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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欲孽[重生] 第2节

作者:世家欲孽[重生] 字数:24728 更新:2021-12-30 00:17:48

    十年前的天空就如今日一般的蓝澈,而其间的人事又诉诸宿命般的诡异盘节,命运的齿轮从每个人身上又轧了过去。因果轮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收藏。么么哒。

    闵良泽爸爸,你为什么如此高冷

    闵修夜我不是霸道狂狷冷酷风,你当初会这样爱我,嗯

    闵良泽不敢多抱怨,只好投入这个行走的制冷机的怀抱,嗯嗯还好胸膛是热的。

    第16章 资助学生

    在中国人眼里,金钱是很重要的。因而,富人极其受到追捧。富豪在现代社会,在口耳相传中变成了光光闪闪的宝贝。但那些文蕴深厚的豪族,例如政治世家、军人渊源,也不屑于增加媒体曝光率。

    但是有一样确是不能少的,就是公众形象,尤其对于商业品牌。那如此这样,所谓慈善,那是少不了的,出钱博一个好名声。

    赵氏千金,闵氏夫人赵凝晴,作为一个上流社会普通的名媛,发挥夫人交际的手腕是不可少的。她这几日就在为赵氏资助学生的项目奔忙。碧城一中的何老师殷勤地将她迎进门。她见办公室里有个小姑娘在写作业,连忙问“就是她么”

    “哎哎不是,这是我女儿。我让她办公室写下作业。她今年才念初一呢。”那小女生也机灵,忙起身,对着赵凝晴甜甜地笑了“阿姨好。”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一个气喘吁吁的女生冲了进来。说是冲,因为这姑娘给人一种压迫感,迎面而来的冲击力。她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扎了根系。赵凝晴忍不住抿嘴笑,何老师忙做介绍。

    “闵太太,你要资助的就是这个学生。在初中部读初三。下学期就要中考了。念书厉害着呢。常居年级第一。”那胖姑娘的脸颊流下几滴汗,脸蛋红扑扑的。“阿姨好。”

    赵凝晴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问“多大了”

    “十四。”

    “哦,阿姨还忘了问你叫什么”

    “江雪丽。”

    作为一个自小衣食无忧的大小姐,不识人间烟火,这样的人本是狭隘的,冷漠的。的确,当赵凝晴来到碧晨一中资助学生,心里多少还是敷衍的。可是当看到这个可爱的胖女孩,她心里积攒多年的母性喷涌而出。尤其当她看到江雪丽浅色长袖t恤上可见的污迹后。

    赵凝晴和那个女孩走出办公室,何老师和自己女儿说“这个闵太太倒平易近人,好说话的很。对人也很有爱心。不过,这种手段也许就是她们这些名媛与生俱来的本能。”

    “妈妈,这样雪丽就好了,她好强,但我知道她爸爸妈妈都去世了。现在终于有个阿姨关心她了。”何老师慈爱地看着女儿,没有再说话。

    赵凝晴吩咐司机将车子停在校门口。她带着江雪丽坐在轿车后座。江雪丽闹了个笑话。她有些壮硕的躯体,磕着了车门,险些塞不进车子里。赵凝晴细心,让司机在佳惠购物广场停下,替她买合体的衣服。

    导购小姐看赵凝晴气质不凡,全身名牌,火急火燎地赶上前为她们介绍。替江雪丽买了两套宽松的连衣裙和一件灰色t恤。

    赵凝晴在结账柜台边问江雪丽,“雪丽,你多重”

    “146斤。”

    “我看你个子还没一米六吧。这样胖可不行。我儿子一米七四,才一百一十几斤。哎。你是偏胖,那小子又太瘦。”

    收银小姐偷偷低头,嘴角勾了勾。江雪丽免不了红了面皮,故作淡定地说“我也不知道咋办。我这种胖的体质喝水都能膨胀。好羡慕何老师女儿,她吃好多的糖果甜食都没怎么发胖。”

    赵凝晴捶了捶自己的肩,建议到“阿姨待会儿给你在千人俱乐部办张卡。多运动。体重总会松的。”收银小姐复抬起头,歆羡地盯着闵太太的腕上的cartier。

    逛完街买完衣服,江雪丽怀里多了许多东西除了衣服外,还有许多零食。也不知道闵太太买这么多食物干什么。当然,作为小吃货但是小胖子的江雪丽只有白看的可能。

    江雪丽胖嘟嘟的右手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样样零食。口涎都流出来了。她一样样地检索着,零食她以前是很少有机会买的。生活费都很紧张。

    闵太太买了两包傻明山核桃味瓜子,一大摞亲亲果肉果冻,里面好多碎水果。还有嘉士利威化饼,有椰味和多啤梨味的两种。还有盼盼鸡块,是烧烤味的。也有糖。有两包旺旺糖,小包装,江雪丽有点费力地将它们从袋底扯出,一看,分别是,葡萄味和蜜桃味的。

    她手里触到一个骨头样不平的包装。一看,是一包压缩空气的肴有野山椒凤爪。天知道,她最喜欢吃凤爪了,酸辣酥爽。最后还剩两件的是香辣味咪咪。

    闵太太看着她一脸痴态,安慰她“你就现在不要吃了。以此激励自己。”她神色不改,狗腿道“阿姨,我想吃。”闵太太只是笑。

    车子开到一所学校。江雪丽的视线很快被吸引住。首先学校的招牌就亮瞎了她的眯得只剩一条小缝的眼睛。“绅安私立中学”六个镀了金的隶书就让她惊讶。哇哇哇。只是听同学讲过,绅安私高的校牌是用纯金打造,百闻不如一见。

    正当午休,校园内人迹稀少,行道树有序地静默地矗立于两侧。闵太太吩咐司机在僻静荫处停泊。她们两人在车里坐等了几分钟。忽感觉一阵风刮进,车门被推开,一只骨架突出的健康匀称的手掌突兀进来。

    闵太太不经意皱眉,“小焱,你哥怎么没过来我买了这么多零食来看看你们”头发已染得五颜六色的少年,不耐烦地耸肩“鬼知道。或许是去社团活动了。赵女士,那你究竟要不要交给我不想给的话,我就走了。”

    闵太太糯糯地抱怨“你个臭小子,大小都不要了我也是来关心你的。”说完侧身将车子后部上的两大袋零食拎起递给他。闵太太拿着吃力,可那少年两个袋子拿起来就走,像羽毛一样轻飘。

