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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 第28节

作者:酒否 字数:16953 更新:2021-12-30 02:19:02

    邱灵赋也端起碗来,他找她时有多想听那些故事,现在就有多不想听。但凡是邱心素愿意与自己说话,他便会安静地听。

    邱心素道“爷爷建了一座墓群,给意欲了结那事的人设了陷阱。几乎所有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我爹与伍老因为不愿死在墓中,便悄悄出走。爷爷想在他那一代了结,却有一个我爹,我爹想在我那一代了结,却有个我。我又有了你。”

    并非有神灵在诅咒,可生生世世,不得安宁。复仇与贪欲,这本就是江湖的诅咒。

    邱灵赋急切道“娘,你不必了结,让我来了结。”

    他碰到地上的碗,酒水将月色摇碎,落在地上。

    邱心素看着他,嘴里却叹道“邱灵赋,邱灵赋。”

    他并非一出生便叫做邱灵赋。

    邱灵赋记得也是像今天这样的夜晚,邱心素对着月光,一个人坐了很久。

    月光苍凉又孤寂,没有人能独自在这样的月光里待这么久。除非她比月光更苍凉孤寂。

    那时四岁的许灵赋与小石从华灯结彩的街市上回来,便看见了她。

    许灵赋小心地走过去。他不怕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一直就像月那样远,与他毫无关系。

    可他从街市回来,带着一身热腾腾的生气,他看到邱心素几乎融化在月光中,那一身热腾腾的气息,便被那月色逼进了心头。他身体冷了下来,心里却滚烫。

    他发觉自己毫无意识地走向邱心素,像是彼此之间飘渺的血缘牵引,又像人与人之间单纯的惺惺相惜。

    他眼睁睁看着她“你是我娘。”

    邱心素也看他,眼神苍凉又孤寂,好像看着远方。

    他想要陪她,与她再近一些“你是我娘,那我是邱灵赋。”

    同一个姓氏,便让息息相关的命运更昭然地陈列在面前。孩子从父亲那里继承命运、仇恨和爱,也能从母亲那里继承。

    邱灵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上还握着剑。

    邱心素一动不动,低头看着他。仰望月光的眼睛是澄净的,他与那人一样,拥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

    苍凉又孤寂的月光下,她没有把他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请假在乡下给naai过生日,没网没电脑,过几天补

    第90章 毒与药五

    邱灵赋第一次看到邱心素有这样的眼神,怀念又平和。

    她通常怀念时并不平和,平和时不会怀念。

    她此时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邱灵赋竟然一瞬间觉得此生无憾。

    但此生怎么可能会无憾,没有遗憾又怎么叫做人生。

    邱心素道“我原以为知道这事的人已所剩无几,毕竟白家已亡,而知道此事的少数人,都会以守口如瓶自保。当年你爹死后,我甚至也把自己藏好了。可白家下人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时,我便知道仍有不死心的人。”

    她又道“不久前我杀了许多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但段惊蛰是非死不可的。”

    邱灵赋习惯探看邱心素心中的想法,但他从来未真正看懂她。可这次,他敏锐的心似乎隐约知道了她此番话的意思。

    邱灵赋看着她的眼睛“娘,你一定要守住这件事,对吗”

    邱心素迷茫地看着他“他一定要我守住这件事。”

    邱灵赋看到了邱心素的手,在月光下惨白如枯骨。

    说书人常形容那些绝世女侠的手,无一不是纤纤玉指,光洁如削葱根,可无论是邱心素的手,还是含嫣衔璧的手,他都只见那手布满剑痕伤疤。

    这些手因为在风霜里执剑而龟裂流血,也因为心中坚守的情深意重被泪痕浸透。

    邱灵赋想着,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真的握着了那双手。

    他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要守住秘密,便要杀段惊蛰。

    常人被生死威胁,便一定交出解药。这是阿魄一向的认识,他知道以武犯禁的妙处。可杀了段惊蛰,偏偏不会有解药。

    常人稍被设计攻其所重,也会交出解药。这是邱灵赋一向的认识,他喜欢以文乱法。可段惊蛰偏偏又是狡猾透顶的人,无人弄得清楚他的心思,还又无情无欲。

    现在仅仅把那取得解药的希望寄托于孔汀,或是段惊蛰的心。

    邱灵赋最不相信的便是人的心,何况这人与自己何其相似。

    “我知道了。”邱灵赋又对邱心素道。

    他握着邱心素的手,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自己能如此亲昵地触碰她。

    可邱心素的手却忽然从他手里溜了出去,邱灵赋有些发怔,却见她的手放在剑上。

    她低声道“有人。”

