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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山 第6节

作者:楚桥wd 字数:21442 更新:2021-12-30 01:58:46

    李碌安没有在意这个声响,反而转身又将人压在身子底下,周衡一边推他一边说“下去,下去是周衍”

    李碌安才不管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得,看着周衡急得红了眼,更是将人箍紧了,将那半软的刚扯出来的东西,又塞了进去,低声道“周衍喝酒去了,断不是他。”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帐子外头传来双膝跪地的声音,接着宋晚山的声音有些颤抖地响起道“皇上恕罪,罪臣深夜叨扰,实在是有事相求,臣”

    他还未说完,周衡还没来得及反应,帐子便被李碌安一把掀开了,周衡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开始没命地挣扎起来,李碌安用了些力气才按住他。

    宋晚山听见动静有些诧异地抬头,他浑身上下都有些狼狈,外头刚下了场春雨,衣袍尽湿,眼中透出些惶恐和感伤,瞧见榻上的两个人时,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嘴动了半晌仍旧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顿了半晌才用发抖地手指着李碌安喊“你你大逆不道”

    周衡也被李碌安逼出了眼泪,整个人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悲伤深深包裹,李碌安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看着宋晚山道“宋大人不也常和衍王爷做这事,你勾引王爷,我勾引皇上,不过做的一样的事,何来大逆不道一说。”

    他顿了顿又眯着眼看着底下瘫坐在地上的宋晚山道“况且,宋大人这三更半夜到皇上殿里,又是何居心这事要是传出去,宋大人以为是好糊弄过去的吗”

    李碌安这话刚说完,周衡便忽然怒道“你也够了吧”

    李碌安皱了皱眉头,右手伸到周衡的唇上摩擦着,周衡红着脸带着眼泪躲了一下,没躲开,反而被他将指头塞进了口中,周衡什么也顾不得了,合牙便咬,李碌安却似乎感不到痛似的,盯着他看。

    宋晚山一晚上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弄懵了,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李碌安忽然扔了个木牌过来道“你不就是想查丞相一案,想必今儿去王府里有收获周衍的王妃告诉你了”

    他这话刚刚说完,周衡忽然就松了口,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两个字,“别说别说”

    李碌安的指头被他咬出了血,李碌安笑了一下,抽出指头将手指上的血抹在他唇上说“周衍这事处理的不好,这事根本不能瞒着,不然你瞧瞧宋大人,现在的样子,多痛苦。”

    周衡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对底下跪着的人说“你你先回去明日,我朕让周衍,同你说”

    宋晚山却怎么样也听不进去这话了,他只盯着地上的那块木牌看着,那是李碌安的身份标志,在本国国土内,见此木牌犹如见到将军本人,无论查案调人,除了不能行军令,其他皆可。

    他有些鬼使神差地去拿手碰那个东西,周衡紧紧地盯着他,劝说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就被李碌安拿手紧紧堵住了。

    李碌安看着他道“宋大人可想清楚了,如果真的查出来丞相一事背后的主谋是衍王爷,宋大人要如何处理”

    宋晚山顿了很久才捏紧那个令牌站起身道“国家有法,违者诛之,包括将军你,也一定不会逍遥法外。”

    李碌安看着宋晚山,忽然笑了一下对着周衡道“你哥倒是遇见了个有性格的。”

    周衡狠狠地瞪着他,眼角的泪水慢慢掉下去,他闭上眼睛顿了很久才说“宋大人,你若是听我的,就先回去,这事明儿再说。”

    他声音里带着些凄惶,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

    宋晚山只愣了一瞬,就捏紧了他手里的东西,深鞠了个躬道“臣谢陛下此番照顾,待此事了了,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门,王德全眼瞅着宋晚山从正门里出去,便想着大事不妙,赶忙喊了人来拿人,来人却在看见他手里的令牌时,悉数退远了。

    宋晚山踩着白玉石阶,一步一步走着,忽然觉得很可笑,原来他一直当做恩人的那个人不过是造成他沦落到今日的始作俑者罢了。

    第三十四章

    周衍是在次日清晨就被叫进去了宫里的,昨夜里醉了酒头脑涨疼得厉害,本欲请个假的,却早早就被王德全亲自来请了,他虽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殿里不知道焚了什么香,甫一进去便有些呛鼻,周衍皱了眉头让王德全灭了这香,瞧了眼瘫在榻上的周衡,又让王德全出去伺候了。

    周衡支起身子靠在墙上问“你见过宋大人了么”

    周衍一愣,摇了摇头径自坐下道“被杨明之昨个夜里拉去喝了一宿的酒,还未醒便被叫进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衡顿了顿问他“你那王妃怎么还在府里搁着”

    周衍先是一愣,随后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当初不是她父亲有功么,就留着了。”

    周衡忽然哼笑了一声道“你倒是胆大,宋晚山知道那事了,你那王妃说的。他昨晚上去你府里寻你,怕是碰上了。”

