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半拖曳著被子,十六轻拉开了窗,看下庭园。一瞧,只见颐右拥抱著女子,吻得难分难离。
无声无息地瞧了一阵……
蓦地,他什麽都看不见了。
眼前只得一片漆黑,他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喔,那是春魉的翅膀……
男人站在他身後,一双佑大的翅膀环圈在他面前,看起来就像拥抱。
也许春魉永远都不知道,此刻他是多麽多麽地感激自己认识春魉这个人。
许是他的翅膀温暖得太可怕。
他明明没有抖的指,在抓著翅膀的黑羽时,越抖越厉害,不能自已……
双手把黑羽抓得很紧、很紧。
在春魉为他筑起的围墙中,他站著,没有哽咽一声,双眼仍是看著那方向,即使已只得一片黑。
静静地,泪水滑下来。
直到烟花死亡-第三十六章
他要回去了。
拜托春魉要留下来,画薇快要临盆了,剩下大概不够一个月的时间。
他知道颐右的性子,怕此次任务出了什麽纰漏。
画薇的鬼胎气息越来越浓烈,方圆百里的大妖小鬼无不虎视耽耽,一直想要吃这补品,却忌讳一宅中三个阴间人,不敢作次。
他走後还有颐右在,画薇该是没人能动的,怕就怕鬼婴。颐右心底当然知道鬼婴是留不得的,他怕颐右感情用事。
人间的一个月对鸟妖来说很短,反正鸟妖也应该是受寻千的托付来监视他们进行任务的。因此他说无论如何,鬼婴绝对不能留,春魉一口就答应下来说他来办。
人间的都不是他的东西,房子他幸好是使真金白银置的、仆人也是请回来的,依约可以留给画薇用。
於是只带上了阿珂跟小祝,阿珂化为小蛇卷进他衣袖,狗狗化身青年作他侍从。临走前他想去见辛泷。
辛泷见著他穿回男装没有多说什麽,只道,这样穿也耐看。
辛泷实在让人猜不透,他不知道人间竟也有男人长成这副性子,像是历尽了沧桑、也像不懂世情般要把看中的抢到手,赏够了,就舍下。
但他实在是欢喜这直爽性子的,供与给的关系,毫不拖拉。临行前真想为他做些什麽。
十六也没多废话,开口就说,我走了,以後请你继续养著那根废材。
谁是废材不用明说,大家都了了,辛爷只摸了摸扇子。
十六问他要不要跟他做,反正他什麽也没有,只得这身段值价。辛爷说不必,得到了就毫无意思。
他笑了,好,很好。甫来人间就遇上这样的男人,也算是他的福份吧,他便却之不恭了。
离去之前拥抱了,反正都要走了十六实在耐不住,在他耳边轻问,喂你该不会是阳萎吧,我上你也成。
辛泷大笑了起来,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觉得这十六真够意思,想一辈子抱著不放他走。
然後道,如果你真的如此想补偿我,我是被你压在身下没干系。十六当然装没听到,明是不用蚀的,他怎要自找苦吃。
如果早点遇见辛泷便好。
踏出辛府时有这样的想法,回念一想,再早、总早不过他遇见颐右。
是时候回阴间跟寻千报备一声,他才记起千命梯不知修好没有……
啊─────────
十六的步伐一怔,跟在身後的狗狗撞上他的背。
你听见叫声没有?当主子瞪大双目,脸色刷白地问他。狗狗只能惊恐地摇摇头……
什麽叫声?街上虽然人声吵杂,可是耳朵灵敏如它没听见任何大叫声啊……
十六揪著心胸,皱起眉头来。有股非常不详、非常强大的压迫感猛地袭来,让他透不过气,这不寻常珂,你听见惨叫没有?
