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显眼的一张,是少女挽着一个穿旧式西装的年轻人,两人站在樱花之下,亲密无间。
“我的父母。”黑泽拿起照片道,“这是我母亲三十年前的房间。”
叶真好奇的凑过去看,只见那少女长相平平无奇,笑起来却非常温柔;年轻人面孔俊朗,眼神斯文又有点羞涩。
叶真公平的道“你长相比较随母。”
黑泽“”
黑泽在相框里掏了几下,摸出个油纸小包,打开只见是一把串着红绳形状奇怪的黄铜钥匙。
他把照片塞进自己口袋里,钥匙随手挂在叶真脖子上,道“送你了。”
叶真呆呆道“哦。”
“别弄丢了,很值钱。”
“哦。”
黑泽摸摸他的头,转身打开白色电脑。已经快没电了,屏幕自动黯淡下来,黑泽眯着眼睛,尝试着输入千面狐三个字。
屏幕刷的一下转变,卫星自动定位,东京市区地图瞬间拉近,大校被定位在市郊一座直升机升降坪上。
几秒钟后手机响起,黑泽接起电话,只见屏幕上大校拿着手机,一脸不满“你们定位我干什么”
连这也知道太牛叉了。黑泽伸手把叶真叫来抱着,说“山地仁身上有跟踪定位器,雇佣兵端了成崎酒店,我跟叶真带着山地仁跑出来,现在躲在山地家主宅角落里。你什么时候能来接应”
“等我半小时我要准备直升机来接你们出海,手下人在等通行证”
“别等了,现在立刻就来。雇佣兵找不到人,一定会回来换班,我跟叶真随时会被发现。”
大校看了眼手表,跟部下商量了几句。
“我们起码需要二十分钟。”他冷冷的道,“出于友情建议,把山地仁从头到尾剥光绑起来如果是我在身上放定位器,一定不会只放一个。有些间谍出于任务需要,会把定位器吞进肚子里,所以你们最好给山地仁催个吐。”
叶真兴奋道“怎么催”
黑泽“”
黑泽正想挂电话,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庭院里毫无预兆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随即前院刹车、喇叭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黑泽和叶真面面相觑,紧接着同时起身,抓起被随意丢在客厅沙发上的山地仁就往外跑。
“到别墅去直升机要停靠就必须经过天台我们上顶楼”
叶真一边跑一边大叫“我是先把山地仁剥光还是先催吐”
“太恶心了,待会再说吧”
山地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刚出小楼大门就开始挣扎扭动,用日语沙哑的大声呼救。黑泽跑在前边,一时顾及不到,叶真便一手拖着山地仁一手用枪顶着他,跑两步就停下来狠狠踹他一脚。
“在这里”
“山地少爷在这里快”
几个雇佣兵听到叫声,飞快的赶过来开枪。啪啪几声巨响,子弹贴着黑泽耳朵边飞了过去,恰巧这时别墅后通向后院的小铁门开着,黑泽猛的转身,一手拿枪回击,一手抓过叶真,把他塞进小门里“往楼上跑”
慌乱里叶真没抓住人质,山地仁打了个踉跄便想往雇佣兵那边跑,被黑泽一脚踹倒,拎起来用枪指着头“都给我住手把枪放下不然我轰了他的头”
雇佣兵枪声一停,黑泽反扣着山地仁,一步步退进小门,用脚把铁门狠狠踢上。
“大概能挡他们几分钟,”黑泽喘息着道“我们去楼上天台,那里也有个铁门,应该能撑到颜大校开直升机过来接应我们。”
叶真看着黑泽,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从一百多年前的日军军营到现代社会里种种跌宕冲杀,漫长而崎岖的道路,大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跌跌撞撞走过来的。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同伴。
黑泽是第一个在战斗里跟他互相交付后背的人,并且那么安全,沉稳,强悍并可靠,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如果当初在日本军营里有黑泽这样的同伴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
雇佣兵开始砰砰捶门,有人用日语大叫“让开让开”
黑泽手里的枪还有四发子弹,冲锋枪被丢在酒店没有带来;叶真的手枪子弹是满的,枪膛里还卡着一发,身边随时装着个弹夹。
这良好的习惯是他跟龙纪威学来的,手枪可以少带,但是子弹永远不嫌多。
两人拖着山地仁跑上楼梯,顶层果然有个铁门虚掩着。他们冲上天台,黑泽反手卡上门闩,松了口气。
楼下不时传来雇佣兵的咆哮,有人架了梯子,想徒手攀上房顶。叶真从上往下砰砰几枪,雇佣兵从天上摔了下去,梯子被打成两段,重重砸到人群里。
