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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 第1节

作者:融馀 字数:18893 更新:2021-12-30 02:18:20

    云翳作者融馀

    文案

    命不逢时,生在这个危机四伏,举国动荡的地方,数十年情谊抵不过皇家一点尊贵的血统。即生于此,便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无关儿女情长,不屑宫廷勾心斗角,只一点,这国,我必须守住直至我死。更文日期不定,存稿每日中午十二点发。欢迎各位轻喷提意见谢谢么么哒以前的那篇情节忘得差不多了,最近正在慢慢理思路作为写不来大纲的渣渣,另外写篇来调剂调剂。欢迎各位提意见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憬北暕 ┃ 配角沈文钰李遥 ┃ 其它1v1强强he

    、疑心

    大兴道元十一年,道元皇帝兢兢业业,恪勤持俭,廉政为民,可不知是这位皇帝实在是庸能还是运气背,这大兴在他手中不见国泰民安,反而有日况愈下的趋势,几乎是倚靠着先祖打下的根基了,还要时时防着虎视眈眈的大胡子近邻和几个附属藩国。这还不算,可怜他一生勤勉,膝下皇子却寥寥无几。满打满算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其中有两位还算不上皇子一是安平王早逝,过继来的;二是为让附属国有所忌惮让送来的一位世子。

    算是捡个漏。

    约莫是上天也看不过眼了,给了他唯一的亲子太子过人的聪明才慧。

    约莫是上天觉得这还是太寒碜了,于是再给了这大兴朝世代忠良的护国将军威慑四方。

    “喂我说,你每天读这些个书不累啊”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曲手枕在脑后,翘着腿没规没距地躺在草地上,嘴中斜斜叼着一支草,侧脸瞅着另一锦衣玉服、正捧着书经认真看的男孩。

    那男孩轻轻抬了抬眼皮瞥他一眼,刻意压沉的声音还带着暂褪不去的奶气

    “父皇说不读书的人都是傻子。”

    “”男孩噎了一下,然后懒洋洋阖眼躺回去,“我父亲说姑娘家才看这些文文弱弱的东西。”

    那锦衣玉服的男孩竟也不愠,只轻轻笑了一下,“大将军自是用不着这些的,不过,子翳啊”

    “嗯”

    “你将来是护国将军,习武之人最不屑文人幕士的阴险狡诈,可也别忘了,过刚易折”

    莫憬愣了一下,不易觉察地蹙了下眉,心下细细琢磨着这太子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面上不显声色地笑了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哎呦殿下你说些什么啊,我这么个贪生怕死的人,哪能什么过刚易折啊,还没开始刚,我肯定就跑了。”

    太子眼皮跳了跳,知道他没听进去,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什么,面上又把精力放书页上了,心里却七上八下还想着昨晚父皇说的一番话不是滋味。

    “你和护国将军家公子走的很近吧”

    “儿臣惶恐”

    “不碍事,你且起来。护国将军世代忠良,是我国之栋梁,若能真心为你所用倒也是幸事一件。只是这人啊都有野心,愈是权重位高,愈是贪心不足。父皇时日也无多了,也只能早些慢慢提点你”

    “父皇正是年盛之时,怎可说得这种不详的话。”

    “哎,你且听我说完,”皇帝摆了摆手,颇有些老态龙钟的意思了,“那北域世子你千万要防着,绝不可让他极其整个北域藩国有任何反咬大兴的机会,还有那护国将军一府的人”

    那夜,老皇帝好像唯恐自己活不过第二天似的,也不管自己的儿子能不能悉数记下,一股脑叮嘱了一夜。有的没的都细细念叨了一遍,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脑子都塞进儿子脑中一样。

    纵是多年玩伴的情谊,比起皇家那尊贵的一点血脉,自是不足以抵上的。

    他越想越是无处得解,看着一旁无所事事的玩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真是”

