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初。
善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瞪了格雷伯爵一眼:“就是我晚上喝的那种,给我做一杯一模一样的拿过来。”
格雷伯爵犹如一个最顺从的仆人,恭敬地听命离去。
没过一会儿,他就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善初看着热牛奶,扯起嘴角,说:“你跟我说过,这个牛奶喝了能助眠?”
“是的。”格雷伯爵回答。
“你喝下去。”善初冷冷看着格雷伯爵,“喝干净。”
格雷伯爵抿了抿嘴唇,心里充满疑惑,竟然是搞不懂善初想干什么。
想来想去,善初应该是想出气吧?
格雷伯爵半跪在地上,用可怜的小狗眼神看着善初:“如果我喝下去了,少爷就会原谅我吗?”
善初冷笑:“男仆没资格和少爷讨价还价。”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格雷伯爵的脸颊,动作不大,但十足的折辱意味。
可格雷伯爵竟颇为喜悦,就像是小狗被拍了拍脑袋一样。
他乖顺地把牛奶喝了。
善初指着自己的床,说:“躺着,让我看看这牛奶有多助眠。”
格雷伯爵怔忡:“这……”
“怎么?”善初瞥他一眼,“不听话?”
格雷伯爵道:“仆人怎么可以睡主人的床呢?”
话是这么说,格雷伯爵的心却不是这么想的。
一想到自己被获准躺在充满善初气息的大床上,他就……
善初想了一下, 说:“也是。”
格雷伯爵的雀跃立即冷却下来。
善初指着地板:“那你躺地上吧。”
格雷伯爵苦笑了一下,有点后悔刚刚自己那句“以退为进”的话了。
不过,他还是依言在地上躺下。
这房间是精心布置的,地毯自然也是上品。
他躺在毛地毯上,尽管心情紧张,但在药力的作用下,还是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午间。
窗帘被拉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颇为刺眼。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衣衫整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可能善初只是让他在地上睡了一觉而已。
仅此而已。
想到善初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格雷伯爵脸上透出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当然是希望善初对自己做点什么的。
无论是什么都好。
——就算是打一顿也行。
但事实上,美色当前,善初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善初可是记着“这几晚都是对方爽了自己啥都不知道”的仇。
他也要“以牙还牙”, 让对方感受一下“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对方爽了一把”的滋味。
格雷伯爵失落地站起来,发现善初已经不在了。
他整理一下,便推门下楼,正好在楼下看见管家。
他便问道:“你见过善初少爷吗?”
在人前,格雷伯爵也叫善初做少爷,不过是称“善初少爷”,听起来像是客气的尊称,不会让别人想到其他地方去。
管家答道:“善初少爷今天一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听到管家的回答,格雷伯爵一阵心悸:“他走了?”
“是的。”管家其实也觉得奇怪。
但是,身为管家也没有资格决定贵客的去留。
格雷伯爵心情更为燥郁:难道……善初让我喝掉助眠牛奶,就是为了趁机逃跑吗?
很可能是这样。
说不定善初怕我纠缠,才让我喝下牛奶,他便趁机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格雷伯爵一颗心猛然下坠,眼神也变得沉郁起来。
见到格雷伯爵的表情变得可怕,管家忙低下头,嗫嚅说:“他说已经跟伯爵大人辞别过了……”
“我知道了。”格雷伯爵冷道,“他有说自己去哪儿了吗?”
“没、没有……”管家低声道,语气里带着畏惧。
格雷伯爵想到,善初要住这附近,但是很难租到房子的。
因为格雷伯爵做了手脚,所以格雷伯爵无比确信。之前善初的房子被退租,也是格雷伯爵的手笔。
那么善初能去哪儿呢?