山地仁双手被反绑,靠在墙上不停喘息,冷冷的盯着黑泽“你还回来干什么,拿那把瑞士银行保险箱钥匙”
黑泽看他一眼,默不作声。
“别痴心妄想了,那女人是两手空空嫁到黑泽家去的,山地家族什么都没给她,她能给你留什么好东西”
“跟姓山地的无关,”黑泽终于道,“是顾延山三十年前给她的定情信物,顾家传家四百年的一挂翡翠朝珠。顾延山最后分手前给了她这件东西,回国后一生没有婚娶,动乱期间贫病交加,孤独而死。”
山地仁沉默半晌,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你把它留在山地家族”
叶真打空子弹,一边装弹夹一边走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大校呢串串,再给他打个电话。”
山地仁冷冷注视着叶真,说“日本政府不会放过你的”
“没关系,”叶真漫不经心道,“欢迎你们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东乡京男有没有转述我当初在地下拳台上说的话总有一天我要上门去屠灭山地全族,直到这世界上在没有人敢姓山地为止”
山地仁瞳孔微微放大,过了好几秒,突然问“你”
远处传来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天台上骤然刮起狂风。
“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来”
叶真头发被大风拂起,安静的注视山地仁一会,说“一八九四年十一月,辽东,旅顺。”
山地仁脸色完全僵硬了。
“独眼将军山地元治,时任日军第一师团师团长,攻破旅顺时纵兵屠城四天四夜,屠杀平民近两万人,我的父母、邻居、街坊、亲友,皆尽死于你山地家祖先之手。旅顺一夜之间化作死城,日军撤退八十里,我星夜兼程摸进军营,杀死山地元治长子武郎及百余日军士兵,点燃火药,焚尽粮草,孤身一人战至天明,手、足、全身共中弹十六枚。”叶真拔出匕首,刀尖直指山地仁的眼珠,轻声道“山地元治,现站在你面前的我,已是个死人了。”
山地仁全身颤抖,连站都站不起来“不不那跟我无关他只是个军人他只是服从命令”
“天道轮回,父债子还。人类以宽容作为美德,但是这世界上,的确有鲜血也无法洗清的罪孽。”
“中国人不宽恕。”叶真缓缓将匕首尖刺进山地仁的眼眶,平静道“没有人能替中日战争中冤死的三千五百万英灵去宽恕。”
直升机呼啸着盘旋着陆,大校从半空抛下绳梯。黑泽背过身去,并不看这一幕。
他顺着绳梯爬上顶端,头也不回喝道“叶真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雇佣兵终于打穿通向天台的铁门跑了上来。山地仁被叶真刺穿眼窝,满脸是血的倒在那里,已经看不出是死是活;而叶真只来得及抓住山地仁,退到天台边上
无数枪口同时指着他们,狂风里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大校和黑泽同时吼道“叶真”
雇佣兵头子叫道“山地少爷死了开枪”
说时迟那时快,大校反手从驾驶室抓了个黑黢黢的微型手雷,引线一拉,吼道“叶真趴下”
手雷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爆炸掀起可怕的巨浪,连直升机都摇晃了好几下,大校咕咚一声撞到了驾驶席靠背。黑泽蒙着头飞快的顺着绳梯滑下,半空一把抓起叶真,单肩扛起闷头往上爬。
“拉升”大校额头被撞破了,血汩汩的留了半张脸,狂吼命令驾驶员“拉升走走”
直升机呼啸着在火热的风里缓缓抬高,黑泽在最后一秒爬上绳梯,大校伸手把他们两个拉进机舱,舱门重重关上。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别墅在黑烟里越来越远,坍塌的房顶在火光里大片坠落。遥远的地平线上,火红朝阳冉冉升起,为整个世界蒙上一层温柔的霞光。
61、暂时分离
直升机在海港换了船,公海之前又换了游轮。
大校被撞成轻微脑震荡,躺在船上蔫蔫的,裹着个浴袍四十五度角呆滞仰望天空,纯洁无辜仿佛待宰的小白兔。
黑泽仿佛开了禁的猛兽,整天抓着叶真揉啊蹭啊,连看本书都要把叶真抱起来夹在腿间,看几行亲一口,有时亲出火来了,还硬拉着叶真要泻火。
叶真当然很不耐烦,但是黑泽身材很好,肌肉坚实,宽肩长腿,看着非常养眼,有时叶真也会忍不住伸手捏捏,心里羡慕嫉妒恨。
“我怎么没有肌肉呢”洗澡的时候叶真对着镜子做大力士状,一脸不满盯着自己的手臂。
黑泽赤裸身体,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漫不经心道“因为你还小,没发育。多喝牛奶多吃鸡蛋,再过几年第二性征就出来了。”
