门进入,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屏风,烛光的照映下,屏风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动作上来看,似是在擦拭身体。

    非礼勿视此时在景仁帝这里起不到丝毫作用,他悄悄地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一个胸肌健硕、身材高大、面目俊朗、某处雄伟的男子正在随意地擦着身体。

    而这男子,生得与皇后一模一样。

    景仁帝“”

    第24章 朕已疯狂

    当人过于震惊时,头脑会变得一片空白。此时做出的行为,大都是本能趋势。景仁帝此时也是这样,他在瞧见那男子的脸后,没有声张,也没有冲进去质问,而是静悄悄地离开浴室,又嘱咐栖凤殿的下人,不允许他们告诉皇后自己来过,同时吩咐莲公公留下来告诉皇后,他政事较多,今夜要夜宿御书房,不会来坤宁宫了。

    细心地做好这一切后,景仁帝才像来时一样轻轻地走了。

    这期间他头脑都是一片空白的,直到回到御书房那里的卧房,景仁帝才略恢复些神智。

    皇后是男子

    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景仁帝就是直接地看到皇后的全部,完完全全确定他的皇后是个男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大婚时有办法瞒过宫中嬷嬷的眼睛,可洞房时又如何瞒得过他难道皇后也用了香

    慢着,他怎么不记得他洞房时的情形了

    景仁帝有些呆了,他分明有印象,自己大婚后和皇后有过三个月的亲密无间的日子,三个月后皇后无嗣他才去临幸其他妃子,可是这原本应该印象深刻的三个月,现在在他脑海中却苍白如纸上的文字,好像就是有人告诉他,帝后大婚后三个月甜蜜如漆,但是就只有这一句话了,究竟是如何甜蜜,又是怎么相处的,他完全没有印象。

    比起追究皇后及其一家欺君的责任,在景仁帝心中,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记忆。

    他已经不记得撞头前自己是否记得这些事情,可是仔细想来,他有深刻印象的时间是在撞头后这几个月中,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历历在目,从未忘过。而撞头前至大婚后三个月第一次临幸德妃,这段日子是有记忆的,只是相对模糊,但还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详细的事情也记得很清楚。然而再往前,就只有单薄的印象。一切记忆都好像纸上文字般,没有成型。

    如果他连自己洞房花烛夜是怎么过得都不知道,那他是不是有了什么隐疾

    到底是撞头撞出了问题,还是原本就有问题

    景仁帝想不通,也想不透。这种事情似乎质问皇后本人最好,还犹豫什么呢一声令下将那欺君罔上的男子全家都打入天牢,详细审问,自然能问出大婚后三个月皇后是用什么办法瞒过他的。

    然而,景仁帝没有那么做。

    皇后武功高强,有人闯入浴池,他怎么可能听不到。他大概从自己推门那刻起,就知道自己已经来了,她却没有声张,反而转过身来,让自己“偷偷”看到真相。

    而就如同皇后没有声张一样,景仁帝默默地离开栖凤殿,掩耳盗铃一般地假装自己没来过。可实际上,宫里又哪有秘密,他明明来过,就算吩咐了宫人,皇后也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这件事,他们两人都本能地选择了不去摊开说明,这么一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理智没有回炉,本能占上风的时候,景仁帝不希望自己处置皇后。

    当接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景仁帝决定暂时放着不管,他更紧要的,是想要解决自己记忆的问题。

    如果没有办法与皇后当面对质,那就需要自己查好了。关于自己大婚时,各方各面都会有记录,只要想查,可以查的东西有很多。

    首先帝后都是要载入史册的,大婚和登基两件大事在一起,史官肯定都会有记载,哪怕这种记载可能是春秋笔法,也还是有参考价值的。接着是皇后那边筹备婚礼的人、事、物,人可能会出错会说谎,但是物不会。皇后的老家远在北方,皇后也是在那里的,要查起来比较困难。当务之急是要从大婚时查起,最重要的两件物品便是,皇后大婚时穿的凤袍,以及洞房那晚的元帕。

