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人来你帐中告知你不用来好好休息吗”莫憬有点无奈。
“昨晚敌方几次进攻都是末将守着指挥的，所以情况末将会比在座其他将军要清楚一些，应由末将来禀报情况才行，”沈文钰表情很严肃，“何况末将既为中郎将，必不敢辜负将军和圣上信任，只是一夜未眠便不参与议事，那末将这个中郎将也没有必要做了。”
“嗯。”莫憬点点头，指了指主位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没有过多废话，开始议事。先听了沈文钰与其余几位昨夜一直轮换着守在城楼上的将军校尉对于昨夜战况、两方士兵优劣之处的分析。莫憬手肘斜支在木桌上，双手手指交叉撑在下颚下，轻轻蹙起眉。
“朝廷没有派多少兵力来，皇帝还要留军守卫皇宫和自己的性命，不能光想着纯靠一兵一枪地打，得用点巧劲儿。”莫憬思忖片刻，“昨夜我与世子回主帐时发现蛮夷的人通过小门放毒烟进来，不过还好世子识别出来是什么毒，且恰好带了解药这才让军中无事”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要取巧”
“主要靠将士们真枪实战地打，次要辅佐一点取巧的东西。”莫憬笑着看向方才说话的人，右手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桌面上。
“”众将没说话了，看模样都在思考如何取巧。
“文顾锐你过来。”莫憬笑着扫一眼众将，原本想就近叫沈文钰的，但考虑到沈文钰的身体状况，话音突地转了个方向叫了顾锐。
“是。”顾锐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到莫憬浅浅笑着对自己勾了勾手，竟莫名有点诱惑的意思，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过去了。顾锐定了定神，弯下身子侧耳听莫憬吩咐，莫憬吩咐完就直起身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回位。顾锐的表情有点复杂，像是惊讶、别扭和着一些说不出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呈现在脸上，精彩纷呈。
“是什么”旁边的人见了他这一脸复杂神色，都忍不住有些好奇出声问道。
“将军”顾锐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问话，抬头望向笑着的莫憬，脸上的神色更加纠结，“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你出自名门，自然是看不起也不想使用这些小伎俩的。可这是在战场上，若想让己方少些损失就应该取巧，目的是打胜仗。至于你在这过程中用了什么小手段，没有人在意。”莫憬笑道，看着在场的一些他从京城军营招揽过来的人面色为难挑了挑眉，停了停话，又拉长尾音，“何况方才我也说了，昨夜敌军还妄想放毒烟，这种无耻伎俩，难道诸位心中不怨，不想回以报答吗”
“将军说的是，末将等领教了。”军营来的人看面色像是放下了心中这么一点别扭劲，有人想起莫憬只吩咐了顾锐一人，又开口道，“将军只吩咐一人做这事足够吗”
“够了，”莫憬还是笑，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听出众人言下之意都是想得知他吩咐了顾锐什么，却仍是止口不提只模糊道了句，“知道的人多了也就没用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会跑去敌军面前说”有人听到这话顿觉不满起来，忍不住纷纷出声怨了一句。
“将军”沈文钰一直在旁静静听着却听出来了莫憬话中的意思，他猛地抬头恰好迎上了莫憬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目光。莫憬看着他意识到、望了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示意他就是他所想的。沈文钰心中一震，也顾不上周围一干将军校尉的不满怨声，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放心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吗我怕”
“连你都放心不下的话，这军营也没谁能让我放心的了。”莫憬敛了笑极轻地叹了口气。原先在护国军的心腹跟了他和上一任护国将军几十年，此番考虑到人已近“耳顺”之年，几乎将自己的一生都付与了军营和大兴，只好将年纪大的都散回了老家颐养天年。
“末将会竭尽全力的。”沈文钰明白莫憬的信任和用意心中深受感动，连忙抱拳低头作领命之势。
“多注意一点身边人就是”莫憬看着他郑重的样子笑了笑，眼角余光瞟到原先埋怨的众将士都回过神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压低了声音，声音轻得好像刚出口就会被缓缓流动的空气撕裂破碎散开，却能恰好落到沈文钰耳中，“我心里也有数，你不用太草木皆兵。”
“诸位讨论完了”莫憬笑着转回目光扫一眼安静下来的众人，心下有几分不满却一点没表现出来，慢悠悠的语气和表情好像他方才只是与沈文钰闲扯家常而不是吩咐军机大事一样。莫憬忽的敛了笑意，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人有点猝不及防地喘不过气来，莫憬淡淡地看一眼他们，又不缓不急地垂下头看自己手中的纸张，“讨论完了就继续商议战况。有些话，诸位等这一仗打完了再说也不迟。”
“是。”众人匆匆忙忙低头看着手中自己写下的一些情况想要凝神。
议事继续，莫憬也没有多说几句，挨个听完只不咸不淡点了几句，给每人手中都吩咐下去一点事，却好似因为看了那人是谁而分了轻重的一样，这时候，手中得到任务越轻松的心中越不踏实。事情计划分下去之后，已过了晌午，莫憬也没什么事继续留他们，便让人都各自回炊事帐中寻吃食去，在众人出门之时他忽的提高音量补了一番话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也知道你们中的一些并不甘心屈尊就位于一个小小的中郎将或是校尉。但是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这里是护国军营，现在是战时，若有人胆子大到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我也不介意让你们再多不服一点。只希望大家都谨遵自己的职责，明白自己什么身份。行了时间不早了，诸位早点吃了午膳休整好好一会儿吧，。”在议事帐的人虽大多都是护国军的人，但也有人是觉得莫憬只是靠前任护国将军留下来的一点威望，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背对着莫憬、正准备出议事帐的人听到这番话都不免觉得后背一凉，随后都沉默不语出了议事帐。
“将军”沈文钰没跟着他们一起出去，还和莫憬一样坐在原位没有动，沈文钰的眼中有点担心。
“嗯”莫憬转头看他。
“将军是心中有什么计划了吗”沈文钰问道。
“嗯”莫憬只淡淡应了声，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议事帐外一个一晃而过的人影。莫憬轻轻笑了笑，取出软笔沾了墨汁随手在纸张上写了什么，沈文钰忙起身凑过来看。沈文钰与他对视一眼，从他手中接过笔也在纸上写了什么，语气仍有些担心和纠结地说着
“可是将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不太好吧”
“为何不好”莫憬好像是随口反问道，手上却还在纸上写着。
“那将军打算放什么药”沈文钰觉着不方便另外又取了一支笔跟在莫憬的字迹后写着。
“待会儿我去问问世子，取了药之后给你，你晚上带一队人马去就是了。”
