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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为知己 第1节

作者:云上君子 字数:19575 更新:2021-12-30 01:39:54

    士为知己作者云上君子

    文案

    士为知己者死。

    我不需要你为我死

    一场血腥的宫廷杀戮,导致乱世一夜之间到来

    他,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布衣,却胸怀鬼谋之能,运筹帷幄,窥测人心

    他,一个被清流名门鄙视与唾骂的贪官之子,本无权无势,却意图逐鹿中原,君临天下

    他助他一步步翻云覆雨,扭转乾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江山近在眼前

    都说,君王最是薄情

    你呢

    帝王攻x冰山受

    甜虐

    架空历史,但是有人物和事件原型,熟悉历史的小伙伴们不难看出来哦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牧,殷子夜 ┃ 配角殷小果,沈闻若 ┃ 其它帝王攻,冰山受,君王,谋士,军事,战争,谋略,权术,天下,江山,寒门

    、盈川侯府

    “侯爷,这位就是殷子夜的小妹,殷果。”

    沈闻若低沉的声音在厅堂里回响。

    “奴婢见过侯爷。”

    妙龄女子跪伏在地,脸埋得很低。

    齐牧面无表情地略一挥手,沈闻若会意地轻施一礼,无声退下。

    无边的静谧,一时充斥了整座房屋。

    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良久,齐牧才沉声道,“抬起头来。”

    名为殷果的女子迟疑半晌,才缓缓抬首。

    齐牧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严峻的神色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殷果有点呆。

    上一次见到这副面孔,是九年前了吧。

    那时,她还是个肆无忌惮的假小子,在三月的春风里跟随着这位盈川侯的军队回城,齐牧的贴身护卫带她上马,齐牧则与她的兄长殷子夜同乘一骑。

    她平生第一次骑马,欢快得不得了,忘乎所以之间也曾不时偷瞄兄长,但见他一如沉静地骑在齐牧那高大壮硕的宝马之上,不发一语,坐在他身后的齐牧双手拉着缰绳,与别的将士偶有说笑。

    而第一次来到盈川侯府,殷果记得真切,恰好在十年前。

    那一年的寒冬,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厚重,中原大地本就战火连天,那个冬天更是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兄长殷子夜带着她与唯一的老奴仆阿罗,跋山涉水历经艰辛,终于站在了盈川侯府门前。

    门口有兵卒把守,殷子夜走上前,礼貌地自报家名,“在下殷源,乃陈县殷氏族人,求见盈川侯。”

    两位兵卒看了看这位寒酸的不速之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侯爷不在府上,请稍候一时,或择日再来吧。”

    这倒是真话,殷子夜到达的时机不巧,盈川侯确实出门去了。殷子夜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仍深施一礼,“多谢,那殷某在此相候。”

    殷子夜转身慢慢地走向大门不远处正翘首以盼地等候着的老仆人与小妹,轻轻地叹了口气。

    事情,想来不会太顺利了。

    陈县殷氏,着实并非什么响亮的名头,不过是一个尚还说得过去的书香世家,族中没出过什么当权的大官,反多是些恬淡的清流隐士,在太平盛世里,凭着家中一些田产,还能无忧度日,研究学问,在陈县有着不错的名望,可放到盈川侯眼里,或许就不值一提了。看那两位守门兵卒的反应,殷子夜猜想,他们或许根本不知所谓陈县殷氏乃何方神圣。

    既有求于人,岂能不低头,殷子夜将手掌轻轻覆在小妹果儿的脑袋上,示意她不要捣乱。

    殷果记得,那天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一直灰沉沉的,仿佛从未明亮过。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殷果甚至觉得这一日不会有终结的时候。她本来就饿着肚子,漫天飘雪中,寒意一层一层地侵入,冻得她瑟瑟发抖。她死死盯着盈川侯府的那两扇大门,就等着它什么时候打开,让他们进去,暖暖身子,喝口热汤。

    她的愿望是那么简单,又那么强烈。

    “哥,我冷。”殷果低声地抱怨。

    “嗯。”殷子夜却只是淡淡地应一声。

    “我饿”

    “嗯。”

    “”

    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对话就会重复一遍,殷果明知毫无意义,可她忍不住。

    终于,车轮碾过雪地的骨碌声由远方传来,殷果欣喜地回头,猛地扯一把殷子夜的衣角。

    街尾转角处,徐徐驶来一辆马车,快至侯府门前,马夫一勒缰绳,马头当即一扬,四蹄踏地,渐至停步。车帘掀起,下来一位华服男子。

    殷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随时准备这男人一声令下她就撒丫子跑过去,可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侧目看路旁的他们一眼,神色匆匆径自便大跨步往府里走去。