    邱灵赋却不惊讶,他似乎对有多少人来,来人又是谁,全都毫无兴趣。

    他看到邱心素的神色又渐渐松懈,便心知肚明。他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只见黑夜里两个影子披着月光游来,一人步履稳扎,一人步履踉跄,近了一看,都是憔悴的神色。

    那月光下瘦削的少年,面上同是以泥遮掩的少年,不是阿魄是谁。

    阿魄应该带着解药来,可他身后却跟着个狼狈的孔汀。

    邱灵赋朝他奔来,往形容枯槁的人怀里撞去。

    阿魄把脸埋在那少年的长发中,哑着嗓子“我来找你,不是与你说放弃,是想一起再想办法。我没有你聪明。”

    邱灵赋放开他,还未等阿魄好好看他的脸,邱灵赋却把脑袋凑了过来。

    他一向肆无忌惮,此时在那孔汀面前,在身后邱心素的目光下,依旧要亲吻阿魄。

    邱灵赋又把阿魄拉到邱心素面前。

    阿魄看向她,他第一次看见她真正的模样,这个女人果真如传说那般孤傲美丽,她与上次见面一样,眼神清冷无波。

    邱灵赋对邱心素道“娘,我要与他成婚。”

    阿魄看向邱灵赋,邱灵赋眼神坚定,绝无调侃和玩笑的意思。

    那身后的孔汀,疲惫不堪,对此时几人的事已经无心理会,可听了这话,哪有不惊讶的人。

    放眼江湖之中,再传奇的人,作为父母,听了如此cao率大胆的决定,哪有不大怒的,更何况邱灵赋与阿魄皆是男子。

    可邱心素甚至没有看阿魄一眼。

    她只淡淡道“在哪成婚何时成婚”

    “就在这里,现在成婚。”邱灵赋又看着阿魄的脸笑,“现在我们都是乞儿。乞儿天地为家,所以就在这里。此时月色好,便是良辰吉日。”

    阿魄看着邱灵赋的笑容,他看出邱灵赋说出此话时,心中是真的快活。

    此时虽然心中有还有千般话万般疑虑,却也全都压在心底。

    一想到要与他成婚,阿魄的心也开始怦怦乱跳,这一路而来别的事,也暂且放在脑后。

    他也笑着问他“如何成婚”

    邱灵赋指着那孔汀“让他来帮忙。”

    就在这房屋歪斜的陋巷之中,就在这月不盈满的夜空之下,四处都是扭曲的黑影。

    唯一一片完整的月色,落在邱灵赋与邱心素近来习武的地方。

    “一拜天地”

    孔汀的声音在黑暗的陋巷中回荡。

    邱灵赋与阿魄双双跪下,朝路的一边拜去。这条路通向紫域最繁华热闹的方向,远方有无数高楼华灯,酒肆茶馆,还有香车宝马,英雄美人。

    “二拜高堂”

    那两人又朝邱心素一拜。

    孔汀觉得这幅场景着实幼稚可笑,仿佛是仅仅是为了满足邱灵赋的游戏罢了。阿魄和邱心素竟然随着邱灵赋胡闹,让仇人来做傧相。

    不是这两个让江湖为之忌讳的人都依着他宠着他,邱灵赋哪里来的顽劣xing子

    邱心素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背脊挺直,她的剑放在了屋子里。

    她轻轻一点头,竟然也像是脱去了一身寒气,显得温和。

    邱灵赋许久听不见下一句,一看孔汀正对着邱心素发怔,正想抽出剑惩罚他,可一想此时正大婚,又怕大动不吉利,手中便飞出一根银针便朝孔汀而去。

    孔汀闷哼一声,朝邱灵赋看去,却见那邱灵赋凶神恶煞,一张本冷清的面容因为目光而狠戾。

    他正要张口,却又有些迟疑“夫夫妻对拜”