“是。”沈文钰的声音里好像带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走吧，去吃点东西，你多休息一会儿。”莫憬和沈文钰放下笔，沈文钰收起笔借着茶水清洗之后挂放在笔架上，又小心收起纸收放在袖中。
两人又在屋里闲扯似的说了几句话，而后便出了议事帐，两人眼角目光所及之处都注意到有人小心翼翼匆忙从议事帐外离开的身影，对视一笑什么都没说，莫憬回了帅帐，沈文钰则赶紧回了炊事帐佯装拿饭菜的模样靠近点燃的火堆，手上衣袖不经意地一抖掉出先前的纸张落入火堆之中。由于沈文钰先前休息时换的常服，长袖微扬的同时遮住了纸张与火堆，再收回时那纸张已化作灰烬落在一堆燃尽的柴火之中。
“怎么样了”莫憬进帅帐的时候北暕已经起来了，他披着外衣坐在木桌旁，垂目好像在出神想着什么，听到莫憬掀开帘帐进来的动作声响抬眼看向他，出声问了句。
“没什么太大事，”莫憬看得出他眼中的关心，紧走几步过来给他把微微有些松开的外衣拢了拢，没想着隐瞒北暕却也知道不能轻易说出来，顿了顿走近了一步附至他耳边轻声说了。
“那你”北暕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严肃，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一点担忧。
“我没事，这事我大部分已经交待下去了，我自己也会盯着点。你怎么反应跟文钰一样。”莫憬看着有点好笑，但心里又止不住觉得有一点暖。
“沈中郎将”北暕眯了眯眼，注意到他话中的一点。
“嗯哼。”莫憬挑了挑眉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没事，”北暕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拿桌上的饭菜，心中有些不适却还是压下去没说什么,“这些饭菜我才让人热了没多久，还是热的，你趁热吃点。”
“嗯。”莫憬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说还是没有多加追问，跟着坐在桌旁拿过碗筷吃了几口，“你吃了没”
“吃了，是给你留的，不清楚你议事会有多久，但也知道以你的性子至少也得过晌午了，所以叫人给你专门留了。”北暕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淡淡啜了一口，就坐在莫憬旁边看他吃。
“嗯。”莫憬应了声，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北暕说着话。
两人难得在战时也得这样的闲暇时间，平平淡淡过了一下午，有了北暕提前的吩咐也没有人来烦。两人靠在一起笑着说着话，莫憬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有点厌倦这种没日没夜深陷战中的日子，想跟着北暕赶快回北域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莫憬兀地叹了口气，北暕还没来得及问，便听见沈文钰在外提醒请见的声音。
莫憬往外望了一眼，原来已近天黑之时，他轻轻苦笑了一下，起身按住北暕的肩膀制止他想要跟着一起起来的动作，自己快速换上了盔甲。
“多休息会儿，我待会儿回来还得要你来替。”莫憬话中带笑，他轻轻拍了一下北暕的肩膀，又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北暕几眼，突然俯身凑过去在他嘴角轻吻一下，随后一触即放地松开他，手中握着下午两人闲聊时向北暕要的药，转身掀开帘帐出去了。
夜色深沉，几乎看不清星子如许。
暗处明处的人影闪动。
、西疆八
“将军。”垂首站在帅帐侧的沈文钰见莫憬出来了忙上前迎过去。
“嗯，”莫憬出来扫了一眼沈文钰身后跟着的几人，注意到一人将目光投过来，抬眼对上自己望过去的眼神又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似的身子一抖，随即很快垂下头没有再看。莫憬将手中北暕给的瓷瓶递给沈文钰，他感受到方才那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和着旁边几人惊疑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的药瓶上，“世子给的药。”
“嗯，如何用呢”沈文钰接过，注意到莫憬刚刚扫的一眼，跟着莫憬向城楼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声音不大，却能恰好足够身后带的几人听到。莫憬不答，仿佛是有些不放心似的再抬眼看了一眼跟在沈文钰身后的几人，沈文钰这次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几人，随后淡淡笑着出声道，“将军不用担心，这几人都是末将手下得力干将，忠心耿耿，一心卫国，将军大胆说便是。”
“那好，”莫憬收回目光看着沈文钰，点点头，只简单说了一点效用“这里面是致幻花的粉末，放入水中后无色无味，但是会让蛮夷士兵产生幻觉，而后精神不振四肢无力。”
“那若是我方士兵不小心沾了之后该如何是好呢”沈文钰有点担心。
“这个是解药，你让你待会儿带去的人兑水服下便是，况且这药至多几日的效力，时间久了自然会自己解除。”莫憬淡淡笑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他。
“嗯。”沈文钰也接了过来，仔细分辨了两瓶药之后小心放入怀中，向莫憬抱拳行礼之后便转身带着几人回营帐叫上先前点的几人轻声从城楼下的侧门走了出去。
莫憬看着他们出了侧门，沈文钰回头朝莫憬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浓郁夜色之下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只能看到模糊身影，但突然就像心有灵犀一般轻轻点头示意了。莫憬算着时间赶紧去了将士营帐之中，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穿着银链的白玉小角，上面用小刀细细琢磨过，有细密的花纹和几个小孔，莫憬轻轻放至唇边，一声清亮的声响划破夜空，营帐中迅速起了一阵细微衣角相擦的窸窣声响。没有一盏茶的时间，近百人先后悄无声息从各自营帐中赶到莫憬面前。莫憬负手立于原地，凉风轻轻将他衣角扬起，转过身扫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的众人，都无一例外地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衣，莫憬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有些欣慰满意。
“主上。”有一人约莫是领头人，独自一人单膝跪在最前方抱拳应声，其余人都没有出声。
“嗯，到齐了”莫憬颔首大致看了一下人。
“主上带来的人都到了。”那人回答道。
“影浮，你点二十人随我明日上战擒拿蛮夷那边的新派来的可汗。”莫憬看着眼前独自一人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可是主上，我们的身份很容易暴露的，而且老将军留我们下来是护主上安危的。”那人抬头看向莫憬。
“老将军既然把你们从小培养来护我，那你们现在就是我手下的人，我才是你们的主子，自然是听我的吩咐。再说安危，我要是不能护自己，你们就算在也没用，”莫憬面无表情看他，继续吩咐，“明日把蛮夷那边的小皇子一并擒来，其余的不用管。”
“影允，”莫憬态度不容置喙，那人只好领命起身垂首带着他手下的二十人站在莫憬身后。莫憬抬眼看往前面并排跪着的四人，这四人分别手下再带领有数十人，莫憬唤了其中一人一声。
“在。”四人中的其中一人出列。
“你带你手下的十五人在暗处护世子安危。”
