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烟雾人儿在作戏,十六轻笑,以往的一幕幕他都记得牢,只有人类才有遗忘这特性。
儿时回忆,他熟稔到倒背如流。他把这当成笑话,在颐右看来肯定就是深恶恨绝的过往,恨不得将之抹去。
很可惜,无论颐右如何强、在阴间如何神通广大都好,都没办法夺走他脑内的忆记。可怜的颐右。
长烟斗一摆,为了更像真一点正打算做出花海……
毫无预警地,眼前出现一只手,把烟雾人儿握至粉碎!!
手的主人慢慢地从漆黑中现身,对於他的出现,十六没有太意外你娘小时候没有教过你,别把别人的玩具搞坏吗?
似一刹间抽长的颐右,就站在他跟前,眉心皱得可以夹死仓蝇。
至於小颐右模样的烟雾儿嘛,他只用了长辫子轻拨、散去。,真他奶奶的有够不公平。
别随便把别人的模样拿来造玩具,妖人。他发誓,下回再见这该死的玩具,掐的就是这死妖人的脖子。
放屁,不知以前是谁主动要当我这妖人的玩具?
以往总是亲腻地十六、十六猛叫,生怕别人抢走他的十六,现下说三句两句不离妖人,嘴巴给他放尊重点吧。缝人嘴巴不是你的专利,纺车。
纺车,概因颐右的能力就是十根指尖会射出丝线。虽然比较像蜘蛛,可叫蜘蛛太便宜了他,也侮辱了那可爱的小动物。
奇怪的就是视他如蛇蝎的颐右,今个儿竟主动来寻。
听见纺车两字,他的眉又皱得更深,几近连成一线。
压根儿不想与此妖人多说废话,见他矫揉造作的动作都觉作恶。
寻千著我跟你去办事。他不知道寻千是有何用意,明知道他与妖人不咬弦,此次竟然著他们一起到人间办事。
判官著我跟你合作?笑了,看颐右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心里凉快。
判官十成想让他们和好,先旨声明,他从来没有针对这部纺车,是纺车把纱缍指向他而已。难怪之前看见他与判官在河畔谈话。
可以啊,老子都无聊得快疯了。
他侧坐在大铁狗上,葱白的指转著烟斗,转出数十光圈。随时可以出发。
一想到要与妖人朝夕共处,颐右就感不耐烦。
偏偏,此次任务是要到人间去办,不止要矫装成人类,更可预期时间肯定不短。
颐右不明白,孟六十六并不是鬼差,不过是守川人,虽然是个守第三层的守川人,全阴间无人敢惹,肯定有一定能力。但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在寻千提出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地拒绝了,岂料寻千很坚持,事情没有商确的馀地。此次的任务需要十六,他说。
不知寻千算出了什麽,在人间将要发生的不是普通事,光看他派出两个人去摆平就知道了。正因如此,他不想只懂涂指甲的妖人去拖他後脚……
忤在原地久久,十六瞧得出他的不情愿。
他一下又一下轻抚著铁狗颈项,大狗儿愉悦享受地眯眼快去快回吧,到时看看是谁扯谁後腿。
知道要出外,他的孩子已经四腿浮空,兴奋雀跃地等待出发。通常出差都是收伏游魂野鬼,幸运的话,游魂还可当它的零嘴。
啧,它一点不像主人,都不挑食。什麽垃圾狗屎都可放进嘴巴,吃得都是滋味。他不同,他非最上等的货不吃,魂色一定得漂亮。
从狗身滚下来,我们要去人间。能快去快回就好,偏偏不能。
这疯子不是想骑著大臭狗到人间去吧?如此一来,不知多少人类被这庞大妖物吃下肚子,直通阴界,魂数爆满怨气冲天。
十六听罢,侧脸瞧他。凤眼波光流转,极优美的簿唇勾起。
事情好玩了。
直到烟花死亡-第三章 附图: 判官、鬼差、守川人
是好闻的。
颐右不知道是因为他经常抽吸的魂味儿,还是他自身的味道。甜甜的。
妖人平常用上好色泽的魂魄来制烟叶,五花百门,都是不好的不抽,挑得要命。也许是这样,所以身上带香。
妖人也很喜欢一屁股坐在花上,压死一堆花,带毒花液拿来当水粉。也许是这样,所以身上带彼岸花的香。
颐右没有讨厌花香,而魂魄更是阴间之人日常零嘴,所以觉得好闻,绝对是正常的。现下,他一呼一吸都是此味。
他们正在攀楼梯──千命梯。
严格来说是通往人间的楼梯,此楼梯不晓得有多少阶,十六没这个心机去数算。
他奶奶的趺倒绝对可以滚很久、很久。而他此刻该死的,就是要把这看不见尽头的楼梯给爬完!
之前也不是没出过人间,但多是夜间出任务,所以骑著铁狗奔驰,一眨眼已是人间地上。那用得著自己爬!
我要宰了建这烂楼梯的工匠……
最荒谬的是,此楼梯竟然不可以回头看!
他知道……他真的知道阴间嘛,就得有些恐怖诡异的传说、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来吓唬一下人……
但有必要为难自己人吗?阎老大啊,他们攀这烂楼梯也要力气的好不好?别以为每人都有一双翅膀会飞!
梯级是浚空的,间隔著竟有两掌宽度,下头黑漆无物。攀此梯,不可停。
梯级有嘴会咬人脚,稍停下来便给咬紧向下拉扯,扯回阴间当零嘴。除了不可停留,也不可回头。
回头,即有眷恋之情,再睁眼之时便会回到阴间去,永世不得归阳。当然,他是阴间之人,回头就顶多从第一级再攀爬……
要他再爬一次,老子绝对会跟寻千说不干。这些规条究竟是谁订下的!这年头当鬼差竟比人类还苦,到底有没有搞错!?
