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种 第二十九章
“好吧,但名字还是由你来取,你毕竟是他的父亲。”韩士真柔和的看向强褓中的婴儿,想到这孩子将来会喊自己父皇,心中的感动又不相同。
“好。”见皇兄同意,韩士舒松了口气。
韩士真以为下一秒就能知道孩子的名字,但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抬头见韩士舒一脸迟豫,挑眉问“怎麽,你考虑了这麽多事,就是没考虑孩子的姓名?”
韩士舒被说中似的瞬间红了耳根,总不好告诉兄长这十个多月间,他都时而唤孩子韩大宝,时而唤孩子韩小宝吧,万一兄长追问起为何这样反覆变换的叫,不免要横生枝节提起过往那段对话,那些话自己想想也就罢了,讲给别人知道多不好意思…
韩士舒闭目沉下思绪,开始亡羊补牢。
“想好没?”
看弟弟表情定下来,应该是快想好了。韩士真笑著将抱著孩子的韩开喜捞到腿上,开喜初时有些生怯,但很快的就稳住身子不乱动,这是皇伯第一次抱他,清哥哥安哥哥不只一次叮咛他对皇伯一定要非常恭敬,因为皇伯是天底下地位最高的人。
韩士舒点点头,在众人的期待下,轻声说道“岁平,韩岁平,臣弟对这孩子的期愿很小,不求他成为人中之龙,建功立业扬名万里,但求他心存良善,一生康健,岁岁平安,所以给他取名岁平,小名宝宝。”大宝小宝都偏了一方,二宝没有由头又不好听,取成叠字既含了意思又没有偏坦,再恰当不过。
“韩岁平,韩宝宝,不错,不错,宝宝,韩宝宝,你就是韩宝宝了。”韩士真愉悦地逗弄孩子,孩子笑咯咯的晃著脑袋,好像也很满意这个名字。
“皇兄,再过几日,风雪暂歇之後,您就带著宝宝回宫吧,您是一国之君,不好离宫太久。”上官现下一定忙坏了。
“好啊。”韩士真欣然应允,不过理由却是别的。“朕也想赶在开春第一日,於宫里大摆宝宝的满月酒宴,正式诏告天下,孩子听你的可不立为太子,但封亲王、赐爵位一定要的,宝宝怎麽著也是朕第一个皇儿嘛。”身份由皇伯晋升为父皇之後,韩士真更可以理直气壮的大力宠爱韩宝宝。
“对了,这孩子要不要由朕一并带回去,既然是你的养子,也可以封个侯之类,逍遥侯怎麽样?还是也封个王?”
敢情皇兄是封上瘾了?从前只知道皇兄很疼自己,没想到这麽容易爱屋及乌,之前怀胎的时候私下还恨的跟什麽一样,孩子出生,一看到宝宝的长相就翻脸不认仇了,连带的喜儿也跟著鸡犬升天,韩士舒不禁莞尔。
“开喜做个单纯的孩子就好,臣弟不想让他搅和到朝廷里面去,喜儿,爹爹还会在山庄多待一段时日,你想先跟皇伯和弟弟回京,还是留下来陪爹?”
回京?韩开喜不懂,回去哪里?外面每个人都讨厌开喜,只有爹喜欢开喜,因为爹喜欢开喜,开喜才能留在这里,除了爹身边,他没有地方去。韩开喜滑下韩士真的大腿,跑到韩士舒身旁说“开喜要陪爹。”
可是…弟弟会被皇伯带走,带走就看不到弟弟了,看不到可爱的弟弟让韩开喜情绪低落,小脸黯淡好多,竹安赶紧摸摸他的头安慰“等爷的身体好了,我们也会回京,届时喜儿又能见到小王爷了。”韩开喜小脸这才明亮了起来,低头继续跟韩宝宝说话,童言童语的要他不可以忘记哥哥。
“皇兄,您可别太宠岁平,孩子太溺爱总是不好,该打该骂还是要狠下手,不用顾虑他是臣弟生的,万一他被宠成了耀初的祸害,臣弟可成千古罪人了。”韩士舒已经不担心兄长不喜欢孩子,现在是担心他会太宠孩子。
“胡说,你小时候朕也宠你,宠到大宠出个举世无双的惜王爷,这孩子是你的孩子,再怎麽宠也不会变坏,更遑论成祸害,就算变成祸害,也是个可爱的祸害,天下人人都会喜欢的祸害。”走到尾已经完完全全不像皇帝说的话,活脱脱就是一名溺爱孩子的傻老爹。
“您这样子,真让臣弟要认真考虑是否收回刚刚的提议了。”韩士舒无奈的说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怎麽可以反悔!”听到父皇可能被降级成皇伯,韩士真一百万个不愿意,连忙板起脸,端正态度道“不过你的意思,朕也不是不明白,好,朕回宫头一件事就是把孩子吊起来打屁股,严惩他过去十个月的不乖不听话,折腾了朕的弟弟这麽久,如何?”