    皇后是男子,所以凤袍就算是外衣全是女子样式,内衣也不可能没有差别。至于元帕

    景仁帝捏了捏眉心,要查的东西很多,他会一一列出,让手下去找。找到了之后他也不打算让别人看,景仁帝打算自己分析调查。

    一张密密麻麻的单子足足写了一整夜,第二天景仁帝去上朝时有些疲惫,不过他身体很好,这种程度的疲劳也不是不能忍。

    “陛下昨夜一夜未眠”栖凤殿内,皇后问道。

    “是。”自从作业四妃被降位分后,莲公公在皇后面前头低得更深了,“陛下似乎在御书房写了些东西,交给锦衣卫去了。”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莲公公一句话没问就退了下去,皇后则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昨夜他在浴池里从晚膳一直待到深夜,一开始是等小皇帝来栖凤殿时能够“恰好”看到他洗澡,后来则是小皇帝走了后,他一直静静地泡在浴池里没出去。

    皇后昨日左思右想,最终也只能想出这样一个蠢透了的办法来打消景仁帝想要生孩子的心。他卑鄙地将选择权放在了小皇帝手上,可是在听说他一夜未睡后,又有些心疼。

    景仁帝十分期待这个孩子,而他却给不了。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心焦和无措,皇后坐在椅子上,强忍着才控制住自己不去御书房,将那个一整晚没休息的小皇上强行压去睡觉。

    比起皇后的心焦,景仁帝的情绪调整得反倒更好。他这一天在朝上把几个对自己将四妃贬为昭仪的旨意有意见的朝臣给顶了回去,又以太后整寿为名义召各地藩王入京,还解决了新政出现的几个问题,过得十分充实。

    人有事做精神就好,景仁帝下朝后,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发生里的事情,直到暗卫将皇后的凤袍和元帕以及婚后到现在皇后小日子的记录全都拿了过来。

    要动这些东西是不可能不惊动皇后的,而东西可以拿来,皇后似乎也是默认了的。

    一看到这些东西,景仁帝心情就不太好,他先是翻了翻凤袍,发现里衣没有任何问题,全是女子制式。想起昨夜看到的雄伟,景仁帝只觉得皇后穿这身衣服可能会相当不舒服。可又一想,四年前皇后还没有长开,说不定穿着这身刚刚好呢。

    怀着不可说的诡异愉悦,景仁帝打开了装着元帕的盒子,一方白帕躺在盒子里,景仁帝拿出来打开,瞬间被那上面的红刺得眼睛生疼。

    那一瞬间他又想到了皇后某处,再结合这元帕上的暗红色的血迹,景仁帝心中竟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这元帕上的血,到底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为了等皇上偷看自己洗澡,默默地把自己搓破皮,默默地摆了三个时辰姿势,默默地等待皇上来。等皇上来后,立刻一个转身把人吓跑了。

    皇后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第25章 朕已疯狂

    出现这个想法后,景仁帝顿时呆了一下,好在他是理智的,明白元帕这种东西,在自己记忆模糊的情况下,想伪造多少个都行。

    元帕与嫁衣是看不出什么来了,想来要确认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要详查。好在皇后入宫后所做的事情都有记载,巨细无遗,想了解还是很容易的。他要花费一些时间详细查看,方能确定皇后究竟是在入宫时便是男子,还是入宫后换的。

    两者都是欺君之罪,可对于景仁帝来说,意义是不同。

    如果入宫时就是这个皇后,那只能说肖将军当时不知为何将男子当做女子养,说不定还有些内宅的隐情,或许连肖将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是男儿身,皇后也有难言之隐。但若是入宫后换的,那就是现在的皇后居心叵测,肖家有不臣之心。

    景仁帝衷心希望是第一种,这样他会试着去体谅皇后。

    想起这段时日每天的同床共枕,每日的闻鸡起舞,对皇后珍之慎之的感情,景仁帝便只觉得一阵心痛。他对皇后动心了,不是帝王那种廉价的一时喜欢,而是发自内心的敬慕。景仁帝渴望与自己共度一生的是现在的皇后,也希望他的子嗣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血脉,可是现在