    他关上车门前,回首瞥了瞥江雪丽,“这就是你最近找的玩具赵女士”

    “你这孩子咋么说话痞里痞气”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抬起两条大长腿大步流星地离开。闵太太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略有些尴尬地解释说“闵焱这孩子皮得很。也不知像了谁不过他哥就要懂事乖得多。人斯斯文文的,彬彬有礼的。”

    江雪丽很似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心里却在瞎想“这闵太太偏心得很。说起大儿子眉开眼笑。可见,这天下的父母还是多有偏心的,分得出个亲疏。反正我终不是她女儿,管她偏不偏爱。”

    只听耳朵里断断续续飘进闵太太的絮言“我下次再请你吃零食。不过待到你体重懈了才好。我们要起个约定。女生的身材重要得很。书上不是常讲一个女人如何节制饮食,控制身材,就决定了她如何过好这一生。虽说现在平等,但依我看,还是个笑话。表面上女性喊平等,思想上还不是束缚着。谁心里不是信奉女为悦己者容我看有一个良好的家庭才是女生一辈子的执着。”

    江雪丽早熟,心里虽对这些话语一知半解,也知道想“男女的确应该平等。依我就不想靠任何人。世间有何人值得依托我们全部的信任就算有这样一个所谓命定之人,这情意的枷锁未必太沉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a焱哥,你这炸么屌

    闵焱别废话,你找死。老子要睡觉。

    b酷哥,俺们来合个影。

    闵焱合你妈卖批。老子最不喜欢照相。信不信把你的相机砸个稀巴烂

    c帅锅,你的后宫团已经在哭了。

    闵焱呵呵。是被老子帅哭的吗

    他缓缓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所及之处,妹子们一片绝倒。

    第17章 微信饕餮

    闵焱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走在漫漫散散无几人的校园里。现在已转是二月份,离放寒假不远。可是,对于苛求升学率的绅安私高,学生们的压力不减反增。

    他起念想将这些零食都给良泽,他是不喜吃零食的。在家他亲眼目睹过许多次良泽的“零食症”,一到正餐就没胃口。倘若不是爸爸规制着,良泽真得朝着皮裹骨头的趋势发展了。

    考虑到正是午休的时段,他打算上完下午的课再把零食交付给良泽。随着傍晚最后一次电铃声的响起,绅安高中的学生陆续归家。

    闵焱起身朝教室后面的私人储物柜,刚捞出东西,伴随一阵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支手臂摁在他肩上。顾珏怀里抱着个篮球。

    “去踢球啵我约好了国际班的学长。一定能一洗前耻,将基础班的那群傻逼打得心服口服。”

    “算了。待会我有事。”

    “不是吧好不容易约上了良将,你个主帅又要跑了。你小子不够意思”

    “这不是意思不意思。今天没心情。有点事。”

    “好吧。反正你是我大爷。”

    曾经在王者里面,闵焱和他打赌立约排位里谁最先拿到五绝连世,谁就要喊对方大爷。闵焱拎起袋子,刚想抬腿朝外走,又奇怪地顿住,“瘸子,给你的。”

    “你,咦这给我的。”

    “还不接着,不要就算了。”闵焱将一袋子零食递给顾珏。本来顾珏已经转头在教室地上拍篮球,没怎么留意。

    他接住袋子,“燕子,谢啦。兄弟我哪能不要牧清是个大吃货。就算我不吃,不还有她吗”

    “得了,瘸子,你就是个注定作妻奴的。惧内。”

    “嘿嘿。我看你是嫉妒兄弟我。你个孤家寡人,我都闻到单身汉的酸臭味了。”

    “鬼跟你讲。”

    “喂喂,你把另一袋东西往哪拿有情况。卧槽你不是要去讨好妹子吧啧啧”

    闵焱轻易地走到良泽的教室basis d。看见一个人俯首在写作业。闵焱拍他的后背。“有事”良泽有点惊讶。闵焱不说话,将袋子递给他,他接过放在课桌上。闵焱这才解释说“赵女士中午拿过来的。我中午要睡觉。别跟我说你不要睡不过我看你还是拿回家。晚上吃。”闵焱和他是晚上才回家住,午餐在学校对面的餐厅解决,也因课业紧张。

    良泽显得慢吞吞的,微恼地说“这几天爸爸就在怀疑我在学校没好好吃饭,说要给我训诫。小焱,你是在诱惑我”

    对方听了嗤嗤一笑,坐在书桌上,翘着腿。“你还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啊呀,真是爸爸的好儿子。我想我们那严正的闵先生也要感动死了。”

    良泽听闵焱讽刺,讷讷无言。他对于闵修夜的管制,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反感。他是有点情愿的,至少是被人关注的,在意的。尽管是小事的约束,他心里不免生出温暖的应对。

    “怎么不高兴了我哥哥可不是小气的人。好了,我替你保管这些零食。”

    “你不嫌麻烦又要拿回去你的教室可在五楼”教学区是没有直升梯的。闵焱不理会他,自己又做了决定。

    “你还要多久”

    “还有最后三道题。两道数学,一道物理。你等我会儿。”

    “好。”

    闵焱坐在桌子上,对着明亮的玻璃窗发呆,他可看到那个人微俯首握笔疾书的认真模样。他看到那个人无意识地抿紧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手指插在发间。然后,他的背被戳了一下,轻轻的,有点痒,似羽毛搔过。“唉。小焱,你理科不是特别厉害吗大神,教我这两道题。”

    闵焱被恭维得嘴角的弧度缓缓扩大,用手指着书页确认“是这个函数的和加速度的题”对方点头。

    他是坐在桌面的状态,腿搭在前排的椅子上,而良泽就微微倾身坐在他左边的凳子上。当闵焱低下身给良泽讲解时,他的下巴就会擦过对方的柔软顺帖的发旋。有轻微的痒意和不适。橘黄色的夕照打在良泽的简洁的侧颜,像希腊塑像的恬谧。

    良泽变换坐姿,歪了歪身体,“第四步你待会讲。我去上个厕所。”闵焱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无意地扫到后墙的板报。他知道良泽是文娱兼宣传委员。所以看到黑板上的文字,惊讶从他的心中浮泛。他又低头看了良泽书上的字迹。“难为这个假洋鬼子一年内就能将汉字写得周正美观。”