    殷果特别不明白的是,那两个守门兵卒什么话也没有跟那男人说,有关他们的事,一个字也没提。可她听得很清楚,周围的一众侍从称呼那男子为侯爷。

    他们这半日里天寒地冻中的等候,得到的只是不明不白的无疾而终吗

    “少爷”老仆阿罗伸手去搀扶殷子夜,殷子夜一动不动,仍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数道身影,直到华服男子完完全全消失在视线里。

    殷子夜苍白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朝阿罗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

    “小姐走吧。”看到殷子夜自顾地转身,阿罗赶紧招呼殷果。

    殷果不甘心,兀自执着地盯着侯府大门的方向,直至她听到一阵声响。

    殷果转头看去,吓了一跳,殷子夜半跪在雪地里,阿罗搀着他勉力扶持着。

    殷果跑过去,但见殷子夜面无血色的脸颊上,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抓着阿罗的手臂,好几次想要用力站起,终是徒劳无功。

    殷果怔怔地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低头去看殷子夜的左腿。

    看不出什么,她试探着伸手去摸,情急之中没注意力度,殷子夜喉间猛地溢出一阵痛苦的低吟。

    “哥哥你”殷果抓着他的手想帮着把他拉起来,刚一碰到殷子夜的五指,便觉冷如冰块。

    “我没事。”殷子夜这三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站不直身子。

    “哥哥”殷果的眼泪簌簌地淌下脸颊,一股心酸涌上,瞬间红了她的鼻头。她怎么还是这么地不长性呢殷子夜早将身上最厚的披风给了她,也把最后一块干粮给了她,她冷,她饿,可哥哥岂不是更冷,更饿他无法回应小妹的诉苦,因为他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在逃难至此的路上,殷子夜的左腿受了伤,仅做了些简单的包扎止血处理,乱世当中,他们既没有银子,也找不到郎中。可殷子夜一直告诉她这伤没什么大碍,待顺利到达盈川侯府,一切便好了。途中,殷子夜确是一次都没有喊过疼。

    而殷果这一刻突然想起,她的这个哥哥,最擅长的就是骗人啊。

    连站都站不起了,他还是说,没事。

    殷果很茫然,很无措,连一向稳如泰山、计谋多端的哥哥都倒下了,他们还有明天吗他们还活得下去吗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做

    泪水不断地模糊着殷果的视线,她忽地扭头,盈川侯府的门刚刚关上,那扇代表着希望、代表着生存、代表着粮食、代表着温暖的门殷果在一刹那抛开了所有理智,像头小疯牛一样冲了过去。

    兵卒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扑到了那厚重的木门上,边捶着边嚎啕大哭,作为一个小姑娘,她嗓门着实不小,这一爆发瞬间把门里门外邻近的人都惊到了,两个守门的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把她拉起来就要往外扯。

    殷果不依不挠,山哭海嚎,不清不楚地嚷嚷着同一句话,两个守门的十分心烦,但对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好动粗,盈川侯忠义爱民的名声在外,如何能坏在这么点小事上

    殷果嗓门是够响,可力气终归不敌两个大男人,她拼命地蹬着双腿挣扎仍无济于事,那道让她望穿秋水的大门,眼看着离她原来越远。

    而后,忽然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回事”

    出来的不是盈川侯,而是他的一个贴身侍卫,顾决。

    两个士卒赶忙解释,“就一要饭的,马上赶走,马上赶走。”

    “我们才不是要饭的”殷果愤怒地吼道,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都毫不在意,“我们是陈县大名鼎鼎的殷家我哥哥来投奔你们你们说了会善待天下贤士的你们不守诚信你们不是好人你们乌龟王八蛋”前几句还说得有模有样,到后面居然骂起脏话来了,两个士卒一阵恼怒,抡起耳光就要扇,“你他娘才乌龟王八蛋咱侯爷是你能骂的吗”

    “住手”顾决断喝一声,他中气十足,声震八方,吓得那个士兵生生住了手,顾决回头朝府里刚想说点什么,齐牧一脚就踏了出来。

    就殷果那嗓门,齐牧哪还用人传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齐牧问了句一模一样的话。

    这下两个士卒面面相觑,刚才的答案,是断不能再说一遍了。

    顾决率先答话,“据说是陈县殷家,来投奔侯爷您的。”

    是否大名鼎鼎,他就不得而知了。他一介武夫,只负责护卫侯爷的人身安全,其他有关朝局大势的事情,他一概不过问,更不敢过问。

    “既是来投奔的贤士,何不请人入内”齐牧喝问一声。

    “这”两个守门士卒实在不知要如何作答,千错万错,绝不能说是侯爷的错,只好当即跪下,“是小的办事不力请侯爷责罚”