    周衍手上的动作一顿,隔了好久才说“你说什么事”

    周衡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轻轻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你真以为你那个王妃是个乖巧的,穆行契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教养出来不争不抢的女儿,你”

    他还未说完,周衍忽然一下站了起来,转身便往屋外走。周衡喊了一声道“晚了,昨个夜里派人寻你,杨明之的人挡着不让进去,你又醉成一滩泥,他现在想必已经出了城了。”

    周衍听完这话猛然扭过头来吼道“你撒谎杨明之的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你的人你为什么不派人拦住他,还让他出了城,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有些口不择言,因为醉酒而至的双眼泛红,此时更为厉害,像是突然间的爆发一样,却偏生是对着最无辜的周衡。

    周衡听见他这么说,忽然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随手就拿起了矮桌上的茶盏,啪得一声摔在周衍的身上道“给朕滚”

    周衍似乎被这一下子给弄清醒了,神情有些戚戚然,周衡却似乎像被刺激了一半,喊着王德全,让王德全进来赶周衍出去。

    周衍被王德全差人弄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才有些缓过神来,扭头看了眼关上门的大殿,扭头喊了声,“陈大”

    那人很快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周衍一边往城外走一说“去追”

    陈大似乎有些犹豫,却被周衍一嗓子吼的乖乖出了城。只是不论是谁都知道,宋晚山既然能在昨晚出了城,想必现在已经是追不到了,唯一让周衍庆幸的是,好在郑二陪着,若是没有谁故意为难,宋晚山大抵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周衍走了几步,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转过身子去了他在宫里住的地方。

    素香见他来了差点喜极而泣急忙道“王爷,宋大人让我先照顾小公子几日,他过几日就回来,可小公子一直哭,奴婢哄不下啊。”

    周衍盯着泣不成声窝在素香怀里哭的宋子华,看了半晌才接过孩子说“你先下去吧,孩子我带回王府了,他若他若回来,你让他来王府。”

    素香连声答应了,送他出了门。

    子华不晓得是怕他还是敬他,趴在他肩上也不闹了,只瘪着嘴一副想哭的样子。周衍将他裹严了问“哭什么”

    子华抽抽搭搭不清不楚地回答“爹、爹,不要、子华。”

    周衍一顿,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平日里总会粘着你文叔,现在没了才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早先能拖住他,还用哭么”

    子华听不懂,委屈地蜷在他怀里。

    明明是暖春,却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隆冬。周衍回了王府,差人飞鸽传书给了穆行契,将子华递给张文,便去了王妃的屋子。

    他的王妃皈依佛门已久,青灯古佛,瞧起来看破了红尘世俗,通透的不行,当时也是瞧见了这点,他才将她留了下来。

    周衍将端着的酒放在桌上,径自坐了下来,将酒杯满上道“王妃歇歇吧。”

    王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见周衍,笑了声道“王爷来了妾身许久没有见过王爷了,都快忘记您长得是个什么样了。”

    周衍抬眼对上她的眼神也笑了笑道“近些日子有时事情耽搁了,王妃若是不满,可以尽管来跟我说,去招惹别人可就不好了。”

    王妃没有答话,甚至没有行礼,径自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拿过那杯酒道“妾身自六年前进府,见王爷的日子用手都可以数得过来,若不是父亲当年帮了王爷,想必妾身也不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周衍听他这样说倒是笑了笑道“本王当初娶你,你也应当晓得是在怎样的境况下,当初也是同你说清楚了的,是你非要过来,怨不得别人。”

    王妃端起桌上的那杯酒仰头饮尽笑着道“是啊,妾身及笄那日瞧见王爷,就觉得非君不嫁了,父亲宠我,自然万般皆由着我。我也总以为,哪怕终此一生,只要我在王爷跟前,王爷就会看到我的,哪知道,却是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周衍将那个空杯子里的酒满上,又递给她道“该是本王对不起你,只是你不该触了我的底线,你也应当知道,本王这人要是真狠起来,一个相府也是可以屠尽的,你又何必用这事来试探本王。”

    王妃又将桌上那杯酒喝下,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周衍面前,低头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王爷能不能再唱一首凤求凰”

    周衍一愣,他记得那时候他刚刚到了娶妻的年纪,皇上得了新人在宫里大庆,他母妃刚刚亡故,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曲子,他是为了报复皇上,才在献艺时唱了这首曲子,却不想竟被她记住了,后来非要求着自己的父亲嫁给他,他不愿意答应,她父亲便用了些手段,他只当这姑娘是娇惯惯了的,却不想她也是用了真心的。

    那时候一个不受宠又想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的皇子,不知受了多少禁锢,又有多少无奈,而这些却也搭进了不少女子的一生。何其无辜可这深宫里,哪一个人不无辜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淌下,她却笑得十分好看道“对不起啊,王爷。我也没想过会闯这么大得祸,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周衍抱住她渐渐软下来得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不知道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只顿了很久才说“你累了,多歇歇吧。”