    景仁帝沉默地将凤袍和元帕都收起来,一点点看着皇后入宫后的记录,从每月的脉案到每天吃了什么,一点一滴,是皇后在宫中的岁月。

    看着看着,夜便深了。景仁帝昨夜便没有睡觉,今夜却是很疲倦了。他坐在书案前,撑着手臂,慢慢地睡着了。

    今夜当值的禁卫军悄悄走进御书房,为景仁帝点燃香炉。

    香气弥漫间,景仁帝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又好似是在现实中。他一时分不清楚,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眼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身着侍卫装,景仁帝没见到他的脸,只见这身衣服,便想起了皇后与自己在猎场时的样子。意气风发,飒爽英姿。他一手持剑一手拿着石子,只是在一个眨眼间,刺客全部被他击毙。

    那时自己坐在马背上发呆,而皇后则从空中落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说“属下会保护陛下。”

    是啊,皇后一直在保护朕,景仁帝有些失神地想。

    那个身影扶起了景仁帝,在他耳边说“陛下,该歇息了。”

    景仁帝听不出这个声音是谁,他晃了晃头说“摆驾坤宁宫不对,还是承乾宫吧,朕今夜乏了,不用人伺候。”

    “遵命。”声音的主人将景仁帝扶起,一手扶着景仁帝,一手将香炉拿过来,放在景仁帝鼻下,让他充分地嗅足了香气。

    景仁帝被人扶进轿子中一路抬回了承乾宫紫宸殿,有人服饰他躺下,又帮他脱了衣服。

    这个人穿着侍卫的服饰,不是寻常伺候他的太监和宫女。

    景仁帝抬手摸了摸这人的胸,感觉和皇后不大相同。

    他心中警觉,却没办法睁开眼睛,好像太疲倦了,又好像睁开却看不到什么东西。迷糊间衣服已经被解开,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在他胸膛上摸来摸去。

    似乎遥远的地方传来莲公公的声音,景仁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心中却是有些微怒的,莲公公身为泰建筑总管深受他的器重,为何让这等毛躁之人来服饰他

    景仁帝抬手想要挥开这人的手,熟料手臂软绵绵的根本抬不起来。他努力开口,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你是何人”

    “陛下不必知道,”那声音轻笑道,“我已经差不多出局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一夜过后,陛下你就不会怪罪于我了。要是怪罪,臣也不吃什么亏,充其量不过是一死,我还怕死吗”

    那人的声音极为熟悉,景仁帝觉得自己应该经常见到此人,却因为香而脑袋迟钝,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香这香味很熟悉,他在贤良淑德四位妃子那里都闻到过,还有林贵嫔以及林博远这些人,这种香他撞头后认不清这些人的脸,却记得这种香。

    他认不清人脸的男子有,皇后、莲公公、小顺子

    “严旭”景仁帝猛地睁眼,一下子看清楚面前这人的模样。明明是禁卫军统领,却穿着普通大内侍卫的衣服,显然是利用职权混进宫中的

    严旭向来方正的脸居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在香中掺了一些迷香,又加重了剂量,陛下本不该醒来的,也请陛下接着睡吧。”

    景仁帝只是猛地清醒一下,那股劲儿下去后,又变得头昏脑涨。他无力地摔回到床上,眯眼看着正在解衣的严旭,警觉道“严旭,你若敢损伤龙体,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知严旭毫不在意道“求生我是不在意了,我只求能在陛下的龙塌上睡上一晚,等陛下明早起来,若是舍得,便处置我就是了;若是不舍得了,说不定还是我赚了。”

    景仁帝觉得严旭与之前似乎判若两人,他现在头脑不清醒,分不清哪个是伪装,哪个是真的。他只能尽可能保持清醒,看着严旭褪了衣服,躺了下来。严旭附下身时,还伸手遮住了景仁帝的眼睛。

    “睡吧,陛下。”

    景仁帝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是真还是梦,一夜似乎度过了春宵,又好似被侵犯了一般。恍惚间他好似和严旭发生了不可言说之事,明明心中厌恶,身体却觉得很舒服。