“主上。”那人也有些惊讶，忍不住出声，他手下的人数比其他几人手下带的人数要少，可都是个中高手，若是真正打起来或许比人数多的还要略胜一筹。可他看着莫憬面无表情望过来的眼神也只好堪堪闭了嘴，心中叹一口气领命了。“属下，得令。”
“你们既然是我手下影卫，主子便是我，当初老将军是怎么教的你们都忘了吗”莫憬见连续两人都不愿接受自己的命令，心下有些愠怒，面色也显出几分不满。
“主上有令，必当万死以赴，全力做好主子吩咐的事。”近百人声音齐齐响了起来，这里离军营营帐略远，且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声音也就没有大到惊动军营的人。
“影旻、影柒。”莫憬看着他们的眸色有些冷。
“在。”剩余三人中有两人出列。
“你二人带着手下的人先赶往西疆与大兴边界虞城待命。不出十日蛮夷军队必将撤出大兴边境，你二人随时传信回来汇报情况。”莫憬从怀中拿出一小瓶青瓷瓶递给影旻，“这个药，十日之内直到蛮夷士兵全部撤出虞城了，再给那前来求药的蛮夷可汗。”
“可蛮夷可汗拿到药之后反悔怎么办”影旻接过。
“这只是暂时抑制毒发，真正的解药还在我这里，不用担心。”莫憬笑笑。
“属下得令。”那二人领命迅速起身带领自己手下的人悄无声息离开边城赶往虞城。
“影钦。”莫憬缓缓将目光投向剩余的最后一人。
“在。”
“你带着我的令牌，前去援助沈中郎将，不出所料明日将会有叛军反乱，你适时出示我的令牌一并缴获叛乱之人与奸细，记得不要暴露了身份。”莫憬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上面是护国将军莫家人世代都有的一个身份标志。
“属下得令。”影钦回答得干脆利落，从莫憬手中拿过令牌便带领自己的人悄声回到营帐中。
“主上。”莫憬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人，影浮立时抱拳垂头作礼。
“嗯，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去准备着吧。”莫憬点点头颔首应了，抬眼看一眼微亮的天色，估摸着沈文钰那里已经快差不多了，让影浮等人先行回去准备，他顿了顿还是缓声道，“辛苦弟兄们了。”
“是属下的职责。”影浮停下步子向莫憬行了一礼便迅速带着自己的人潜回各自营帐准备东西再潜回莫憬身侧。
天色微亮，夜色开始褪去夏最后一点余温，渗透了秋的凉，混着一点清冷的风拂过脸庞。莫憬动身走上城楼远望了一眼对面蛮夷阵地的形式，在左翼好像有隐隐的火光闪烁，还能听到一点人声和兵戎相交的嘈杂声。
是时候将这群孙子赶回去了。
莫憬深吸一口气，身上开始一点一点漫起即将迎战甚至于杀人嗜血的兴奋感。
城楼上的警钟被莫憬叫守夜的士兵拉响，一声一声沉重而又悠远地漫散开来，只听一阵规律的兵甲摩擦的细碎声响，整个军营的人都迅速穿戴好，带上自己的兵器出了营帐聚集到城门后。莫憬扫了一眼，看到最后方有一队人马不太明显地跟前方的隔离出来了一点距离来，更远处，杂事兵手脚麻利地收起东西，炊事兵动作熟稔地烧火做饭，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看着有种规律的美感。
昨日的议事上莫憬便已经让各将军按部就班地对着自己手下的人吩咐下去了，如今聚集起，莫憬如愿地没有看到一人脸上有一丝疑惑的神色，每个人的脸色都显现出一点适当的激动之色出来。只是不远不近缀在最后的一队脸色却有了几分出奇的紧张，莫憬注意到有几人衣着约莫是将领的身份也跟着远远缀在最后，莫憬在记忆中没有寻到那几人的印象，再细细观察了一番，便清楚那几人都是朝廷派来的了，并不是自己手下带的护国军中出来的人。
只是同样都是朝廷派来的人，另外几人却跟着护国军的众将领站在靠前的位置挨着领早饭吃，没有一点把自己当作外人的不适感。莫憬心中暗暗有了计较。他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得更远了些，他看不出是哪些人，但他就是肯定并且感觉到影浮的人已经跟着和在最后一队人马之中了。
不出半个时辰，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地齐齐站在城门前，等待这一战一举将蛮夷赶出大兴。
天开蒙蒙亮了，莫憬最后回头看一眼城外，沈文钰还是没有回来。他没有多做犹豫，立马下了城楼，取过自己的剑，骑在马上，一身澄亮的银白盔甲好像还泛着一点锐利的光泽，与他手上那柄宝剑泛出的光不分伯仲地利。
“弟兄们，今天，我们就把这群孙子给赶回去”莫憬朗声保持着他一贯在人前的气势，笑着看一眼众人，右手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剑，左手松松紧紧地勒着缰绳，马有些躁动地前后踱动着步子。
情绪被煽动起来的士兵都齐齐大声吼了出来，莫憬脸上泛起一点笑意，若有所感地看向队伍最后的那几个将领，几人恰好对上他的目光，都没有来头地心悸，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所有心思和不轨举动那人完全看穿，熟知于心一样。莫憬只淡淡了看了他们一眼便笑着将目光移开了，泛泛地将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干将士，被看到的将士都仿佛得到莫大的肯定与鼓舞一般，情绪更加高昂，恨不得马上打起来多杀几人让将军多赞赏一番。
那几个将领见状忍不住互相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就说嘛护国将军再如何武功高强，聪明睿智也不过是个有点能力的人罢了，怎么可能如民间所传的那么神。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一声令下之后，守城人打开了门，将士们自城内鱼贯而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蛮夷士兵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利落砍倒一片。新来的可汗也是极有经验的，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次战袭，立马亲自带兵迎战，莫憬没有再管队伍最后的一队人，分出一小队人马直奔着可汗而去。
“将军。”影浮很快便带着手下的人换上大兴士兵兵服护在莫憬身侧，自觉地改了称谓，不让他人有一点破绽可寻。
“嗯。”莫憬俯身在马上，尽可能减少向前冲的阻力，微微侧头看一眼跟来的二十来人，点点头，寻着那蛮夷可汗的位置便攻了上去。
影浮没有多说什么，手下的人训练有素地围作一个圈将莫憬与其余蛮夷士兵隔离开来，好让他不分心对付其他人。
“影浮”莫憬横扬起剑架住可汗狠压下来的大刀，分一点神喊了一旁的影浮名字。影浮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带着十余人离开，只留了几人帮莫憬解决围上来的蛮夷士兵。莫憬眼角余光看到他带着人离开松了口气，手腕一抖一个用力将压上来的刀反压回去，足下在马鞍上一点借力腾起身子跪着马背上由上往下将蛮夷可汗的刀给反压回去。
那蛮夷可汗见莫憬的力气竟然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甚至隐隐有反压回来的趋势，立马身子后仰脚下轻轻一蹬驱马向后退开了几步意图将手上的刀抽回，莫憬见状握着剑的右手手腕向内一翻，剑便缠着刀绕上小半圈，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刀给挑落在地。蛮夷可汗几不可见地一顿，莫憬丝毫没放过他怔忪的片刻，站直脚在马背上借力一蹬稳稳落在蛮夷可汗马上。可汗反应过来，立时侧身出掌袭向莫憬，莫憬身子向旁边一侧躲了过去，一点不和他废话地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脖颈上的穴位一点把人给定住。右手勒着蛮夷可汗的脖子带着一起翻身下马，周围想要冲上来的蛮夷士兵立时忌惮不已，影浮留下的几人配合地将莫憬和被扼制住的蛮夷可汗围在中间，他们身上的衣服多少被刀剑划破了几道，有血隐隐从衣衫中渗出，但竟无一人喊痛，甚至连一点吃痛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一时间几人发出的威势竟让蛮夷士兵无处下手。