身後的纺车由始至终不哼一声,连他掉了去或是昏死了也不知道。
稍停,正想跟身後人说些什麽话,虎视眈眈很久的梯级,悄然无声地张开嘴巴,咬著白丝裤一角,拉下去……
他奶奶的,我宰了你!两指拔出烟斗,他握著就向下插!精准无比地敲断了一颗利牙!
顿时,黑血喷到他一脸都是!嘴巴猛收,千多级楼梯一同发出哀号并剧震!
震到十六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去。他要滚下梯级之际,身後一股力度,让他浚浮在半空不得动弹。维持著要掉不掉的可笑姿态,就这样定格。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叫牙血的东西,从缺了一牙的洞中狂喷,彷佛不用钱的涂料喷他满身……
他知道是谁的好事。纺车,你乾脆让我滚下去。
一张嘴说话,又吃了不少黑血,超苦的好恶心,呸呸呸……
让你趺下来,会连我都遭殃。他知道此妖人,滚下来的时候肯定扯他一同。这个,他很有信心。
屁,我保证不用手扯你下去,你立即解开那该死的线!他不会用手来扯,可一定用脚来勾这混蛋,他发誓。
颐右举起一手,五指皆连著透明的丝线,线绑在十六的手脚上,将他的身子稳在浚空。
别人看来,就似他无端举起了一手,把十六升起来而已。
待血喷完,我不管你从第几级爬起。
十六听罢,咬牙闭眼,感觉温热的血从发丝滴下。他奶奶的,早知道这混蛋要他挡血。
他是喜欢血的铁味儿,可不代表他喜欢被几大桶牙血猛淋。不知过了多久,当身上衣物全都染成黑红後,牙血终於停下。
看著那大嘴巴颤抖著起,他很有冲动伸脚踩断全部牙,然後躲到颐右身後去,让他也来个血浴。
脚尖终於踏实地,是颐右把所有丝线猛收,他趺回级上。
然後,颐右跨过了带血的阶,继续前进。
就这样让你走过去,老子不姓孟。十六伸出一手,紧抓著他的脚,血淋淋的可怖模样,像极阴间爬出来的厉鬼讨人身还魂!
谁知颐右料准他的把戏,就这样让他抓著,松容不迫地向黑暗射出长线。
直到他感觉长线抓住了东西,他一扯,就已是飞越了百多级数,安安稳稳踏地。
扑只有抓住他脚的那妖人,像青蛙般一额头撞上级边!
他早想用此招数,只是妖人挡於身前,不好发作。
很好,十六站起身子来,以脏污不堪的衣袖抹去脸上血。也很有骨气地不抚上剧痛的额头。
真的很好,这仇结大了,死纺车!老子总有一天要把这纺车解体,将你体内丝线全抽出来拿去织衣裳!
他拿出怀内的烟斗,检视,孔雀蓝的烟管没有沾上血污。就幸好没有弄脏,不然他要这死梯级死得很难看,绝对会让整条粉身碎骨。
深吸一口烟,到了四肢百脉,通体舒畅。算算时间,那家伙也该来了……
须臾,拍翼之声在静寂虚无的空间响起。
颐右不能转头,但他也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先走吧,更好,让你不能整天死盯著我屁股看,要收钱的。
老子的屁股够翘够圆,形状美好得不得了。可不是免费任人观赏的,那由得纺车来占便宜。
正说著风凉话,一道光忽地往手臂咬上!十六不慌,就这样任那道光,冰凉触感爬进衣袖之内。
管好你家的臭蛇,妈的别让它乱咬!拍翼之声越来越响,冷风也将他的黑发扬起……
我没让它乱咬,我只著它去咬你。
之後,风猛地停下了。身旁多了道人影,来人把黑色巨翼收进肩胛骨内要不是我知道这臭蛇是你的,我早宰了当午餐。
铜蛇不知受过了什麽精神虐待,蛇颈似乎窄了不少,大抵就是被春魉掐住了脖子抓过来。现下还悬著一泡泪,可怜兮兮的发抖。
这麽可爱的孩子,你竟狠下心欺负。都几岁人了有风度点好不好?咬人也不过是传讯的工具,斤斤计较真难看。
唷,他早知道春魉对人间有情意结,一定在离千命梯不远的地方午睡。这次压对了宝。
改天我找大蟒蛇来咬你,再叫你做人成熟点,十六。俊魅的眸子眯起,午睡被吵醒的春魉老大不爽。
拔去十六咬著的烟斗就抽,深吸几口才顺气一些。本想把臭蛇还给他,掉头就走。
就近看清他一身血污,觉得有来真是太值,呵,他何曾看过像猫优雅的好友如此狼狈!怎?你被人类揭了底,用黑狗血淋你?
屁,人类那为难得了我。
说不了几句话,又感脚下的梯级蠢蠢欲动,气得抽筋连连,似乎要一举报复。
这是什麽鬼东西!?从不用千命梯的春魉,自是不知道梯级会咬人,更不知道他好友刚惹怒了这地方主人。
抱我,春魉!
此时此地!?春魉挑起一道眉,要抱也不是挑楼梯吧!?十六,要我抱你可以,待你洗得白白净净再找个好地方……
抱我真他奶奶的,说的这什麽废话不抱他的话,叫他来有个屁用
话音刚下,他便伸出双手扑向春魉他俩趺出梯级之外,同时,楼梯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排利牙上呜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