    那人趴在他的膝上,伸手摸着他的脸,又咳出来一口血,才断断续续道“好。”

    第三十五章

    周安听见周衍叫他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王妃趴在周衍的膝上咽了气,周衍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悲怆的感觉。

    周安晓得,他跟随着周衍数十年,从幼时至今,这人一直在做着一些身不由己的事,起因也不过这一朝皇上看上了一个农家沽酒女。

    个人有个人的命,有自己活下去的方法和手段,周衍如是,宋晚山如是,包括权倾朝野的李碌安,亦如是。

    周衍看见他进来,顿了许久才说“葬王陵。”

    周安一愣抬眼看他,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差人将人抬了出去。

    周衍缓了缓神才问“有消息了么”

    周安从袖里掏出来一张纸条道“郑二来信,说是已经过了随州,他已经尽量在拖行程,可宋大人似乎着了魔,一路上也不肯歇息,他若是逼得紧了就会自伤,郑二不能出手,生怕伤了他,这样的话想要带他回来着实有些难。”

    周衍顿了顿道“让郑二继续拖着,不能伤他,另外去催一催穆行契,就说王妃想见父亲,已经等不及了,要他快一些上京。”

    周安领命退了下去,周衍又顿了顿才站起身,桌上还摆着那壶酒,他瞧了一眼,终于还是缓步出了门。

    而宋晚山此刻刚刚出了随州,他身上多了好几条伤口,都是为了逼郑二离开他自己弄的。宋晚山一直没有想过,原来周衍一直在同他作戏,他总是记得周衍待他有多好,却忘记了周衍原来是个王爷,是个一直与相爷对立的王爷。

    宋晚山去王府的那个夜里,是想跟周衍说说皇上的病情的,却被周安告知周衍去跟着杨明之喝酒去了。

    他只得败兴而归,却在出了王府门的时候,遇见了他最不想遇见的人,周衍的王妃。

    宋晚山见过她,在之前的一次宫宴上,到后来他和周衍做了那样的事,多少觉得对不起这个人,周衍侍妾不多,王妃却一直贤惠端淑,两人一比,他更是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

    遇见的时候只想闷着头躲过,却被那人叫住了。

    他只得站住,低着头沉默。

    王妃冲着他行了礼又问道“宋大人找王爷有事”

    宋晚山顿了顿才点了点头,王妃又笑了笑道“听好事的小丫头说,宋大人为丞相一事可是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想必找王爷是为了这事”

    宋晚山听完这话就皱了皱眉头道“王妃”

    那人笑了一下道“我好歹一个王爷府的王妃,想知道是谁抢走了我的王爷,也还是很容易的吧”

    宋晚山顿了顿捏紧了袖角道“王妃最好现在收手,否则王爷知道了,会有麻烦的。”

    那人忽然笑了笑道“比起担心我来说,宋大人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相府一家么”

    宋晚山一顿,想了想才道“大约知道一些,穆家于此案也脱不了关系,王妃有王爷的庇护,还希望莫要惹恼他。”

    王妃忽然抬眼对住他的眼睛缓缓道“宋大人,这案子呀,有王爷在,你是结不了的。”

    宋晚山往后退了一步,缓了缓神才说“会的。”

    那人忽然走近了凑到他耳边说“宋大人倒真是相信王爷,可是若王爷真想帮你这世上只有李碌安一个人能阻止得了他,可宋大人也该知道,李将军虽然把持朝政却从未在这场案子上做过什么手脚,更是在得知了宋大人的身份之后没有任何动静,那么宋大人觉得,王爷到底是为什么查不出来这案子呢”

    宋晚山听完这话愣了愣,半晌没有说话。王妃又凑近了道“除非呀,这王爷他本来就是这个案件的主谋,否则”

    她还没说完,宋晚山忽然退了几步道“王妃也当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这事我会当做没发生的。”

    他匆匆忙忙转身就走,脑子里乱得厉害,却又忽然被那人叫住道“不然宋大人以为,王爷为何要让张统领去云南杀了我爹呢”

    宋晚山猛然顿住了脚步道“你说什么”

    王妃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直没有想过要从周衍这里得到什么,他宠你也罢,爱你也好,我能成为他的王妃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何狠心至此,居然为了瞒住你要去杀了我爹”

    她的眼泪从眼角缓缓落下,白皙的带着些胭脂的脸蛋上挂上两串泪痕道“我希望你,能救我爹,大抵只有你能救他了。”

    宋晚山顿了半晌才又转过头来说“我不信。”

    王妃听完他这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是呀,你自然不信。”她顿了顿才从袖里头摸出来一张纸条,看起来像是绑在鸽腿上的。

    上面是周衍的字迹,信是给张武的,让张武杀了穆行契。

    宋晚山捏着那张纸条,看着王妃越走越远的身影,听见她说“信与不信,宋大人自己想吧。”