    他起身望了望窗外。听到手机“滴滴”的提示音,他拿起良泽的手机看了看。尝试划了划手机显示屏,竟然解锁。“这个笨蛋。也不知道换个类型的手机锁。密码锁或指纹锁之类的。”

    良泽的手机是来了新的微信。他点开最新的一条,是来自一个“打败蜗牛的象”的。应该是附近的人的加v申请。头像是个男生。他点好确认。离这条两分钟,又一个好友申请柔嘉。头像是一袭华美的旗袍。他点了点忽略。

    他再返回到初始页面。他的手指在页面上翻飞敏捷。不多会,闵焱的眉头无意识皱起。良泽的手机上显示着这样的聊天记录

    良泽“学姐,你说的那个事”

    f杯学姐“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当我男朋友名额有限,速来。比心。”

    良泽“可是学姐不是已经有男票了么”

    f杯学姐“可是伦家也爱你。”

    良泽“羞脸,打你表情包。”

    f杯学姐“这样好了。”

    良泽“”

    f杯学姐“你一,他二四六。”

    良泽“那周日咋办”

    f杯学姐“找个女朋友陪呗”

    良泽“尬笑表情包。”

    f杯学姐“别回避问题。真不愿意当我男票,嗯”

    闵焱的脸僵得像一块砧板上的腊肉,他认真地想了想,在输入框里打字“不愿意”对方没有回信。他默默地将手机置于原处。

    良泽回来听完了两道题的讲解,收拾书本,起身离开,将要回家。走到校门口,边玩手机边走路。闵焱催促他,“走快点。小心车。别玩了。眼睛看路。”

    良泽突然顿住,闵焱眼里闪过心虚。“你干嘛动我手机”

    “本来不想的。谁让你的手机太好破解了一个z字。我佩服你,大哥。”

    良泽有些生气,质问他“你干嘛把我的所有的好友申请都叉掉了”

    “手滑。”

    良泽听后气急。“你知道柔嘉是谁”

    “不一个围城里面的心机婊”

    “你倒有文化。哎。这是彭博真的新微信号。他手机上礼拜失落了。他肯定要以为我不乐意加他的。他有点事要和我说。”

    “就不能手机电话联系”

    “我都说了他手机丢了。”

    “他好好的一个大男生取名柔嘉,头像还用那样作的旗袍”

    “你管那么多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是个双插头性别意识错置,你管得着”

    闵焱半天没再说。天色渐渐像覆翻的颜料瓶,浓重而缤纷,许是城市次第亮起的霓虹灯的折映。他低声再问“那什么蜗牛象的,你认识”“鬼知道”闵焱靠近他,撺掇他的肩头,故作轻松,笑意盛漫一脸,“哦。那那个f杯学姐说的就是真的咯”

    良泽没作声,叹口气“就满足你的好奇心。你知道我是汉服社的外联部部长。争取资金的重担,不就被卸载在我肩上而这个f杯学姐就是管这块的。”

    “所以,你就预计出卖男色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本就不是象牙。”

    “我又没答应。反正我又不吃亏。这种事也很常见吧不信你没遇到呵。你就只有拳头解决。在我看来,不过须长袖善舞,敏于周旋罢了。”

    闵焱的眉眼都舒张开,不再像僵硬的腊肉,而是锅里被烹制的香喷喷的红烧肉。他和他在逐渐低靡的夜色里梭行。车灯,道路,行人逐渐被推到,抛掷身后,天空的光亮镀上了朦胧而清丽的氤氲之意。

    闵焱微微侧脸,满心促狭“那个女的,真有f杯”

    “鬼晓得。”

    “你就没看过,总观察过”

    “没有。你想,我要是看了,还脱得了身要感兴趣,你亲身试试。不过我要提醒她男票精于剑道,长于拳击。跆拳道黑带。”

    “切。我又不想约炮。”

    “你记住。下次不许靠近我手机。”

    “好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双插头双性恋。深夜码字。收藏收藏。小宝贝们还在吗

    第18章 月朦胧

    夜深沉。远君别墅内。厨师在厨房忙碌,佣人有秩序地将菜盛桌摆好。赵凝晴立在桌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腕上的白玉雕镯子箍在手上,显出富贵闲人的意味来。厅堂里的照灯都拧开来,明煌煌的,好似头上还顶着无数的小太阳。桌布的斜纹都纤毫毕现,更衬得亮堂。

    赵凝晴盯着厨房的动向,吩咐沈妈摆好筷匙,取备调羹。待一切就绪后,长舒了一口气。听见外面汽车的动静,赶忙在大厅门口立着,候着,调整面部细微的褶皱,表现出娴静淑宁的气质。她亲手接过闵修夜的深色外套,将它稳稳挂在门旁衣帽架上。她观察着闵修夜面上的神色,竟让她觉察到他明显的愉悦之意。

    他坐在席首,正襟危坐。赵凝晴倒不好懒洋洋抵着椅背。她试着开启话题“今天工作还顺吗我特地嘱咐厨子给你炖了补汤,压压神。”

    闵修夜不经意地看了看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和心和气地说“不错。倒也得心应手。”赵凝晴支颐扭颈,微微挪动身子。

    “你刚接手爸爸的股份,好多事情要处理呢。想必也辛苦。”赵凝晴话已至此,微仰头,又细细地说“也要注意休息才好。”对方只是不回言,手指节规律地敲击椅子的扶手。厅内更静了。

    赵凝晴往往和他一待在一起,就无话可说,言尽矣。她心里也一边纳罕良泽与这个男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她也目睹过多次。她心里微嘲,面上不经意就带上来。

    闵修夜捕捉到不觉间皱眉,“两孩子还没到家吗”赵凝晴小心道“许是有事耽搁。”

    闵修夜露出成人式的外交姿态,双腿惬意地交叉,一条腿搭在另一支的膝上,带着点倨傲,带着点冷淡,还有威压与深意,他盯住赵凝晴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你明天去趟公司,找我的私人律师,你应该也认得,就是沈嘉柏。”

    对方讷讷,轻声轻气“不用这样急吧”是商量的口气。他四平八稳地坐着,表情也是四平八稳的,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不知是冷笑,或是轻讽。

    “凝晴。”

    这称呼含着点亲热,听在赵凝晴耳中,冷冰冰的,引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件事我们起初洽谈好了的。你可亲口承诺了与我。”