    景仁帝不知自己被折腾了几次,醒来后好像全身都疼,又好像只有头在疼。他睁开眼,天已大亮,显然已经错过今日的早朝。身边躺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睡姿相当不雅,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只露出黑黑的头发。

    看到此人,景仁帝怒不可遏,严旭竟然如此大胆,在对他做出这等事后,还敢在龙床上睡到日上三竿

    景仁帝想唤侍卫进来将这无耻之徒抓起来,却想到自己现在也是身无寸缕,便咬牙拽过一件衣服想穿在身上

    等等,他身上是穿着衣服的,昨晚明明是被脱了。

    这个疑问让景仁帝再去细看身边躺着的人,只觉得那胸膛健壮得莫名让人熟悉,便用力拍了一下。

    身边那人被拍后,翻了个身露出脸来,竟是皇后

    第26章 归于平静

    景仁帝微微发愣,心中却又升起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昨夜他虽然很愤怒,但心中却是平静的。愤怒的是严旭胆大妄为,平静的却是明白在宫中是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

    一个称职的皇帝,有些时候累了趴在书案上睡着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这种时候最多是贴身伺候的人给披件衣服,披衣服这个动作既带着体贴,又有着将皇帝叫醒的功能。皇帝被这个动作叫醒,要么继续留在御书房处理政事,要么到床上睡去,同时心里还能对披衣服的人升起一点感激的念头,这才是宫人的生存之道。

    哪里有侍卫敢在皇上睡着的时候将人扶起来抱在怀里,这根本就是亵渎龙体,大不敬。除非是皇上病重情急之下才可以权益行使,否则都是以下犯上。

    严旭就算是想办法搪塞了伺候景仁帝的宫女太监,说是皇上不舒服,命他扶自己回寝殿,那也不行。因为一旦皇帝不舒适,最先应该是传太医,而非让侍卫将他移动位置。严旭此举本身就会引人怀疑,更别提他在帝王寝殿中进去就不出来,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真当皇宫大内守卫那么差,随便一个迷香就能将皇上迷倒开玩笑。

    当然,清楚自己无碍是一回事,愤怒是另外一回事,这两种情绪是互不耽误的。况且做了一整晚的梦,景仁帝醒来后一时头脑不清楚,将身边人当成严旭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冷静过来后,他便明白,身边躺着的人不可能是严旭。而自己一身清爽,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头有些疼,那是因为做了一晚的梦。

    望着皇后那张熟悉的脸和不熟悉的身体,景仁帝沉默了一会儿后咬牙道“将衣服穿上,你想被人发现吗”

    皇后早在景仁帝拍他那一下时就醒了,他起身套了件里衣,遮住了结实的胸膛。

    景仁帝看着那件白色的里衣,正是过去几个月他每次和皇后同床共枕时穿的样子,他是真不明白,这么明显,自己为何没有看出皇后是男子。

    皇后穿上衣服后,像以往一样关切地望着景仁帝,有点心疼地说“陛下昨夜想必又没有睡好,眼下都是青黑色的了。”

    他抬手摸了摸景仁帝的眼下,动作很温柔。

    “严旭呢”景仁帝决定绕过皇后身份的问题,先处置那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已经被井统领压到镇抚司的大牢中了,陛下放心,井统领手段了得,严旭想死都死不了。”提到严旭,皇后的表情也变冷了,眉眼中带着一丝狠厉。

    “你又怎么睡到这里来的”景仁帝皱眉问道。

    “莲公公察觉到严旭有些不妥,便叫了侍卫来。臣妾听到风声就敢了过来,一不小心斩了严旭那厮的脏手。陛下沉睡不醒,太医诊治后说陛下只是中了迷香,睡够了就好,臣妾担心陛下半夜被梦魇到,便留下来照顾陛下了。”皇后的态度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依旧是对景仁帝无比关切。