    齐牧没理他们,视线快速地扫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阿罗与殷子夜,忙快步走过去,身后的人也赶紧跟上。齐牧亲自来到殷子夜面前,双手托着他肩膀便要将他扶起,“先生远道而来,本侯府有所怠慢,招呼不周,罪过罪过”客套话说到一半,他发现殷子夜的身子比想象中要沉,远非他这象征性的一扶所能扶起的,才意识到恐怕是出了什么问题,仔细一看殷子夜的面容,果真苍白得吓人,且眉头紧锁,唇角微微颤动,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初次相见

    那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一个神志不清,一个心不在焉。

    一旁的阿罗赶紧开口,“侯爷您别见怪,我家少爷受了腿伤,加之一路奔波身子疲乏恐还感染了风寒”

    齐牧低头看着这个略显单薄的青年,不由抬手探上他额头,一股滚烫自指尖传来,在这寒冬里显出极为强烈的对比。这岂止是风寒,已经发烧了

    齐牧略一思索,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带他进府,好生安顿,马上请大夫全力医治。”

    “是。”顾决应道,立刻招呼几人将殷子夜背进了侯府,正要跟着进去,齐牧叫住了他,“顾决,切记,万不可让他死在我府上。”

    顾决点了点头。从齐牧年少起他就跟着这位主子了,正因他办事靠谱,齐牧才一直视他为心腹。齐牧没有说太多,但顾决岂能不明白,方今多事之秋,齐牧要想匡扶朝廷,解决其他的乱臣贼子,少不了有用人的时候。今天这人,本身见与不见倒不是什么大事要知道如今盈川侯府里来自名门望族的士人数不胜数,其中名声大于什么陈县殷家的多了去了可这么一闹,不小心传了出去,说盈川侯不仅将投奔于他的贤士拒之门外,还残忍地见死不救,只怕会寒了天下贤才的心。

    殷果如愿以偿地进了盈川侯府,顾决的安排周全迅速,一进门就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一处厢房,当下有奴仆过来打扫安置,但一向欢脱的殷果这会儿都顾不得瞧什么新鲜,她抹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趴在榻沿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已经昏沉闭目的殷子夜。

    老仆阿罗则忙前忙后地张罗起来,堆着笑去小心翼翼地讨要炭盆、被褥、热水他做了殷家的家仆多年,早习惯了寄人篱下,为了照顾好少爷小姐,受那么些脸色哪里算得了什么。

    大夫果然很快就来了,甚至齐牧也亲自现身,然而殷果完全没有心思去受宠若惊,她紧张地一会看看床上的殷子夜,一会瞅瞅沉着脸把脉凝眉不语的老医师。

    “看看他的腿伤。”大夫把完了脉,视线转移到殷子夜的被褥之上。

    殷果赶紧与阿罗一起掀起被子,仔细地卷起殷子夜左腿的裤脚。

    白皙的小腿上,露出了几圈包扎于其上的粗布,已然渗血。

    大夫眉头皱得更深了,自个动手把粗布解开,查看伤口。

    一圈人都凑着脖子围着,齐牧同样心急如焚。好半天,大夫终于该看的都看完了,悠悠地站了起来。

    “如何”齐牧第一个问道。

    大夫蹙眉沉吟,“这位公子本就气虚体弱,加上长途奔乏,饥寒交加,寒气已伤及内里”

    齐牧有点烦这种既冗长又不甚明朗的表态,单刀直入问道,“能救吗”

    大夫顿了顿,“这,须容老夫先行针灸之术,其后如何,老夫不敢断言。”

    “行,”齐牧颔首,又转头对顾决嘱咐,“这里的一应需求,全部安排妥当,绝不容这位殷先生有任何闪失。”

    老仆阿罗赶紧拉着懵懂的殷果下跪磕头,“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齐牧忙示意他们免礼起身,大夫看着他们,眉头仍未舒展,欲言又止。

    齐牧自然感觉到了,回过身来,“大夫可还有吩咐”

    大夫捋了捋花白的长须,“依老夫的经验,这位公子保命不难,不过”他似是犹豫了片刻,继续道,“后患恐无法根绝。”

    “什么后患”殷果瞪大了眼,脱口就问。

    一个孩童小妹,又在生死关头,倒没人去追究她有没有礼貌了,大夫低头看了看她,转向齐牧,“如老夫适才所言,这位公子已被寒气伤及内里,难以根除,往后极易复发风寒之症,最好持续以药物调理,更要好生保养,若有不慎,只怕只怕要折损阳寿。”