“委屈可汗了。”莫憬左手环过蛮夷可汗脖子，拖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右手持着剑，有血顺着剑刃向下流。几个影卫护着他也跟着一步步往前走。
“你要做什么”蛮夷可汗被动地被莫憬拖着往前走，心下有些急，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仍然冷静地用不太熟稔的中原话生硬问着。
“虞城边境线往后自古以来就是大兴与蛮夷部落定好的分界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很好奇蛮夷部落如此来势汹汹占我城池，欺我百姓又是想做什么呢”莫憬反问道，他嘴角甚至微微上扬起一点弧度，却不是如同往常一样让人舒悦的温和笑意，反而让人有些心颤。
“你不必多费口舌，你大兴人想要虞城自然是有多得多的借口与说法。”蛮夷可汗僵着脸，脾气不甚好，冷冷哼了一声，“要动手赶快杀了我就是，别多废话。能为我蛮夷而死是荣幸，我死了，天主自是会派人来的。”
“哦”莫憬淡淡一挑眉，“看来你们天主连对你们这样有能力的将领也不甚在意嘛。”
“行了不和你废话。”莫憬将剑换到左手上握着，右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强塞入那蛮夷可汗口中，右手捏住他下颚强制他吞了下去，这才收回瓷瓶、拿上剑，“让你的士兵，退到虞城以外去。”
“不可能。”那蛮夷大汗虽说知道莫憬肯定给自己吃了什么，却仍是有骨气地一点不屈服犟着不肯下令收回兵力。
“可惜了”莫憬显出几分惋惜的神色，抬眼望了一眼，注意到逐渐有蛮夷士兵陆续面露难色，纷纷捂住自己腹部吃痛的模样，蛮夷可汗注意到面色一变，莫憬眼角笑意更盛，“不知小皇子可还安好”
“你”蛮夷可汗闻言面色一白，莫憬也如他所愿地带着他朝身后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保护小皇子的士兵倒了一地，而皇子所住的营帐也看得出是狼藉一片，不用说也知道皇子是被人强行带走了。蛮夷可汗心中焦急，恨恨地咬牙出声道，“卑鄙。”
“彼此彼此。”莫憬毫不在意地笑笑，仿佛还挺享用被蛮夷可汗骂的这一句一般，蛮夷可汗心中一惊，面色苍白的有些过分了原来连自己让人前去放毒的情况也被眼前这人知晓了蛮夷可汗心中顿时有些懊悔了，懊悔自己先前出发时没有听回来汇报的将领的话，轻视了这大兴的护国将军，又想起来人汇报说这护国将军莫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可汗还不退兵吗”莫憬笑得有些深意，带着蛮夷可汗的目光扫一眼一些一个晃神就被砍倒的蛮夷士兵，“不然损失大概会更重”
“护国将军不妨也关心一下自己”蛮夷可汗注意到大兴军队后好像出了什么事，并不出乎意料地看到有衣着大兴兵服的士兵开始互相厮杀起来，看得出来是自己安插在大兴军队中的叛军起作用了。
“哦，叛军啊”莫憬显然也看到了，却没有丝毫意外，慢悠悠地拉长了话语调子，“不过可汗体内的毒过不了多久就要发作了啊，啧，忘了吩咐好好招待小皇子了。”语气好像还颇为自责似的。
“你”蛮夷可汗瞪大了眼睛，无奈被莫憬点住穴位无法动弹。
“将军若是撤兵，我保证会好好招待小皇子，而且你方伤亡更少，岂不是很好吗”莫憬还是笑着用慢悠悠的语气说着。
“行，我答应你，撤兵”蛮夷可汗终于咬牙道。
“那就麻烦可汗了。”莫憬很客气。
“”蛮夷可汗提高音量用天族语喊了句什么，又让一蛮夷士兵拿来一支不小的号角吹响，听到号角声和蛮夷可汗喊声，蛮夷士兵纷纷撤退回去。可莫憬却没有下令让己方士兵停止进攻，半刻钟之后，蛮夷士兵纵有疑惑不甘也都已经全部撤离回去，莫憬也下令停止进攻。
“十天之内，撤出虞城。”莫憬解了定住蛮夷大汗的穴位，让他回去，“你撤出虞城之后自会有人给你送解药来。”
“皇子”
“只要你们不妄动，我自会保证小皇子安全。”莫憬放开他却没说何时送回蛮夷小皇子，几个影卫护着他往回走。
“撤”蛮夷可汗恨恨地看着莫憬回去的背影，起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士兵撤退。
“委屈殿下了。”莫憬回了边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匆匆忙忙去了关押蛮夷小皇子的营帐中。
“我能理解。”那皇子穿着自己族的服饰，左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故意摆出一副沉稳的模样，看得莫憬有点好笑。他看着莫憬，淡淡点点头，还没有褪去一点奶气的声音带着一点蛮夷天族人独有的犷野低沉的音色，却已经有了一股独有的正直浩然之气，能看出必是可造之才。
“午时已过了，不知道殿下是否用过膳了”莫憬不动声色打量了面前的人，帐外有士兵前来询问用饭，莫憬听了礼貌地问了小皇子。
“嗯。”那皇子也不扭捏，觉得自己的确是感觉到饿了也便点点头应了。
“臣会让人送饭来的，臣要先去更衣就先退下了。”莫憬对他礼数很周全，没有一点觉得他是人质就对他态度敷衍，这一点让蛮夷小皇子对他很有好感。皇子点点头，莫憬便抱拳行了礼退下去了。
莫憬出了帐多找了几个人来守着，的确是吩咐了以正常方式礼待这位蛮夷小皇子，一点没有怠慢的意思，那皇子听到了心中略略放松了一些，没有先前一般紧张，他这才发现自己紧攥着的手都已经出了细密的汗来。
、西疆九
“怎么样了”莫憬出了帐，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盔甲便匆匆去了找了城后的沈文钰。
“叛军已经全数抓获。”沈文钰看到莫憬来了，微微欠身行了礼说明了情况，他也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束起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几道被刀剑划破的痕迹，衣服上沾了一些血，但看得出大多不是他自己的，脸色算不上太差，却多了几分倦意。
“嗯。”莫憬点头应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先回去休整一下吧，明日启程去虞城。”
“虞城”沈文钰有些惊讶。
“嗯，那蛮夷可汗答应十日之内退出虞城，我们也要适时守到虞城去才行。”
“有不服从的已经当场杀了，余了一些将士和那几个将领还关在营帐中，”沈文钰清楚是莫憬用了什么手段才逼得那蛮夷可汗如此快地收兵，却没有问他，只请示了处置叛军的方式，“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不听”莫憬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那就稍微审一下然后按军法处置，都斩了吧。”
“是。”沈文钰领命转身正准备离开去执行，莫憬出声叫住了他。
“动静小点，处置完后今天晚些时候再给营中的人提一下就是了。”莫憬没有详细告诉他应该如何说，他知道以沈文钰的实力这点小事是能够做得比自己还好的，再如何，毕竟也是左相教出来的儿子。
“明白。”沈文钰回头看了一眼莫憬，好像是想起什么想对莫憬说的，但最终还是只笑了笑示意自己领命后便离开了。
没事吧”莫憬回了帅帐，见北暕坐在桌边拿着一卷书在看，听到莫憬进来的动作便抬起头看向他，一双极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瞳中盈着担心，开始淡淡散去后溢上一点安心。看得莫憬心里一软。
“嗯，没事。”莫憬三两步走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将头埋在北暕颈窝中，深吸一口气闻到他身上常年带着的一点浅淡的药草香，心中的烦躁焦虑与七七八八的琐事都短暂地放了下来，只剩余一点自己所拥之人带来的安心。