    邱灵赋与阿魄二人面对面,邱灵赋眼神看到阿魄身上,变得暧昧又诱人。

    阿魄笑眼盈盈,眼神几乎不离他。

    阿魄要读他,仅凭他一双眼睛。

    两人前所未有的敬重一拜,像是相见分外眼红的仇人终于握手言欢。

    孔汀道“礼成”

    邱灵赋立刻牵起阿魄的手,来到邱心素身边。

    邱灵赋从不爱规矩,此时如此计较地要与他成亲,这一板一眼地三拜下显得滑稽可笑。

    “满意了”阿魄笑问。

    邱灵赋摇头“不满意,今后若有机会,从淮安到这里,要在每个镇上成亲一次,要吃镇上最好的美食,还要镇上最美的人来看。”

    阿魄想了想,觉得这才是邱灵赋真正期望的。

    他笑道“好主意”

    邱灵赋面露喜悦,竟然又恬不知耻地去求邱心素“娘,今晚还得洞房,我与阿魄去别处,你帮我看着那小子。”

    仅有自己与邱心素在的时候,他可不敢与邱心素那般亲昵。

    孔汀一听洞房二字,面上有些尴尬,可看邱心素却只当做平常事,并不反对。

    邱灵赋回屋内取酒,出来时还给孔汀扔了一包东西,孔汀接来,竟是半只烧ji。

    邱灵赋这般小心眼,竟然会对仇人施舍

    邱灵赋好心情道“今日大婚,多吃点才吉利。”

    邱灵赋与阿魄一人满怀佳肴,一人提着好酒,两人并肩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没有红烛,两人在屋顶彻亮的月色下才能看清彼此的脸。

    邱灵赋倒了两杯酒,这一壶酒,他今夜喝了两轮。

    两人笑对彼此,都执了杯子,交臂对饮,将粼粼月色吞入腹中。

    邱灵赋喝光了酒,抬眼看阿魄正笑眼看自己,便凑过去要吻。阿魄却抵住他的下颚,近近观察着他,轻声道“我怎么觉得是陪着孩子玩了一遭。”

    话说出口,只见一道寒光闪烁,邱灵赋却将阿魄的匕首抽了出来,抵住阿魄颈脖。

    邱灵赋低声威胁“认真一点。”

    阿魄笑着将他握着匕首的手握住“是你不认真。我不要你怀着现在的心情吻我。”

    邱灵赋盯着他的眼睛“今日大婚,你不吻也不要吻”

    阿魄却歪着头笑问“我不知你竟然这样注重礼节”

    邱灵赋开始为彼此之间横着一把匕首而后悔,让他自己无法更凑近阿魄,可阿魄却紧抓住了他的手。

    他急道“现在我现在注重”

    阿魄从他手中夺了匕首,好好地收着“你要亲我或与我做,那就只想着我,别去想其他。我要你从我这里获得愉悦,而不是痛苦。”

    邱灵赋却睁眼说瞎话“今天是大喜日子,哪来的痛苦”

    阿魄在他眼皮上一吻“你真的不痛苦”

    而后他看到邱灵赋眼睛明亮“没有”

    “真的”阿魄亲昵问道。

    邱灵赋急切道“真的。”

    阿魄的手摸上邱灵赋的胸膛,直视他的眼睛,又一字一字问道“是真的”