皇帝的金口玉言这回听在其他人耳里难得的格外没有说服力,这麽可爱的孩子谁打得下手,金熔了玉碎了也打不下手,打屁股?孩子生下来之後的尿布都是亲自皇上换的!
“您是宝宝的父皇,想怎麽教训他都成。”韩士舒笑著温润的抿下一口药汁。
宝宝的父皇!韩士真忍不住眉开眼笑,见弟弟的瘦弱,又叮咛道“你身子要好好养,要作足了月子,才不致留下後患,你在这幽静之所多休养几月,不用急,养好了才回京,惜亲王代天子巡狩天下,作微服钦差是没有期限的,朕不要你急匆匆坏了身子。竹清竹安李双,该怎麽伺候王爷知道吗?”
“奴才明白!”同样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嗯。”韩士真满意的点点头。
耀初国旭延十七年,一个令朝臣鸡飞狗跳的年份,先以帝君破天荒的连续二日称病不朝拉开序幕,接著皇帝竟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一个月!不是国相辞官、国师告老、也不是将军罢兵,是一国之柱的皇帝咻一下不见了,掉到水里还会噗通一声呢,他大皇帝事前没有任何知会,事後也没有具体安排,只派一个侍卫告诉上官辅相一个月後回来,据说辅相差点恶生生瞪死那名侍卫。
在没有明诏的情况下国相府名不正言不顺的领政一个月,幸好上官震威望够,上官乱的铁腕手段在大臣之间也是横行无阻,才没有生什麽变故,不过私下的议论已经如同炸锅的沸水,日日滚腾。
更刺激的还在後头,一日,皇帝尚未返宫,总管太监庄南倒先回来了,各路探听消息的人马匆匆进宫,庄南的面没见著,两只眼睛都看见内务府全体大动员,太监侍女忙活的个个走路像飞的一样,各局各处竟然都在加紧赶制婴幼儿的衣帽鞋袜以及随身用品,营造司临时徵雇了五百名壮丁在掖庭宫大动土木,消息传开,滚烫的沸水翻锅了,流淌之处每个人都大惊失色,有碰到庄南强力逼问的,庄南也只是喜吱吱的不停重复那句话“皇上洪福齐天过两日就回来了,咱家歹赶快把小祖宗的事办好,不奉陪了,呵呵呵呵。”
“小祖宗?皇上该不会在外面金屋藏娇,有了庶生子吧?”属下的回报令宋鸿难以置信的大声嚷嚷。“上官,你平日见皇上的机会最多,你什麽都不知道吗?没一点徵兆?”
“不知道。”上官乱埋首案前,快速的翻阅一本又一本的上书,紧急又重要的,初步处理;紧急但不重要的,看过後搁著;重要但不紧急的,记住内容分成一类;不紧急也不重要的,立即批示。他就按著这个标准,以非常人的干练处理从四面八方各部各处涌进行宁斋的公文。
“上官大人,那本恩科折…”
吏部侍郎眼巴巴的看著奏章从上官乱的袖底穿过一轮,然後成了小卷山里的一分子。恩科大典是皇上半年前就下旨的,来月预计就要初试了,正式告示都还没张贴,在京的学子们都在骚惶不安。
“皇上回来再说,本相没法作主。”上官乱一丝不苟的说,吏部侍郎也只能苦著脸退下。
“这样好吗,恩科的事皇上不是千交万待不得延误?”虽然这是吏部的事,跟他兵部没关系。宋鸿双手抱胸倚著门边。
上官这家伙把事情推得一乾二净的时候通常代表大事不妙,他不见得一定在生气,但一定是很难缠的状态,弄不好他会把矛头指向随便一个倒楣鬼。而他宋鸿绝不想当那个倒楣鬼。
待续
小宝宝原本要取名为韩余苏的……(因为刚好在吃淡水鱼酥……)
不过怕被扁,还是取正经的好了a”
异人种 第三十章
上官乱没有回答,不慌不忙的继续处理他的公务,但明显就是心里藏了事,宋鸿其实也不是不了解他的气闷。三百年前高祖率民起义,历经八年的南征北讨,最终戡定群枭众雄,开国建元,上官家祖上官景是出谋划策、擘图全局的第一功臣,荣华富贵、封爵世荫、惠及子孙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上官景坚拒了世袭公爵的恩宠,只说了一句“我辈子孙欲立庙堂,各凭本事。”
上官家是三大功臣里唯一没有领受世袭爵位的家族,敬国公上官景去世之後,上官家从官家变成了民家,但只是一度,他们始终未完全淡出大耀的政治舞台,上官家代代人才辈出,凭著公平的科举制度,一次又一次堂堂正正的踏进朝堂大殿,施展他们的才学抱负,耀初甚至还有帝不贤德,上官不试。这样的说法,意思是在位的皇帝若非明君,上官家还不屑让子孙去参加考试!