“累了吧。”不是疑问的语气。北暕放下书，伸出手环过他的背轻轻拍了拍，没有问他战况如何，也没有问他安排了什么，也没有提出对莫憬擅自做主将影卫留给自己的意见和不满，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温柔地拥着他。
“嗯。”莫憬闭了闭眼，埋脸在他颈窝里有些依恋地蹭了蹭，随即放开他开始褪下自己身上的战甲，走到屏风另一侧准备洗浴这是北暕听闻结束战事便叫人准备好了的，水声溅溅和着莫憬带笑的声音传出，“你都不嫌脏。”
“不嫌。”北暕愣了愣，也跟着笑开了，却是笑得自己满满的心疼。莫憬即使再累再疼的时候也没有承认过，疼到麻木了他也要硬撑着笑出一脸游刃有余的模样，不让他人哪怕再亲近的人看出一点破绽来。
“吃点再睡吧。”莫憬洗完换上干净的内衫出来，只简单披了件月白外袍，长发还滴着水，湿湿黏黏地从脸侧一路落到锁骨旁。北暕不知什么时候叫人端了饭菜进来，莫憬原本不太想吃东西，也只好走过去坐在北暕身旁拿起碗筷。北暕起身去取了干布巾将莫憬散乱的湿发小心拢在手中，用布巾一点点细致地擦干。已近深秋时节，天凉了起来，北暕怕莫憬着凉，将他松松垮垮随意披着的外衣拢上，又翻出提前带好的衣袍放在床侧准备好。
“哎，你还真是老妈子性格。”莫憬看着为自己忙着准备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心里有些暖，但还是去不了嘴贱的本性要开口撩拨几句。
“我也就这么细心给你老妈子过。”北暕看着他咬着筷子看过来戏谑的目光有些无奈。
“你要敢跟别人也这样试试，”莫憬眯了眯眼，笑得危险，刻意压低一点声音，“你看我不把你拖回来好好收拾一顿。”
“不敢。”北暕笑着坐回他身边，亲自动手收拾他吃完的碗筷菜碟，叫门外守着的士兵给端走了。
“躺会儿吧”北暕知道他一夜未睡，上午又经历了一战，再熬下去迟早会出事。
“成吧，”莫憬想了一下自己还有什么没做的事，也不扭捏的回床榻上躺着，嘱咐北暕道，“一个时辰后叫我，还有事要做。”
“好。”北暕过去给他盖上被子，又细心把被角给他掖好，这才拿起方才放下的那卷书，靠坐在莫憬床头安安静静看着，没发出一点可能吵醒莫憬的声响。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北暕这一卷书还没看完一半，时间便过去了。他有些犹豫，转头看着莫憬淡然恬静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疲惫，他舍不得叫醒他，心疼却又无法。
“将军。”是影允的声音。
北暕不想吵醒莫憬，自己悄声起来，刚穿上鞋，撑在床上的手臂便被莫憬一把握住北暕一动莫憬便醒了。
“怎么不叫我。”莫憬放开他，收回手在自己额角揉了揉随即撑起身子，声音有些沙哑，还听得出一丝倦怠。
“本来想让你多睡会儿的。”北暕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他。
“我要是不自己醒，你是不是就不叫我了”莫憬看他一眼，伸手接过衣服自己穿上。
“不是，我至多自己询问了你的影卫便会回来叫醒你。”北暕回答得很诚实。他也清楚莫憬的影卫找来了也必定不会是自己能够代替解决的小事，也免得多加争执。
“你知道”莫憬刚系上衣带，听到他话里的“影卫”二字手上一顿，没想到他知道了自己在他身边放了影卫的事。
“嗯，我还不至于愚钝到那种地步去。”北暕面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语气里并没有什么跟莫憬置气的意思。
“哎，我不是”莫憬有点不确定他什么意思，还是想解释一下。
“我没事，知道你是为我好，”北暕有些无奈地对他笑笑，左手拿着书，右手轻轻把莫憬往帐帘的方向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快去，我信你的，你也该稍微多信一下我吧。”
“嗯。”莫憬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被北暕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走到门口，转回身伸手搂了北暕一下，轻轻出声应了。
“快去，一会儿来不及了。”北暕笑笑，虽然他私心里很想把莫憬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不想让他离开半步，可他还是分得清何为大局所需，也明白很多东西不是自己想了就必须要得到的。
“晚上我可能来不及回来你就别等我了，自己早点吃了歇息就是，我会尽早回来的。”莫憬掀开帘帐出去，还是忍不住回头嘱咐了。
“知道了。”北暕坐回桌边看书，闻言抬起头冲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莫憬这才带着影允走往安置着蛮夷皇子的军帐去。
“什么事”莫憬走了比较绕的路，一般没有人会这么走。
“影柒那边传信过来了。”影允跟在他后面两步的距离，“说是一切都是按主上计划安排实行的，让主上放心。”
“继续。”莫憬清楚影柒那边既然来信了就不会只有这么“报平安”一样无用的消息。
“影柒信上说，他们过明城了，路上遇到了”影允停住步子，莫憬见状挑了挑眉，看出他有点忌惮的样子。
“谁”
“岑芸翎。”影允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嗯”莫憬想了想，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当今太史的女儿。”
“太史的女儿她来做什么。”莫憬皱眉。
“说是”影允看了看莫憬的脸色，“跟随二公子来的。”
“莫岫。”莫憬有点头疼地念了一遍自家弟弟的名字，这才想起之前在京中的时候莫岫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当时他只是觉得官家女儿爱玩，闹出点是非让人多注意一点，也就没在意，却没想到居然跑到西疆这边来。这就是胡闹了。
“影柒怎么安置她的”莫憬脸上没什么奇特的表情。
“自称是大兴士兵，恰好路过便带着一起了，”影允回答他，“因为涉及太史和二公子的事，他们也不敢就这么把岑芸翎就这么让她自己一个人走，以免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信中还询问了主上是否有什么计划要如何安置她。”
“暂时先这样吧，”莫憬思忖片刻，“我等会儿去找莫岫问问。你先回去。”
“是。”影允没多话，听了主子安排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葱茏丛林中，沿着小道回了帅帐附近继续暗中保护北暕。
“不知殿下可能习惯我大兴的吃食”莫憬平复了一下表情，换上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轻轻掀开帐帘进了帐中。
“还成。”蛮夷皇子比较实诚，点头回答了，倒是让莫憬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皇子抬头看着莫憬，“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待我，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你们大兴掳来的人质罢了。”
“皇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莫憬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却也没有继续再客套，只习惯性地带出一点笑意。他挥了挥手让守在帐中的两个士兵都下去，自己随意一掀衣袍下摆席地而坐在皇子面前。
“你不和我谈条件么”皇子看着他这一行云流水的动作，坐在自己面前却又不说什么有些疑惑。
“你觉得，我会和你谈什么条件呢”莫憬好笑。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少年，被敌军带走了却还要强装镇定和人谈判条件。
