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声巨响,“刺啦”摩擦之声一柄长剑已滑到银发人脚边。
微微抬头,他看到剑的同时也看到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脚。
慢慢前倾跪下,他伸手握住了那柄剑的剑身。
回过头,他仰头面对这眼前的黑衣人。
“救救我……”
伸手抓住那人衣角,他满头银发下双眸含水,另一只手举到黑衣人面前,紧握剑身的手已被剑刃割破,血分两路从剑身和手腕蜿蜒而下。
“哥哥,救救我……”
“啪”的声,长剑落地,满头银发的人跪立着,伸出满是鲜血是手抚摸上那人脸颊。
“救救我……哥哥,救救我……”
那人满脸震惊错愕间竟失了反应,待反应过来,看见两位同伴已死,便一把推开身前之人退身逃离。
易已进屋,禀报道“夜袭三人,两人已死、一人逃了。”
清宁英澈看着窗外,也不回头,说道“那人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易已,说道“不曾交手,他便逃了。再有……有……那个……”
清宁英澈知道他在为难什么,就说道“以前怎么叫他现在还怎么叫吧。去给其他人也说一下。”
易已应了声,说道“再有十七阻拦便没再去追。”
清宁英澈沉吟一声,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易已,想了想说道“这样可以让六公子知道,我们如此做只为自保。
众所周知二十四公子争夺城主之位到最后只能活一人,但其实不然,三年之期太短,不可能每次都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件事,其他公子不知道,白里雪却清楚得很,就是各公子不能拿到城主之位也不意味着一定要死。三年之期一到,城主便会在活下来的公子中选出自以为最为合适人的担任城主之位,而其他的不过是被废去武功、服药抹掉记忆,再安排送出梵城罢了。这是梵城很久以前已有的规定了。”
“所以……”清宁英澈回过身,说道“白里雪会想,我是城主唯一的儿子,城主不会想我死,把我丢到这里是为了最后我忘了一切时挽回父子之情。而我若真的无夺位之意,就大可将我撇开,不做理会。”
“他想的倒好!”清宁英澈冷哼,说道“我们父子的决裂与怨恨也是众所周知的!白里雪会不会将这对我来说可笑之极的父子之情算进去还是一回事。白里雪要是真这么想了,就不会想到别处?他不会想城主一直在暗助于我吗?他不会想我今晚放那人回去是在向他白里雪示威吗!”
易已怔愕,双膝跪下,不敢答话。
清宁英澈没想到自己会拿易已撒气,暗暗泄一口气,说道“回去歇吧。”
易已告退,清宁英澈转回卧房一头就栽到床上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还未天明,却又被低声唤醒。
清宁英澈蹙眉,厌烦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窗外人道“十七昏过去了。”
“谁……”微微睁眼,清宁英澈就突然从床上窜起来,问道“他在哪儿?”
窗外人道“院中梧桐树下。”
清宁英澈也不整理衣发的凌乱便匆匆出门。
看到那蜷缩树下的人,清宁英澈忙忙过去,伸手一探,这人竟在发高烧!
清宁英澈将人抱起向自己主屋走去,半路却突然停下,问道“三十,他现在住在哪儿?”
三十,回道“自主子将十七带回,十七便一直是在那颗梧桐树下过的夜。”
清宁英澈震惊,半晌愣在原地,就更快的往主屋走,边吩咐“去打冷水来。”
将人安顿好,帛巾敷在非忆墨额上,清宁英澈这才问三十道“你怎知道他昏过去了?”
三十,回道“十七每两个时辰会去厨房为自己煎服一次药,可寅时过半十七也不见动静,属下便过去看了看。”
清宁英澈蹙眉更深,便向非忆墨的手腕探去。
正要搭脉,清宁英澈一顿,问道“他手上的伤是哪来的?”
三十,回道“十七握住剑身给那人递时割得,不过当时正在打斗属下也未看清。”
“你去和小四换个班,以后多——”清宁英澈话未说完,搭在非忆墨腕上的手却已颤抖不停,他猛然起身一把就推开身前的影卫就夺门而出。
影卫忙忙跟去,却早已不见自家主子的人影。
一刻过后,清宁英就澈拽着同样衣衫不整却面如锅底的毒医入了院中。
毒医进入主屋却一把将清宁英澈推出门外,怒声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小半个时辰后,毒医快步从屋里走出来,到了清宁英澈面前一把就扣住了他的腕脉,之后二话没说便狠狠给了清宁英澈一拳。
毒医还要再打,却已被三把兵器齐齐驾着脖子,不由怒道“怎么?也想杀我不成!”
也不顾及颈间利刃毒医揪住清宁英澈衣领便怒道“清宁英澈你竟用这般恶毒的手段!只要他让你不高兴,你就要他死!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清宁英澈一边脸已经红肿,可见毒医那一拳不轻,也不由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毒医瞪着清宁英澈,问道“吕毒是不是你下的!”
清宁英澈一愣,将眉头锁死。毒医见此,便又怒道“不是你,为何母蛊会在你身体里!”