    “我还未问过良泽的意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这是你的事。前几天你倒是忙着见客,恐怕将这事掷于脑后了。我也不怪你,凝晴。你明天好好地去公司签个字就成。”

    “我”

    闵修夜语气已迸裂出不奈,有几分厌意,粗暴地打断她,“二哥今天向我要款子,说是要支票两百万。钱也不多,能力所及,我就给了。”赵凝晴头垂得几乎磕着桌沿,桌布上的纹理被她盯得重影。

    “谢谢你,修夜。”妇人嗫嚅地低声道。

    他爽朗大笑“你要记得你的承诺。将良泽的监护权移交给我。我才是要谢你呢要不然哪日你们将那孩子送出国,我要怎么找他嗯”有点玩笑,有点认真的意味。

    闵焱和良泽进门去净手吃饭。坐在长方形餐桌上。他们俩紧挨着,就近坐下。闵修夜侧过脸,和颜悦色地对着良泽,指了指自己挨着的左手边的椅子,“坐我身边。过来。”

    闵良泽无所谓地和赵凝晴调换位置,心里涌出疑问,安静地坐下。闵焱低着头,表情看不真切。闵修夜问闵焱,神色具有父亲年长者的威严,“今天你们俩晚了,怎么回事”

    闵焱的口气漫不经心,仔细听焦躁含在其中,“我教他作了几道题。回来就迟了。”良泽附和着点头。

    闵修夜温和地望着良泽,带着慈爱的语气,“良泽,爸爸可以教你。”良泽带着怀疑,“你还会那些题吗我怕你早就忘到太平洋去了。”闵修夜还是温和的模样,口气愉悦“就这么不相信爸爸的智力我说教的就教的。”

    一旁的闵太太连忙出声替良泽答应。良泽心里不以为意,对这个提议不怎么放于心上。

    已是深夜,良泽不知怎的难以入眠,就坐在花园长椅上发呆。这时节进入深冬,也到了二月。他穿着羊毛睡衣,茸茸的,脚上砐拉一双兔偶的棉布拖鞋,也不觉着冷。凉凉的夜风刮过脸颊,还感觉舒服惬意。

    他藉着月光和园中的角灯,垂着头看书,纸页在一片暗昧的寂静里翻动,发出细微的琐屑的声音。

    忽听到梧桐树枝杈上“呀呀”的怪声,显得古怪凉寂。他不怕,有点好奇。起身去看。

    走到梧桐树下,朦朦胧胧的而又清清凉凉的月光,让他看到那颗梧桐树对面高处的窗子敞开着,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漆漆的,和天色融为了一体。乍眼看,像个鬼魅。恍惚之间,那个诡异的形象,竟被他识清楚了。

    他有点兴奋,起先的惊怖也没了。他托高身子,使劲朝上跃着,向二楼的房间招手,不停地用手摆高攥着的书,猛烈地摇晃着。他大喊着“爸爸,爸爸”他才想到这边花园正对着闵修夜的书房。

    闵修夜身影一闪,良泽从窗户里也望不见了。突兀起的玩心又失掉了。举高的手垂下,慢慢踱步回走。突然感觉手被拉住了,后面有人。

    闵修夜和他在乳白色的漆皮长椅上坐下。月光悠悠地铺展,逐渐将谈话的二人笼在如梦如幻的幽境中。成为了迷离的梦的一份痴意。闵修夜挨着良泽坐下,搂着他的肩头,似一份父子的寻常亲热。

    闵修夜平平常常地问“你怎么认出我来这样暗的光”他的语气很平淡。良泽却听出了较真和认真的两种意味。致使他不敢轻易地搪塞。“就感觉是爸爸。果然就是嘛”

    对方的眼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笑意,有些得意,有些惊异。良泽不知如何地取悦了他,只听闵修夜的低沉的嗓音,犹如一支悠扬的小夜曲,“你这么敏锐,果然是爸爸的好儿子。”又轻昵地揪了揪良泽薄薄的耳朵。

    这样的动作让良泽起腻,心里不自在。转移话题,将手上的书塞进他手中,“爸爸,你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好好解释下。”

    对方果然松开他的耳朵,倾身靠着他,认真看起书来。“eoe的'ineofthoseictureshicharntrivedthattheeyesfooyouabouhenyou you,thecationbeneathitran'这两句话意思是画中人似乎在凝视着你,他的视线跟着人一起移动。而画的下方有这样一行字其实这是小说的主ston对电梯的动态观察。”

    “你看来读过这本书”

    “那是当然。大学里没钱,天天泡图书馆。社科类的,文史类的书都一本本读过。这本1984的外文书算印象深刻了。十多年还记得许多细节。”

    “那你还懂点哲学”

    “看过几本黑塞。读久了也没意思。不如投入真正的社会里锻造。纵使在书的世界如何勇猛徜徉不归,现实总要教你流血的。”

    “哼。卫道士”闵修夜手掐他的腰肉,假意恐吓“你说什么敢讲我是卫道士”作势又要近他的身。

    良泽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哀哀求饶,“不要了,别闹了,爸爸”他们闹尽兴了,又亲亲热热地身子凑在一块头挨着头看书。

    良泽看着页上的扭扭曲曲的蝌蚪文,心里觉得闵修夜原来是如此好亲近的人,热烈又体贴,蕴含着年长者的温柔周到。

    “爸爸,你的伦敦口音很醇正。我在美国的同学不这样讲话的。”

    “你是嘲笑我吗以前不也讲究上层贵重的女王英语,奉为准则。我在剑桥待了两年,潜移默化。”

    “在剑桥念博士”

    “哪有那样的机会我那时还赶着新公司的开设。只念完了专业硕士。”良泽心里有点好奇,又不开口问。

    闵修夜作出训斥的口气“你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的秘书,说你数学尤为差劲,抱怨得我都不耐烦。”

    话锋一转“也不知你是怎么忍受他的。”良泽本来提着心,撇撇嘴,“他就是看不起我呗”

    “哪有这样的老师他并不是对你人格质疑,只觉得你不够用心。小孩子总是这样稚气”

    又说“有看这样无关的政治讽喻小说的时间,不如将积压的题多做几道。”

    良泽也是被他几日宠得没边,人也娇气。狠狠地瞪了他几下。又凶又猛。像头被激怒的小狮。又含着一种年轻人的脆弱。他的两只眼睛亮亮的,被月色裹着,炯炯的,是极热烈的形态,泠冽的,散着惊人的艳意。