    “是什么”莫憬睁开眼好奇看他。

    “朽木不可雕也”太子殿下便如此兀自拿起书本甩袖离开了,一眼也没看身后草坪上的人。

    你可千万不要

    起异心啊。

    身后躺在草坪上的人已望不见他背影了才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轻巧腾起身随手拍去身上草屑,三两下翻身上屋,不走寻常路地踏过一个个房顶直奔目标。

    北暕一听屋檐上传来的声响便知是他,顿了顿,不动声色仍继续提笔写字。

    莫憬刻意放轻步子,从院墙上跳下顺手想将那支狗尾巴花插入他发髻内。结果那草尖还没触到他头发便被人一把捉住手腕,北暕脸色颇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笔,转头看他。

    可某人完全没有被逮个现行的自觉,也不急着将自己被人握住的手腕抽出,瞟了一眼石桌上,无意见有一碟茉莉蜜糖还剩下大半,便笑嘻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离开,还似笑非笑地赞叹一句

    “嗯甜”然后看人脖子红了大半,“世子吃的东西就是好。”

    “你真是”

    “朽木不可雕也”莫憬抢了他的话茬,猜测道。

    “”

    “嘁,怎么你们这些皇子都磨磨唧唧文绉绉一个样”莫憬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们这些'”北暕皱了皱眉,握着他的手腕紧了紧。

    “啧,”莫憬看了眼自己被他握红的手腕也没挣开,“我今天陪着太子念书他说的。”

    “抱歉,”北暕顺着他目光看到,赶紧松手颇有些歉疚,“他给你说这个做什么”

    “皇上怕是给太子说了些什么”莫憬随意坐下,拿起北暕刚用过的笔,信手在宣纸上写了几笔,“太子今日给我说过刚易折”莫憬在纸上习惯性点顿一笔,北暕凑近看到上面一个“折”字,笔锋刚劲英挺,是一代将才的气势。

    “他这是在心里开始戒备着你了。”

    “自古以来君主就如此么怕我功高震主,夺了他皇位。”莫憬冷笑一声道。

    “子翳你”北暕一手搭上他肩膀,有些担忧状。

    “翛云呐”莫憬搁下笔,抬头认真看他,“将来,有机会的话,尽早回北域去吧。”

    “你什么意思”北暕顿了顿,心里有些不舒服,搭在莫憬肩上的手下意识抓紧人肩膀,好像这样才能将人紧握,不让他逃出自己视线一样。

    “说是世子,认道元帝为父,以皇子礼相待,可谁都知道,不过是道元那老皇帝怕北域全国有异心,才强迫其送了你来,实质是质子罢了,”莫憬也没在意,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轻轻拿下,反握在手中,垂目把玩,“这些,我想你不会不清楚。你也并非甘愿只做质子困在大兴,你心里大概是有了回去再复兴北域的计划吧。”

    “我”

    “别急着反驳我,”莫憬打断他的话,“若是连我你都要千方百计欺瞒的话”

    “我不会。”北暕斩钉截铁道。

    莫憬似笑非笑看他,慢悠悠站起身与他平视,北暕也不惧,两人就这么定定地对视好半晌,最后莫憬也不与他再做这种无谓的无声争执,缓缓敛了笑。

    “翛云”莫憬极浅地叹了一口气,却像陡然增了数十倍一样,重重压在北暕心上,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竟要莫名其妙生出一点惶恐来,莫憬看着他,“若你回了北域,会不会带兵反大兴”

    “”北暕不答,将目光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

    “若会呢”北暕垂下眼来。

    “我既生在护国将军府,也便是一条只衷心为国的命,宫廷勾心斗角我不屑,儿女情长我不管,可谁若是想毁了大兴也便尽管试试看能不能从我这未来的护国将军尸体上踏过去。我生死皆为大兴”

    莫憬一点不顾他望向自己略带祈求的目光,就这么硬邦邦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仿佛还隐隐带了点告诫的意思。