清宁英澈又是一愣,脑中嗡嗡作响,心乱如麻。
看清宁英澈傻掉,毒医惊讶,笑怒道“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清宁英澈回神儿,挥退影卫,说道“愿闻其详。”
“可我不愿细讲!”毒医放开清宁英澈,又背了背药箱,说道“你只要知道,你以后不能对他动怒,更万不可对他有所杀机,否则……你这边只是生气,他那可是要断气了。”
看着又傻了的人,毒医眼中隐生恨意,又垂眸道“现在的状况是,发烧不是大问题,他左肋下那剑伤也并不重,但他却内伤极重,可见不是一次造成的,而且他的经脉因为在受制下强行运功也受了伤。所以,他的伤需要休息慢慢调养,一个月内不得运功,基本上开春前就可以痊愈了。”
毒医又看了清宁英澈一眼,又悠悠说道“如果七公子还愿意花时间去医他的话……就随我回去拿药和一些调理的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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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入窗,裹杂着带丝丝寒意的风。
全身被柔软暖和的绒毛包裹,熟睡中的人颤动眼睑微微睁眼,模糊的视野中有数道黑影,不由伸手触碰,却是镇得一手冰冷。
非忆墨猛然惊醒。
“你够狠……”
非忆墨闻声望去,在铁栏后清宁英澈坐在圆桌旁正看着自己,不禁失笑说道“这不是你所想要的。”
清宁英澈猛然将手中杯子扔出去,在非忆墨面前的铁栏上“啪嚓”给砸个粉碎。
他走到非忆墨面前半跪下来,突然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什么都不用你做了,也歇歇你的脑子,给我在笼子里老实待着吧!”
说罢,清宁英澈便出了门去,听身后那人说道。
“清宁英澈,你不可能一直把我关着……”
不多时,会会走来,在半人高的笼子前蹲下将托盘放在地上,抚摸着那落出笼外一缕银发,低声叹道“真美的人啊……像谪仙一样……这样的人应该是不被束缚自由自在的,而不是像现在,被关进牢笼。”
“会会……”因为笼子的高度,非忆墨勉强坐起身来。
“墨墨醒了……”会会在非忆墨额上探了一探,说道“可是吓死主子和会会了!你都昏睡一天半了,可算好些了!”
“来,会会剥两个鸡蛋先给你垫垫肚子……”会会把剥好的鸡蛋送到非忆墨嘴边,又说道“吃完,再把药喝了。”
“那个……”会会看着非忆墨,又犹豫的说道“你别生气……他、他是、他以前失去的太多了,所以怕极了会再失去你……”
不等非忆墨说话,会会又赶忙说道“我知道很过分!他是我主子所以我总是给他说话!你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怪他!不可能不怪他!他那么折磨过你又这么对你,不可能不怪他!”
“不可能……”会会眼角已湿,看着非忆墨小心问道“你怪不怪他?”
非忆墨看着会会,伸手抚摸着那冰冷的铁栏,淡淡说道“我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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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歌,凤凰歌,凤凰歌儿唱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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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兮凰兮,凤凰降兮。我心欣矣,国之兴起。
凤兮凰兮,凤凰歌兮。我心强矣,国之兴起。
凤兮凰兮,凤凰舞兮。我心威矣,国之盛强。
凤兮凰兮,凤栖梧桐。我心安逸,国家安邦。
——
歌声浅浅,激昂的词,却是伤心的曲,闻者心颤,肠断百段。
“这歌——不该这么唱的……”
会会抬手沏茶,热气腾腾,馛馛醇厚的香味与袅袅浅浅的儿歌丝丝缠绕、纠缠一体,顷刻间悲伤更甚,心中悸动。
“十天了——”会会将沏好的浓茶放在清宁英澈面前的石桌上,低低说道“主子再去与他说说话吧。”
清宁英澈抬手捶了捶额,蹙眉说道“我现在还能和他说什么?”
会会轻声说道“主子就随便寻些话吧。说点什么,让他宽宽心。”
“宽心?”清宁英澈扭头看着会会,蹙眉说道“宽什么心?他这歌没日没夜唱得我脑仁儿快炸了,谁与我宽心!”
“再去与他说话,他再处处与我抬杠,叫我如何宽他的心和宽我的心!”清宁英澈说着说着作势就吼起来,说“更何况,我根本就不能与他抬杠、我不能生气,我不能再对他乱吼发火!若我又伤了他,可怎么办?你要我如何是好!”
清宁英澈眸中一暗,一瞬的绝望闪过,说道“我觉得我会一不小心杀了他……我一定会在我不知道什么的时候伤他……”
耳边歌声犹在,会会跪下低泣,说道“他已经不和我说话了……也不肯再吃东西、不肯吃药……两天了……会会没办法了!”
“你说什么!”清宁英澈瞪大眼,问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一开始就是这样了……他被你关起来以后就这样了!”会会抬头已是清泪满面,看着清宁英澈,沉声说道“我前几日捡了只鸟,将它关进笼子里它就啄掉自己的羽毛!可主子要做的却是折断他的翅膀!主子觉得他还活得下来吗!”
清宁英澈一震,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扶着桌子撑起身子,慢慢向主屋走去。
“嘿?你别说,白里雪还真的被骗过去了?我以为,以你和绝落的联系和你练武的体态来看,白里雪应该早早来抓你才对。”
非忆墨充耳不闻,双眸空茫的望着窗外,蜷坐在笼中一动不动,依旧哼唱着那词悦曲悲的儿歌。
清宁英澈也不恼,在笼边坐下,又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他才不怀疑你了?”
“呵……”非忆墨微微一笑,依旧看着窗外,说道“自然是姐姐安排好了。那日之后回去白里雪必然会问姐姐,姐姐会怎么说,当然是有利于我的了……”
“哦,原来如此。”清宁英澈微微垂眸,说道“看来她真的对你好……”
“嗯。”非忆墨说道“她一直对我很好。”
会会悄悄走来,清宁英澈无声接过送来的饭菜,看会会又悄悄出去了,才说道“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