    殷果年纪再小也大概能明白这几句话,正想说些什么,被阿罗率先拉了过去,示意她噤声。

    大夫接着道,“还有这公子的腿伤,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

    殷果实在憋不住了,“你是说我哥哥会瘸吗”

    “那倒不会,”大夫摇头,“休养一段时间,平时正常的行走应不成大问题,就是始终是个隐疾,这一点老夫无能为力,往后的滋味,唯有公子自己能体会了。”

    大夫一席话说完,齐牧还未及应对,顾决就生硬地开口,“大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这先生的命救回来。”

    一般情况下,顾决抢在主子面前说话,可就有点越俎代庖了,然而这会儿,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这话齐牧反而不好说。顾决不是什么阿谀奉承、欺上媚下的人,但很多时候齐牧的意图他还是能揣摩出不少。就今天这事,那是再明显不过了。说到底,侯爷与这殷先生无亲无故,他又不是什么名闻天下的贤达,盈川侯府里的幕僚尚有大把不好安置的呢侯爷表现出对这殷先生的殷切关怀,那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做的门面功夫。偏生这大夫完全不懂这一套,只一片赤诚的医者父母心,有什么说什么。当初,齐牧重金把这位大夫招揽到自己府上,看中的便是他医术高明,医德厚重。可如今大夫一番话,事就坏了,本来这不速之客的命救回来后,还可合则来不合则去,若侯爷用不上他,礼数周全地送走便是,然而大夫话说到了那份上,齐牧更在现场听着,应不应都不是。顾决恨不能朝大夫翻个白眼,硬生生给忍住了。

    不论如何,顾决说得倒确实在理,大夫向齐牧施一礼,“那老夫这便准备。”

    “好,本候还有要务处理,这里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禀报本候。”

    众人均恭敬地应声,齐牧最后看一眼躺在榻上紧闭双目的殷子夜,带着顾决离去。

    顾决留了几个家丁奴仆在此伺候,殷果则趴在一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大夫给殷子夜上药,施针,好半日过去,待大夫最后一针拔出,阿罗上前为殷子夜整好衣衫,扶好被褥,殷果才觉腹中一阵接一阵地骨碌声响,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晕眩感,她真的快要饿晕了。

    阿罗细心地察觉到了,忙给殷果递上一块面饼,“这是我刚才讨来的,小姐你先吃着罢,我再去打点热汤回来。”

    殷果接过面饼便大口地狼吞虎咽,感觉真切又模糊,盈川侯府,他们终于是进来了。

    三日之后,殷子夜清醒了过来,睁了眼许久,才看清面前的木制屋顶,一阵微微的暖意自手边飘来,恍如隔世。

    他艰难地起身,自内而外生起一股虚乏,从精神到身体都好像被掏空一般,无以支撑。一起动静,伏在一旁的殷果猛地抬起头来,与殷子夜大眼瞪小眼,爆发出一声欢呼,“哥你醒啦”

    阿罗闻声赶紧跑过来,“哎哟我的老祖宗啊,少爷您总算醒了,小姐为您都熬了三天没睡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殷子夜愣了愣,继而环顾四周,这一间厢房不算太大,简洁朴素,他的卧榻之旁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碳被烧得半灰半白,袅袅升着轻烟。

    “这里”殷子夜沙哑着启唇,“是盈川侯府”

    “是啊,我们住进来啦”殷果说。

    “我睡了三天”殷子夜问。

    “可不是,急死我啦”殷果撅嘴。

    殷子夜忍不住一笑,“你没给人家添乱吧”

    “小姐这些天只顾守着你,都没心思去捣乱了。”阿罗说。

    “什么捣乱,我乖着呢要不是我急中生智,那些王”说到这她住了嘴,人家现在确是帮了他们,就不好再叫王八蛋了,便改口道,“那些人就得把我们丢大门外冻死啦哥,你是不是该夸夸我”说罢,眨巴着眼睛歪头瞅着殷子夜。

    “好好好,该夸。”殷子夜无奈应道。三天啊他只朦胧忆起,那日在侯府门前,大雪之中,一辆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那个面色沉峻的男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后来后来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起了,但觉那冗长的梦境里,絮絮地回响着人声,努力去分辨,却如何都听不清。

    阿罗心细,趁着两人闲话,给殷子夜端来食盆,“少爷,您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这几日他昏迷不醒,两人只得给他喂水喂药,这么长时间没进食,可不空乏

    待殷子夜接过食盆,阿罗嘱咐殷果,“小姐,您先陪着少爷,我得去看着煮药的火。”

    “放心交给我吧”殷果一拍胸脯。

    殷子夜端详殷果一番,“你快去洗把脸,口水都流下来了。”