他这么穿简直就是在行凶,应该以反人类罪把他送进监狱。叶真不停从镜子里觑睨他,不满道“别扯了,我喝这么多牛奶都没有用,张三同志说我能长得比他高就不错了练武的人不都长不高吗为什么你这么高呢”
黑泽谦虚道“还好,还好。”
叶真怒道“拿刀子来削掉一截”
黑泽“”
张三同志歪在甲板的躺椅上,浴衣裹得严严实实,有气无力的吹海风,晒太阳。
叶真生气的坐在边上翻杂志,把纸翻得哗啦哗啦响,说“怎么样才能长高呢”
“和尚面前不骂秃子,叶十三小同学,你嘴巴太狠了。”
“什么和尚什么秃子我建议你也来看看这个,关于青少年成长期增加骨骼钙质的研究报道说起来你真是太废柴了,张三同志我长不高好歹也是因为练武压骨的关系你长不高是为了什么”
“我求求你了叶十三小同学”大校说,“我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可怜老头,这辈子跟青少年啊,成长期啊,都没什么关系了你就放过我吧”
叶真恨铁不成钢“你真是太没追求了”说着把杂志往大校怀里一塞。
医药杂志上往往有各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标题,比如关于夫妻x生活的探讨,xx部位的保洁,青少年x意识的教育和引导大校看得眼皮直跳,随手把杂志一翻。
几秒钟后他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指头,麻木道“被纸割破了。”
叶真“”
手下特工火速从船舱里跑出来,一手高举消毒棉一手高举创可贴,瞬间把大校的手指包扎好,闪电般退下。
叶真无语半晌,说“你知道吗,张三同志,你这样让我想起我的一个叫楚慈的叔叔,他跟你一样经常因为匪夷所思的原因而受伤,比方说洗碗的时候划破手指,扫地的时候被沙发脚 绊跌倒,睡觉的时候一头撞到墙壁上,还有从跑步机上稀里哗啦的滚下来你们废柴的程度简直不相上下,唯一区别是楚慈叔叔玩牌很厉害,武力值也比你高很多”
大校充满喜悦的问“楚慈真的曾经从跑步机上滚下来什么时候”
“这不是重点”叶真怒道“重点是连这么弱的楚慈武力值都比你高啊你除了会扮女人和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以外还会什么啊电影里特工不都是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吗”
“你被楚慈和好莱坞电影误导了这两样东西坑爹的程度也不相上下”
大校“哟”的一声,起身想要站起来,谁知刚离椅子就被拖鞋绊了一跤,差点四仰八叉的脸先着地。
幸亏叶真扶了一把,绝望道“连这都行吗”
直升飞机很快出现在海天交接的地方,一眨眼间就盘旋到游轮顶上。几个工作人员飞奔出来在升降平台上洒水,黑泽也从船舱里走上甲板,穿着衬衣长裤,外套里别着一把枪。
叶真非常敏感,问“你准备去哪里吗”
黑泽看着他,没有说话,只笑了一下。
直升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前后摇晃着缓缓降落在平台上。螺旋桨终于停止不动了,舱门被哗啦一声打开,老于第一个大步走了下来。
大校的脑子差点被狂风吹得又震荡了,有气无力歪在躺椅上挥手。老于走近几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你半身不遂了么”
“你才半身不遂”
“对组织太不尊敬了,小心受处分。啊,叶十三小同学也在这里叔叔给你巧克力吃是谁把张大校打成这样的干得好。”
跟他一起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随从递来一盒巧克力,老于随手抓了一把塞给叶真,又想了想,整盒都给了。
大校突然认出那个盒子“等等,这不是我藏办公室里的吗老于你也太过分了”
叶真立刻把巧克力塞进怀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位就是黑泽先生吧,”老于伸手跟黑泽握了握,客气道“我代表组织对你的投诚表示欢迎。顾延山先生的事情我听龙纪威说了,那是个疯狂的年代,我个人表示非常抱歉。”
“没关系。”黑泽微笑道,“家父家母在天有灵,想必会非常欣慰。”
老于也非常欣慰,他听龙纪威说黑泽有一半中国血统以后顿时豁然开朗,对整件事情的处理办法也突然有了灵感。一个彻头彻尾的日本人突然抛弃权力、地位、金钱、荣誉,两手空空的转而投靠中国,哪 怕是政治难民,都无法让人放心。但是一个中国人留在日本的遗腹子在生死关头之际选择回归父亲的祖国,大家就都突然变宽容了。
中国在处理这些对外事务上一向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原则,不论是撤侨还是营救同胞都相当及时,哪怕已经拿了外国国籍,只要根子上是华人,都一律划归到祖国大家庭名下。