    宋晚山虽然不愿意相信,可他不得不怀疑,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查这个案子,周衍除了阻碍他之外,一直什么都没有做过,这手上真真切切的字条,却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若是当时的宋晚山没有想这么多,只单纯看那封信的话,他是会发现一些端倪的,比如字迹其实是模仿的,更何况周衍若是要让张武杀人,又何必飞鸽传书,白白浪费时间,他一定在此之前就跟张武说了。

    宋晚山拿着纸条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决定去找皇上商量,却不想竟然看见了那样的状况。他虽然迟钝,却也终于明白皇上这么久一直生病是因为什么,只是被一个又一个消息冲击傻了的他,哪里还能再做出什么反应。

    而此时的李碌安,给了他最终的判定,皇上的解释和阻止也更让他相信这件事即便不是周衍策划的,但也绝对和周衍脱不了干系。

    他急迫地想要证明这件事,想要证明,这些人说的都是错的。

    所以他匆匆安顿好了子华,就出发去了云南,现在大抵只有穆行契才是知道真相的唯一一个人,可是一路上的不断被阻挠,让他心慌异常,也让他越来越怀疑周衍。

    第三十六章

    穆行契死在陈老大的手里,在宋晚山离开云南之后。

    周衍再见宋晚山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宋晚山身上的戾气异常的重,盯着周衍的眼神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绪。

    但是周衍知道,宋晚山可能已经恨死他了。

    宋晚山回来的那天夜里下了雨,子华很不安,即便在张文怀里还是哭个不停。宋晚山推门进来的时候,子华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凶了。

    宋晚山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从张文手里接过子华,便往府外走,却被周衍挡在了院子门口。

    张文追了出来,给宋子华披了件外衣又道“你身上湿气重,不然还是和王爷好好谈谈,将子华给我吧”

    宋晚山低头瞧了瞧紧紧抱住他的宋子华,顿了顿才说“劳烦张大夫了。”

    张文抱了宋子华进去,周衍往前走了几步将伞遮住宋晚山问“累不累”

    宋晚山顿了顿往后退了退,随后道“我有话问你。”

    周衍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说“回屋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宋晚山将胸口那封还未湿的信掏出来放在桌上问“这是你写的么”

    周衍脱了外衣,倒了两杯热茶道“是。”

    宋晚山捏紧了那封信,身子微微发抖,过了许久才说“因为我”

    周衍一顿,抬头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跟你无关,是为我自己。”

    宋晚山啪得一掌拍在桌子上,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周衍道“你无耻”

    周衍弯起嘴角笑了笑,又低头啜了口茶问“是我无耻。所以宋大人,想要怎么做”

    宋晚山气得身子不停在抖,却是顿了许久才说“穆大人不日进京,又有物证为据,相信皇上自有定夺。”

    他话说的非常慢,整个人显出一副颓然的样子来,周衍倒是安静地狠,慢慢道“皇上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只想问,宋大人想把我怎么样”

    宋晚山顿了很久才微微冷静下来,握紧了拳头慢慢道“杀师害妻之仇”

    周衍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到极致的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只见他转过身一字一句道“不、共、戴、天”

    周衍一愣,慌忙站起身想要抓住他,却见他已经出去了,而自己却连一步也走不了。

    他是怕的。

    周衍的母妃是为沽酒女,所以除了在她盛宠时候之外,母子三人从未过过嫔妃和皇子该有的生活。周衍的母妃便是病死的,皇上知道后只派了个太监来安葬,最后一面也不曾见。

    周衍十岁的时候,岭南王起了反心,当时周边战火不断,皇上应接不暇,于是暂时采用了安抚的手段,又为了牵制于他,委婉地将岭南王的世子养在了宫里,又准备挑选皇子送去岭南。

    周衍和周衡是最先被人推出来的人选,周衡稍乖巧一些,小时候也同皇上稍稍亲近,皇上念了旧情,便将周衍送去了岭南。

    当时的周衍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小王爷,跟着岭南王去了岭南。

    岭南王送去皇宫的同样也是个不受宠的质子,所以根本对他无所禁锢,反倒周衍受了不少的苦。

    后来边疆渐安,李碌安将西北贼寇打得退居天山以北,又去应援西夷,收服南诏,国家渐渐安定了下来。而皇上也越发不满岭南王嚣张跋扈,想要寻找借口治了他的罪。

    这罪便从周衍入手了,若是周衍死在岭南,岭南王一定逃脱不了干系,皇上便有了理由。

    周衍那时候一心记挂周衡生怕没了他,周衡也活不长久,于是皇上派人想刺杀他的时候,他拼了命的想活下来。

    后来,宋晚山救了他。那一年,宋晚山十岁。

    他是在逃命里掉下了山坡,而宋晚山正在山坡上种桃花。

    十岁的孩子瞧见满身是血的周衍,整个人都吓懵了,却还是没丢下他,将他背回了家。

    周衍一直记得,宋晚山的母亲很温柔,父亲很善良,所以养出来了宋晚山这样好的人。那一天,剩下半条命的他,喝了人生中最好喝的一碗粥,遇见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周衍知道自己不该在宋晚山的家里待太久,可是他忍不住想留下来。他身上的伤大多数都是皮外伤,小孩子又好得快,除了太累了之外,其实并不严重。