    “那你还让我尽早走”北暕苦涩笑了笑,“放心吧,我以北域圣主的名义向你作誓,我北域众国永为大兴附属藩国,绝无僭越之意。”

    “抱歉,我刚刚不该语气那么冲。”莫憬见目的达到松了口气,带着歉意道。

    北暕摆了摆手,一言不发转身回屋。

    不要连我对你的喜欢都要利用啊

    莫憬看着他的背影竟咀嚼出了一点凄凄的味道,垂在长袖里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若这大兴安稳平乐,莫说是回北域,你若喜欢,刀山火海我也能在前毫不犹豫为你而去。

    可大兴如今不是,它需要我万死不辞,舍命以护,甚至不择手段。

    、宴归

    三年后,三人各怀鬼胎地像往常一样往来,却私下里各自盘算计划着,谁都清楚自己内里揣着与面上和乐截然不同的东西。

    西疆冒犯大兴边境多年,如今更是大张旗鼓占了大兴三座重要边境城池,道元帝遣护国将军前去,无奈国库实则已亏空多年,竟连十万雪花银都拿不出,还要护国将军自己出钱津补将士们。

    可毕竟是威慑四方的护国将军,即使财力不足,也并不妨碍上阵杀敌,只是将士们吃不好终究是有影响的,前线传回边关大捷收回城池的消息,同时也传回护国将军不幸战死沙场的消息。

    道元帝为聊表安抚,慰劳护国将军府黄金百两,绫罗绸缎无数,即令护国将军之子承其父位。

    宫宴上,莫憬一身孝服听旨,面上显出几分木然,心下却波澜起伏。

    说什么国库亏空拿不出银子来,粮草运送迟等不到,结果这时候人都死了你能拿出黄金百两

    莫憬接旨后抬眼凉凉看向皇帝身侧的太子,太子与他目光相对时愣了愣,然后不自然地错开目光不与莫憬对视。

    这事他确是知道的。

    莫憬见太子反应便明白了,他不喜欢四书五经,不屑于勾心斗角,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莫憬差点连宫宴都没能撑得下去,装作醉酒拖着北暕一起离开了。

    北暕一脸担忧地半扶半抱着他跌跌撞撞地走着,路上还被这人半真半假地摸了几把吃豆腐。

    “哎呦宝贝儿,让爷好好疼你。”说着就抱住北暕作势要亲他。

    “”北暕一边手足无措地躲着他吃豆腐,一边又要小心翼翼搂着他怕他摔。简直心力交瘁。

    然而进了北暕院内莫憬竟安静规矩了许多,北暕奇怪地看他一眼,却发现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清明得很,哪有方才路上耍酒疯的样子。

    “今晚你还回将军府吗”北暕隐隐猜到了缘由,也没问他。

    “不回去了,方才闹那么大阵仗,现在满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护国将军喝醉酒行为不轨的消息了。”

    “你的用意”北暕叫人煮了一碗醒酒汤给他。

    “不想待了,气闷得很。”

    北暕不说话,用一种“你显然不可能只有这个意图”的眼神看他。

    “啧,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莫憬还没说完,两人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人的脚步声。两人都楞了一下,对视一眼,莫憬忙压低声音,“配合我一下。”然后含了一口醒酒汤俯身一点点哺过去,北暕忙揽住他腰身,将他身上大半的力分在自己身上,配合地将人哺过来的醒酒汤咽下。

    于是那亲自端着醒酒汤来看望的太子殿下刚推开门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而他毕竟是聪慧过人的太子,联想到今日大殿上莫憬看自己那眼便也就知道自己与他数十年情谊已经在开始断层消散了,这大概是他不想直截了当指出来的一点薄面吧。太子没有出声打断,轻声退出庭院帮两人掩好门。

