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陌湘萘
文案
看天下风光,看烟雨江南,
看塞外荒烟,夜深千帐灯。
他曾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是什么变故让他最后攻破了魂牵梦绕的故国
他曾是京都最明亮的骄傲公子,是什么变故让他刺破了父亲的胸膛
且看雍州大地一场亘古绝今的风云变幻,樯橹灰飞烟灭,于乱世尘埃中开出血泪花一朵
清欢共,紫陌红尘相逢
望苍穹,掠眼繁华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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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长安赵墨阳,赵昱,慕美玺 ┃ 配角慕青远,夏青莲,赵联宋等 ┃ 其它杰克苏,虐心,军史,耽美
第1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1
开皇十年,冬十月壬辰,天降祥瑞,五星连珠,雍康果见先周雍鼎,澧王大喜,欲顺天而应,愿同雍安为兄弟之国,昱上表劝谏,不得,主大怒,毁其表而欲斩之,群臣皆劝曰“将军多次率众扶保大义,今身死恐武将心寒,不可轻易加刑。”王乃息怒,诏曰“迁秦岭,无诏不回。”昱接旨,唯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黯然离去,人皆敬之。
雍史大康赵侯列传
黄沙滚滚,数骑疾驰而来,忽听一爽朗之声缓缓传来“阿爹,墨阳听说秦岭的果子可甜了呢,到了那儿墨阳可得死命咥他个全饱”
并驾而行的赵昱终是缓缓叹了声气,看向身旁同他长得有八分相像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爹劳什子唉声叹气哩,那是他澧王不识货,你又何必如此伤心咱爷俩到秦岭也寻个自由痛快哇”赵墨阳一粲,“反正阿爹现如今降了品阶也还是三品的官儿,那俸禄也够咱花销了不是”
“妄议君非同你说了多少回,怎的依旧说话不知过过脑子”赵昱嗔怒道,不过他也心知儿子是为劝慰他,然而行了数日之后此时仍是不由得幽幽看向了康都,暗自喃喃“今生既有幸得我主雨露之恩便当鞠躬尽瘁,扶保我大康福泽绵延。”
赵墨阳到底是离得近些,听清了父亲所言后心头也不由得跟着一起绞痛了起来,可是心里却又实在不明白,父亲对雍康从来是忠心耿耿,那么,难道父亲忧烦的不是被降了职后发配得同流放差不多的遭遇吗
待赵昱缓过了些许精力后赵墨阳方才小心地问道“阿爹,你不是不想主上称帝么要不然我们又怎的会被打发到这种地方可是如今为何又说出这样的话墨阳实在不懂哇。”
“墨阳,你如今也才十七,纵然那些个宠你的总夸你聪明,可有些东西哎,墨阳,日后你便会明白为父这食君禄担君忧的心思了。”赵昱一脸深沉,眸中却是更加深沉。
“纵然如今为父并非忝居这三品武将之位,但凭这一腔热血男儿志,我又怎能不为国担忧呢墨阳,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为父此刻的心呐。”赵昱又看了看秦岭西南的皑皑白雪,终是有些脱力地叹了一口气,“墨阳,有许多事并不是同你看见的那样,有许多人也并非是你一眼便能识透的,如今你所缺失的正是历练。”
赵墨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纵使此时的他仍是不能理会父亲话中全部的要义,但他相信父亲所谓的“历练”若是能有父亲相伴,那么墨阳便是什么都不会怕的
如是想着,赵墨阳也顺着秦岭的走势看了看,嗯,西南处沟壑纵横,山脉奇特,云蒸霞蔚,蔚为壮观秦岭真是个好地方啊至于父亲嘛,大概就是师傅在书里说的那种为报知遇之恩不惜身死的人吧,嗯,反正他是墨阳心里的英雄,日后墨阳也要成为那样顶天立地无愧天下的好男儿
“驾”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取自沈长安之名,也是帝都长安,整个故事会发生在此。另,长安,长伴君安之意。
泽,泽及枯骨以报君恩,所以主线写的是谋士报答知遇之恩的抉择。
另,泽及枯骨嘛,所以be或者虐为主基调都是有可能的,而且,枯骨爱得深沉了些。
清欢共,紫陌红尘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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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2
轻尘扬起,蔓草斜曛,几人的身形在这多争的山河中渐渐淡化
当今天下,时局分明,群雄皆起,各自争霸,单雍州而言便已分裂为秦岭以东的雍安与秦岭以西的雍康,然而夏氏治理下的雍康终是势弱,若同以往依旧只是雍安附属国,那么尚可偏安一隅,只可惜雍鼎一出,澧王便失去了理智,倒也无怪乎后人言越是腐朽不堪的王朝祥瑞越多
更为险恶的是,当今大康朝堂之上多数阿谀奉承之辈,倒也还有那么些理智之人,比如说先前提到过的这位赵昱,赵星銮后世传记中也曾提及过此人,且说赵昱此人身世倒也有几分传奇之色他少年从军,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屡立军功,后得澧王赏识,亲自为其行加冠之礼,后赐表字星銮。至于这“銮”字何意,想必也无须明说了。