给予的答案仍是同样,没听过任何叫声。
他站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人潮渐多,可是他们脸上没任何异样。
那是……人类的叫声吗?分不出男或女声,也许根本不是人,如此凄厉的惨叫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吗? ……
啊啊─────啊────────
又来了。
有别於第一声的音律。这次像直接在耳朵内嚎叫一样,那麽歇斯底里、撕心掏肺的惨叫声,彷佛下一秒立即死去。
十六的冷汗如雨下,发生事情了。他知道一定发生事情了。
於是他二话不说,拉著青年到小胡同中,也顾不得周遭是否真的没人。青年眨眼化为大狗,十六骑乘其上。
刹那,铁狗已带同十六钻进地下,不见踪影。
十六要立即回宅。立即。
甫回宅他便知道出事了。
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浓烈到呛鼻他甚至想咳嗽,那并不是普通大量血就可以造出来的血腥。
而是混和著鬼胎的强烈霸气,彷佛要将人吞噬的不舒服感,就像鬼婴已出生般……
一手按著口鼻压下呕吐的冲动,十六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会吧。有颐右跟春魉在,鬼婴即使能出生也会立即被解决,没可能如此气势汹涌……
不敢预想最坏的情况,十六骑著铁狗直到画薇的房前,一路上只见仆人全都昏厥,脸色发青。
整棵宅就如鬼宅般静静悄悄,没有半点人息、没有半点人声,但的确是有什麽大事在爆发著,十六知道。
铁狗没法再前进了,就是十六如何催迫都没法再迫前一步,那来势汹汹而富攻性的氛围,让它原地发抖差点没失禁。
十六看他跟阿珂可怜,都要他俩别跟了,快快离开。
他走到画薇的房间前头,还是普通的房,纸门上没有一点血污。四周都是静的,静得就如平日的早晨没两样。
如果没有那似针札得人疼痛的巨大邪气,他都不觉得此房内有何异常。太像平常的光景了。
无知的人才会鲁莽地冲进,而他不是。
这股强大到连小祝都无法接近的压迫力,他完全不是对手,也许踏进去後没看清发生什麽事已被杀了……
血。
一片静寂中,血像不小心泼溅出来的墨彩,洒在门扇上。
看著洁白门纸上的黑血,慢慢流下。十六瞪大双目,牙根一咬,便推了门进去
泼溅在门上的,果然是血。
满地、满室都是血,他不确定血是否画薇的,一个人类那来如此大的血量,简直是血潭子。
血是冷的,潭不是鲜红色的。还在泊泊流不停的血是黑的,子夜般的黑色……
他看见画薇趴躺在血泽中,脸色惨白到连叫也叫不出来了……血,正是从她肚子的开口中不停流出……
画薇的肚子上,深深插进一把短刀。
直到烟花死亡-第三十七章(慎入)
画薇的肚子上,深深插进一把短刀。
画薇的夫君,男人颤抖著趺坐在地,在血海中不断後退不……别这样看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她自桶肚子
然而,男人的手掌,才刚离开刀柄而已。
是她、真的是她是她自己桶下去的,我还来不及阻止就……真的不是我干的别这样看我,畜牲
十六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如何的。
他只知道方才听的凄厉惨叫,一是画薇发出的、再不然就是鬼婴。
他只觉得那强大的压迫感、可怕的血潭子都消失无踪。他眼中只有男人而已。
也许他的表情太恐怖吧,男人一边瞪著他、一边不停拉後身子逃开……别过来……滚开、滚开别过来
他一步步迫前,棉鞋踩在黑血中发出黏稠的声音,迫到男人无处可逃为止。
男人不停大叫著妖物、妖物别过来快过我滚开,十六看得见他的嘴形开合却听不见声,男人就如蝼蚁渺小。他轻而易举地将男人举起。
单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像举起什麽小动物般举起半空中,掐到他脚跟离地、不停挣扎。
他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解决这废物上,於是手一收拢,几可听见颈骨吱嘎的声……
男人喀喀喀地扣住喉咙,连话也没法说,只能踢动著双腿。只消他的手再收,男人的颈可硬生生扭断。
哥……十六哥……
画薇的声音微弱而痛苦地唤他,趴躺著的身子还想爬向他的方向……别杀……别杀他……
男人脸色发紫,将近断气之际十六将男人抛开,男人墙却没有昏厥,扬起了激烈的咳嗽。
十六赶紧到画薇身边,抱起她,牵起她软虚的手。看著濒死边缘的血亲,他张了张唇,却找不出语言来……
哥……你别杀他,不是他干的……女人气若游丝,腹部的剧痛几乎要了她的命,她的感觉逐渐失去了是……是……
十六听罢心底猝然一惊,不是男人干的,难道真会是她自己桶向肚子!?
妹子,你干嘛要这样做!?不可能的日夜在防著有人害她的胎的画薇,怎可能於一夕之间转了性子
画薇曲了曲手指,却没法抓住十六的手。她未语,眼眶中蓄满的泪已经全滑下来,洗刷脸上的血我……我……好恨……
我真的好恨呀……哥……我好爱他,我真的好爱颐右……
画薇轻轻地摇著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下来,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昨晚……昨晚、他吻了我……可是唤的是你的名……
她好恨,真的好恨。明明是一样的脸相、而她更是女生,她想不通为什麽颐右揽著她想的却是十六哥
没理由的、没可能的他们是相爱的不是吗?他们都深爱著对方,为什麽右哥却突然不爱了,突然爱上十六了甚至第一次与她接吻都错认成十六哥……
她想、怎想也想不透她真的想了好多好多,右哥跟十六哥同是男人没可能相爱,那右哥抛弃她一定是因为胎了……
右哥从好久以前开始便提过要她打掉这孩儿比较好,之後却不了了之,都没提了。
她真蠢……真蠢早该发现右哥不欢喜她怀别人的孩子,她早该打掉的……孩儿没了,他们便能如以前般相爱了,这下右哥会带她走……
孩……孩儿打掉了……右哥就会带我走……女人说到这,咯出了一大口的血,溅到十六的脸上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