    太子甚至觉得有点可惜,与北域世子交好没关系,可你若是想随他去北域反大兴想夺我之位

    那就怨不得我了。

    “他走了。”莫憬余光瞥到,自己将没哺完的醒酒汤咽下。北暕抿了抿唇,望向人的眼里深了几分光泽。

    “我不过想安安稳稳像父亲一样守住大兴,不想招来这些有的没的。”今晚的月光有些暗,莫憬并没有注意到北暕一点细微变化。

    “咳去睡吧。”北暕清了清嗓,兀自率先进了屋。

    夜沉如深潭,不见其底。

    、调令

    可这道元帝的做法也甚是奇怪,还未待人戴孝之期至一年,才将过头七,便急忙调遣这新任护国将军前往南岭守关镇压那批蠢蠢欲动的流寇。

    “南岭”本在莫家祠堂的莫憬听了这太监传来的旨不由一愣。

    “是了,将军快些接旨吧,老奴也好早些回去服侍皇上。”

    莫憬没立即接旨,只先站起身,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才从袖袍里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钱袋悄声递给那传旨太监“公公您看我这才初接父位,许多事项还不甚清楚,还烦公公指点一二。”

    “呵呵,将军这是说什么呢,将军才能过人,年纪尚轻便已承了护国将军一脉的气势与功底,”太监笑眯眯地将钱袋接过收入自己袖中,滴水不漏地假意恭维道,“皇上并无他意,只是这大兴的顶梁柱始终是护国将军府,有什么事还要多倚仗将军奔劳。还是说将军您觉得皇上的调令是大材小用了,不合您身份”

    “哪敢,对于皇上恩宠我自是荣幸万分的。”莫憬面上笑道,心里却把他骂了个遍。

    呸老狐狸。

    “那将军还是接旨吧。”太监笑眯眯地往远处站了一步。

    “臣,遵旨。”莫憬鞠身拱了拱手,双手接过圣旨。

    “哥,你要去南岭”莫憬的弟弟莫岫正从院外走过,见来了一路传旨太监与侍卫,好奇过来看了一眼莫憬手中的圣旨。

    “你瞎么看不懂字”莫憬面色不愉地将那圣旨丢他怀里,一掀衣摆随意坐在地上的团垫上。莫岫也不与他计较,打开圣旨仔细看了一遍,再合上、坐在他身旁。

    “派遣护国将军去南岭镇压流寇这简直是大材小用,朝廷没人了吗”莫憬从他手中接回圣旨,皱眉看他一眼

    “这是在家里,出去这种话就别说了,小心招来祸患。”

    “知道了,可是,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南岭什么情况”

    “嗯什么情况不就是山匪流寇作妖吗”

    “没那么简单,我几月前随我朋友去过一趟哎呦疼哥你打我做什么”莫岫话才说一半,就被莫憬一巴掌呼后脑上。

    “我说之前怎么一直没见着你人,原来是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溜出去了。”

    “啧,别说的这么难听,我那是一群江湖朋友好吗”

    “行了,继续说。”莫憬不置可否道。

    “哦。几月前我与景潋去江南,须得经南岭那条路过才比较方便,没想到到了南岭分界线处,就见有流寇山匪在当地作乱,看样子是熟稔得很了。我与景潋只身两人,又怕我们若是出面,离开后那群山匪流寇会变本加厉,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为非作歹。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地给当地百姓津补了一些。那些百姓告诉我们,这些山匪如此已有些年头了,也幸得我们没出面管,不然更糟的事都有。”

    “当地官府竟然不管吗”

    “这也就是我说的不简单之处了。我们同样问了那百姓这话,他们却告诉我们,这知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这种事从来都当作没看到,曾经有人去官府告过,却被反诬给抓了起来。此后就再也没人敢去了。都默默忍着这大半就是官匪勾结了。”

    “这南岭知府这么大胆子就不怕有人捅到朝廷上吗”莫憬奇怪道。他从小跟随老将军在沙场征守,学的是铁骨铮铮、宁死不折的英雄气概,打的是酣畅淋漓、洒血抛颅的仗,近几年回京看到的一点勾心斗角,却极少接触这种官场黑暗。