平时我们在你的土地上住你的房子,赚你的钱,上你的学校,同化你的文化;一旦发生危险,我们立刻把飞机开到你们家门口,拉走所有的同胞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何况黑泽还是带着情报来的,老于对上边也能交待得过去了。
“我带叶十三坐船回北京,龙纪威已经在等他了。”老于指指自己带来的几个随从,对大校道“你和黑泽先生,跟这几个人组成一个小队的编制,去欧洲执行我们之前商定好的任务。具体行动有黑泽先生做指引,最终执行由你来完成,必须完成所有善后工作才能回北京。记住这是上边盯着的大案子,要完成得干净漂亮,不能冷了我们在海外工作的红色谍报人员的心。”
大校正要开口说什么,叶真猝然打断了他“什么任务”
老于没回答。
“为什么要串串也去”
老于用眼色示意大校,大校记恨他又摸进自己办公室偷东西吃,装作没看见。
“为什么我不能去”叶真终于不干了“凭什么只有我一人回国”
老于一把拉起大校,当机立断道“我扶你上飞机。”
大校当然不干,他一路上被叶十三小同学折磨得甚为销魂,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绕过火坑。老于拉扯半天无效,把大校一把抱起来,一溜烟往直升机跑,转头时还不忘丢个眼色给黑泽川,意思是安抚武力值爆棚的未成年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黑泽坐在躺椅扶手上,把叶真拉到身前,低声问“回北京去跟龙九处长他们在一起,不好吗”
叶真愣愣的盯着他。
“我不能直接回北京的,”黑泽说,“我是个通缉犯,用什么身份回去呢眼下事情还没有过去,风头太紧,我是所有人眼里的枪靶子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他手指插进叶真后脑的头发里,强迫少年低下头,海风呼啸而过,两人眼里都清晰印出对方的影子。
“你眼里这个叫黑泽的人,必须通过一些途径,做一些事情,然后合情合理的变成顾川。如果变得太快会惹人怀疑,这中间必须要经过几年时间,等一切风波都慢慢淡化”黑泽笑起来,抵着叶真的额头,低声道“你还太小,不知道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就是时间。你现在看几年工夫仿佛很长,其实它一眨眼就过去了。”
“人都是健忘的,当年以为自己将会牢记一生的事情,其实很多都已经消失在记忆的尘埃里了。几年时间匆匆一过,没有人记得这世界上曾经有个黑泽川,其中也可能包括你。”
叶真开口想说什么,黑泽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捂住他的嘴。
“先别许诺我什么。你的感情太贵重了,要好好想清楚才能交付给别人。”
黑泽站起身,在海风里低头亲吻叶真的额头。
风拂起叶真的刘海,有那么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黑泽已经退到几步之外,对他微笑着挥手。
他外套的一角在风里飘扬,叶真突然想起那天深夜在码头上,他对自己展颜一笑,然后翻身入水的情景。
“好好给我回去上学”黑泽大声道,“任务结束我就回去看你至少要念完高中吧”
叶真站在了原地。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其实非常温暖并且俊朗,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有点伤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于的日子果然不好过。
虽然黑泽在的时候叶真各种不耐烦且各种鸡飞狗跳,但是黑泽走了,叶真也没精神了,整天蔫蔫的趴在甲板上数蚂蚁。
大校歪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时候还会拿本书来看看,或者是闭目假寐一会儿,好歹有点佳人临水弱不禁风的美感。叶真往甲板上一赖,那就完全是一场灾难了,每当老于走过的时候都会被他用阴森怨念的眼神盯着,几乎要吓出病来。
登岸那天玄鳞亲自来接,一看叶真魂不守舍的样子登时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儿子串串欺负你了吗老于不给你饭吃吗快过来给老爹我摸摸头,你这是发烧了吗”
“为什么怀疑我不给他饭吃”老于顿时觉得自己的清白被侮辱了“而且为什么只怀疑我和黑泽川,千面狐才最像是那种会欺负小孩子的人吧”