一个可能是酒店。
还有可能是……
施箫奈的房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格雷伯爵就难受无比。
真我的伯爵比较直接,就这么直愣愣的就前往施箫奈的房子了。
施箫奈为了方便上学,也住在附近,而且住的是自己的房子。
在得知善初搬去格雷伯爵家之后,施箫奈还上门邀请过善初来自己家里住。只是当时善初拒绝了。
面对格雷伯爵的突然造访,施箫奈感到很讶异。
在他的印象中,格雷伯爵很少单独找自己说话。
一来是因为他们关系确实不太好,二来是因为格雷伯爵自持身份,总感觉要是主动来找施箫奈,就是低了一头了。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正房太太也不会去歌舞厅找歌女晦气的“风度”。
因此,格雷伯爵来拜访的时候,施箫奈心里是很疑惑的。
但他还是接待了格雷伯爵,笑问:“怎么突然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施箫奈一开口,格雷伯爵的心就定了。
他知道善初不在施箫奈这儿。
要是善初来了施箫奈家里,施箫奈绝不是这个态度。
如果善初来了,施箫奈肯定趾高气扬,还会出言讽刺格雷伯爵。
现在的施箫奈非但没有这么做,而且看起来是有些疑惑的,似乎是搞不清楚状况。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格雷伯爵淡定了许多。
他自然不可能主动透露“善初离开了”这一事实,他得找一个别的借口。
略思忖了一下,格雷伯爵捡起昨晚的事情说:“善初他昨晚回来之后就不是很舒服,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舒服?”施箫奈一怔,想到那个不三不四的俱乐部,便十分气恼,“难道是那个俱乐部?……那个游念真是不做人,怎么介绍这种地方给善初?”
“游念?”格雷伯爵捕捉到这个名字,“怎么和他有关系?”
记忆缺失的格雷伯爵也是认识游念的,毕竟,游念作为“超级天才”大名鼎鼎。格雷伯爵也和他打过交道、有过合作。
“你不知道吧?游念这种人看着一本正经,居然还有什么男仆俱乐部的vip卡,还借给了善初用!”施箫奈一时间有些愤慨,“你也去说说他吧!善初老爱听他的……”
格雷伯爵总算从施箫奈这儿得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他让人查了一下游念,发现游念竟然也住在附近。
他不禁猜测,大约善初竟去了游念那儿?
格雷伯爵猜测的不错,善初真的去了游念那儿。
游念住的地方没那么豪华,装修得很简朴。
善初是有些住不惯的,还抱怨:“怎么不请个帮佣?”
游念说:“你就是啊。”
善初一惊:“我怎么会是帮佣?”
游念却道:“你难道打算白住?”
善初想了想,说:“我可以给你钱……”
游念答:“我不缺钱。”
“你问我要实验经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善初嘟囔道。
游念没理会,只道:“你也可以住酒店。”
“我就在你这儿住两天。”善初道,“等威尔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会回去了。”
游念顿了顿,说:“你住酒店的话,他找你更容易。”
“可是,我希望他吃醋。”善初道,“你懂吗?如果我住酒店,他会比较平静。但如果我住在别的男人家里,那他肯定坐不住。”
游念垂眸:“你看起来还是很喜欢让他吃醋。”仿佛在谴责善初死性不改。
善初摇头:“我已经过了‘故意使他吃醋来确认他在乎我’的阶段了。”
“那你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游念问。
善初回答:“撬开他的‘壳’。”
尽管在深层梦境里,格雷伯爵还是把最柔软的部分保护在壳子里,不轻易露出最脆弱的自我。
善初要做的,就是敲碎这层壳。
他要让格雷伯爵彻底解放天性,不再压抑自己。
他想让格雷伯爵把想干的事情都痛快淋漓地干一遍。
如此而已。
第46章 游乐园
游念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你想让他吃醋,为什么不借住施箫奈家?”
善初沉默半晌,说:“想来想去,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更好吧。”
游念想了想,说:“那为什么选择我?”
游念能想到许多其他人,只要善初愿意,恐怕勾勾手指就有人来当冤大头。
善初笑道:“因为你不喜欢我啊!”
游念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
善初脑子闪过一阵雷:“什么意思?难道你喜欢我……?”
游念答:“我对你没有恶感,但也完全谈不上喜欢。”
游念的话很直白。
“……”善初沉默了一下,说,“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游念疑惑:“我问了什么不应当问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这句话……”善初揉了揉眉心,“一般人说这句话都是隐晦的告白、或是调情吧?”