    “哪能啊。这当地的都是百姓,先不说长途跋涉能不能到京城,还没出南岭界就已经被当地的兵将给抓回去了。这次朝廷让去剿匪也只不过是听一点曾经路过的官员上报的,官员只能稍稍提及不敢说实情,这皇帝也没当回事。”

    “看来我这趟还非去不可了”

    “再怎么样也轮不上派护国将军去,朝廷上闲着的将军比比皆是,却非要派护国将军。这老不死的皇帝多半脑子有病。”莫岫出言不逊还极为熟练,可见私底下骂过不少次了。

    “我看你脑子也有毛病。这种话你也乱说”莫憬兜头就是一巴掌。

    “好吧下次不在你面前说了。”

    “下次”莫憬不说话了,挽起袖子默不作声逮住莫岫就开始揍。

    “哎呦救命啊杀人啦亲哥哥要杀人啦”莫岫抱着脑袋上蹿下跳,嘴中嚷嚷着。

    莫憬眉心一跳,额角青筋冒起,手上揍弟弟的力气重了几分。

    莫岫好一阵子哀嚎,不经意往门口一瞥,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凄凄惨惨喊道“北暕世子1

    莫憬手上动作一顿,立即停手,脚上错开几步往边上一杵,悠悠放下袖子,整了整褶皱的地方,俨然就是一道玉树临风的风景线。抬眼迎上那人柔出水来的目光。

    “哥夫北暕世子好1莫岫急忙换口,莫憬忍住想打他的冲动。

    “嗯。”北暕不动声色轻轻笑着应了。目光落到被扔在地上的圣旨。

    “皇上让我去南岭。”莫憬不等他问就自觉地从地上捡起那圣旨递给他。

    “怎么会让你去那里”北暕果然不出所料地眉头一皱。

    莫憬没急着回答他,横了莫岫一眼,莫岫心领神会地摸摸鼻尖,自觉自愿地走了。

    “大概是为了打压我。”莫憬轻声道,“我父亲也就是上一任护国将军,一生为大兴打拼,立下赫赫功劳,虽说此次战死,可我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再说了,我年轻,气焰更胜。皇上又是没几天好活的了,想趁紧给太子把路铺好。”

    “那太子什么意思你二人虽说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可毕竟这么多年了。”

    “皇上的意思,就是太子的意思。”

    “你去吗”北暕不追问了,心里暗暗下着决定。

    “嗯”莫憬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南岭。”

    “去,怎么不去不去的话不就是抗旨不尊吗。我可不能如他意。”莫憬笑容微苦。

    “那我随你一起去吧。”

    “不行翛云,你是北域的世子,未来一统北域的圣主,”莫憬摇摇头,“皇上现在心里正忌惮着你,你这不是主动送的把柄给他吗。何况南岭流寇而已,我可是护国将军,那么一点山匪都打不过,那我以后还如何战守西疆边关,哪里来的威望”

    “”北暕不做声了,他心里清楚莫憬说的都是对的,可是情感上又不想让他独自前往南岭,而如今的形势与他个人的能力并不足以让他因自己私心冒险任性,“你去吧,小心一些。”

    “放心吧,我怎么舍得让你守活寡呢”莫憬笑嘻嘻凑过去。

    “”北暕耳根有点红,抬眼看向他的目光颇有深意。

    “好了我去军营看一圈,你先回去”莫憬几不可见地一抖,怕自己撩过火了,赶紧换话茬。

    “我跟你一起。”北暕不由分说地一把扣住他手腕,莫憬尝试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作罢了。

    、立威

    莫憬起先还任由北暕拉着,出了将军府还是悄悄挣开了。

    北暕一怔,抿了抿唇,却也没有再继续坚持。

    “将军去哪”车夫不待他招,自觉过来躬身垂目问道,一点没有多看两人的意思。

    “南郊军营。”莫憬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抬脚上了马车,一手攀在车沿上,一手伸向北暕。