    他将书直接一甩,掷到对方腹部。一扭头就转身快步走。闵修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走一步,一把抱住他。从怀里撬起他的下巴,只看见他笑意满满的得意的眼睛。

    “爸爸,你不腻吗这样抱着我”

    “让爸爸好好亲近你,以前缺了许多机会。”

    “这是要补偿的意思”

    闵修夜扳过他的脸,在他凉滑的柔软的发上摸了一下,没有回答。月色媚着,妖妖娆娆,月光与树影之间默默地流动着一种暧昧,一股暗潮。互相角立着,隐隐不相让。

    立在古色朦胧的仿古旧式宫灯下,在月色均匀的涂抹下,在清瘦的梧桐树下,月光投下一个颀长的影子,好像微晃了一下,被风惊扰,其实又好似未动,谁知道呢月朦胧,鸟朦胧。

    别墅内通亮着。赵凝晴看着沈妈忙完善尾的工序,有点身心俱疲。又叫来厨娘,吩咐作明日的早餐。难得家里的三个男人都在。又定好时间。吩咐下去琐屑的家事。这女主人的事情份儿,最近,她担得更比往日尽心。沈妈对她又是惊喜又是安慰。

    她疲惫地上二楼。洗完澡。想起件事。扣响二楼书房的门。半天无回应。就索性推开。没人。她看窗开着,想来夜深时,寒风飒飒,又驱身走近窗户。用力地将两扇对窗合上。退出房间。将门细心带上。

    她走到主卧,在梳妆台坐下。对着梳妆镜,将一对玛瑙绿在灯下还闪着绿荧荧的光的耳环吊坠无力地溜在桌面,想了想又规置在首饰盒里。第二天总要见人的,要找,免不了颇费一番心力。

    接着对着面皮,看着镜子里的脸,卸下眼影,脂粉,将指甲油清洗蔻丹。浸在清水里的指甲,又再度盈住光泽,粉色,熠熠的,又是一种素色。

    卸完了妆,没有睡觉,呆坐在梳妆镜前,打量着自己的镜中的像。恍惚间,那惊异得不似自己,像个陌生人,从未见过的。她的容颜,依旧鲜妍,甚而比作女孩子那段时光更添了几分韵味,却也不是当初的人心,当时的月夜了。

    她伏在桌子上,半天没有抬起头。过了很久,传出呜咽抽泣声,瘦削的肩微微起伏耸动着。一个人总有一次哭得像他少年的模样。像作孩子的稚气。像迷失的温糯的羔羊。

    十年前的月夜正如现今这样平静。正如没有永不降临的夜,也没有永不坠落的光。十年之后的月光是如何的教人心碎,教人惘然,谁又知晓呢知晓又如何,命运不留情,人已不含情。

    作者有话要说

    闵良泽抬起稚气的眉眼,“爸爸,你为什么抱着我,不腻吗”

    闵修夜呼吸加重,“我需要你,怎么会腻”

    “呵。”

    “老色鬼。”

    安静的声音,“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喜欢。”

    “还少了一个字”

    对方缓缓道“你”

    各位看官,收藏啦收藏啦

    第19章 雪日

    正如每一个平淡日子,当晴日的第一道光线铺洒在窗幔上,一天开始周转。良泽手伸出,取来床头的手表,一看,已是七点钟。起身卷起帏幔,洁面,漱口,穿好校服,下楼。

    其实,所有庸常的一天多是这样的发轫。在许多人的记忆里,都嵌成了碎片,但这实在是真实的生活,祛除所谓的梦幻瑰奇。

    良泽经过二楼天窗时,晨曦从窗口折进,亮堂堂的,存潜着一种极为温柔的抚慰。他神思恍惚,梦里不知身是客的类似感觉。

    恍惚间上一世的凌乱冷淡的命运已远去,那种惨淡经营,苦心孤诣的生活不复存在。如今的一切都是静的,宁和的。

    但野望依然在他内心蛰伏着,他能感觉到那头凶兽的蠢蠢欲动,对名利的执念,对财富的追逐,这些东西依然在深夜啃噬着他的骨头。他的心思沉了下去,脸上呈现一片阴翳。

    早餐闵修夜不在,只有他们三人。闵焱不知为何格外安静,全无那种外交家似的谈话技巧。但可能说话只是一种伎俩,一种手段,厌了,也就弃了。吃完早餐,在洁白的纸巾上揩手。

    闵焱和他坐在同一辆轿车里。在晨光中,良泽观察着他的表情,窥见了厌意,却也不知从何而起。两个人在密闭的空间无话。

    中途,闵焱无聊,捉了他的手把玩,捏捏手指,用指腹摩擦良泽的掌心。良泽受痒,赶紧抽了出来,一面骂道神经对方反而发笑。没过多久,闵焱又像孩童起了玩心,用中指和拇指掐住他的手腕,啧啧称奇“你看你的手太细,太小。只有我的五分之三。”

    良泽倒有了点兴趣与耐心,琐屑微小的细节让他生发对庸常生活的珍爱之意。他的爱情不是对着人的,而是对着俗世生活的烟火气的景慕。

    倘若你这时与他讲,在以后的许多年里,会爱上一个面目模糊的脸,嗤笑一定从他的心里散出。也只是在心里。他的面容上依旧保持着稚气。眼睛的神情确是冷冰冰的。

    闵焱闭着眼睛假寐,眼睑下有浓重的阴影,看来,昨夜没有获得甜美的睡眠。闵焱很清淡的说着话。语气不像往日,也不像少年。须臾间,倒神似其父。他在那短暂的片刻里,跨越青涩,庄严得像个大人。也显出滑稽可笑。

    闵焱漫不经心地说“你倒不像个男孩子。不喜运动,不爱结交朋友。不要和我说你认识许多同龄人。没有用的。你的眼神暴露了你的冷淡。你以为你伪装得很完美。其实,靠近你的人得克服你的周身的冷淡。这有时倒也成为一种魅力。”

    良泽挤出礼貌的笑意,感觉到无趣。这样突兀的所谓情感的深入剖解,又是为何他没有探究的心情。他懒懒地不想作答。但听得出对方的善意。

    良泽只是有一句没一句“你只是说我不像你们一类人。有谁规定女孩子该是哪样,作男孩的又该是如何总听过一句话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依我看来,一个独立的个体,性情中男人与女人的特质都有,单看哪一面占得上风。我看你们这类男孩子,不就是逞强意气,藐天藐地的类型之一哎。这些东西讲起来怪无聊的。你今日也是奇怪。可能生活中的严肃只能偶尔想想。不太适宜成为话语。”