“割地，加重进贡。”皇子紧紧盯着莫憬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
“嗯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莫憬却好像全然不在意似的点点头赞同这个“提议”，皇子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等着莫憬出声，“你名字是什么”
“按你们大兴的取名来的话”皇子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是垂下眼想了想，“虞天策。”
“不错的名字。”莫憬出声赞了一句，就像是平日里走在街上遇到一个有相同志趣的人，停下步子问一句姓名，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便罢的态度，虞天策对着他笑了笑，心里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态度放松了下来。莫憬注意到他眼里的警惕戒备淡了下去，又仿佛闲谈一般同他说话，“在你们那里，小时候都是学的什么啊”
“嗯”虞天策偏了偏头想了下，挑了些事简单的和莫憬说了。
“喔”莫憬一手撑着下颚支在桌案上，眼神专注地看着虞天策，听他说着一点自己在蛮夷的生活琐事，没有多话，又时不时提出一点疑问，眼里始终带着一点虞天策看得出来的好奇与向往，让虞天策心里很是受用，心情不由自主好了起来，甚至忘了自己是怎样被眼前之人吩咐掳来大兴军营当作人质的事，不知不觉就和他说了许多，一激动甚至伸出手比划了几下。莫憬脸上笑意更甚，拖长一点声音还有几分钦羡的意思，“真是羡慕你们的生活啊”
“嗯，那是。”虞天策自豪地昂了昂头，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听到有士兵来叫莫憬。
“将军。”
“什么事”莫憬笑着向虞天策歉意地点点头，起身出去听那士兵的传报，说了几句便放下帘帐转回头看向虞天策，“殿下。”
“有事对吧，真抱歉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虞天策端正了坐姿，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自己也没想到会和莫憬就这么聊了快两个时辰。
“嗯，议事帐那边有事，”莫憬竟也没有瞒着他，还是笑得很温和，“臣有事先行退下了，晚些时候会有人传膳来的。”
“嗯。”虞天策点点头没说话，看着莫憬掀开帐帘准备离开的身影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出声喊住了莫憬，“将军”
“还有什么事吗”莫憬听到他叫自己，停下步子转身看他。
“你明天会来么”虞天策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多半是魔怔了，脸上莫名有些发烫。
“有时间的话，会来。”莫憬看出他的窘迫，忍不住笑出声来。虞天策不不知怎的不敢看他了，低下头装作看书的模样。莫憬有些好笑，放下帘帐去了议事帐。
虞天策听到帘帐落下的轻微声响轻轻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大概是莫憬吩咐了的，原先守在帐中的两个士兵都到帐外去了，他看着显得有些空落的帐中，回味着先前和莫憬闲聊的时刻，忍不住笑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这样和自己聊天说话了啊。
若这不是在战争中遇见他，该多好。
“诸位大人有何事”莫憬进了议事帐便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再抬眼看了一圈，在座的大部分是朝廷派来的人，跟着望过来的目光多多少少带了些许仇视、愤懑与不甘。莫憬挑了挑眉，也明白他们是为何事而来，他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面上笑得客气“这都到饭点了大人们还不赶紧去用膳，不吃这伤到的是自己的身子。”
“哼”一个面目略显凶煞的统领看着莫憬浑不在意言笑的样子气不过地冷哼一声，“将军做出这等事，叫我们还如何吃得下”
“哦”莫憬缓缓看向他，不善地眯了眯眼，还是很客气的语气，“不知本将做了何事能让黄统领食不下咽”
“光是残害忠良这一条就够你被直接拖去砍头的”黄统领十分不给他面子。
“本将倒是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能够被归为残害忠良”莫憬面上笑着，没管黄统领投来的几乎是要将自己砍死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到主位坐下。
“皇上派我们来，是来辅佐你共同驱赶蛮夷的，可你倒好，为了巩固自己地位，怕别人多分得你一点功劳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扣下私刑处置了”黄统领气得胡子半翘，交握在一起的手背上冒起青筋。
“是吗”莫憬抬了抬眼皮重新看向他，声音有些懒地拉长，却又忽的加重了一点音节，“可我明明记得，我这几日叫人处置的，是叛、军。”
“你”黄统领气得忍不住站起身用手指着莫憬，莫憬敛起脸上笑意，面无表情看着他，黄统领周围的人见状怕得罪了莫憬忙拉了拉他，黄统领扯回衣袖将拉住自己的人甩开，“你这是诬陷”
“本将从来不会、也不屑于做这种事。”莫憬看着他，一副懒得再跟他多废话的模样撇开目光望向门口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沈文钰还没有来。莫憬等了一会儿，原本正嘈杂的官将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黄统领一人还站在位置上瞪视着莫憬，而莫憬却好像连一点余光都懒得给他的样子把他一个人晾着，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标下来迟，请将军责罚。”沈文钰终于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沓信笺一类的东西，他注意到还一个人站在自己位置上处于尴尬境地的黄统领和安静的众人，心里大概清楚是出了什么事，这样看来，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又来迟，”莫憬却有心情笑着和他打趣，“下次再来迟，你可就得以身相许我才能不罚你。”
“好啊，求之不得。”沈文钰也笑着跟他玩笑一句，向坐着的众人简单行礼致歉便拿着东西回了自己位置上落座，意料之中地看到那“正直”的黄统领脸色一青，显然是气得，也震惊于这个护国将军的脸皮和不规不矩的言行。
“将军所言皆属实，”沈文钰表情认真严肃起来，“那几位将领的确是叛军，且早已与蛮夷有了来往沟通，这一点已经证实了，这是他们通信的证据，请诸位大人过目。”沈文钰把手上的信笺分出一点递给身边人让他们传阅。
“这”几位看到信笺的人都不由得有些手抖，那几人是自己早已熟识的了，看字迹的确是如此。却万万没想到这几人竟然是叛军。
“若是有人故意模仿字迹伪造证据陷害也不是不可。”黄统领也看了那些传下来的信笺，此时颇为难堪，只好梗着脖子再找是否有莫憬作假的可能。
“本将自认人品不算太好，但也不会无耻到做出这种以假乱真的事情。”莫憬看着他的面色有些冷，又转回脸喊了沈文钰一声，“文钰。”
“是，”沈文钰又从自己手中的一沓信笺中拿出几张纸，再次拿给身边的人传阅，“再请各位大人看看，这是那几人的供认书，若大人们还有不服的，可以随我去地牢中亲自询问一下。”
“不必了我们相信将军。”传阅的几人知道沈文钰敢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有莫憬授意的，再去问不过是白费功夫，事实就是如此，那多日跟随自己一起办公的几人都是叛徒。他们闭了闭眼，脸色发白，黄统领的脸色更是难看。