上官乱当年以十四岁的稚龄连中三元、状元及第,可谓名动天下,之後的表现不论是辅佐少年天子,或是运幄内政外交,政绩有目共睹,大臣同僚不管资深的资浅的,不管喜不喜欢他,都对他的本事不敢小觑,而皇上这次居然闷不吭声的就忽悠了他一把。
国相不知皇帝行踪就算了,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上官震实际上已不管事,上官乱居然也在状况外,那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尤其称病不朝的第一天皇帝有召见上官乱,两人整整密谈了一天,隔天皇帝继续病著没朝会,上官乱也奉旨入宫,好了,第三天人不见了,瞒不住了吧,皇帝到哪去了,从实招来!
当然这从实招来是个别大臣心里想的,没人敢劈头指著上官乱质问,只是一些流言蜚语开始在台面下流传,这些谣传大致分为二类,第一类是说上官乱已经不得圣心眷宠,所以皇帝干私事把他排除在外,第二类更狠,直接说皇帝失踪就是上官乱搞出来的,目的是改朝换代、换人当家!宋鸿相信这些流言上官乱不会不知情,但他既不辟谣也不表示意见,他只是静静的做著他该做的事───在最小限度的范围内。
“你不会想向皇上辞官归隐吧?”宋鸿不抱被理会希望的问,果然又石沉大海,唉,算了,一切都等皇上回来。
韩士真没有让翘首期盼的大臣等太久,在旷职失踪一个月又五天之後,皇帝返宫了,怀里还揣一个白胖可爱的婴儿,翌日早朝,众臣还未发言,庄南先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岁平系朕流落民间之亲子,今得苍天垂眷,寻返宫廷,朕不胜欣喜,特封韩岁平为安王,赐住启顺宫。钦此。”
圣旨宣毕,大臣们除了跪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外,心里均是一片惊涛骇浪,皇上在外偷生儿子虽然不合祖制,但生都生了,难不成还能把孩子塞回去,思想上挣扎一下也就接受了,反正这对大耀来说也算一桩喜事,而未足岁就封王,说明皇上十分疼爱这个孩子,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个皇儿,但最後……赐住启顺宫…
启顺宫是掖庭宫改建换名而成的新宫殿,掖庭宫又是隶属长信宫的一部分,长信宫…那可是未来太子的住所,据说营造司在动工时把不属掖庭宫的好几栋建筑都拆挪了,新落成的启顺宫已经比原来的掖庭宫大上一倍不止,安王入住启顺宫,意味离太子仅一步之遥?
“朕将於开春第一日,在宫内为安王办满月酒宴,届时众卿可一睹朕皇儿的风采。”韩士真想起宝宝的可爱,眼睛都笑弯了。自登基即位以来,韩士真一向任贤惕厉、旰食宵衣,少有松閒之日,一年摆筵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的出来,上朝时也总是言神肃穆、专於政事,从未如此直接的面露喜色,哪位大臣若袖里还捏著谏批皇上无故失踪的奏摺,这当头都放弃把它拿出来了。
那上官呢?那个永远忠言直谏的上官辅相呢?