游念道:“我不是一般人。”
善初竖起拇指:“行,你不一般,你牛逼。”
游念顿了顿,又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确认一个人是否喜欢你的。”
善初想了半天,竟然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是一种感觉……”善初感到难以形容,“这种东西很难用科学、客观的标准去确定吧。”
“完全可以。”游念说,“只要接上脑电波监测器就行了。”
善初再次竖起拇指:“您果然不一般。您牛逼。”
只是,善初很快想起游念是一个精通心理学的人,并且观察力非常强。毕竟,游念是第一个提醒善初和格雷伯爵关系问题的人。
善初不觉疑惑:“你可不像是一个对感情那么迟钝的人……”
“我不是。”游念回答,语气很平,“相反的,我在这方面非常敏锐。”
善初惊讶了一瞬,但又不认为游念是自夸。
毕竟,光凭游念在现实世界里能看出格雷伯爵伪装的本性这一点,就能知道游念确实很敏锐。
“那你为什么问我如何确认一个人喜欢我呢?”善初道,“你应该自己就能确认啊。”
游念却道:“因为你是被实验者,所以我想更了解你。就像是……我能分辨不同的味道,但是也会想知道我实验室的老鼠是怎么分辨味道的。”
“……”善初:懂了,我他妈就是老鼠。
所以,梦境里的游念一直用一种没有感情的语调来问善初问题。这不代表游念是一个不懂感情的科学怪人。他只是想剖析善初的心理罢了。
这样的认知让善初不太舒服。
但转念一想,他是自愿来参与实验的,被研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他是知情同意的,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为了刺激格雷伯爵,善初决定和游念去“约会”。
当然是假约会。
善初要是想约会,能找的人挺多的,还有施箫奈这个工具人随时待命。
但现在善初不想对格雷伯爵之外的人发生感情纠葛,因此,他便选择了不喜欢自己、但也愿意配合自己的游念。
他选择的约会地点是一个游乐场,他还特意在社交主页上预告了自己的行程,设置为格雷伯爵可见、施箫奈不可见。
也就是说,格雷伯爵能知道过两天善初会去游乐园。
在行程当天,善初和游念一起出门。
游念开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载着善初到游乐园停车场。
准备下车的时候,善初对游念说:“你要多笑笑。”
“为什么?”游念问。
善初说:“现在我和你要扮演一对约会的人,你懂吗?想象你是跟喜欢的人约会……”
游念说:“我不喜欢男人。”
“……”善初觉得自己会被气死。
游念却很快接上一句:“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善初还挺想问:你真知道假知道?要不咱俩先对一下流程……
然而,游念也没给他机会说话。
游念率先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另一边给善初开车门。
善初下车的时候,游念绅士地扶了他一把:“小心。”声音颇为和煦。
这是善初第一次听到游念这么温柔的说话,他都惊呆了。
随后,游念带着善初进游乐园,也是殷勤的态度,和平素那闷葫芦的样子截然不同。
善初十分震惊:原来他是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啊!
在善初印象中,游念是一个不太会说话、也不懂得怎么和人打交道的技术宅。
但现在看来,游念哪里是不通世故?
他只是懒得世故罢了。
真要他来人情这一套,他也是妥妥的。
今天是工作日,而且是阴雨天气,所以游乐场的人并不多。
水泥道上走着三三俩俩的,不少是情侣。
和游念走了几分钟,善初才发现违和感:游念的步速变了。
游念是一个工作节奏很快的人,走路也挺快,而且腿还长。
以前善初找游念搭项目的时候,经常追不上游念的步速,不得不小碎步跟着游念跑。
这就造成善初小碎步在旁边走、而游念大步流星、潇洒迈步的对比景象。
而现在,游念的步速完全是按照善初的来的,善初快、他就快,善初慢、他就慢。
当善初回头看游念的时候,游念也不再漫不经心,而是会很快回应他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善初看他时间长了,游念脸上的笑容就会加深,伸手碰了碰善初的额头,说:“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
他们站到河边,凉风吹来,善初有点发冷。
毕竟,他为了约会好看,穿得比较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