    “哪有”殷果擦一把嘴角,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水盆边洗漱。

    “哥,我觉得那什么侯爷不是好人”殷果边洗脸边说。

    殷子夜拿着汤匙的手止住了动作,“果儿,别乱说话。”

    、书生无用

    “不是乱说,再说这里又没有别人”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受别人恩惠是事实,便当知感恩,怎可怀怨怼之心”殷子夜肃然道。

    殷果不满地撇嘴,“可又是你说他们会好生招待什么贤士的”

    “无功不受禄,天下”殷子夜话说到这里不由一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里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一桩交易罢了,各取所需,各图所欲。可这些话,他怎么能说给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妹听呢

    她只是个姑娘家,早晚有一日要出嫁,什么天下,什么朝局,什么肮脏的人心,这些都不该是她需要关心的东西。如果时局不乱,她本应单纯快乐地度过至少一个童年啊。

    殷子夜轻叹口气,“总之,切记祸从口出,这里不是自己家,凡事要谨言慎行,不可出言不逊,明白吗”

    听殷子夜说到家,殷果怔了片刻,呢喃道,“自己家我们还能回家吗”

    “”

    殷子夜默然。

    许久,他才轻声道,“别想了。你将来的日子还长。”

    殷子夜这一休养便是半个月,实则半个月也远未痊愈,腿伤恢复了个大半,勉强能下床走动罢了。这期间,顾决来过一次,齐牧则再未曾出现。那大夫倒是尽心,之后也来把了几次脉,少不得一番嘱咐。

    这日,殷子夜梳洗过后,穿戴整齐,披上披风,殷果见状,情知他这是要出门的架势,忙拦在他面前,叉着腰趾高气扬,“你要去哪哪也不许去”

    “果儿,别闹,”殷子夜故作严肃,“哥哥有要事要办。”

    “大夫说了你至少要卧床两个月你背文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这都忘啦”殷果理直气壮。

    “”殷子夜有点无奈,转而看向一旁的阿罗,想寻求帮助,哪知阿罗忍着笑,认真道,“少爷,小姐说得对,您还是回屋好好歇着吧。”

    “不行,今天我必须出去。”殷子夜斩钉截铁道。

    “不给去”殷果站在他面前不让开。

    “”殷子夜有时候真的拿这个蛮横的小妹没办法,他揉了揉额头,决定曲线救国,“果儿,想不想吃好吃的”

    殷果一听这话,果然两眼就放光了,“什么好吃的”

    “榛子酥,五香饼,芝麻糖”殷子夜数了起来,“鸡腿,烤鸭,梅菜扣肉”

    殷果的口水差点直接流出来,“哪里有”

    “你不让我出去,怎么会有”殷子夜一脸为难。

    殷果呆了好一会儿,“你出去了就会有吗”

    “不出去就肯定没有。”

    殷果有点懵,想了半天,权衡再三,终于得出一个折中的好办法,“那我和阿罗陪你一起去。”

    “不行”殷子夜一口拒绝。

    殷果撅起小嘴,“不管我和阿罗你至少挑一个”

    “我没有官职的一介白丁,又是侯府的食客,今去拜谒主人,竟还带随侍,成何体统你一介小女娃还跟着来就更不像话了”

    殷子夜一认真训话,殷果的气焰便瞬间灭了,她眨巴着大眼睛,鼓着嘴一脸的不情不愿,“那你早点回来。”

    殷子夜最看不得她这种服软的样子,走过去轻抚她头顶,“我去去就回,你别乱跑。”

    终究,殷果和阿罗还是目送了殷子夜独自远去的背影。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殷果知道,他一定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腿伤。

    殷子夜所在的厢房处在盈川侯府里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离主门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特意差阿罗去尽力打探消息,只隐约得知那日一见过后,齐牧陆续又出了两趟门,着实不闲,据闻昨日刚回府,今日便召集众幕僚与将士商讨大事。殷子夜在府上住了半月,论情论理确该去亲自道谢。更何况,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初衷,此番可不仅仅是道谢,更要让盈川侯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如此方有机会一展所长。

    不知行了多久,殷子夜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不少人陆续进入一座厅堂,门口更有士卒把守,想来便是盈川侯召见诸人之处。当是恰好赶上了,运气不算太坏。殷子夜定了定神,仍旧以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过去。

    忽然,马蹄声起,殷子夜不由一蹙眉,侯府之内,殿堂之外,竟还有人纵马“让开”一声粗犷的断喝随之而来,殷子夜一惊,回头看去,数匹壮马由远驰近,为首的那一骑转眼便离他仅剩十数步的距离。