“诸位大人还有什么疑惑需要本将解答的吗”莫憬冷笑一声，装模作样问了一句。这几人本就是揪着这个想给莫憬安点什么罪名的，这下倒好，不单没有给人安上什么罪名，还把人得罪了，哪里还敢有什么问题。
“没了没了，麻烦将军了。”众人忙摇了摇头，额角有冷汗渗出。
“那就请各位大人尽快去炊事房中用膳吧，明日得到昙弦城。”莫憬面无表情看他们一眼，撂了这么一句话也没看他们就这么自顾自地起身离开了议事帐，沈文钰跟着起身追了上去。莫憬人在议事帐外时顿了顿，提高的音量掺着凉风漫入议事帐内众人耳中让人忍不住发颤。
“本将尊敬各位大人，但不代表本将能够接受莫须有的污蔑。今日的事，本将不想再作过多计较，希望各位大人都按军规去领罚吧，本将不希望亲自动手。”
议事帐内一片寂静，众人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一直没说话的还好，跟着掺了言的尤其是强出头的黄统领更是脸色难看到极点，仿佛马上就要大病一场似的。
经此一事，军中蠢蠢欲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谁知道哪天自己的不怀好意会被莫憬看在眼中，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将自己利落收拾了呢
、西疆十
接下来的几日都在行军途中，一路上紧跟着前面蛮夷士兵撤离的速度。为了节省时间，莫憬没有坐马车，北暕见状也跟着莫憬一起骑马赶路，只余了虞天策一人坐马车落在后，莫憬怕蛮夷的人会来，便将影浮手下的人分出五个去暗中保护。
一路上紧赶慢赶，等蛮夷撤出虞城而莫憬带着大军到达虞城时，恰好十日时间。影旻影柒也带着人迎上来与莫憬复命。虞城的百姓早就离开了，再加上蛮夷士兵是扫过的地方，几乎是空城一座，有些荒凉，却也不难看出在这一战之前的繁华。所幸房屋都还保存得较好，莫憬下令让手下的人分批去找了房间住，军中的人便开始忙活起来收拾久不住人的房间，莫憬看了一眼岑芸翎，什么也没说，连客套话一句都没有，便让人把她带回影卫留给她的房间，再吩咐了人特意给虞天策准备一间之后等着众人忙活完重归于平静开始养精蓄锐的时候，莫憬这才从城楼上下来，径自去找了莫岫。
“哥”莫岫刚自己收拾完屋子，挽起的袖子还没有放下，他看到莫憬这时候来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愣了没几秒还是让开步子让莫憬进了房间，“还没收拾好，你随便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坐吧。”
“嗯，你收拾你的。”莫憬用袖子擦了擦凳子，估摸着是被莫岫擦过了，没有多少灰，莫憬慢悠悠坐下来就看着莫岫没说话，看得莫岫有些不自在。
“哥，你能别这样看着我吗”莫岫收拾的差不多了，再顺手拿着湿布巾擦了两下窗框，实在是被莫憬看得慌，忍不住扔下手中的东西，自己跑过去拉开凳子坐在莫憬对面。
“收拾完了”莫憬笑了笑，没回答他，用手指在桌上蹭了一下，还算比较干净。
“嗯，哥你有什么事吗”莫岫顺着他的目光，也跟着用手在桌面上抹了一下，擦干净了啊。他有些不解。
“来，我们聊聊。”莫憬还是笑得温和，收回手指，抬起头看着莫憬。
“哥哥你想聊什么。”莫岫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上次莫憬说这句话要找他“聊聊”的时候还是小的时候，莫憬跟着父亲回京，自己偷偷跑去摸了莫憬一直很宝贝的剑，还不小心把他准备送给北暕的木偶人给弄坏了。莫憬发现的时候也是这幅温温和和笑着的模样，叫自己去“聊聊”，结果很快就把自己干过的坏事给套出来了，连上学堂把墨汁把夫子胡子给染黑的事都给抖了出来，当时不知道，没想到后来莫憬转头就给父亲说了，让一向不太关注自己读学上事情的父亲去学堂问实情况后回来把自己吊在院里那棵大槐树上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别紧张，聊聊而已，哥还会整你不成”莫憬看出他的几分忐忑，很没诚意地安抚了一句，开口问他，“没来西疆之前，你在哪儿呢”
“江南。”莫岫看他这架势还是有些紧张，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腿软，怕又不知不觉被莫憬套话出来。
“哦，和景潋一起呢”莫憬还是笑。
“是。”莫岫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答了。
“就你们两人”莫憬继续问。
“嗯，”莫岫看到莫憬眯了眯眼，心里一紧，突然想到什么，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哥哥哥哥，你别多想，我跟景潋两个人不是”
“”莫憬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莫岫指什么，绷不住笑出声，“没问你这个。”
“那你想问什么。”莫岫看着他笑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是有点傻，但还是带了点警惕地坐了回去。
“你们两人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事”
“我想想”莫岫思忖片刻，努力回想，“没什么啊。”
“那我问你个人，”莫憬见他这样子也想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和他绕圈子，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岑芸翎。”
“啊，她怎么了”莫岫的反应明显是认识的。
“知道是谁吗”莫憬问。
“嗯，太史的女儿，我还不至于这个都不知道。”莫岫没等莫憬继续发问，便说了自己如何认识的岑芸翎，“我和景潋在往江南的路上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见到有流氓欺负小姑娘来着，我们正准备上去帮忙，结果那小姑娘三两下就把那几个流氓收拾了。我们有些惊讶，但那几个流氓应该是当地几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不甘心想找人来，我和景潋就出面把人救了过来，她只报了自己名字，但我毕竟还是去过皇宫的，看气度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再联想一下她的姓氏便能猜到应当是当今太史的女儿了。”
“后来把她送回去了吗”莫憬点点头。
“没，本来是想送她回去的，但看她的样子和她自己说的就是偷偷从京中跑出来的，我们不放心就让她跟着了，尊重她也就没有和其他的人说，只让人给太史报了平安。后来就是你坐牢的事了，我赶紧赶了回来，然后替你，再后来你也知道了。走的时候是让岑芸翎跟着景潋的，”莫岫清楚莫憬问起这个人来绝对不是什么心血来潮，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跟她跟自己有关的这才会来问，“她怎么了么”
“她现在在军中，”莫憬有些头疼地抬手按了按额角，问清楚事情之后起身准备离开，拍了拍莫岫的肩，“我让人给她安排了房间，待会儿我会让人带你去，她可是点名要见你的。自己想想要怎么解决吧，肯定是不能让她留在这里的，尽快说服她，让人把她送回京城。”说完莫憬就离开了房间，只留莫岫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些发愁。
莫憬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问了士兵去了虞天策房中，门外依旧有四个士兵守着原本应在房中守着的几个因为莫憬的话撤到了屋外来。虞天策也知道自己是在敌方营中，本分地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更没试着逃回蛮夷军中，相对于其他战俘而言，自己的待遇算得上最好的了，毕竟还有莫憬在。虞天策有些恹恹地趴在桌案上，听到有人推开门的声音，寻声望去发现是莫憬，一扫先前的低落，情绪起来几分，连眸子里也多了几分奕奕的神采来。莫憬不由失笑，心中有些心疼他。