    他待到第三天的时候,知道自己一定该走了,于是向他们告辞。

    宋晚山有些失望,看着周衍快要出了门的时候,才忽然拉起他往后面的山坡上跑去。

    周衍还记得,那时候宋晚山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你要去哪里。”

    他想了很久才说“京都。”

    宋晚山忽然就笑了起来说“我往后要去那里考功名的,我去找你。”

    周衍一愣,顿了许久才说“好。”

    宋晚山又想了一会才道“可是我不认路,还是你来接我吧。你看,等这桃花开上六七回,你就可以来接我了。”

    周衍想了很久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好,我来接你。”

    宋晚山陪着他一直走到了很久很久之外,周衍才说“你该回去了。”

    宋晚山有些后知后觉道“哦,是哦,该回去了。那你,一路平安。”

    周衍笑了笑,转身快步离开了。

    但是他没有走,他怕宋晚山迷路,于是偷偷送着他回去了,却见到让他内疚了一辈子的情景。

    宋家父母被杀,血流了满院子,宋晚山的家变成了一片废墟。

    他似乎还能回忆起来当时宋晚山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当时差点控制不住想要走过去抱抱他安慰他,却最终还是忍住了。

    周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走的时候,将他贴身玉佩放在了桌子上,那个玉值不少钱,本意是为了让夫妻两人填补家用的,却大抵是因为那块玉惹来了这场祸事。

    于是他拼命地想要回到京城,想要迅速强大起来,想要报仇,想要去接那个救了他的小少年。

    第三十七章

    周衍后来能回到京城全仰仗了李碌安。

    李碌安是在回京的途上遇见他的,一路上对他照看有佳,带着他回了京城。

    周衍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父皇揭露岭南王的罪行,说岭南王有了反心,因他识破要杀害他,他历尽万险才逃了回来,多亏了李碌安相帮。

    皇上本来因为他回去而头疼,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派了人去收拾岭南王,李碌安回京的板凳还没坐热,又跑去了岭南。

    也因此,打响了他战无不胜的名声。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岭南那场仗李碌安差点死在那里,因为皇上早就开始忌惮他,又加上有人怂恿,所以李碌安差点丧了命。只是他命大,所以活了下来,也因此在后来说出来要反的话。

    周衍因为这事勉强在宫里立足,皇上知道了这孩子有些手段,这事定会记在心上,所以留不得。但又因为周衡一直护着他,再加上李碌安似乎也若有若无地对周衍与周衡带了些关怀,故而皇上一时没有下手。

    只是也因为如此本来不将他放在心上的二皇子,对他竖起了敌意。

    周衡那时候对于李碌安的示好觉得非常奇怪,却又不能拒绝,两者之间维持了一种怪异的平衡。

    他也因为李碌安的庇护和周衡在宫里活了下来。

    再下来太子荒淫之事被查,皇上废了太子却一直没有立新褚,宫内斗争不断,李碌安和林相不和,林相偏向二皇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也是这个时候,宋晚山忽然上京赶考,中了状元。

    七八年间一个人的变化确实很大,周衍瞧见他的时候也不大敢认,派人查了他的底细才知道,只是没能想过他会拜在林相门下,还娶了他的女儿,甚至最后还生了孩子。

    这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可他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去给他贺礼祝福。

    周衍为了能实现两个人的诺言,千辛万苦地在这宫里活下去,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一步。而林相的清廉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周衍不忍,可他若想活下去,只有这一个法子。

    皇帝后来老糊涂了便更偏向于表面上把军权交出来的李碌安,对林相疑神疑鬼,周衍他们再使一些手段,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相府连根拔起了。

    这世上倘若有什么人是皇上想要除掉的,那么除非是李碌安那样命硬的人,否则谁都逃不掉,岭南王如此,林相亦然。

    而林府伏罪的时候,皇上已经开始陷入昏迷,没了林相的二皇子独木难支,不值一提,于是大权便落在了李碌安手上,周衍从李碌安手上救回宋晚山,也不是件难事。

    至于后来周衍不让宋晚山乱走,也不让他进宫,便是怕有人走漏了风声,却到底纸包不住火还是让他知道了。

    周衍坐在椅子上,盯着窗户外面盛开了的晚桃,看了许久许久,才忽然站起来道“周安,去请大宛王子过来。”

    周安一顿,停了一会才说“是。”

    三四月份,乍暖还寒,两个人在王府里醉成了两滩烂泥,杨明之更是糊涂了一般抱着他的小侍从在大厅里就亲了起来。

    周衍似醉非醉,盯着两个人发呆。

    看见那个小太监满脸的委屈和羞耻,莫名就想起来了刚刚入府时的宋晚山。

    他仰头又将手里的那坛酒饮尽,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外头一轮皓月,映的天地亮堂,也映出来地上醉酒之人脸上的两行热泪。