    闵焱半天不语,忽没头没脑地说“你倒是与他相谈甚欢”这才是长长对话里的一点灵光。前面只是序曲,用于铺垫。这才是精萃。

    良泽狭长的眼睛里迸溅进几许星光,熠熠的,生辉的。他向闵焱倾身过去,反触及闵焱的手掌,将自己的手蜷缩成拳,塞到他手中,发嗔“你看,你的手都要裹住我了。”闵焱呆了一下,像被灼烫了,立身从良泽的围攻中逃逸。

    良泽脸偏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有着莫名的弧度。车子停在校门外。校园里已聚着许多人。穿宝蓝色衬衫上衣和白色纱裙校服,脚穿细细白色高跟鞋的女学生们零落地注视着刚刚抵达的轿车。她们有几分吃惊,目睹到校草和级草的同时出现。

    良泽对她们温和的笑笑,而闵焱只是一味往人群中走去,消失在前面的甬道。第一节 课是英文课。良泽自小在美国长大,口语、阅读与作文难不倒他。每次英语小测总在140以上。因此,他极有机会在这次期终考试中被选拔进国际班。

    他推开basis d 的后门,坐在最后一排,同桌彭博真赶紧抢夺他的,从里面翻找到英语试卷,唰唰抄了起来。他低下头从抽屉里抽出一本数学辅导书,专心看了进去。

    这节英文课是由外教christa教,一个胖胖的皮肤白皙的美国人。她说她最喜欢夏洛特勃朗蒂的janeeyer。通俗易懂而富于韵味。那堂课上她让良泽念的一段正是jane抗争不公平待遇的宣言。

    良泽站起身,晨光将少年的身姿描摹得优美健康,像拔节而进的新竹。清新,葱郁。他的清冽带着一点柔和的嗓音为这个清晨抹上了一层氤氲的光圈,都属于一个柔和而冷淡的清晨。

    他还在念着,日头渐升,阳光恣意地刁钻地映照在窗棂上,围边的金属被折射出冷光。清醒笃定。一节节的课使良泽适宜了节奏。波澜无兴。上午的最后一堂数学课上完。

    窗外不经意飘起了雪。这是今年一个寒冬的明证。不同于南方那种湿冷的斑驳含污的雪,这一场雪是干的,轻燥的。一触即化。薄的,脆弱的。它们看似毫无重量,过了一个下午,也能将周围的世界同化成冰雪王国。

    闵焱在微信里和他说,今晚不回家,在朋友家过夜,让他别等。可以先坐车走。闵焱其实日常的出行工具是一辆银灰色机车,贵得令人咂舌。赵凝晴特地与他谈过,自然是温柔贵妇的那一套。闵修夜不以为意。反正,豪门的许多快乐不就是挥霍着许多金钱得来的死守着倒不如一时的快意。

    良泽没有备着伞。在知行楼一楼大厅逢着顾珏的女友苏牧清。她不惧寒似的,穿着露腿根的迷你短裙,嘴唇涂得嫣红,活似一位吸血鬼女王。她好心地把一把粉色的遮阳伞递给他。

    良泽道谢,取笑“你让我怎么带的出去这样小,还是遮阳伞。”

    她哈哈大笑,“这把伞我带到储物柜里都半年了。平常只用来遮阳。哪里料到今天下起了雪奇了怪,天气预报播的是后天雨夹雪。这预测真不准。不如自己建个天气预报站。”

    良泽只是笑。

    苏牧清自顾自说“我都想过好多次。想建在城郊。西区那边。反正也是玩的。何况,天气不好,影响穿衣。你要知道,我这身衣裳可不是为了今天这个鬼天穿的。顾珏答应我要出钱资助这个计划。”

    良泽关切问她,“你把伞借给我,你怎么办”

    她大大咧咧,“没事,顾珏会来接我。”他们告别。

    良泽穿着白色衬衣,下面一件黑色铅笔裤,白色的球鞋陷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无奈那把伞太小,雪片还是飘到了面庞,肩头。衬衣的肩背都洇染了暗暗的水渍。

    许多人的视线都被那粉色玲珑的伞与男生修长身影的对比吸引住。良泽从这样的关注中升发了激动和孩童的顽劣。竟也不以为羞耻。他迈得步子也轻易了些,脸上浮现孩童稚气的微笑,头微垂,似乎与雪花共语。

    天色极暗,穹顶上的暮色将人压得喘不过气。廓大而苍寂。他沿着路边走着,两排的行道树枝叶掉光,像垂垂暮年的老翁,苟延残喘。

    他满心地无聊,手冻得僵硬,球鞋早已脏得看不清原来面貌。街上的汽车一辆辆疾驰而过,溅在他裤脚几滴泥水。

    一排雪亮的车灯照进他眼睛。闵修夜下车,雪花飘在他的深色大衣上,他搂住良泽,将良泽颈上湿淋淋的驼色围巾取下,拥着他上车。他嘱咐温叔将车开快。

    车里开了暖气,灯光也被调亮了一度。他冲了一杯热茶,让良泽快喝。又从柜子里取来一条毛毯,裹着他。忙了半天,良泽身子渐渐暖和,脸上的血色也涌上来,才教闵修夜放了心。他升起隔板,将温叔的视线隔断。

    闵修夜索性脱了大衣,露出高领的针织毛衣,是赭色的。里面一件打底的铁灰色衬衫。他不顾对方的推拒,将那孩子抱在腿上,用宽厚的手掌裹住良泽的冰凉的五指,来回摩挲着,为他取暖。直到良泽的手渐渐回暖,才停止这样的举动。

    良泽被他抱在怀里,虽隔了一层衣物,也能感觉背后一股热意,灼烧着良泽的心。良泽被他的指腹触着,感觉到薄薄的一层茧子。是寻常用笔积攒的结果。

    车子在暮色昏沉的道路上飞驰,两边的树木景色在疾速地后退。良泽又冷又累,好像有些发热,闵修夜探探他的额头,心疼又无奈,对那孩子简直无法可想。生来就是他的克星。

    他静静抱着良泽,手枕着良泽的脸庞,轻轻滑过,良泽没有留意。只是脑袋昏昏沉沉地和他应答。

    “怎么不多等会儿今天我看下雪,特意从公司同车接你。你倒是不愿等了。”