他告病,皇上回来的第一天,就换他病了。
有人暗骂他不识相,但也没人多管他,一群人只管高高兴兴的盛装去参加安王的满月酒宴。韩宝宝在宴席上首次出场亮相的时候,一堆爹爹爷爷、叔叔伯伯级的大臣差点失态的口水流满地,孩子怎能生得这麽可爱!?为什麽自家婆子生得就跟孙猴子一样!?
韩宝宝含著自己的小拇指,安静乖巧的窝在父皇怀里,接受众人钦羡的目光,韩士真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头,韩宝宝顿时畏痒的眯眼咯咯笑,韩士真又刮了一下他的耳後,韩宝宝嘟著嘴,不依的扭扭身子,伸手抓住了使坏的指头,使劲拉进嘴里滋滋的啃咬,细疏的小秀眉因为这项小小胜利愉悦的弯成了新月,小脸透著欢快的红光。
若非那是皇上的儿子,恐怕一群人已经你死我活的打起来,争相把孩子抱回家养了!
“皇上,殿下小小年纪眉宇就显英气,将来必成千古名君啊。”一人开了吉祥话,其馀人也滔滔不绝赞颂个没完,神龙啊麒麟啊祥瑞啊各式各样的比喻都出笼了,身为皇帝的韩士真最讨厌大臣溜须拍马、逢迎谄媚,这回却是来者不拒,再夸张的他听得都心情大好,酒一杯接一杯的饮。
满月酒宴传开了韩宝宝的名声,天下人不仅知道了将近而立之年的耀初帝终於喜得一子,更有人铁口直断此子即是未来的国君,不过孩子生母的身份一直没有曝光,照理说,就算生母出身低微,来自贫贱民家,毕竟诞了皇子,母以子贵,立不成皇后,封个贵妃也属当然,但皇上却迟迟没有动作。礼部尚书应百官之举,前去请旨,只得到淡淡的几句话“安王的亲娘在生下他之後就死了,她不是在乎名利地位的人,追封就免了,朕只想她安安静静的长眠九泉,不受打扰。”
皇上的表情如此黯淡悲伤,礼部尚书也不好纠缠著要封那封这,跪叩之後就退下了,没多久,京城开始流传耀初帝与民女徐氏隐密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故事分成九大章回十五小段,在各大说书楼、戏馆开讲上演,其缠绵悱恻、曲折迂回的剧情,赚了不少达官贵人、夫人妾侍的热泪,当然还有他们荷包里的银子。
韩士真不晓得自己无心插柳的推词让他成了小说的主角,他忙坏了,一叠叠的奏章折子像是免费奉送一样的往他的桌头上堆,日夜不休连看一个月也看不完。
“皇上,歇回儿吧。”庄南重新沏壶热茶,忧心忡忡的替换上。
“你出去,别吵朕,酉时拿虎奶来。”韩士真快速润了喉咙,分神往旁边的摇篮一瞅,韩宝宝正睡的香甜,韩士真轻手轻脚地给他掖好丝被。
韩宝宝喝惯了虎奶熊奶,回宫後找奶娘给他哺喂,每次都憋著脸饿到荒也不肯喝,韩士真只得悄悄派人把邯家庄里的四组虎熊母子给请下山,入宫继续给韩宝宝供奶,孩子名义住启顺宫,实际多半时候都由韩士真带在身边,後宫有不少妃子表明愿意照顾韩宝宝,但韩士真还是想自己照顾,一方面是太疼爱孩子,二方面也是怕有万一。
韩士真将朱批好的书文推到一边,再拉来另外一缧,一堆一拉之间一时没注意算好距离,撂翻了厚厚的卷山章海,一壶热茶还不偏不倚浇在上面。
他手忙脚乱去救,屋漏偏逢连夜雨,茶碗和瓷壶却在这时滚下桌,哐啷碰碰的巨大声音连珠炮似的响起,睡得正美被吵醒的韩宝宝立刻扯开嗓子大哭。
“哇…哇…鸣…”
“宝宝不哭,不哭,是父皇不好,父皇太笨了。”韩士真蹲在地上焦急挑拣被茶沾湿的奏章,有几本还没看的墨汁已经晕开了。宝宝的哭声令他慌乱,越慌乱越是手拙,救了一本漏一本,他乾脆把奏本全丢了,想先安抚好孩子再说,猛地起身回头,韩宝宝已经不哭了,眨著湿漉漉的大眼好奇的看著抱起他的陌生人。
待续
知道大家很心急想看小路和小巫何时找到舒宝宝,某心也有点急了”
异人种 第三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