    邱灵赋眼里很快流出眼泪。

    阿魄将他拥住,他什么都明白。他要读邱灵赋,仅凭他一双眼。

    他上次见到邱灵赋,也是痛苦的。

    那时饥寒交迫,毫无希望。

    邱灵赋现在痛苦,是因为天上月好,佳肴美酒,所想之人都在身旁。

    清晨露水沾衣,寒气侵入屋内。

    阿魄醒来,邱灵赋已不在身边。

    唇上有些奇怪,他用手轻摸嘴唇,只见手指上沾着一点血痕,不过稍作思考,便舒展了眉头,哭笑不得。

    昨夜那人喝了酒便在自己肩上睡了,到最后也未让能亲吻。所以今早便遭了如此狠毒的报复。

    阿魄舔了舔唇,他听到屋外不远刀剑交戈。

    他听出是邱心素与邱灵赋二人在比试,便起了身,慢悠悠晃着过去。

    可才出了屋子,却正好见到邱心素极快地跃至邱灵赋身后死角,手中长剑朔朔,迅如驰电,刺向的竟是邱灵赋的心脏。

    他念及昨夜的邱灵赋,心中一寒,人已经朝两人跃去。眼看来不及,便想也未想,将那匕首飞出。

    只听锵的一声,邱心素长剑一偏,将邱灵赋肩上的衣服划开一道长口。

    邱灵赋将那破开的衣衫阖上,将白花花的肩膀遮住,一双眼睛透亮地直视阿魄“阿魄,你又破我衣衫”

    邱心素收了剑站在一旁,一双眼放在阿魄身上。

    阿魄也看着她,口中的话却是回应邱灵赋“你那衣衫早破了,今日我去给你买件新的。”

    邱灵赋竟然不要“新的便不像乞丐了。”

    阿魄忽然将邱灵赋亲密揽在怀中,往他耳边亲了一口。

    阿魄对邱心素道“谢谢邱前辈成全我们,今后阿魄定会竭尽所能护着他。”

    邱灵赋听了心里高兴,却压在嘴边不肯笑。

    邱心素面无表情,只是道“那段家之人如何处理”

    “段家之人”邱灵赋奇怪。

    邱心素道“他绝不是孔家人。”

    第91章 毒与药六

    邱心素未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孔汀听得见。

    她也未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这一晚邱心素看也未看他一眼,为何突然又说他是段家人。

    孔汀只觉得如遭雷劈,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不妙,一眼望见身边的破窗,只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怕,但一定要从这里离开。

    忍着腿上裂痛,他顺手拿了绳子和石块,跃出窗外。

    阿魄在未进那门时便已发觉不对劲,一下便跃上房顶,朝那声响处追去。邱灵赋听那孔汀慌忙要跑,更是大喜过望,只觉得自己天赐好运,解药就在手中。

    他催促“快,阿魄快捉住他”

    孔汀腿上有伤,定逃不了阿魄的手心,可邱灵赋心急,自己也要追去。

    可才朝屋顶望去,脑勺后却忽遭痛击。

    明明是白日清晨,黑暗却铺天盖地晕在眼前。邱灵赋身子一软,往后仰去。他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意识几尽虚渺,但他透彻的眼睛却能准确地往邱心素的位置看去。

    他心里猛地一跳,还是闭上了眼睛。

    人醒来有千百种方式,哪种比饭香诱醒更香甜。

    邱灵赋香甜地睁开眼,扭头便看到邱心素正将一盘好菜放在桌上。

    不食人间烟火的邱心素,竟然做起了一桌好菜。

    邱灵赋仿若无事发生,对自己突然身处何处也毫不稀奇,他下了床,看着一桌佳肴,对邱心素开心道“娘,这是你做的”

    邱心素知他醒了,却也不看他,只是摆着碗筷。

    她盯着那酒壶道“是。”

    邱灵赋望向窗外,此时皓月当空,又是深夜。

    他低眼看了床边,那里正立着邱心素不离身的剑,剑鞘上镀上一层苍凉的月光,显得肃杀冰冷。

    邱灵赋看着邱心素,他拉开椅子,一屁股在邱心素面前的椅子上。又趴在桌上,看琼浆玉液从壶里汩汩流出,落在杯中荡漾斟满。

    邱灵赋渐渐看清了杯中的自己,便道“娘,我死的时候,身边想要有阿魄。”

    酒壶一偏,泼洒了几滴,邱心素将酒壶放好,她低眼道“你知道”

    邱灵赋沉声道“要是没有解药,你不杀我,我也要受苦的。”

    邱灵赋抬起头看向邱心素,又恳求道“娘,反正我都要死了,我想死得明白。”

    邱心素许久才道“何谓死得明白”

    “我想要阿魄陪我,告诉他我不会再打他骂他,也要你陪我,我想要娘好好看着我。”