    那你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以前不是穿得挺规范的吗

    景仁帝望着皇后关切的表情,默默地咽下这句话。其实答案很简单,两人心里都清楚。之前皇后为了隐藏性别自然穿得规规矩矩,睡觉时也不让自己碰,想必两人同床共枕时,皇后都没有睡踏实过。现在身份败露,皇后在自己面前索性也不隐瞒了,怎么舒适怎么来。

    这个认识让景仁帝不开心的同时还有点小开心,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有这种心情。

    “今日的早朝”景仁帝看看天色,知道早朝已经过了。

    “严旭刺杀陛下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朝臣们知道陛下遇袭,这几日都不会上早朝。”皇后回答道。

    景仁帝凝视了皇后一会儿,最终将想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只道“为朕更衣吧。”

    于是两人起身,都穿戴整齐后才唤来下人伺候他们洗漱,帝后依旧像以往那样恩爱。

    景仁帝心中对严旭恨极,但同时还保持着一丝冷静。他对昨夜严旭说的话抱有一丝怀疑,有些事情需要好好问问严旭。

    记忆中严旭向来规规矩矩,并非胆大妄为之人。尽管景仁帝知道自己现在的记忆根本不做准,但也能做个参考。总觉得严旭此人前后性格变化大到判若两人,这令景仁帝十分不解。

    感觉没有那么疲劳后,景仁帝便暗中去了镇抚司的大牢。一般那种地方帝王是不会去的,皇帝只要结果就好,至于锦衣卫是怎么拷问犯人的,那与皇帝无关。不过这一次,景仁帝心中的疑问并不是锦衣卫简单的汇报就能解释清的,他要亲自审问严旭。

    “陛下若是去的,可容臣妾一同前往”皇后看出景仁帝的心思,主动请缨道,“臣妾可着男装。”

    一提男装又戳中了景仁帝心中不可言说的痛楚,他看着面色不改的皇后,只觉得心头微痛,却又舍不得对皇后做些什么。此时披在皇后身上的女装凤袍看起来格外刺眼,景仁帝轻叹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他终究是舍不得皇后的。

    在去往镇抚司大牢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个侍卫,此人穿着普通的侍卫装束,周身的气势却连大内侍卫首领都比不上,这人紧跟在景仁帝身后贴身保护,而景仁帝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此次去镇抚司大牢是低调行事,景仁帝乘着一个灰扑扑的小轿子,在井西献等人的迎接之下,悄悄地进了大牢中。

    一进牢里,就看见个穿着男装的女子脸色惨白地在收拾牢狱。基本上女子女扮男装是非常容易看出来的,几乎是一目了然,男扮女装亦是如此。这也是景仁帝不解之处,他为何一直将皇后视作女子,完全看不到他高大的身材和矫健的身姿呢明明皇后每天都穿着紧身的劲装在自己面前舞枪,胸前隆起的分明是健硕的胸肌,自己却视而不见,真是奇哉。

    这男装女子并非锦衣卫专门训练的女探子,而是奉旨来学习律法的苏怀灵。自猎场回来之后,镇抚司大牢多了不少需要拷问的犯人,已经长了蜘蛛网的镇抚司大牢被井西献管理得焕然一新,从原本的荒废建筑变成现在一进门就觉得寒气扑面无比森严的镇抚司,看来这些日子井西献真是一点没闲着。

    苏怀灵的脸色并不好,在镇抚司受过一段时间教育后,她好像懂了不少事,见到景仁帝也没再试图扑过去抱大腿,而是规规矩矩地跪下,不敢再直视天颜。

    景仁帝对此很满意,只是现在不是说苏怀灵的事情的时候,连视线都没给她一个,便直接进了大牢。

    身着侍卫服饰的皇后视线扫过苏怀灵,又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小皇帝,微微笑了一下。

    身为阶下囚的严旭再也没有之前禁军统领那威严的模样,为了迎接景仁帝的到来,锦衣卫还特意将他打理了一下,让他看起来显得整洁一些,除了被皇后斩断的那只手外,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伤痕。

    “他说了什么吗”景仁帝问道。

    井西献回道“从进入锦衣卫大牢开始,他便一言不发,我们也动了一些刑,却一句话都撬不出来。”