然而澧王此人虽能礼贤下士却奈何终究不是什么心有大志之人,比之雍安如今情形,雍康南临梁州,由苏氏一族镇守汉水河,历代清明,却也是岌岌可危之态;雍康偏安雍州一隅多年,如今这愿同雍安结为兄弟之国的混账话也着实是在加速雍康的覆灭再者,且说这秦岭,前人曾将此地评为“天下大阻”,秦岭支脉纵横更是以“九州之险”著称,进可攻退可守,是以秦岭历代兵甲必争之战略要地,更为重要的是秦岭被前朝术士尊为龙脉那么澧王所谓谪迁又何尝不是对赵昱委以重任只是这所谓的重任当真要追溯根源便也实在是可笑到令人心寒啊。
秦岭以西,雍安当局听闻此事后亦是有心收服这位国之栋梁,且不说斥侯所传的那上表劝谏之言字字珠玑,单那份敢为天下先的情义也令雍安之人为其折服,再说仕场失意之后,此人也是感念君恩而携子迁往秦岭,就这份果断决绝也让大安不少文人墨客心生敬意
“赵昱,此人忠心天地可鉴,他此次赶赴秦岭便是要为雍康修筑最坚固的防线啊”一袭紫袍的老人看着秦岭的方向凝眉品评道。
“纵然明知前路难测,亦难料赵氏一族的命途,却还愿如此相待。”玄袍的少年眸色中同样添了几分敬意,“雨露恩泽便是泽及枯骨啊。这样的人,世上已经很少见了。”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人了。” 紫袍之人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杀意,“此番若能将其收服便也是我雍安之幸,不过,若是不能”
“我明白。”玄袍的少年低首敛目,似有一丝不忍之意心生敬意是一回事,雍州的时局又是一回事,这一点,他明白。
两人慢慢转过身来,一同看向了那早已望不清的尘烟,玄袍的少年沉声道“为君者,须懂得割舍,势不足以化则除之。”
紫袍的老者看了看眼前这个已经有了些许帝王之气的少年,又顺着那个方向满意地笑了笑,天下的霸主终将现世,这个天下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冠上慕姓了
那场令后世之人谈之色变的刺杀也慢慢向那个方向靠近
第3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3
“墨阳”赵昱喊出这声时突如其来、如潮水一般的刺客已经将他紧紧围住,甚至还有一人已经把匕首插、进了赵墨阳腰侧,千钧一发
眼看墨阳就要从马上摔落,赵昱不免心头火起,夺过了刺客手中的长刀也不由得舞得狠绝了起来,他心想着定是豁了这条老命也得救下儿子,若是这些人敢伤了墨阳,纵然策马踏遍九州也必将尔等小贼的祖坟刨了
另一边,已有人策马将赵墨阳虏了去,赵昱看得心头再火、下手再狠也终是无奈
“联宋”赵昱朝身旁正在血拼的壮汉喊了一声,“这里交给你”
赵联宋看了看赵墨阳被虏走的方向,提着长刀也是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扯着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应了声“好”这还没到秦岭就让这些小毛贼给难住了当真是笑话这些人以为赵家军都是吃素的吗
瞥了一眼杀红眼的赵联宋,赵昱提了一口气就翻身上马,匆匆扫了一眼,大抵顺着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赵昱追上了那人却发现中了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这个匆匆逃离的人竟不曾带着墨阳他们竟然如此周密地动了墨阳的心思
“说,何人指使”赵昱提着长刀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那人似乎还有几分骨气,奈何在赵昱卸了他胳膊之后就只得咬牙喊着“大爷饶命”了,赵昱冷哼了一声,将长刀又逼近了几分,那人才颤颤巍巍地说着断断续续的“毛相”二字,赵昱眉头一皱,一刀抹下,结束了那人性命。
毛相刺客说的是雍康现任的文臣之首毛微想赵昱与毛微二人一文一武方保得雍康朝局多年平稳,所以这世上有多少人盼着他们二人互相猜忌也便可想而知了。换句话说,那个刺客所言,赵昱半个字也不信既然他不说实话也便留不得他了
再说此时被人挟持着离开的赵墨阳更是令人惊喜啊,不想适才还在生死间徘徊的赵墨阳此时竟是一个打挺,从马背上弹了起来,他出手锁住了那人的双臂,然后得意地朝人一粲。
“你们是什么人”赵墨阳的眸子极是黑亮,声音里也满是自信之意。
见此场景,玄袍的少年眼中竟也是闪过了一丝欣喜,大抵是年龄相仿的缘故吧,他竟招手让众人退下,自己兴致勃勃地上前和人过了几招结果不试不知道,一试心里的欢喜之意更甚了
“好俊俏的身手”赵墨阳也起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意思,不过到底是他武技娴熟些,一个侧身躲过来人的攻击之后便将人死死制住了
“殿下”几个同样玄衣的刺客焦急地喊道。
“殿下”赵墨阳有些疑惑地扫了扫众人。
雍康并未听说有这么个殿下啊那么这个人只能是
“退下”忽然又冒出来个紫袍的老者,他极是严厉地呵斥了众人。
看着人笑嘻嘻地走来,大抵也是没什么恶意的,于是赵墨阳就将人给松了,又极其直白地看向了紫袍的老者,“你又是何人”
“这位小兄弟,莫要动怒。”老者依旧笑脸盈盈,“只是个误会,误会”
赵墨阳皱眉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你想说你们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
“难道不像吗”老者也是笑咪咪地看向了他。
赵墨阳眸光一闪,忽然狠戾地刮过了老者,极是冷峻地轻嘲道“不像”
第4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4