    要换做普通人,这个时候跑开还为时未晚,偏生殷子夜立在原地,却挪不开脚步。

    “他娘的”马上之人骂了一声,猛地一紧缰绳,仍是不及,电光火石之间,殷子夜一下被撞得跌倒在地。

    “你聋的不是早叫你让开了”那人翻身下马,先是一句声如洪钟的质问,身后几骑也跟着停了下来。

    殷子夜狼狈地支起身子,左腿霎时一阵剧痛,只能紧咬着牙不作声,竭力想要站起,左腿却不争气地丝毫不听使唤。周围十数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他身上,如火般炙热。

    终于有个人看不过去,走过来拉着他想要扶起,殷子夜还未及道谢,左腿陡然又是一阵锥心刺骨,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摔在了对方身上。

    “哈哈哈”骑马那人看到这场景禁不住笑道,“老子早就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么撞一下腰都直不起了,要真让这些人去打天下,天下早他妈没了”他话音刚落,同行的几个武夫都跟着一阵哄笑,唯有一人肃然地喝止,“何炎,别乱说话,侯爷听到又得有你好看的。”

    何炎是齐牧手下的一个领兵之将,更是齐牧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关系非比寻常,自小不爱读书,作战却甚是勇武,就是时常口无遮拦,没少被齐牧训斥,可说到底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是以何炎没大放在心上,兴头一起,该说还得说。

    齐牧现今打着勤王的名号举兵,智囊团里不少幕僚食客都是纯粹的文人,何炎这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出口,不仅殷子夜,直接把在场多少人都给一竿子打沉了。

    “何将军性子直,先生别放心上。”扶着殷子夜的那男子连忙出言解释,语音温婉,令人听来分外舒适。殷子夜缓过劲来,忍着疼站直,把自己的重量从对方身上卸去,强自礼貌地一笑,“多谢”

    那人见殷子夜额上渗出了丝丝冷汗,抓着自己手臂的双腕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且面无血色,声线轻乏,心中有三分了然,便不好直接放开他,仍借他倚着,“你没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歇息”

    就礼数来说,殷子夜原本应向那何将军施个礼,哪怕不说道歉,体面的话还是少不了的,武人可以粗鲁,可他作为别人的食客,且至今未有什么贡献,涵养便更不能失。并非殷子夜不想,而是他做不到,他只怕一松开手,直接再跪倒一次,届时脸面丢得更尽。

    “不用”殷子夜抬头,朝那人笑了笑,“今日之议重要,足下不要缺席的好。”言毕,他尝试着放开手,站稳不到片刻,左腿又一踉跄,亏得那人眼疾手快,急忙搀住他。

    殷子夜心知,今日怕是见不到盈川侯了。

    “无妨,”那人道,“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且墨子有云,视人身若其身,圣贤之道岂可不遵先生莫要推辞,我这便送你回去吧。”

    此言戏谑而在理,实令人难以拒绝,殷子夜亦不禁莞尔,“原来足下尊崇墨家。”

    “兼爱非攻亦不失为治国良方。”那人回道。

    殷子夜笑而不语。

    “先生不认同”那人好奇。

    “乱世当用重典。”殷子夜言简意赅。

    那人一怔,轻叹一气,“当今确为乱世”

    “左传有言,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济以宽,政是以和。又言,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张弛有道之理,古之贤者早已看得通透。”殷子夜娓娓道来。

    那人点了点头,“先生果真学识匪浅。”

    “足下何必过誉,四书五经,天下能信手拈来之文人学子浩如烟海,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过半满腹经纶,可如足下所言,天下依然沦为乱世。”

    “哦”那人讶然地凝视着殷子夜,若说前一句称赞不过是客气之言,现在他则真的对殷子夜生发兴趣了。

    “此乱世又何曾不是太平盛世若非朝廷”之后的话殷子夜没有明说,可彼此已心照不宣,“百万起义的反民,烧城杀戮,打家劫舍,看着可恨之极,可他们岂不也是极度地可怜官不逼,民又何以会反所谓圣贤之道,能倒背如流不过是表面功夫,其中真谛,多少人能真切理解甚至多少人打着仁义道德的名号行失德无道之事”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先生高见”这话着实说到了那人心底,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殷子夜也才回过神来,谈了许久,竟不曾互道姓名,忙道,“在下陈县殷氏,殷源字子夜。”

    “陈县殷氏,我有所耳闻。”那人笑道,“在下沈暮,字闻若。”

    殷子夜一挑眉,“苍郡沈氏”

    “正是。”

    殷子夜忙道,“久仰”