    “不用了。”北暕淡淡摇摇头,避开他的手,一提衣摆上了车。

    “”莫憬讪讪地收回手,坐回马车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怎么,生气了”

    “现在军营里,有多少是你的人”北暕没有回答,但莫憬就是能清楚感觉到他情绪低落。

    “大概没有多少。”莫憬一愣,稍一思忖,如今老将军留下的人大都被皇帝留在西疆候命,带回来的人都是随着送老将军尸体回来的。而如今南郊军营里都是皇帝直接掌管的人,大多是些富家公子和朝廷里一些官员的儿子,骄纵得很,御林军都是从中挑选的,训练一番或许有几分正规军的气势,也可能是世家出身本身有点底子,可性子却都是桀骜不驯得很,谁都看不起谁。先前若是老将军接手带去南岭也就作罢,毕竟一生驰骋沙场战功赫赫,不容得他人小觑。可如今自己初任护国将军,年纪尚轻,虽与父亲在战场上征守多年,经验丰富,可他人却不一定这么想。毕竟老将军为了磨砺自己极少愿给自己记军功,就算记上那么几笔,那京城里的也觉得是沾了老将军的光。挂的名罢了。

    这不就是皇帝摆明了刻意刁难的吗

    “呸,这贼皇帝。”莫憬想通了,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

    “那你怎么打算现在从西疆调人过来肯定来不及,而且会招嫌疑。”

    “不怎么打算。”莫憬想了想,忽地一笑,笑嘻嘻看着北暕,北暕看着他墨色眸子里流转的光就知道他有了解决办法。

    “将军。”车夫在外轻唤道。

    “到了”莫憬掀开帘子,就见一群身穿盔甲的人三三两两抱胸懒散地站在练兵场外看向自己这里,莫憬光是看着,心情就有点不好。

    这哪里是兵将,完全是一群穿了盔甲、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

    “你”莫憬还没从马车上下来,北暕就伸手一把拉住他手腕想要说些什么。

    “放心,我知道这些兵成不了气,将来也不归我管,不会太费心刁难他们。”莫憬轻轻将手抽出,下了马车。

    “不是,”北暕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是想说这些人闲太久了,即使以后不归你,今日给几分颜色看看让他们有所忌惮最好总是要杀鸡儆猴的才有用的。”

    “我还以为”莫憬有些惊奇地看他一眼,笑着还没说完话,那群兵将就有人哄笑吵闹起来,还有甚者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其他都说不上,就这点痞气讨打的样就和驻守在西疆的护国军闲下来时挺像的。

    很需要打一顿。

    “别将我想得太好”北暕声音极轻,可莫憬还是听到了。但莫憬却没说什么,笑了笑

    “我知道。”

    因为我知道你,所以你并不用担心什么。哪怕有一天你和旁人认识的你截然不同我也不会太过诧异

    因为我知道。

    “将士们辛苦了。”莫憬微微鞠身客气地拱了拱手。

    “不辛苦,不辛苦,护国将军才是嘿嘿”拖拖拉拉的声音,有几人说到一半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莫憬身侧的北暕,笑得极是猥琐。

    “将军好兴致啊,想不到护国将军竟是好这口么。好眼光啊将军,改明儿兄弟几个还能送你个。”有个胆大的和在人群中大声道。众人都哄笑起来。

    “中郎将在何处”莫憬没有理他们,面不改色道。

    “末将在此,将军有何吩咐”一人从训兵场内跑来,上前欲半跪行礼被莫憬拦住。

    “不必多礼中郎将有些眼熟啊”莫憬无意看了一眼。

    “末将是老将军数年前留在京中的旧将,听闻将军要去南岭,就擅自做主向皇上请旨来了。将军幼时应是见过末将的。”那归德中郎将说着似是想起什么,眼眶一红,却硬是没肯落泪。