紫袍老者使了个眼色,众人皆是散去,余了个玄衣的少年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去了。
赵墨阳看得正稀奇,却见人做出了个“请”的手势,他也老实不客气地跟着人走到了一旁的树下。
“小兄弟,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不像呢”老者依旧是笑意不减。
“第一,你们行动整齐,每个人都没有什么江湖草莽的气势,所以你们不是;第二,你们用的长刀是军中之物,所以更加让我相信了你们不是”赵墨阳极是张扬地笑了笑,“适才有人唤了声殿下,若是我没有料错,你们应该是雍安的人。”
老者心头一怔,身子也是跟着一怔,想不到啊,这个小子有几分本事
“那你不怕吗或者说,你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老者走近了两步,笑道。
“为什么不呢”赵墨阳同样笑了笑,“雍州日后如何我不知晓,但雍康与雍安总是雍州一家,相信过了许多年之后分久必合。”
老者看他忽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能证明是慕氏王族身份的玉牌,“在雍安,这是个可以保你性命的东西。”
赵墨阳愣了愣,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雍康是父亲所追随的雍康,那么他决不会背叛,可是雍康的气数他不介意为自己留条后路。
“你是个很有趣的孩子,我很喜欢。”老者依旧笑了笑,“此行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不过意外之喜倒是颇丰。”
“他日战场相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赵墨阳忽然狠狠瞪了这个老者一眼,“所以,你不要上战场。”
老者听后只是轻轻一笑,也只有当他与赵墨阳再次相见时赵墨阳才发现此时的他说了多么幼稚的话,可他却不知道,正是此时如此幼稚的话让一个心如寒石的老人也曾心软了那么一瞬
“我可以放你离开了。”老者朝人笑了笑,转过身召了个随行之人,小心叮嘱了几句之后走向了赵墨阳,“你总不会就这么完完整整地回去了吧”
赵墨阳一愣之后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丝鄙夷,对此,老者仍是和善地笑了笑,一个更周密的棋局也开始慢慢部署了起来。
赵墨阳这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您似乎改变了主意”玄袍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老者的眼神中带有了一丝的惊异。
“是的 ,我选定了他,他将会是一个比赵昱更加优秀的帮手。”老者望着赵墨阳的背影极是郑重地说道。
“我同样期待着。”玄袍的少年望了望似曾相识的背影,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也许只是一种期待。
当赵墨阳满身污血地出现在一片血腥之中时,手中也多了一杆银枪,几勾几挑间便解决了一帮相阻之人,看得远处归来的赵昱心头一阵骄傲,是啊,这个纵使身处淤泥亦不染的少年是他的儿子啊
赵墨阳略显狼狈的模样再带着一声满是撒娇意味的“阿爹”倒是把杀人杀得有些手软的赵联宋给逗乐了,可不是吗见着自家亲爹了再大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啊
第5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5
大抵是让人杀得太惨,又许是收到了什么指令,当赵家父子一身狼狈却也意气风发地背靠背出现在此处之时,那些个小贼忽然四散着跑开了。
赵昱面上一僵,忽然有了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不过将那些瘫倒在地的死尸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前前后后地看过之后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墨阳,你可受伤了可有何不适你适才跑哪里去了”赵昱皱眉问道。
“没有啊。”赵墨阳一愣,忽然明白了过来之后也笑得天真烂漫,“适才嘛,他们打不过墨阳就只好把我放喽”
笑着笑着,赵墨阳又忽然转身拉着父亲往大道上走,跨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两匹马道“阿爹,叔叔伯伯们还在等我们呢,我们快些赶路吧。”
赵昱分明看出了墨阳闪躲的意味,他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儿子,又瞥了一眼身后地上的场景,玄衣死士尸体横七竖八,断肢残臂也碎得有些难以辨认,枯草沾染上的血珠也在缓缓浸润泥土,甚至冷风拂过也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赵墨阳,忽然明白了些许。
不过赵昱并未点破,他只是牵了牵似乎同样受惊的马儿,“走吧。”也不知是对儿子说的,还是对那匹马。
这情势发展得似乎太过匪夷所思,赵墨阳本以为父亲至少还会再问他些什么的,可是居然什么都没问吗他终是眉头微皱,不过一瞬过后却是玩味一笑,真是的,自己担心什么呢