    邱心素看他两行泪落到酒杯里,默默无声。她还以为他要问那秘密之事。

    邱灵赋此时什么也不在乎,人都要死了,还谈什么面子

    他心酸不舍便要哭,他喜欢阿魄便想见阿魄。他挂念邱心素,便也要告诉她自己心中所想。

    可就算活得尽乐尽欢,人生还是有那么多遗憾。

    邱灵赋急切道“娘,你是要毒死我,还是要刺穿我的心脏你的毒下轻一点,让我再见阿魄一面。你的剑也轻一点,能让我的心脏跳久一些。”

    他又哀声恳求“还有半个月那毒才会发作,不能再等等吗”

    这辈子邱灵赋说话,极少有不是细心斟酌的,除了与阿魄说的那些,也只有这几句话是不设防脱口而出。

    他头脑不清醒,不知何时邱心素已到他身边,又不知何时将他拥在怀中。

    等他呼吸平缓,又为依在邱心素怀中而变得小心,才听见邱心素轻声道“你与你爹一般聪明,你告诉我,我如何保住你的xing命,且不必辜负他的死。”

    “娘”

    透过温暖柔软的身体,哀伤的语气,他便能感受到她爱自己。

    她爱我邱灵赋心里怆然。上天真不公平给了段惊蛰聪明的脑袋,还给他一副冷血的心肠。而自己只能无能地在这里等死,为最后的温存悲喜交加。要是可能,邱灵赋恨不得亲自把他杀了

    “你为何不怕”邱心素又疑惑道。

    许多人在她的剑下痛哭求饶,人人都想活命,为何有的人会不挣扎不反抗,情愿牺牲自己。

    就连邱灵赋这样的人也会,他明明那么自私,只爱他自己。

    邱灵赋听了这句话,才觉得自己对死亡竟然也毫无畏惧。现在甚至对任何事都毫无畏惧一个将死的人,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承认所有不愿承认的事实。

    邱灵赋道“娘,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对娘好。”

    邱心素默然许久“你们都以为死了便是对我好。”

    邱灵赋听邱心素的声音发颤,抬起头来,看见她一双眼里竟有泪光。

    邱心素是天上的月,是地上的雪,也是天地之间无情的剑。她是江湖的一个象征,一个风景,一个极美极狠的幻想。茶楼酒肆里的说书都曾言,她不会流泪,只会杀人。

    可他让她流了泪。

    他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眼怔怔地,最后只得扭头看向满桌子的菜,他像是做错了一般“娘,是我太鲁莽,让你在这世间没有可以快乐的选择的。”

    自己太笨,本不该说那生生死死之事,邱灵赋说着又勒令自己硬下心肠,不再对自己心软。

    “娘,你不必伤心,你爱我,阿魄爱我,我便满足了。快吃菜吧,娘做了一桌的好菜,我死前得好好尝尝。”

    他夹了一筷子五花rou,塞在嘴中,又给自己到了一壶酒。

    自己爱吃rou,也爱喝酒,他要大口吃rou,大口喝酒。

    当他正要把酒杯递向口中,便注意到那邱心素含着泪的眼睛便锁在了自己手中。

    他佯装未看见,只是道“娘,我死前想见阿魄,你会让我见的,对吗”

    邱心素听了怔忪着,她眼看邱灵赋就要把那酒杯递到嘴边,她心中如锥刺那般痛苦,下意识便伸出手,将那酒杯打翻。

    邱灵赋手僵着,他心里一紧,忍不住哽着嗓子“娘”

    酒壶乍破碎响,邱心素也将它那壶酒扫落在地上。接着整个身子也跟着跪坐在狼藉的地上,跪在冰凉的酒中。

    “娘”邱灵赋要把她拉起。

    邱心素看着满地的美酒碎瓷,嘴里也不知在对谁说“对不起,对不起”

    邱心素不愿起身,邱灵赋便陪着她。

    满桌子的好菜,浸泡在月光里,渐渐冰凉。

    屋外月浓寒重,邱心素跪坐在地上,她的美一向很冰冷,像是月下显形的亡灵。

    “娘是个不祥的女人。”她眼睛死了一般,看着地上。

    “娘”邱灵赋不愿听她这么说。

    邱心素道“段惊蛰并不是要真的诱我出来。他花了数十年,杀了无数人,将各地知晓那个秘密的人找了出来,又透露出线索。我一路杀来,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他要告诉我,这个秘密已经几乎守不住了。”