    最难过,莫过于,无人能知此情长,岁月将不堪悉数奉上,却很少将心意与爱昭告于人。这些事周衍不能说,因为宋晚山不会理解,就像他明明已经对周衍有了感情,却还要执意报仇一样,立场不同,才会成为对敌。

    周衍第二日昏睡了一天,到了晚间才清醒过来,头疼得厉害,唤了周安进来。

    周安端了醒酒汤进来,才道“宋大人在外头等着您。”

    周衍一愣,什么也顾不上了,披着外衣便出了门。

    宋晚山站在院门口盯着手里的那块玉发呆,他昨个夜里去见皇上了,在皇上那里见了一块与这一模一样的玉,不过上面刻的字不同,皇上的是铭琛,而他拿的是铭瑄。

    皇上说铭琛是他的字,同样的玉周衍也有一块。

    宋晚山记得,他是在收拾破败不堪的屋子时,在角落里瞧见的,若是没有差错,那个人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是

    宋晚山站在门口一时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是要来京城找这个人的,却在以为他死了之后,又兜兜转转地倚仗于他,现在却又要将他置于死地。

    周衍出来的时候,便瞧见宋晚山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口,绷直了脊背,整个人看起来凄惶异常。

    周衍走近他的时候,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发起抖来,像是受不住冷一样,周衍走近了说“外头冷,进去说吧。”

    宋晚山没有动,慢慢抬起头看着周衍的眼睛,随后又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随后伸出手道“这玉,是你的吗”

    周衍没有低头去看他的手,只是盯着他看,顿了很久才说“是。”

    宋晚山慢慢地将手合拢,捏着那块玉,嘴唇动了很久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过了许久才慢慢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相爷,要杀他们一族几千人”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周衍,眼眶通红,像一头不知所措的困兽,周衍伸手抓住他的手说“因为我,想活着,见到你。”

    宋晚山怔愣了半晌,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他忽然大笑了几声,随后抽出手将那块玉佩递给周衍道“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命,你我之间,两清了。”

    周衍忽然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慌张地伸手去抓他,却被宋晚山推开道“别碰我”

    周衍猛然提高了声音道“不,没有清我还欠你我还欠你父母的两条命”

    宋晚山猛然愣住,旋即猛然转身看着周衍,有些不可置信道“是你”

    第三十八章

    周衍因为夜色瞧不见宋晚山眼睛里的情绪,可是他明显地感受到了此时此刻面前的人所散发出来的情绪,那是恨。

    周衍只活了二十多岁,却仿佛活了一辈子,他这一辈子里感受过许多人的恨,他父皇对他未死时的恨,李碌安知道他不是周衡时的恨,还有林相一家被杀时的所有恨,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情境,几条人命而已,午夜梦回都不会想起的事。

    可他从未体会过宋晚山的恨,这种恨让他觉得仿佛他辛苦活着的这许多年都像是一个笑话,他所为了目的的不择手段也都可笑到让人捧腹。可是他也知道,宋晚山没有错,任何一个身处于那样环境下的人,此时此刻做的所有事,都没有错。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还有些踉跄,想要伸手再碰碰他,却看见宋晚山捏紧了拳头猛然一拳打了过来,他未曾习过武,用的都是蛮力,这一拳将始料未及的周衍,打得偏过了头。

    他不再动,宋晚山已经双眼猩红,犹如受虐许久的困兽冲着他嘶吼道“你这个混蛋,是我救了你,我父母对你那么好,你却杀了他们,你简直”

    他还未说完又挥了一拳上来,陈老大带着其他几个安慰都陆陆续续现了身,却被周衍那个制止的动作挡住了脚步。

    周衍没再说话,宋晚山泄愤似得不断打着他,周衍却受虐一般地将他圈在怀里慢慢道“我没有杀他们,是追杀我的人杀了他们,不过你打的也没有错,到底是我害死了他们。”

    宋晚山猛然停住了手,似乎反应了一会才伸手推他,他没有周衍力气大,周衍紧紧抱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宋晚山顿了顿没再挣扎道“进宫。”

    周衍半晌没有再说话,等到宋晚山说“放开我”的时候,他才慢慢道“能不能,不去。”

    宋晚山身子僵了僵顿了很久很久才说“周衍,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就像我救了你一样,不仅赔上了父母,还陪上了相府一家人,你说不让我去,凭什么呢周衍,你说,凭什么呢”

    周衍抱着他的手慢慢松开,宋晚山从他怀里退出去,又顿了很久才说“我知道皇上不会置你于死地的,所以你又何必这样呢当初的你一个人从那么多人手底下逃出来,我觉得你很厉害,敬重你崇拜你,甚至想成为你那样厉害的人,可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非常陌生,我甚至有些看不起你。”

    宋晚山转身走了,晚风吹起他的衣袍飒飒作响,就像那年风吹桃花的声音一样,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曲笛声,寂静的夜里缓缓呜咽着。