可这一瞬的松动终是没逃过赵昱的眼,他看着一脸笑意的儿子忽然有了一种咫尺天涯的无力感墨阳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而这场刺杀的背后又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呢这一切都是待解也定要揭开的谜
回首,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后来的路上还算太平,赵家父子也是如期赶到了秦岭,只是哪里有了些许的不同呢
完成了换防的交接后赵昱就打算把人骗到主帐之中,“墨阳,随我进来。”
赵墨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直到看清了此时局势之后才慢悠悠地跪了下来,撒着娇喊着“阿爹”,爪子还在赵昱的衣袍上蹭啊蹭的,挠得赵昱心里一阵发软,哎,他这辈子是让这小子给吃定了不成
不过,今日的事也实在是得要问个清楚明白,于是赵昱板起了脸来嗔怒道“你可知错”
赵墨阳眨巴着两只眼睛依旧在撒娇,“阿爹墨阳知道错了嘛,墨阳不该同他们打架的虽然他们也打不过我”
“你说什么”赵昱面上冷了冷,“同刺客搏命也叫打架吗分明是不知错”
“阿爹,墨阳这不是”赵墨阳朝人身上蹭了蹭,“阿爹,墨阳这是擒贼擒王啊,我今日还去他们老巢了呢”
赵昱面色终是缓和了一些,“哦那是何人呢”说着,他看向了儿子,散出的眼神中透出的却是无限的玩味。
赵墨阳撇了撇嘴,“阿爹,墨阳这回真的没骗你嘛”
赵昱轻嘲着笑了笑,“哪回不是这么说的这次不能姑息”
“阿爹”赵墨阳气鼓鼓地喊了一声,又偏过头去喃喃了声,“哪次不都姑息了嘛”
“嗯”赵昱板起了脸来看向了儿子,“过来”
第6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6
赵墨阳别别扭扭地挪了过去,心想着大抵今日是跑不掉了,好像父亲这次是真生气了,可是一想到父亲那小气样儿,心里就是又一阵鄙视
“怎么了为父还教训不得你了”赵昱将人拉上了榻子,动手去扯人汗巾,还不忘着训上两声。
“怎么会呢”赵墨阳仍是一副十足的泼皮模样,“阿爹,哎,您老想揍我就直说嘛。不过军营里头可没什么戒尺哇,给墨阳上军棍阿爹舍得嘛”
在赵墨阳讨巧得瑟的小眼神下,赵昱从随行包袱里抽了一沓戒尺出来
赵墨阳只觉面上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想不到,太想不到了
看着赵昱似笑非笑,“阿爹”赵墨阳猛地跳了起来,说着也顾不上什么衣衫不整了,跳起来就往帐外冲去,却不想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再回来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赵墨阳气得直跳脚,却是半点招也使不上,无奈之下赵墨阳终于蹭了回来,那不情不愿的模样颇让人想笑。
“好好趴这儿。”赵昱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一脸得意地看了儿子一眼。
“不行”赵墨阳颇正气地退后了两步,“阿爹又逗墨阳玩儿”
赵昱颇正经地板起了脸,“过来”
“偏不”赵墨阳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赵昱,“墨阳不是小孩子了”
赵昱颇头疼地拍了拍额头,终于妥协地指了指床榻,“趴那儿,亵绊尽去了吧。”赵墨阳本来还想得意会儿的,结果听了后半句差点又想逃出去了,不过想到总逃不过的,也只好别别扭扭地瞪了赵昱一眼,奈何咬碎牙也没办法改变的就是想揍他的是他亲爹
“叫他们都走”墨阳只好指了指帐外,做着最后的讨价还价。
赵昱看着这讨债的小子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于是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瓷瓶,“好好好,上药吧,我们的少将军”
赵墨阳一愣,不过转瞬明白过来之后不觉便是低下头闷闷地笑了两声,“阿爹怎么不早说呢”
赵昱此刻心头也是一片暖意,正想将人的外袍除去时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掉了出来
营帐中的空气一下子凝结了起来,冷得正趴在榻上的赵墨阳心头一阵发慌,而赵昱那扯着外袍的手也是隐隐地打颤,甚至口里的苦涩中还夹杂了一丝的腥意
“这是什么”赵昱此时极冷静地放下了外袍,坐在几案前,大手按在上面,胸口却是起起伏伏着。
赵墨阳知道父亲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也只好乖乖地捧起了那沓戒尺中的一把,迅速跪倒,挺直了身板,极是郑重地回道“雍安之物。”
“很好”赵昱怒极反笑,“少将军好本事”
“阿爹”赵墨阳此时也皱起了眉头,“请给墨阳一个解释的机会。”
赵昱看了看此时一脸庄重的儿子,太阳穴处忽然跳得极是迅疾,搭在案上的手也是颤得更加快了。
赵昱又对上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那是自己年少时的模样啊,墨阳的骨子里到底还是留了一份他的倔强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墨阳啊。
赵昱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极是无奈地起身将人扶起,拍了拍儿子的肩,盯着儿子的眸子道了声“说吧。”