玄鳞说“哦,别提了,那位同志天生就是个被叶十三欺负的料。对吧叶十三,到底是谁惹了你爸爸我去吃了他。”
一行人上了车,叶真没精打采的歪在车后窗边,短袖衬衣里套着件白t恤,乌黑柔软的发梢贴服在耳后,阳光下甚至能看见耳垂上微微的茸毛。
玄鳞更担心了,拿巧克力出来诱哄无效,又打电话给龙纪威让他跟叶真说话,接着无效。有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孩真心苦逼,玄鳞差点要暴躁了。
“爸爸,”叶真突然满脸落寞道“我还是回去上学吧。”
玄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高中还没考呢,卫鹄他们都已经上高一了吧。我数学还是不大行,化学还是不好,能让楚叔叔帮忙补一补吗,他理科一向很拿手吧。”
玄鳞捂住心口,脸上表情活像 马上就要断气一样。
叶真的下一句话终于把他推入了暗不见光的深渊
“串串说至少要把高中念完,我觉得他说得对。”
“太过分了,”玄鳞颤抖着道,“我跟你妈劝你这么久都没用,黑泽川一句话就把你说动了是不是叶十三小同学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62、番外 上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松岛优子没把颜兰玉当成一回事。
她一直觉得,那位小师弟是个隐形人整天跟在掌门身后,低眉顺眼,柔婉温顺,简直毫无存在感。
不仅仅她一人这么认为,在所有人眼里颜兰玉的形象都是万年不变的半长的、柔顺的头发遮住脸颊,眉眼低垂,皮肤白皙,从来都不言不语,影子一样跪坐在掌门身后,偶尔膝行半步上前来为掌门点烟,或者是披上大氅。
“说是师弟,其实就是个小姓吧。”师兄弟们偶尔说起他,也都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这话说得也不为过,颜兰玉很少跟师兄弟一起接受各位师傅的教导,他甚至从不单独出现在众人面前。整天只是跟着掌门,做些贴身伺候的活计,就像个天生的哑巴。
在弟子各个出类拔萃、意气风发的秘宗门,颜兰玉的存在就好像阳光下的阴影,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隆冬时节,梅花盛放,有一天众弟子在花厅内喝酒,恰逢掌门带着颜兰玉经过,便笑眯眯的叉着手进来“怎么,聚在一起赏花念诗吗很风雅啊。”
松岛优子在众弟子里地位极高,首先站起身来行礼,师兄弟们也纷纷起身请安。掌门仿佛心情极好,还不待他们全站起来,就连连摆手让他们都坐下。
“难得有一天闲暇,喝点酒也没什么。倒是我那天得了一坛好酒还没开封,不如今天大家同乐。”
松岛优子和几个年长的师兄、师姐忙起身说不敢,掌门却哈哈一笑,转头吩咐“兰玉,去叫人把那坛梅花酿拿来,再去端那盆今早才开的白梅花。”
少年微微一点头,起身倒退至门口,刚要拉开纸门的时候,突然掌门又想起了什么,招手道“外边在下雪吧你把我的披风穿去,别着凉了。”
松岛优子低着头,眼角无意瞥到那少年,只见他只穿一件单薄的浴衣,腰身用雪色绸带一系,竟然非常好看,敞开的领口里隐约可以看见精致的锁骨。
秘宗门弟子里多有颜色鲜妍者,身段却未必及得上她看到的一眼。
那少年低头应了一声,少顷慢慢退了出去。
“掌门大人很宠爱他啊,”身边师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调笑道。
松岛优子一笑,却并未说话。
“不过也是,印象里他长得还行吧,又是个还留头的孩子。以消遣玩意儿的身份论之,也说得过去了。”
松岛优子不点头,不说话,微笑着不置可否。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掌门似乎微微往这里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掌门是个多么精明的男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听得见,何况这么点距离呢
师兄却毫无觉察,啧啧有声道“兰玉有十几岁了吧,怎么看着还很小。刚才我看他出去的样子,那身段跟少女也没什么区别呢。”
“师兄糊涂了,孩子都是这样。”松岛优子顿了顿,皱眉道“话说回来,地热是不是开得太高了你们都不觉得有点热吗”
师兄本来也没多留意那个影子一般的颜兰玉,闻言立刻被岔开了话题。
过一会儿颜兰玉回来了,进门先微微欠身权当告罪,再低着头进来,身后果然跟着拿酒、端花盆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