陪着虞天策闲侃一下午再顺道溜达了一圈儿处理了一些琐事，莫憬这才去了给北暕安排的房间中。大概是沈文钰安排的，莫憬的房间和北暕的房间紧挨在一起，只有一墙之隔。北暕意料之中地很安静地坐在房中看书朝廷中派了人来，莫憬的伤也好了，他再出去“多管闲事”就要惹来非议了，自己不说，还会牵连到莫憬，本来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应该出现在大兴军中的，况且北域和大兴的关系还算不上多好，两者都相互戒备着。甚至连北暕自己从北域带来的一队人马都要为了避嫌而穿上大兴兵将的衣服，并入护国军中。并入护国军还好，毕竟那是莫憬手下的人，可却免不了和朝廷派来的兵力打交道，还要时时刻刻防着起内讧的事，着实很棘手。可北暕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战争把莫憬带回北域去。
两人就和之前在边城帅帐时的那个下午一样，靠一起时不时说着话，只是这次两人商议的更多的是接下来的安排和战事计划。
莫憬在边城准备行军的时候便让人回京复命，取来朝廷要与蛮夷签的条约，大军到了没几日，便有人快马赶来把朝廷的命令和条约带来给了莫憬，据说路上跑死好几匹好马。莫憬听了这人诉苦的话，分神看了他一眼，是朝廷另外遣来的人，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立马一脸不耐烦地让人把他给拖了下去给了赏钱。
过了两日，双方谈判，将位置定在了离虞城三里路外的一个茶栈处。莫憬让影卫去仔细查看了位置，发现蛮夷的士兵竟就藏匿在茶栈不远处的小村中，而茶栈周围多半也是动了手脚，还有蛮夷士兵假扮为百姓按时来巡一次，若非影卫都是个中高手，不然完全发现不了，且多半会被那乔装的蛮夷士兵抓住回不来了。
“啧，那孙子没想着跟我们认认真真谈判呢。”莫憬听了影卫的汇报啧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是在莫憬的房间中，只有莫憬、北暕和沈文钰三人在。
“知道是计还去么”沈文钰问。
“必须得去，”北暕看一眼沈文钰，“若是不去，蛮夷会如何暂且不谈，朝廷那边就会不满施压下来。”
“可若是去了，我方也会有损失啊。”沈文钰也没想到蛮夷那边会出这么阴的法子。
“去啊，怎么不去，还得把小皇子还给人家呢。”莫憬笑。
“可这”沈文钰有些担心。
“只准他们阴着来，不准我们也阴着来吗”莫憬笑着眯了眯眼，不慌不急地又喝了几口茶，沈文钰知道他有计划了便静静等着他说，北暕对这些倒是不甚上心，他只关心莫憬是否有危险。
莫憬没继续绕关子，思虑片刻，把对策给沈文钰说了个大概，沈文钰没懂的地方拿来纸笔写画了几笔让他能够更好地理解。
第二日，莫憬便带着几人亲自去了茶栈，到时蛮夷可汗已经等在那里了，见面只客套几句，莫憬便不和他再多说废话，直接拿出朝廷给下来的条约，蛮夷可汗看了看，很是犹豫。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过分”莫憬冷哼一声，“你蛮夷侵我大兴城池数座，欺我百姓，所到之处皆无完好之处。这难道不过分吗”
“我族皇子呢。”蛮夷可汗闭了闭眼，没有继续争辩。
“在呢，”莫憬笑笑，“只要可汗签了这份条约，并且按规定撤兵回去，我以性命保证将小皇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那就签吧。”蛮夷可汗看他一眼，放在桌下的左手做了个什么手势，莫憬没有看到，却能听到旁边林间有小心前进的人马窸窣的声音，也知道若是真签，这蛮夷可汗是不会如此轻易松口的。蛮夷可汗拿起笔沾了沾墨，在莫憬递过来的条约纸上签上蛮夷及天族的名字，在莫憬一直盯着的目光下竟有些紧张，想了想咬牙拿出印玺盖上。
“那就如此吧，多谢可汗配合，请撤军吧。”莫憬不等蛮夷可汗说什么便把纸拿回来，吹干上面的墨汁，放入一个镀金匣子中，起身准备离开。
“将军以为”蛮夷可汗也跟着起身，却是动作极快地后退了几步，退出桌椅周围画出的极浅的印记圈外，一般人发现不了也看不出来，若是无心中看到的也会以为是行人路过之时无意中留下的痕迹罢了，“这么容易就能走了吗”
“不然可汗还待如何”莫憬转回身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却一丝慌乱都没有，反而多了几分像是置身事外的淡然平静。
蛮夷可汗没说话，拍了拍掌，转眼间便有几人拿着大刀出现在莫憬身旁，莫憬带的几个人都是普通的士兵，没有什么特别的功夫，转眼间就只剩自己一个人，莫憬看一眼身边手中带刀还滴着血的几个蛮夷人警惕地围着自己准备随时进攻。莫憬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抬眼看向离自己还远些距离的蛮夷可汗
“可汗身上的毒还没解完呢，这就忙着杀我了”
“死我一个换我天族人永世安稳和乐，值得。”蛮夷可汗面不改色道，堂而皇之的模样说得莫憬有些想笑。
“既然如此，可汗不肯就这么和平解决此事的话主动退离大兴的话，那就只好”莫憬脸上的笑倏地消散了，他轻轻从腰侧抽出自己的剑，下巴微扬，带出几分傲气凛然，迎面而来的一股威压让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面色一变，声音极冷地拉长一点音调，无形与人以压迫感，“杀回去了。”
话音未落，没人看清莫憬如何起手的，只见剑光一闪，莫憬右侧的人便倒在地，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只有脖子上有一道极浅的一道剑痕，隐隐渗出一点血来。
围着莫憬的余下几人面色一凛，禁不住后退了一步，举起刀横在面前，全神贯注起来。
莫憬没有继续动手，几人心下一横趁此时机齐齐上前，莫憬身体后倾，足下轻点向后飞离几步，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他想让听到的人听到。
“影浮。”
电光火石之间，蛮夷可汗只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而出挡在莫憬面前，大骇之下慌忙往周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带来的人都被放到了，脖子上一凉，两柄剑一左一右架在自己脖子上是莫憬的影卫。莫憬既然敢在这里用自己的影卫，就绝对不会留一个活口出来。蛮夷可汗还算冷静，闭了闭眼，出声道
“你们”
架住他的影卫没说话，也没让他把话说完，干脆利落地点住了他的穴位让他不能出声。莫憬还颇为闲情逸致地拍了拍盔甲上沾的灰，看了一眼在蛮夷可汗身边的影卫一眼，影卫立即受意，蹲下身在蛮夷可汗站的位置周围寻了片刻，起身从蛮夷可汗身上搜出了一个打火石，原本隐埋在尘土中的火线露了出来，再抬眼一看，正是莫憬方才所站的那一圈位置。莫憬面无表情看了蛮夷可汗一眼，挥了挥手，架住他的影卫动作利落地将剑在蛮夷可汗脖子上轻轻一抹，蛮夷可汗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倒下了。
没待莫憬继续吩咐，影浮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烟花弹，点燃往天上一放，白天自然是看不到，但是声音却足以让两方将士听见，没了蛮夷可汗，蛮夷兵中还有下一任将领立时上任，很快双方士兵涌来混战到一起。等沈文钰带着人都到了时，影卫早已消失了身影，只有莫憬一人在原处。莫憬手中的剑沾了一点血，看着沈文钰和北暕过来，跟着随手砍了几个蛮夷士兵之后，将沈文钰拉到一旁，拿出镀金盒子递给他。
爱心猫粮1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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