第7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7
父亲最后的选择让赵墨阳心头一阵感动,不过他在脑中一片清明之后也是极其冷静却又极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再次跪倒在地,将手中的戒尺又举高了几分。
“阿爹,墨阳并非是不明白您所谓的忠义,可是雍康力弱,终有一日,雍安便会取而代之,这一点,您也是明白的,对吗”赵墨阳眼神炯炯,“阿爹此生誓为雍康马革裹尸的心,墨阳同样是知道的,可是我们不该为自己谋一条退路吗”
赵昱忽然也是怔住了,他从未想过墨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再看墨阳此时一脸的镇静,他终于明白了心底的那丝不安从何而来了知子莫若父啊,墨阳如今的想法将会如何践行,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墨阳已经动摇了此生只为雍康的心意了
赵昱闭了闭眼,终于叹息了一声,皱着眉看向了儿子,“今日若非这玉牌不慎掉落出来,你可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赵墨阳并未答话,在赵昱看来却无疑是默认了
“你居然也学会算计人了连我都骗”赵昱拍案而起,不觉声音也是提了好几分,“赵墨阳可是我这些年太过宠你了”
赵墨阳面对父亲的震怒一时也失了心神,他不能说父亲斤斤计较不讲理,也不能说父亲此举颇失大将风范,可他却是真的知道,知道父亲一直是疼惜墨阳的
赵墨阳抬了抬手中的戒尺,赵昱也是一下子抄了过来,“你当真不愿改变心意”
赵墨阳摇了摇头,心底忽然多了一丝释然的意味不知怎的,无意间点开了这个话头,有太多他从未说过的话此时竟是全部奔涌到了嘴边,有许多之前从未想过的东西忽然也冒了出来,其实他对着那个紫袍老者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发自肺腑的呢
赵昱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赵墨阳却是吃痛着动弹了两下之后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似乎打算死命不吭声了,这副倔强的样子倒是把赵昱气乐了,他连退了两步,捂着胸口咳出了一滩污血,赵墨阳双目透出了一丝错愕,赶紧上前去扶,却不想赵昱一把推开了赵墨阳不由得心头苦笑了两声,好吧,他同父亲倔强,宁可挨打也不愿改了心意,父亲同样与他犯犟,真的非要有人退一步吗
“阿爹。”赵墨阳低低唤了声,“墨阳不作他想了。”
赵墨阳偏过了头,径自拾起衣衫,扶着几案有些发颤着立了起来,又有些脱力地捏起了那块玉牌,缓缓走了两步,终于还是略带哭意地回过了头,“阿爹,墨阳是为你才会留下的。”说着,有些发颤地举起那块玉牌,重重砸向了地面,碎成了无数的渣子,再也拼不回来了。
“墨阳,雍康任何人都可以选择背叛,可是唯独你不行啊” 赵昱缓缓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慢慢走出营帐的儿子,眼中却是一片水雾,有些话墨阳终是无法听到了
第8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8
赵墨阳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第二日赵昱说要给人上药他也便是麻溜地褪了衣袍,转眼提了亵裤也是满脸的狗腿样,那插科打诨的模样倒是让赵昱差点就想将人一脚踹出去了可是昨日说出那些话的不是墨阳吗一切明明发生过啊
赵昱心中存疑,于是便开始认真观察了三两日,结果墨阳伤好了竟又全不顾他颜面地开始四处惹事生非了,不是今儿打了这个小兵,招他手下的一众副将们偏袒着假装一顿狠骂了事或者不幸让人发现了告到了自己这儿之后直接当众揍一顿,就是明儿翻进了哪家果园或是招惹了哪家的鸡鸭牛羊,害得赵昱手下副将们一个个孙子似的给人赔礼
一时间赵家军少将军皮厚无赖之名军中谁人不知
同样地,潜在不远处的雍安皇属军同样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紫袍的老者听后竟是笑着挥了挥手,赵墨阳既入得此局那么后来的一切便由不得他了
“是时候给赵家军下份战书了。”紫袍的老者看着雍康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是。”帐下的那人正准备离开时却见人又拿出了一封密函,“这个由你亲自交给赵墨阳。”
那人一愣之后又应了声“是”,紫袍老者挥了挥手,嘴角竟扬起了一丝微笑,是啊,该来的人即将到来了啊
果然,次夜子时赵墨阳便着了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了紫衣老者的帐中。
老者一脸玩味地看了看帐外,赵墨阳显得极是不耐烦,他掏出了匕首抵在老人的脖颈之下,“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墨阳自信走到这里却不让人发现的本事还是有的。”
老者更加兴奋了,可是赵墨阳却是更加气愤了,“你为什么要逼我”
“这么说令尊已经起疑了”老者仍是一脸的玩味。
“信中所言我不会去做,今日到此也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此生只愿为雍康肝脑涂地。”赵墨阳眼神深处藏着的是无尽的落寞,可他已经答应过了父亲便不会再生二心