    她叹道“他已经掌握了一半消息,而天下可能只有我一人掌握了另一半。他一边诱惑我上钩,一边诱惑你上钩。”

    邱灵赋怔愣“我”

    邱心素道“他知道在乎我的人里,定有我在乎的人。他也知道当年你爹的事,我失去了他,便不会想要失去你。”

    邱灵赋愣然“可他不像是想知道那个秘密。”

    邱心素却清楚“他确实不想知道,他只是想让我将它暴露出去。段惊蛰身边已没有可用之人,因为你我所看到的,是一个被他用尽价值的孔雀滨,能用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开始要诱你我出现时,已经是最后的收网。”

    邱灵赋依旧无法理解“为何他想要天下大乱”

    “我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从来未把这个秘密放在心上,直到十七年前,她把它也只是原封不动放在心上,除此之外,任何事与她都无关。

    邱心素抬眼看着身边的邱灵赋,这少年已经像个真正的男人,脸庞与她格外相像,唯有眼睛灵气充沛,好似当年那个在高堂上明察秋毫的男人。

    邱灵赋也任由她看着。

    可忽然,邱心素却在他胸口一点。武功好的人出手一定快,邱灵赋还未料到便已经动弹不得。

    阿魄也爱对他用此招,逼着邱灵赋看他做尽邱灵赋不愿意的事。

    他心中不妙,眼睛盯着邱心素“娘”

    邱心素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又在床边取了剑。

    看邱心素就要离开,邱灵赋急道“娘,你要去做什么你别去他可以用解药威胁你将秘密公之于众,便会威胁你做别的事。你你会死的”

    邱心素道“你问我为何今日便要决定,因为我若不早些去找他,他便会当我放弃。他会用所知道的消息,做更多无法挽回的事。我无论做何决定,今日都要离开。要么杀他,要么求他。”

    她要离开,邱灵赋心中便有不好的预兆,他知道段惊蛰绝不会那么简单交出药来。

    他眼泪一涌而出,急得哭喊道“娘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邱心素听他孩子似地撕心裂肺恸哭,又走回床前,抚摸他的头发,眼里温柔地含着泪水“你没有害我,你救了我。”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邱心素忽然像是下定决心,将手从邱灵赋发上拿开,站起身来。

    “娘”

    邱心素转身毅然离去。

    邱灵赋睁着眼睛盯着模糊的床顶,他想不起任何乐事,也不敢去想象所有恶事,脑子便空着,只能感受到自己呼吸的痛苦。

    他心中苦苦求着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去求娘的心疼,不会去求阿魄的温暖,他不该贪生。

    请求上天有眼,让他在昨夜最美好的时候死去。

    邱心素当做未听见邱灵赋的呜咽,便翻窗而出。

    她带上幕帷帽,直上屋顶。

    屋顶上有一道黑影。

    那人在月下显得面色苍白,他坐着屋脊上,衣袂飘飘,见了邱心素不动声色,颇有仙风道骨。

    他看邱心素未抽出剑来,便只冷声道“你竟然不杀我。”

    他说这话时,眼睛已经小心看着那人,像是看着一颗毒cao。

    邱心素道“不该让人听到的话我不会说,不该杀的人我也不会杀。”

    “花雨叶的人告诉我,我必须在今日前找到你。”

    他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们非要他这么做。

    第92章 毒与药七

    在这座城里找一个人太难,但阿魄直觉告诉自己,邱灵赋还在这座城中。

    他、邱灵赋、孔汀,没有人能够肆无忌惮走在这紫域的街上,就像朝廷重犯无法走在淮京的街上一样。

    他费尽心思在这城中游走一日,重回那屋子。看到孔汀还在那柱子上,阿魄便又要继续出去。

    背后孔汀有气无力“她来过。”

    就在此时,忽听背后一声迅疾的破风,阿魄下意识身一侧,剑恰好将耳边发丝刺断,借着月光,他看到自己在寒光朔朔的剑面里的眼睛。

    接着那剑又倏然朝自己面门而来,他手中很快出现了一把匕首,他将那剑挡去,脚下借力急急大退几步,又一个轻巧的空翻,离那人更远了一些。他不愿与此人打下去。

    阿魄对那袭来的人道“你要杀他,即使段惊蛰不透露那消息,我也便把我所知的昭告天下。”