    对此井西献是有些敬佩的,不管严旭做了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情,就冲着这份坚持,也值得人佩服。身为锦衣卫统领,他自然知道镇抚司的手段有多可怕,井西献自认没办法撑过这些刑罚,而严旭却能咬牙挺住,连吭都不吭一声,是条汉子。

    景仁帝却是皱皱眉,命人抬起严旭的头,只见这人双目清明,神智没有问题,这样就够了。

    景仁帝问道“朕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何为出局第二,燃香可入梦这点朕清楚,可你们又怎么确信,朕梦到的必定是你们本人呢”

    皇后的视线本来落在严旭身上,听了这个两个问题后,猛然看向景仁帝。只见小皇帝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一向冷静的皇后尚且如此,严旭自然更是震惊。他的惊讶毫不掩饰,脸上写满了生怕秘密暴露的恐惧,对于景仁帝来说,这就够了。

    不过该试的刑罚还是要试的,景仁帝挥手冷酷道“不必在意朕,动刑。”

    尽管他说不必在意自己,但锦衣卫还是要考虑小皇帝的心情的。接下来的刑罚都没什么视觉冲击,最多就是针刺鞭打一类的,不会太残酷,但严旭依旧什么都不说,吭都不吭一声。

    在一旁观看的苏怀灵捂住嘴,来到镇抚司这些日子,她天天吐天天吐,也就这两日适应了一点,虽然有些不适,但总不至于在帝王面前失态。苏怀灵这些日子听惯了惨叫和求饶,今天见到严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敬佩。

    然而苏怀灵的敬佩在景仁帝这里就是疑惑,严旭若只是不吭声也就罢了,为何连表情都不变鞭笞针刺在他这里好似挠痒痒一般不,是没有任何感觉。

    景仁帝摆摆手,动刑的锦衣卫停下,井西献到景仁帝身边,只听皇帝道“这里最能忍痛的锦衣卫是谁”

    一个锦衣卫上前跪在景仁帝面前,景仁帝道“方才的针,拿一根轻轻刺他一下。”

    第27章 归于平静

    这种突然要惩罚下属的命令是很不合理的,苏怀灵看了看那个被叫出来的锦衣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严旭不肯招供不是锦衣卫的错,请陛下不要责罚”

    本来她在墙角站着围观严旭受刑,没有丝毫存在感,这么冲出来一开口,一下子进入众人的视线中。

    景仁帝冷冷地看向井西献,井西献连忙道“启禀陛下,锦衣卫教的大都是刑律,对于一些宫廷、朝堂上的规矩,这里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刑律她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景仁帝点点头,算是认可井西献的说法,井统领暗暗擦了把汗,连忙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个锦衣卫冲出来把苏怀灵的嘴给堵上,绑起来扔在了墙角。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让苏怀灵退下,可这女子是景仁帝亲自吩咐过来学规矩的,景仁帝没开口赶她走,是不会有人敢拽苏怀灵下去的。

    那名据说是耐受度最强的锦衣卫走上前,其中一人拿起针来要刺,景仁帝道“抬起来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的脸。”

    苏怀灵闭嘴后,便没人敢开口质疑景仁帝的命令,锦衣卫抬起头,一张普通的脸映入景仁帝的眼帘。

    他的同仁开始动刑,因为景仁帝的命令不敢留手,每一下针刺都是极为用力的。这种针刺不会在身上留下什么伤口,刺几下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很痛很痛。

    这名锦衣卫确实是个汉子,被用了几下刑都咬牙不吭声,景仁帝见他额头沁出汗珠,便命令他们停手,对这名锦衣卫道“疼吗”

    锦衣卫是个实诚人,他点点头道“很疼。”

    “可你一声没有喊痛。”景仁帝道。

    “忍住了。”锦衣卫回道。

    “朕知道了。”景仁帝点点头,转而对井西献道,“给严旭上刑,把他的脸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井西献领命,再次将严旭架上,好好擦了擦严旭的脸,将他的抬起来面对景仁帝,这才开始动刑。这次的刑罚较之刚才还要重,那名锦衣卫受的跟严旭比起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严旭面色不变,依旧一声不吭。