“这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可是如今的赵墨阳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将军吗”老者似乎更加坚信了心中的想法,“你若当真无意又怎会出现在此你可以继续装疯卖傻,可是你却骗不过一人,你以为令尊还会相信你吗”
赵墨阳身形一滞,匆匆逃离了这个地方,逃得很远之后手中的匕首也终于慢慢滑落,只因为他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可是墨阳从来没有想过背叛,没有想过
至于那封让他不得不揭开自己伪装面纱的书信上写的内容也一点点化作了水雾出现在了赵墨阳眼前,其实无论他们写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都不可能将墨阳逼得如此方寸大乱,这一点,他知道,那些个雍安的人也知道。所以真正懂得玩弄人心的那位送来的是一份雍康赵家军最新的军力部署图没错,对战双方最重要的就是这份军力部署,可是雍安的人连这些都知道那么这一仗无论怎么打都不可能赢了啊所以赵墨阳几乎就要崩溃的
第9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9
赵墨阳多少也猜到了雍安之人的意思,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要招纳的人居然是他如今父亲已然起了疑心,那么日后赵家军的行动便不会再让他知晓了,可是在雍安知晓赵家军全部兵力部署的情况下若是由着父亲因为自己的“背叛”负气而为,那么他便会成为雍康最大的罪人了啊
为什么要逼他呢赵墨阳倚着一棵树压抑地哽咽了几声,心里很乱,眼睛很酸,脑中一片空白
“他真的会成为我们雍安的利剑”玄衣的少年慢慢走向了主帐的老者。
“不,他本来就是一柄利剑。”紫衣老者嘴角噙着笑意,“收服他并不能靠着雍安之名,而这御剑的人也只能由你来做。”
玄衣的少年点了点头,目视着赵家军驻扎的方向,眼中一派清明。
至于赵家军中已然发现墨阳失踪的赵昱此时正坐在主帐之中,他握着一柄近日里新做的波浪鼓怔怔地发着呆他早就知道墨阳的心思定然不会轻易更改,所以他故意冷着墨阳,除却先前几日为儿子上了几回药后来便一直没有去搭理儿子,可他还是不能放心,于是就静静地做了一柄波浪鼓,或许墨阳早已不是那个玩波浪鼓的年纪了,可他还是在本心里觉得墨阳还是一个孩子啊,他的孩子啊
可是墨阳怎么能让他这么失望呢墨阳怎么可以背叛甚至还这样不带一丝眷恋地选择离开了墨阳还当他是父亲吗
赵墨阳归来之时并没想到父亲会出现在他的营帐之中,所以一进门时唤着的那声“阿爹”还带了一丝惊愕。
“这么晚了,墨阳还没睡”赵昱此时也只披了一件外袍,声音里同样透出了一丝凉意。
“阿爹不也没睡么”赵墨阳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到了父亲身上,“战事吃紧,或许不日便要开战了,墨阳睡不着。”
赵昱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一次次提醒着自己墨阳已经回来了,所以不可能是背叛的人可是,除了墨阳还会有谁呢他的兵力部署除了墨阳还有谁能那样轻易看到呢还会有谁呢
赵墨阳看出了一丝异样,可是父亲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放下那柄波浪鼓,起身便要走,墨阳看着鼓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墨”字,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他终于还是拉住了父亲的手,慢慢跪了下去。
“阿爹,墨阳是你的儿子啊。”赵墨阳的眼前一片水雾,“我们血脉相连,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啊,那么,您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墨阳说的呢”
赵昱虽是胸中没什么锦绣可他却也能听得懂儿子话中的意思,墨阳说的也确实不错,在这世上他们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啊,那么他又为什么会怀疑着儿子却什么都不愿意同他说呢
赵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宠爱地抚了抚儿子的脑袋,终究是没能守住墨阳这个年纪该有的一份洒脱啊,原来墨阳的性子是这样的
“为父也确实有很多话想同你说。”赵昱终于慢慢走了回去,他无力地看向了墨阳,却对上了一双满是孺慕的眸子,于是心头也渐渐多了一丝暖意。
“我平日里也没这么多精力整日里盯着墨阳,可我知道你今夜出门并非只是散心。”赵昱眸色中多了一丝深意。
赵墨阳一怔,不过转瞬也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知子莫若父。”
第10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10
“那你会告诉我吗”赵昱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的迫切,他既想听到却又怕听到,既想墨阳说些骗人的话又怕墨阳不说真话。
“墨阳去见了当日赠我玉牌的人。”赵墨阳眼神中透出的是一丝镇定。