    邱心素站在远处,将剑斜指地上,她听了这威胁,只淡淡道“你不会。”

    阿魄直视她“我当然会。”

    邱心素又道“你是白家人。”

    阿魄却笑道“邱前辈要是问其他白家人,便会知我是冷血的人,不会把死人的意志背在自己身上,即使是亲人。”

    死人的意志,遵从便是痴傻,不遵从便是冷血,无论如何都是作恶。

    邱心素却道“这个消息会让天下大乱,死伤无数。这不是死人的意志,是活人的意志,你背是不背”

    阿魄听了微愕。

    邱心素知道了答案。她看着阿魄面上的震惊和心疼的愧色,又仰头,看向天上那轮孤寂满月。

    她轻声道“他在无端客栈。”

    阿魄看着那个月下静立的女人,只觉得胸中忽然生起无限苦郁。

    阿魄问“他能活下来吗”

    邱心素道“他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痛快地死去,一种是痛苦地活着。”

    阿魄听了却笑道“所有的人都是这两种选择。”

    邱心素听了,竟然也微微一笑“我要带那屋里的人走。”

    阿魄问“他是段惊澜”

    段惊澜是江湖所知的孔雀滨真正主人,可花雨叶暗里发现整个花雨叶早就在段惊蛰手中,而段惊蛰说他哥哥早已死了。

    邱心素却摇头“只有他知道。”

    邱心素进了屋去,很快把那潦倒的孔汀带了出来。孔汀抬起头看了阿魄一眼,像是一块木头那般任人摆布。

    阿魄扭头问邱心素“你要去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她转头要走,背影寂寥,“替我好好照顾他。”

    她扔下这句话,便与孔汀二人远去,消失在古老苍凉的月色之中。

    无端客栈就在最繁华的街道边上,店面不大不小,不冷清也不热闹。紫域里,这样的地方最不起眼,也最容易叫人忽视。

    阿魄在屋檐瓦上行走,一户户查看,很快便发现了一间屋子。屋内烛光消残,桌上菜肴冰冷,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他立刻破窗而入,影子像是黑色的虎,晃到了邱灵赋身上。

    邱灵赋躺在床上,面上没有泪水,只是眼睛发红。他盯着那床顶,直到阿魄来,眼里才动了动。

    阿魄给他解了xu`e道,又扶他起来。

    邱灵赋起了身子,忽然将阿魄的手甩开,像是从噩梦中惊醒那般机警。

    他问阿魄“她走了”

    阿魄点点头“嗯。”

    要是阿魄离开他,他去追去闹,撒泼打滚,也能把他叫回来。可邱心素要走,便绝对不会回头。所以邱灵赋不问不闹,也不去追。

    邱灵赋看到阿魄僵在空中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对阿魄做了什么,又赶紧捉住他的手轻揉,像是要弥补自己无常的暴戾。

    他眼眶又有些发热“对不起,阿魄。对不起”

    阿魄抚摸着他的头发,又在他额头上一吻。他几乎从不为他的任xing生气,邱灵赋爱如何便如何。

    此时说什么也不妥,说什么也无用。

    阿魄只道:“我们去找叶徽和。”

    这毒便是关键,得到解药,一切迎刃而解,没有解药,便是山穷水尽。

    邱灵赋难得冷静,他心如死灰,却也点点头。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这天下人人死之前,都会想到我。”

    阿魄握紧匕首,回头看去,那窗外衣袂翻飞,忽地飘进一人。

    那人骨瘦衣宽,面色苍白,薄唇像是冰雪雕琢那般寒气。五官y柔,眼神却深邃。这是一双麻木看过无数死亡的眼睛,要是对上那双眼睛,人仿佛身陷隆冬冰窟,抽不得身。

    此人阿魄见过,他将手从匕首上放下,对那人道“叶医仙。”

    他走来时,身子好似很轻,轻柔的长衫挂在他身子上,像是云一般单薄。

    他也不多言,只是饶有兴致盯着邱灵赋的脸。等他走近了邱灵赋,便伸出手便往他的手腕捉去。邱灵赋不识此人,他看那人眼睛漆黑,又见那手像是鹰爪般突然伸来,竟然下意识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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