    “我以为温叔忘了,我就打定主意自己回去。”

    “你倒是有志气。却还是受寒发热了。逞强总是这样的后果。谁叫你不多等我会儿”

    “我以为不会来了。”良泽嗫嚅回答道。

    闵修夜声音低下去,却仍有磁性,嗓子不知为何有些沙哑,昏黄的车顶上的投射的灯光映在富于棱角的五官,显出一种温情脉脉。良泽却未察觉出。只是记得对方说着“我会来的。我终不会忘记你的。”那一刻良泽心里听着古怪,未曾多想。

    假如在那样的须臾之间,他清醒些,之后的一切也就不会如命运般决绝地朝不可预料的方向驰行。

    闵修夜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家。别墅里没人。陪着良泽吃完感冒药,看着他换完衣服睡觉,正准备离开他的房间,闵修夜替他将湿衣裳放到淋浴间的衣篮子。正准备放他的裤子,掏出了一个成团的物体。是张皱兮兮的试卷。湿渍斑斑驳驳,几个长条横亘于卷面。

    是张数学卷子。他凑到淋浴间的取暖器上,光照着,隐隐看出打分的一栏76。龙飞凤舞的字迹。他心里心疼又好笑。重新卷起,捏扁了,塞在垃圾桶里。

    他心想自己和良泽的班主任嘱托的事倒是起了相反的效果,让那孩子为难煎熬,本就不是他的祈念。

    他拾起良泽换下的内裤,有点惊异于对方穿丁字裤。他感觉有什么要呼之欲出。淋浴间的墙壁有点潮湿。良泽在主卧睡着。他的心口砰砰直跳。手掌将那内裤捏紧,良泽遗留的痕迹很浅,淡淡的,清洁的,有几丝若有若无的腥味。他心中的困兽破笼而出。

    只见狭小的淋浴间内,墙壁上映出成年男子的影子,他的一只手捏着什么,另一只手缓缓向下身探去。他在喘息,他的身躯起伏着,头部倾向着左手,似乎在深深嗅闻着什么。什么又好似刺激着他的精神,使他压抑不住叫出声。又在顾忌惧怕着什么。谁知道呢或许,只有影子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收藏。

    第20章 朋友妻

    碧城这次的雪下得不很大,整个城市银装素裹,车辆行人都小心慢行,倒比往日的浮嚣显得安详。

    顾珏随意套了件毛衣,外面裹着件鸭绒服。站在路边跺脚,捧着两手哈气。英气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像墨汁瓶打翻乌糟糟的样子。闪神间,见到对面酒店走出的两个人。

    顾珏浑身颤抖。上下两排牙齿不知怎的磕碰在一起,抖抖索索的,是受寒了或是别的缘故。他向那两人疾跑过去,轻易地就在那高个子的脸上揍了一拳,而后又放慢速度,狠狠地掴了对方一巴掌。

    那矮个子的似乎呆了,半晌没动静。见顾珏作势要将对方摁在冰冷的雪地里揍,矮个子才反应过来。矮个子哀声大叫,带着惊惶,“顾珏,你停手”

    对方的怒火更盛,转过身,一只大手一把薅住女人的头发,捏住她的下颚,固定好她的头部,又狠又稳地虎虎生风地一掴掌过去,又一掴掌过去。女人的嘴角都被打得破了皮,隐隐看见血丝。却只会低声哀泣求饶。

    顾珏见她瘫坐在地,雪白的腿根被雪衬得莹莹的,心里一阵反感厌恶。刚想掴掌下去的手也软了下来,许是蹲得有些久,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脑袋里嗡嗡作响,他心想自己真是病了。

    他扔下那女人不管,身上发热得紧,嚯地将羽绒服刮下,掷到那女人脸上。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用尽全力用皮鞋脚尖踢了几脚那伏在雪地上不动的高个子。

    顾珏头昂着,身体紧绷着,脸上离开时保持着镇静,五指在颤抖,都朝着中指颤动,上下微伏。坐进方方的汽车里,背都佝偻着,脊梁屈着,靠在垫背上,大口大口地不停地粗喘气,眼睛闭着,眼角红红,却没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他一边闭眼,一边想“真他妈操蛋的雪天”

    一个男生心里是无论如何不肯承认自己软弱的,至少不如女人那样轻易。但这样的时刻人生中总要遭遇过那么一两次。

    顾珏这人,大少爷出身,平日里要什么得什么,哪有要不到的东西。他好的是美色,十八年来也就一个苏牧清。对方上手也容易。他自己一个大爷脾气,栽在她手里,气也不吭一声。

    他平日里对她伏小做低,千金难买一笑。但至少他还是摘到了这支附着棘刺的血色的艳丽的玫瑰。交往的这两年,他也不无开怀,每一天都在云端上飘着。谁叫他肖想了她那许多年一朝得手,那滋味教他回味。却没想到到头来,是给自己下了个降头。

    本来今天是星期五,周末双休,两人都说好到嘉柏丽商场为她买手袋买香水订制包包鞋子。苏牧清却临时推脱,说要和闺蜜约。他起初没放在心上。只是在微信群听彭博真那个大嘴巴说看到闵焱骑机车,后面带了个女的。问闵焱,闵焱当时不作声。彭博真又问他。

    当时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据他所知,闵焱身边没什么女性朋友。和他处得好的异性,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比他哥哥良泽讨女孩子的欢心。谁叫他是那个臭脾气闵焱还同他说过对那些女孩腻歪的很,烦得很。

    他就在群里起哄,闵焱不回应,就追问他哥。他哥说他晚上没回家。他也不知电光石火间自己想了什么。心就沉了下去。

    其实人有时的直觉极灵验。平时觉得普普通通的细节竟也显得惊心动魄起来。联想到女友苏牧清平日替闵焱赛车加油喊得比谁都大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也没少打笑过。自己还大大咧咧表示不要紧,豪放得很。

    又想自己也是鬼迷了心窍。疑心一起,他打电话给女友的闺蜜。结果让他的心直往深渊里堕去。为讨苏牧清的欢心,零花钱一月两万三万全送出去不说,四处向朋友借债还信用卡,还不敢让家里人晓得,他那个贵妇的妈,那个母夜叉的姐姐要教他受不住。