“你”赵昱呼吸忽然一滞,“你还是原本的心意”
“是,纵使此役战至最后一人,墨阳也绝不会退却。”赵墨阳忽然静静地淌下了一行憋了很久的泪水,“你我父子生死共担,绝不负雍康”
赵昱顿时也在心头扬起了一丝属于少年的热血,“好,好,好”
翌日,京中传来消息,说是大康称帝之举激怒了雍安,所以雍安王爷慕青明亲领十万皇属军压境,康帝急招赵昱归朝。
秦岭之下,赵墨阳着了一身银甲,一言不发地牵着父亲的战马,似乎一夜之间便是换作了另一人。
待赵昱跨上了战马,他终于一脸郑重地看向了赵墨阳,“为父此行最多十日必然归来,秦岭皇属军剽悍,战场之上凶险非常,墨阳向阿爹保证,待我归来之时定然可以看到活蹦乱跳的墨阳。”
赵墨阳点了点头,朝着赵昱一粲,“阿爹也要保重。”
看着赵昱策马远去的身影,赵墨阳心头忽然多了一丝落寞他总是依恋着父亲不肯显露出些许心意,可是如今墨阳便是整个赵家军的支柱那么,墨阳也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
康都的朝堂上主和之声此起彼伏,然有二人强烈主战,其一为赵昱,另一为国丈毛相毛微。
康帝心中亦有热血,当即封赵昱为二品卫国元帅,举国集军四万以保大康江山的第一道防线
两日后,康帝亲送赵昱至宫门,满目庄重道“星銮,孤将这大康千里河山尽托于汝手矣。”赵昱垂泪应下,当即行了一个大礼,同时在心中起誓,此生扶保大康,不死不休
策马疾行,当赵昱再次抵达秦岭之时却见秦岭军营中上下一气,士气高涨
新封将军为二品元帅的旨意已经传到了秦岭,于是见了赵是一行人之后那个小兵立即兴奋地喊道“主帅回来了”
军营中顿时沸腾了起来,主帐中一个银袍小将也急急跑了出来。
“父帅”赵墨阳跪倒在地,张扬中还带了一丝的激动。
赵昱回到主帐后赵墨阳就笑着去张罗起了接风洗尘的活儿,而帐中的那些副将个个都在赵昱耳边念叨起了墨阳
“主帅,少帅真有您当年的风采啊”
“是啊,没想到少帅处理起军务来竟也是这般得心应手,让我们些老头子都不得不服老了啊。”
赵昱想着一身银甲的儿子,再想到眼前的一派景象心中便是一阵骄傲
“主帅,只是有一件事儿”一个偏将欲言又止着让赵昱面上不觉也是一怔。
“什么”赵昱双眉更是紧紧皱在了一起。
“少帅说我手下有一个奸细,他直接就把人给杀了”那个偏将似是憋了一肚子气,如今终于可以找到人做主了
赵昱面上也是一僵,又见手下几人在那儿窃窃私语着,他知道墨阳没有做错,赵家军中的确是有奸细,可军心同样重要,所以他并没冒然去做,墨阳能在短短数日内找出来的确是功劳一件,可偏偏这功劳又不能放到人前,他若是“护短”不免要伤了这人多年跟随的情义,所以
“有这事”赵昱故作发怒态,“传令下去,赏少帅赵墨阳军杖二十,即刻执行”
第11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1
赵墨阳被拉去挨军杖时主帐中的气氛实在太过尴尬了,赵昱见众人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便将众人散了出去,然后一个人守在了墨阳的营帐中,说真的,他似乎还能听到不远处军杖落在肉上的声音,心里的酸涩或许并不比墨阳少。
赵昱紧紧攥着手里的药瓶,那个等待的过程就像生生熬了几百年一样。
可是如今是墨阳选择了走上这条路,那么他就必须要把心狠下来,他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一个无能的主帅
当赵墨阳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帐中之时,只见父亲正坐在他的榻上,他一如数日前那样怔怔地喊了声“阿爹”,然后咬着牙扯出一个极是狰狞的笑容,又唤了声“阿爹”。
赵昱拍了拍身旁,摇了摇手中的瓷瓶道“赵家军总有一日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也别怪为父待你严厉。”
赵墨阳愣了愣,最后还是皱着眉头趴在了榻上任父亲给他除了身下的衣袍,那种伤口被再次撕裂的痛让他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赵昱也是手下一顿,不过赵墨阳很快地捏住了榻上的绵被,咬着牙不想再呼出痛意,不想再表现出一丝的软弱,只是头上、背上的虚汗无情地出卖了他。
当赵昱直面儿子身后那一团血肉模糊后终是忍不住满是歉疚地唤了声“墨阳”,叹了一口气后无奈地说道“其实阿爹知道,是阿爹太无能,委屈墨阳了。”
果然,赵墨阳身子一怔,原来父亲是知道的呢那么父亲便是知道墨阳并不是他们口中滥杀无辜的人,墨阳最担心的事便也不复存在了。如今再细细想想父亲适才说话,他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两行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听到了墨阳的啜泣声,赵昱给人上药的手也终于开始发颤了,“我也真是老了,往日里总想着我的墨阳怎么总是长不大呢,如今看见你这样,我倒是后悔了,是阿爹太过无能了,墨阳,你若还是那个调皮任性的孩子该多好啊。”
赵墨阳这时翻过身来,紧紧按住了赵昱的手,吸溜了两口气,沙哑着声音说道“父帅,墨阳并不后悔。”
赵昱怔怔地看着墨阳,心头忽然多了一份坚定,是啊,无论前路如何只要他们父子二人生死共担,那么还有什么艰难困苦可以阻得了他们
赵昱紧紧环住了儿子,视若瑰宝。
“父帅,此战墨阳必当身先士卒,绝不负我赵家军的英名”赵墨阳从父亲怀里挣脱了出来,略显稚气的脸颊上也是一片清冷与坚毅。