    苍郡沈氏一族的名声,可比殷家大得多,其中更有位列三公的沈公,他的八个儿子均才高八斗,各有成就,世称八贤。盈川侯既能获得沈氏一族的人才支持,也难怪对殷家看不上眼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实无可厚非。

    沈闻若竟还说自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必是为了减轻殷子夜受这人情的负担。留意到这细节,殷子夜心头一股暖流涌过。

    “对了,”沈闻若想起什么,“陈县离这里可不近听说也遭了反民的侵袭”

    殷子夜脚步一停。

    沈闻若即刻意识到他提到了不该提的东西,正思索如何绕过这个话题,殷子夜开口了,“是,陈县几乎无一幸免。”

    语音平缓,听不出丝毫起伏,仿佛正谈论的事根本就与己无关。

    “抱歉”

    “沈兄不必挂怀,”殷子夜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值此乱世,尚能保全的只是少数。古诗也有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沈闻若怔然,反不知如何应答。他本恨自己粗心,今日殷子夜被撞倒,一时竟无人相扶,自己时常在齐牧身旁,亦未曾见过他,便知殷子夜在此必无亲无故,又见他衣着朴素,面色不佳,近来境遇怕也不好,后更得知他来自遭袭的陈县,用心一想,实不难推知他背后的故事,自己竟多嘴问了一句,无端勾起人伤心事。陈县离盈川侯府那是多远的路程若不到走投无路,殷子夜何至于千里迢迢来此相投战火连天之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却只简简单单以“无一幸免”一言蔽之,沈闻若想象不到,这之下隐藏了多少的苦楚。

    而殷子夜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更令沈闻若慨然,他说得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可谁又能有这等胸襟,捂着自己的伤口却站在别人的角度看待世事呢尤其是现今,朝纲混乱,反贼横行,何人不是先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何炎嘲笑殷子夜身子孱弱,可此刻在沈闻若看来,殷子夜比之那些勇猛无匹的武人更称得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两人边交谈边往殷子夜的住所走去,因相见恨晚,话语投机,明明是慢悠悠地踱步行进,待至殷子夜厢房处,殷果撒丫子迎出来,两人仍觉这路途短暂。

    见殷子夜被人扶着,走路不稳,殷果又着急地嚷上了,“哥你怎么啦”

    阿罗忙赶过去帮着一起扶殷子夜,殷子夜朝殷果摆摆手,“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快来见过这位沈叔叔。”

    沈闻若听殷子夜这样说,料他不想令家人担心,便也不戳破,笑眯眯地低头看殷果,“这是”

    “这是在下小妹,殷果。”

    “殷果啊,好名字。”沈闻若道。

    “那是,我哥叫殷源,我叫殷果,沈叔叔,你说是不是特别般配”殷果还特别自豪。

    “自然般配。”沈闻若很配合。

    沈闻若与阿罗一左一右将殷子夜扶到桌子旁落座,殷子夜道,“沈兄,今日真是劳烦你了”

    “哎,贤弟,若不见外,叫我闻若便可。”

    沈闻若年长殷子夜几岁,亦勉强可算同辈。

    “好,”殷子夜一笑,“闻若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

    “你折煞我了,举手之劳,何谈恩德”沈闻若摇头。

    殷子夜看看窗外,“时辰不早,不知议会进展如何闻若兄可还赶得回去”

    沈闻若摆袖一挥,“我即便赶回去,也得迟到一大截,更不好看,倒不如直接缺席罢了。”

    “只怕侯爷”殷子夜沉吟。

    “实不相瞒,愚兄虽有沈氏之名,然新近入府,只是闲人一个,侯爷也不知有没有记住我名字呢。”

    此言半真半假,沈闻若不过比殷子夜早到几个月,确未及崭露什么头角,但作为沈氏族人,盈川侯想来无论如何不会忽视他。

    “如此,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殷子夜半是玩笑道。

    “子夜,”沈闻若神色认真起来,“你且放宽心,侯爷他并非只看重门第之人,以贤弟的才学与见识,假以时日,侯爷定会赏识。”

    “盈川侯府想必已经热闹非凡了罢门第之见,何尝不是人之常情。”阿罗端上茶壶,殷子夜边说着,亲自斟满两个杯子。

    那一日,他登门求见盈川侯,侯府的兵卒却未请他入内,实不属接待门客的最佳礼数,仅此一细节,殷子夜略一深思,便不难推断出很多东西。

    天下大乱后,多方武将与诸侯自守一地,拥兵自重,有些人是一心举义勤王,恢复朝纲,有些人则心怀鬼胎,趁火打劫,甚至打起了自立为王的主意。盈川侯也是招兵买马的诸侯之一,他多年来在盈州既有名望又有财势,旗号一出,四面八方从官绅、豪杰到百姓均纷纷响应,霎时间盈川侯府门庭若市,从军队到幕僚的人数都与日俱增。