    自己现下还欠着闵焱七万五千块。离还款的期限没几天。他心里闪过惶急。不知该向谁借这笔款子填补亏空。突地,心里发狠,想着闵焱如此羞辱他,自己成天价地计划信诺干嘛他打定了主意,心里就一下轻松了。不还就是不还。谁叫闵焱重创了他的精神自己不主动还钱,他闵焱还有脸涎着要他还

    顾珏又一时瞥到手掌上粘湿的口红,嫣红粉丽的,一阵作呕,赶紧把手在汽车坐椅上擦干净,好似洁癖发作。

    顾珏乱揍发完脾气离开后,苏牧清扶住闵焱。他挥手拒绝。自己有点不稳地站起来。他抬手将苏牧清身上的大衣拢紧,头昂起来,看见她湿润的眼睛,痴痴地盯着他。她似乎鼻酸,喉头哽哽地,“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样温柔。”

    闵焱呆立着不说话。他们二人在稀疏无人的雪地里站了很久。银白色的世界寂静无声却又声势浩大,听得见枝头簌簌的落雪声。

    “你不要这样说。我一直认为你和别的女孩不同。”

    “可也就止于此,是吗就只是朋友”

    “我可以负责的。”闵焱突然涨红了脸。

    “什么负责我们从小三个人一起玩。你眼睛里就没有看见过我。我以为是自己不够漂亮,不够温柔,就努力学习化妆修容健身。到头来,你眼里还是没有我想要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前总以为没勇气说,好像也在奢望告白了心愿就能够成真。闵焱,我的心真的很痛,快要死掉了。”

    闵焱听得出她的声音在竭力维持平静和自尊。哪怕她形容凌乱,狼狈不堪,却含着一种哀绝的美。那些情话放在平日,闵焱一定忍不住咒骂,不耐烦地说是八点钟大妈狗血档的最爱。

    但此时却万万没有想到要施以嘲讽。哪怕他是那么一个暴躁缺乏耐心的少年。毕竟是真心交付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没想过她有这样的隐秘情意。

    他本以为她是好欺的,甚至是随便的女孩子。羞惭爬上了他的青涩的脸。他后悔欺了她。

    她还在自言自语,声音有点低“我也不要你负责的。你会娶我吗不要说我好笑。哪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想占有对方的全部我的家世早已配不上你。算了,本来我就打算觅机摆脱掉顾珏的。他这个人霸道控制欲又强。我怕自己哪一天要疯魇了不过是早与晚的时机。”

    “我一直是把你当朋友的。你不要这样,我会很愧疚。你知道我从来也不讲这些话。”

    “那你把顾珏当朋友吗”苏牧清轻轻启唇笑了,“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心思深。不过要说顾珏是挺讨人厌的。嗳,只要你还将我看作朋友好了。我也不应该引诱你。还是重新做朋友好了,说不定还能一生一世呢,你说不是”她的笑容还是很苍白。

    远君别墅一楼。外面飘着无声的雪花。墙角的壁炉熊熊旺盛地燃烧着,时不时从里面发出劈里啪啦的木炭的消耗之声,火苗跃动着,伸着火舌一跳一跳的,红彤彤的火光照在墙壁上,映在赵凝晴安静的雍容面庞上。

    她心里想这就是组成家庭的好处。可以在人生的某个时刻得到精神上的温暖,以免过于孤独。几个人聚在一起就不孤独了,有孩子,有丈夫,有一个家。至于其他的,自己也已不是不知世事的未嫁时,也不奢求那么许多。

    她一边精细地织着毛线,又让睡醒下楼的良泽替她用手绷着线团。一面与他闲话。这样的雪天都让人心里纯净沉淀下来,让心里的芜草都受到翦除。过了一会儿,又亲自起身往壁炉里添了块薪。而面朝前坐在沙发上的闵修夜,已换了柔软的家居服,在看着电视上的财经节目。

    “小焱怎么还没回来又是到哪鬼混去了”赵凝晴问良泽。

    良泽边替她理线团,边笑答“他没去哪儿鬼混。去顾珏家了。”

    赵凝晴无奈,“我呀,也是管教不了他。有时候想干脆让他早点结婚,找个女孩子管管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闵修夜神色不变。

    吃完晚饭,良泽回房做白天布置的数学作业。听见房门被扣响,闵修夜走了进来。他打量着良泽的房间,是男孩子房间少有的整齐干净。书桌上摆着两盆仙人球,绿泱泱的。闵修夜腋下夹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高中数学必修一辅导教程。

    “你看这里考察了三个知识点集合、函数、还有平方运算,你先要知道概念,理清楚”闵修夜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由于身高的缘故,只得弯腰垂背。良泽也略微倾身过去,站在他身侧,顺耳听教。

    他们歇了一会儿,良泽看群里彭博真问闵焱的事,又因着闵修夜此时在身侧,适才又撒了谎。只好偷偷地发了文字,不敢语音。

    窗外飘着无声无息的雪,室内一片安谧温宁。闵修夜辅导完一页练习题,被一个商业伙伴的电话叫走。良泽正准备洗澡,闵焱的电话打了进来。

    闵焱有气无力的显得异常低落的声音传来“我快要死了”又报了地址,让良泽立刻赶过去,利落地挂了电话。良泽出示了证件,向前台小姐说明,又给闵焱打了电话,才进来瑞约酒店。闵焱给他开门,穿着酒店的大浴衣,表情恹恹的。

    良泽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坐在沙发上问他“你这是怎么了被谁给打了

    “顾珏。”

    “你不是平日和他关系很铁你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惹到他了顾珏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我睡了苏牧清。”

    “噗哧。你不是吧发烧病昏头了朋友妻不可欺。”

    “不是也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

    最后,闵焱轻描淡写地一句“可是没睡成。”

    还未待良泽反应过来,闵焱突然倾身过来,重量压下来,双臂撑着沙发横木。将良泽圈在了沙发上的一隅,似乎行将抱住他,搂在怀里。

    他面无表情,低头凑近良泽的耳朵,口中的湿热的气息涌围着耳廓,教良泽的耳垂迅速发红起来。他显然发现了这变化,喃喃道“我也不想欺朋友妻的。可我就是想试一下对女孩的感觉。”

    良泽用手肘抗着他的趋近。他自顾自还道,好似受了梦魇“因为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镇日里鬼迷心窍,失了方寸。你说我要不要继续下去,你说我这个人好不好嗯”他还两支手指夹住了良泽肥润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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