赵昱看着儿子脸上的泪痕,忽然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心底深处的骄傲与歉疚一次次冲击着大脑,在听到儿子的话之后也是甚感欣慰地替人擦去了泪痕,将人再次拥入怀中,一声声地唤着“墨阳”。
赵墨阳闭了闭眼,将手慢慢伸到了父亲身后,抱得极是用力。
“血脉相连,生死共担。”父子二人在心底默默地念道。
第二日,秦岭终于迎来了开皇十年的第一场雪,雍康与雍安之间也迎来了十年来的第一场战役,很多年后,当参加了那场秦岭之战的老兵回忆时无不是一阵痛惜,是的,任是谁也没也料到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赵家军少帅将会成为他们后来追思时最深的痛
第12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2
太白入荧,金星凌日。
纵观九州,计雍境被荒服之外,东不越河,而西逾黑水,实为当今天下之翘楚。
然澧王称帝,促使雍州今裂实为安、康二国。
当是时,雍安虎踞雍之七八,雍康可谓险中求存,是以康澧王称帝实乃不智之举,雍安国主慕青明整军十万,遣护国元帅慕青远兵发雍康,岌岌之际澧王急召赵昱归朝共探定邦之计,终议定举国集军四万予赵昱以保江山。
雍史雍记
秦岭雪纷纷,雍安此次遣派的护国元帅慕青远也早已暗中布置妥当了,看似如今他是主要把兵力全布在了秦岭,本想着获取赵家军兵力部署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赵家军全数拿下,不想赵家军似乎是有高人指点,几番之后竟是由得赵家军杀回往来,相反,皇属军倒是损失惨重。是以赵家军中众人更是狂妄地在阵前叫嚣着放出了狠话此役必当活捉了慕青远,誓要皇属军再不敢踏入秦岭一步
不想慕青远依旧不慌不忙地坐在营帐之中,听说还在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的安排,至于这是要破釜沉舟还是做什么垂死挣扎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听说渐入佳境的赵家军中却是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儿
“赵墨阳你以为我当真下不了手了”赵昱一脸怒气地指着跪在主帐之中的儿子,“我只知以往你任性乖张却也不想束你太过,可是如今我想我真是太宠你了”
“父帅。”赵墨阳怔怔地看着自家老爹,不知父亲这次是否又要墨阳来稳定军心了。
赵墨阳心知肯定逃不过了却还是抱了一丝侥幸心理地看向了周遭的叔叔伯伯们,可叹无人敢上前求情哇毕竟这里赵昱说了算。
“父帅。”赵墨阳膝行了两步,眨巴着眼睛,似是想求饶,“墨阳不知哪里错了。”
赵昱心头火又盛了许多,上前一脚将人踢翻,拎起来就把人扔到了几案之上,“为父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这小畜牲”
“还敢求饶”赵昱气极,一脚就踹在了儿子肩上,如今只要想到丢失军机图将带来的隐患就格外气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还敢求饶哈”赵昱又踹了一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祖宗我赵家颜面总有一日要你全丢光了”
“父帅。”赵墨阳挣扎着爬了起来,奈何身上实在吃痛的紧,大抵前几日的伤口又裂了
“父帅。”赵墨阳如委屈小媳妇儿似的低着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管怎样现在还是要让父亲先消了气再说。
“过来”赵昱的话里似乎没了任何感情。
看着最是厚重的紫檀木被搬了出来,帐中的人也极是识相地退了出去,墨阳不禁暗暗叹了一声,看来父亲是动真格儿的了,也不知这一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父亲如此生气
“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赵昱将手重重拍在了桌上,桌面似乎也要裂开了。
赵墨阳心知自己一时不慎丢了军机要图必将引起不小的波澜,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气成了这样,一时心慌竟不知如何作答了。
“你还犯倔了”赵昱不怒反笑,又上前将人粗暴地按在了沙盘前,因了墨阳身子尚未长开,是以只是大半个身子压到了沙盘上,而那两条竹竿似的腿却是直直垂了下来。
第13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3
“啪”赵昱夹着怒意抬手挥下,那略显沉闷的厚重之声打破了赵墨阳的思绪。
“啊”
只这一下,赵墨阳便嚎了出来,与他以往插科打诨的模样并无二致,赵昱不禁暗叹本性难移,这孩子终是存了份讨饶的心思,如若此时不放手去狠狠教训一通,明日可是要粗心大意到将整个大康送了人也不自知
“啪”赵昱心中有了计较,下手更加不知轻重了起来。
“阿爹,阿爹”赵墨阳吃痛下终于急急喊了两声最心底的称呼,似乎真有什么话要说。
赵昱背过了身去,说实话,那声“阿爹”也的确是他的软肋,“说。”赵昱沉声道。
赵昱任儿子趴在沙盘上大喘了几口气后终于听人道“容墨阳缓缓,我疼。”
赵墨阳似乎低估了自家父亲的怒意,也高估了自己此时的承受能力。
赵昱一听心中怒意更甚,这小子就没半丝悔过之心他当真不知丢的是何物
“手伸出来。”赵昱冷冷地盯着儿子,赵墨阳心头一凉,这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