    周衍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周安有些戚戚然,喊了他半晌,也不见答应,有些慌神地让人去找张文,却听见周衍缓缓道“不必了。”

    周衍进了屋子上了榻,再没出过屋子。

    这日的朝堂上十分热闹,先是有臣子不满李碌安专权,联名上书想让皇上做主夺了他在云南的兵权,结果李碌安一言不发,差人关了殿门,将为首的几个一一斩杀,最后朝堂上的众臣都在一股子血腥味中慢慢安静下来。

    周衡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顿了很久,王德全正要说退朝的时候,突然有人传奏,这从前被斩杀的宋编撰因为巧合得以脱身,如今要来告御状,以洗相府冤屈。

    周衡对此莫不应声,倒是李碌安笑了笑让人带了宋晚山进了大殿。

    宋晚山看着大殿上的血腥一篇顿了顿才继续走了前去,跪地行礼,十分熟练。

    周衡的表情看不清楚,只顿了很久才说“有何冤情”

    宋晚山跪端了身子,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地将相府被灭门一案悉数道来,周衡在龙椅上越发地坐不住,一旁的李碌安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宋晚山呈上那封书信的时候,周衡只象征性地打开了一下,并没有细看,等到宋晚山说招穆行契回来作证的时候,才有人站出来道“穆大人前些日子因故死于云南。”

    宋晚山一惊,紧接着那封信便被发现有模仿的痕迹,所以穆行契栽赃陷害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一场闹剧,群臣唏嘘。

    而宋晚山因此暴露了行踪,又被收监欲秋后问斩。

    宋晚山甚至有些没想明白,便被关进了牢里。

    他读书多载,头脑灵便,本不会在这些事上犯糊涂,却终究还是因为周衍犯了糊涂,因为他从最初知道背后主谋是周衍的时候,他便只有一个念头,要帮周衍脱身。

    这个念头让他终于肯明白自己心里头对周衍的感情,可是这种近乎强迫又扭曲的感情他不可能承认,也不愿意承认,于是他急不可待地想要证明他不是喜欢周衍的,这些都是错觉。

    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考虑不到,却在周衍问了那句“不去,行不行”的时候彻底打乱,如今被押牢候斩,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他恨周衍,怎会不恨,所有的真相都水落石出的时候,这种恨更是强烈到极致,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想不出来周衍哪里对他不好,所以这些恨也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矛盾,弄得他不得安宁。

    他将子华托付给了张文,张文会对子华好,这是无疑的,宋晚山很早就知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破釜沉舟地这样荒唐一回,毕竟这些事情总得有个了结,无论是他死或者周衍死,总归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只不过,周衍责任重大,李碌安专权跋扈,所以,还是他死比较好一些。

    宋晚山知道,那些之前夺嫡中失败了的拥护者一直盯着周衍,这件事情他捅出来总比那些人捅出来要好太多。

    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冷静地面对周衍了,为了他生而生的人,他不能责怪他,却也不能原谅他伤及那么多的无辜。

    更何况,那些无辜和他还是至亲。

    第三十九章 大结局

    宋晚山被关了半个月后再次见到了周衍。

    天气逐渐炎热,牢房里潮湿得厉害,周衍派人带了些厚褥过来,又叮嘱了狱吏几句,这才打发了狱吏下去。

    宋晚山正窝在角落睡着,听见声响不想搭理,便没什么动作。

    周衍蹲下来看了他很久,这才伸手将他抱着放在了铺了褥子的榻上,原先的榻上没有褥子,宋晚山觉得硬,宁愿谁在杂草堆里,好歹软一些。

    周衍看着他装睡的脸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宋晚山没有理他,转过身子面朝墙壁,周衍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小匕首,将他塞在宋晚山手里说“你是不是恨我要是恨我就来杀了我。”

    宋晚山睁开了眼睛,握紧了那把匕首说“出去。”

    周衍自然不理他,拿着那把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慢慢道“这么多日,我总算是想明白了,你这个人精明至此,怎么会如此莽撞去告御状你不可能不知道穆行契死的消息,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封信根本不能当物证,又或者,你呈上去的根本就是假的”

    宋晚山猛然坐直了身子,再次重复道“出去”

    周衍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继续道“据我所知,真的那封应该还在你那里,还有,我听郑五说,你曾经见过刘丰渊,如果我没猜错,刘丰渊也在查这件事,而众所周知,他曾经是二皇子的幕僚,对不对,宋大人”

    宋晚山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继续道“我让你出去”

    周衍还是笑,他伸手去摸宋晚山的脸,看着他因为恼羞成怒而红了的眼眶道“宋大人,你告诉我,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宋晚山隔开他的胳膊道“周衍,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不过是考虑不当而已,成王败寇,你又何必来羞辱我”