    不论盈川侯的真正目的是忠义于朝廷,还是据守自治,他作出这一副广招贤才的样子都是理所当然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时局动荡,便是天时,齐牧在盈州长久打下的根基,便是地利,人和,则是人心,是举足重轻、必不可缺的一环。下者用力,中者用智,上者用人。毋庸置疑,齐牧十分懂得这个道理。

    可盈川侯如今并不仅仅是要培养自己的幕僚集团,他要打仗,而战争,说白了就是烧钱。这么些年各地大小战乱不断,反贼肆虐中原大地,导致民生调蔽、经济萧条,百姓四处逃难流离,大片的田野庄稼无人耕作,一个个的村落城镇沦为废墟,对许多人来说,生存已成了首要问题。当初农民们加入起义军,不也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苛捐杂税,希望能吃上一口饱饭吗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盈川侯把人招致麾下,让别人为他出力甚至出命办事,他便首先要养活这庞大的一群人。不少草寇乃至流落在外的朝廷部将各处投奔举旗招兵的首领,不见得真的有多忠心耿耿,大多时候,纯粹就是为了粮食而已。

    民以食为天,乃亘古不变的真理。即便殷子夜自己,亦不能免俗,怀的也是这股心思。盈川侯多年来在盈州确实不乏名望,有爱民之誉,然也夹带一些不好的传闻。然盈川侯究竟是否在乱世之中值得扶持的明主,一日未亲眼相见,殷子夜都不敢确定。可无论如何,他与小妹无处容身是事实,他别无选择,只能不畏艰辛地前往距陈县已算最近的盈川侯府。蝼蚁尚且偷生,他不知殷家是否还有其他幸存的族人,他身边只剩一个小妹,他能做的,唯有全力以赴去保护她,尽一个兄长的职责。

    过犹不及,随着投靠至盈川侯府的人越来越多,齐牧也越来越头疼。早期为招募兵卒各处奔波,后来则为粮草无继而绞尽脑汁,尤其是那群武夫,填不饱他们的肚子,随时可能哗变,届时又是一场动乱。殷子夜能够想象,齐牧大体是烦了那些进门仅为混口饭吃的人,因此没什么名声的平民百姓,干脆一律不见。

    沈闻若盯着殷子夜看了一会,会意一笑,“贤弟总是能察人所不能啊。”

    “热闹非凡”四字,说明他对情势了然于胸,而“人之常情”一语,则表露了他对主人的体谅,作为一个门客,这是十分得体的态度。

    “闻若兄不要嫌子夜口出妄语才是。”

    “贤弟切勿妄自菲薄,你年纪轻轻便有此等胸怀,难能可贵。”沈闻若由衷道。

    “既然有志于天下,心里怎可装不住天下”殷子夜道。

    沈闻若目中一亮,“贤弟此言甚妙。”

    他倏地想到什么,又道,“既说到天下,不知贤弟对当下形势作何看法”

    殷子夜看了看他,道,“天下的许贼,已经不止一个了。”

    沈闻若心领神会,仍道,“愿闻其详。”

    这一切,要从朝廷之变说起。

    天子昏庸,宦官当道,士人遭受长期的禁锢与压迫,终于物极必反,一朝爆发,然而否极没有换到泰来。

    外戚费尽心力拉拢士人,权势渐长,本以为可干干净净一举铲除宦官奸佞,不料关键当头,遭到了太后的强烈反对。却原来先帝驾崩,幼帝登基后,宦官团体最大的靠山已然不在,他们深知改朝换代也将意味着自身的末路,果断转而向外戚势力谄媚讨好,甚至不惜费尽多年搜刮积攒而得的万千家财。这事说起来复杂,先帝与太皇太后本意立长子为帝,不料一心一意追随先帝多年的宦官集团竟在他临危之际集体变向,一力襄助当时的皇后,亦即如今的太后伪造遗嘱,改立太后嫡出之幼子为帝。太后感念宦官拥立之功,令她得以绝境逢生,重飞枝头,因此在士人声嘶力竭地讨伐宦官的形势中,太后的立场无比坚决,岿然不倒。

    、天下大乱

    这场看起来轰轰烈烈的对宦官的清算陷入到了无比尴尬的境地本是由外戚势力发起的战争,却又受到了外戚之中最高权力的阻挡。然势不可违,士人当初纷纷加入外戚的阵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外戚之力清除宦官。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士人经营多年,只剩下了太后这一道阻力,与宦官的血海深仇他们岂可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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