    “行了,”景仁帝道,“不用再给严统领上刑了。”

    锦衣卫停手,但每个人心中都存着疑,完全不明白景仁帝这一系列的举动是为什么。

    景仁帝对严旭道“别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朕明白你为何毫无畏惧了。严旭,你是感觉不到痛对吗”

    “你怎么知道”严旭再也绷不住,冲口而出道。

    “方才那名锦衣卫也是极有毅力之人,但他纵使忍住不吭声,额头上也因为疼痛而全是汗珠,皮肤也随着针刺而不断收缩。而你呢”景仁帝道。

    严旭的样子虽然惨,但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么可怕的刑罚在他身上,他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哪里是什么能够忍痛,分明是根本不会痛

    牢内的人都没有说话,苏怀灵则是满脸悔意。几次得见天颜,在苏怀灵心中,这个皇帝简直就是冷漠的代名词。他或许是个明智的君王,可他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他害得自己无辜的义兄在冷宫受苦,重病在身无人照顾;害得冷宫、宫门和猎场几个无辜的侍卫被革职;方才他还要用无辜的锦衣卫泄愤。可是到了此刻,苏怀灵才发现,景仁帝或许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冷酷,这个君王有着比其他人更理智的眼睛。

    “不必用刑了,”景仁帝对井西献道,“想必严旭能够犯下此等罪行,只怕也是不在乎牵连自己的家人,也不在乎死亡,更不在乎受刑。或许此世间之物严旭是都不怕的,朕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陛下,”井西献道,“不怕痛也未必不怕其他事物。臣倒是有一法,罪人严旭现在身上倒是有不少伤口,将他丢到蚂蟥坑中,让他被蚂蟥爬满身,血液一点一点被吸净。当然,臣不会让他死,一段时间就会将他拿出来补血,养好了再丢进去。如果蚂蟥不行,就再试试其他办法,人总有怕的事物,只是一时没找到而已。”

    “井西献”严旭再也没有刚才那视死如归的样子,一脸惊恐地吼道,“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竟如此狠毒”

    “臣只是为陛下分忧罢了。”井西献有些阴冷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而且看你这态度,想必是怕的。”

    就算感觉不到痛,可是严旭一定是有触觉的。那一个个蚂蟥爬在身上,血液一点点流失的滋味,比痛还要钻心。

    景仁帝淡淡地看了严旭一眼道“不必了,朕有种感觉,就算这么做了,严旭这里只怕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到此为止,严旭罪无可恕,依刑律处置吧。”

    按照刑律,严旭应当是被凌迟处死,而其家人被流放,其宗族子弟三代以内概不录用。

    处理了严旭的事情后,景仁帝也不想再待在这阴冷的地方,离开前他看了眼已经被松绑的苏怀灵,淡淡道“井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此女”

    井西献曾是禁军副统领,自然是知晓苏怀灵那逆天的运势,便道“微臣有信心调教好她。”

    “哦”景仁帝看向井西献。

    “运势好有些时候也可以利用,臣曾经试过让她扮成老婆婆带着刀枪等违禁器械混入京城,竟然从头到尾都无人发现。这并非她易容术有多高明,而是此女运气实在逆天,她想做成的事情,总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成功。若是用来打探情报,会事半功倍。其实最近锦衣卫调查事情,总喜欢带上她。哪怕一点破绽都没有,她只要随便碰个东西,就能把破绽碰出来。”井西献感叹道。

    “那便如井爱卿所愿,将苏怀灵交由你处置,她以后便是锦衣卫的人。不过放出去做事之前,先教好规矩。”

    “遵命。”

    离开镇抚司大牢后,景仁帝坐在轿子上一路都在沉思。皇后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小皇帝。

    而等回到宫中后,皇后便立刻接手了太监宫女的工作,帮景仁帝更衣,还为他沏了杯茶,揉了揉太阳穴。和以往一样,将景仁帝照顾得无微不至。

    景仁帝看了他一会儿,问道“皇后,朕只问你一次,朕可以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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