    周衍仍然笑着,眼眶却微微有些红了道“刘丰渊让你帮他,你应了他,刘丰渊怕是现在还在可惜你,可是你却是假装帮他,于是弄了个这么漏洞百出的计划,对吗宋大人”

    宋晚山恶狠狠盯住他说“滚”

    周衍又往前凑了凑,那把匕首抵住他的心口,甚至快割破他的衣服,他似笑非笑道“宋大人,你这么做,是不是喜欢我啊”

    宋晚山忽然有些慌张,他猛然往后退了退,却被周衍抓住手腕道“宋大人,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要是不是,你给我一刀,让我死了心,成吗”

    宋晚山慌慌张张直往后退,却被周衍紧紧拉住,一遍一遍地问着“你喜欢我,是不是宋大人,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

    宋晚山心乱如麻,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周衍想让他说出来的话,手里的匕首越握越紧,被周衍催促地心绪不宁,终于在周衍再一次凑近他的时候,猛然使了劲道“不是不是不是”

    鲜血从周衍的胸口渗漏出来,慢慢染湿了周衍的外袍,周衍却猛然瞪大了眼看着宋晚山嘴角忽然渗出来鲜血。

    陈老大站在宋晚山身后,长剑穿过他的身体,陈老大眼神凛冽,不带丝毫感情,转而向周衍跪下道“属下保护不周,请王爷责罚。”

    周衍此时看着满是鲜血的宋晚山,顾不得自己,匆忙抱起他,几乎目眦欲裂地看着陈老大,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嘶哑的吼声从牢里传出来,“谁让你动他的”

    张文火急火燎地往牢里赶,两人在路上碰见,随意找了间酒楼,张文赶忙止血检查,宋晚山受了颠簸,昏迷不醒。

    周衍站在一旁,愣愣地站着,似乎一具行尸走肉,他身前的伤口还流着血,却到底没有宋晚山的严重。

    有旁处的大夫被请来给周衍疗伤,周衍就坐在屋子里,一步也不出去,不躺不睡,除了解衣服抬胳膊,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宋晚山有些迷糊,梦境里似乎都是黑暗,慢慢地出现了很多桃花,就像他小时候种的一样,漫山遍野都是那种颜色,他很喜欢,有个人也很喜欢。

    他总是说,京师都没有这样好的景色,也没有你这样好的人。

    他还说,这桃花开过七八个春夏,我就来接你进京赶考。

    他后来似乎又说,晚山,我喜欢你,我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飘得很远很远,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铭瑄”那两个字像一直埋在心间的软笔,勾起来便痒得异常。

    远处忽然传来小孩不是很清楚的叫喊声,“爹爹爹”

    他想睁开眼睛,努力了好久还是不能如愿,又将自己陷入了黑暗里,慢慢沉沦。

    宋晚山因为略微失血过多,昏迷了三日,宋子华被张文后来接了过来,看见宋晚山这个样子便一直哭,周衍骂他,不让他吵,他就委屈地瘪着嘴,一遍一遍地叫着“爹爹”。

    宋晚山醒来是在晚上,周衍就坐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四目相对都吓了一跳,宋晚山表现不出来,周衍却突然喊了一声,“张文张文”

    他的声音有些哑,宋晚山看着他的样子,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张文被周衍喊了过来,一瞬间松了口气说“没事了,再养养就行,待会给他喝药,喝完再让他休息会儿。”

    张文刚刚睡着,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刚想继续去睡,就被周衍一把抓住说“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张文一脸不情愿地道“没事了王爷,但是我有事,被你逼的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周衍还正说什么,就看见宋晚山嘴角动了动,张文瞅了他一眼说“他要水。”

    周衍赶忙放了张文,匆忙去端水,宋晚山喝了几口,就挪开了嘴唇,又躺回去慢慢喘气。

    周衍也不敢再动,放下水就那么看着他,宋晚山扭头看见他那副邋遢的样子,有些不忍,慢慢地问“你还好吗”

    周衍赶忙点头“好好好好的不得了。”

    宋晚山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刚睡下的张文又被扯了起来,看了眼闭上眼睛的宋晚山没好气的说“死了”

    周衍登时就像是被抽了力气一样,转眼间就要瘫到地上,张文吓了一跳,赶忙道“睡着了睡着了,骗你的。”

    周衍抬起眼睛看他,苍白着脸还是瘫倒了地上,张文又说“骗你的不信我弄醒他”

    周衍一把揪住他道“我知道,我就是没缓过来,你出去吧。”

    张文愣了愣才说“好。”

    宋晚山在周衍这里养伤,朝廷里又传来消息,说是当年丞相一案确实存有冤情,却和永安王没什么关系,是穆行契和刘丰渊勾结陷害忠良,将这两人诛族抄家,还相府一个公道,另外相府女婿,编纂宋大人,即日起官复原职,赐银万两。

    宋晚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可以下地了,他的内心一点波动也没有,只安静的走出屋子瞧了瞧天空。

    周衍从小道上走过来,看着他笑道“宋大人,桂香楼的桂花糕,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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