    “中郎将不必太过伤心,我必不会负了家父期望的。”莫憬缓了缓声音安慰了一句。

    “方才是谁带头起哄的”莫憬淡淡抬眼扫了一周,沉声道,“给本将军出来。”

    没人应声了。

    “敢说不敢认”莫憬嗤笑一声,“这点胆量都没有,别说去南岭剿匪了,也就一点喝花酒嚼舌根的能耐吧啧,简直比市井粗妇还不如。”

    “出来就出来”这被家族惯坏了的人年少气盛,哪里受得这般折辱,忿懑站出来,“不就是个刚上任的毛头小子么,你能奈我何”

    “烦劳中郎将,给这位英雄记上一笔以下犯上。”莫憬看也没看他一眼,侧脸对归德中郎将道。

    “你什么意思”那人怒道。

    “在场的各位”莫憬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却吝啬得连一点余光都不愿给那人,“训练时间擅自离场,不用我多说,各位请自觉领罚去吧。”

    那群人骚动了一会儿,都奇迹般安静下来没敢继续说话。

    “至于你本将念你在本将目前初犯,且领八十军棍即可。”莫憬终于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你谁啊空说无凭又没有真本事。”那人一咬牙扬手就向莫憬袭去。

    “啧,有点功夫,”莫憬轻轻向一侧空地错了几步,离北暕远了点怕误伤他,伸手一把扣住那人手腕,脚下轻转反折到身后,抬脚在他膝窝轻点一下,而后踩在那人后背上把人压跪在地,不咸不淡道,“可惜也只是有点。”

    “记什么过就不用我说了,大家都是有眼目睹的,拉下去,按军规处置吧。”

    这袭击将军几乎就等同于叛国了可是砍头的罪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处置我”那人终于急了。

    “哦,你谁”莫憬好像很有闲心一样,浑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我可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太子好友,还有还有”那人急了,什么有关系的都扯上自己,“与世子关系也不浅”

    “哦”莫憬挑了挑眉,“世子”

    “对对对你还不赶快放开我”那人面露欣喜。

    “翛云,”莫憬转头唤道,“你来看看你认识他么”

    北暕走过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啧,诽谤皇家,罪加一等。”

    “你是世子”那人惊呼一声,脸都白了。他数月前带礼去拜见过这位世子,当时被府上人告知世子有事外出便回去,可后连续几日来不是被告知世子外出就是说世子正与人商谈要事。傻子都知道人家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今日情急之下拿来用,却不想人家就在这里,再一想自己方才轻佻的话

    “拖下去吧。”莫憬挥了挥手,不再与他废话。

    “诸位”莫憬看了他们一眼,话没说完。众人却都心知,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护国将军不像是个任人拿捏的善茬啊

    、剿寇一

    一月后,莫憬便带着南郊军营的国禁军浩浩荡荡出发前往南岭。不过是剿匪而已,算不得什么太重要的事,也便没有百官大臣和皇帝相送,莫憬仿佛也浑不在意似的只着一身锦衣官服,囫囵看去倒更像是调遣的文官。

    “一路小心。”只有北暕策马跟了上去,出京城处被守城人拦下。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一点山匪流寇罢了,我还打不过”莫憬面色有些无奈。

    “嗯。你去吧。”北暕点头应道,却没有动,直至目送大军的影子都隐没在远处扬起的滚滚烟尘中这才调转马头回去。

    一路上大军不急不缓地走,莫憬把时间点卡得极好,至大军到南岭时正值秋收,却意外地满眼金黄麦穗田野,人们都在田地里收作,只是却没有“十里飘香”的喜悦,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显露出一点认命麻木的忧色。

    莫憬看着这场面轻轻一皱眉,还没来得及想下去,就有人来报。

    “将军,”一小兵迈着小碎步跑到莫憬马侧,低声道,“南岭县官带着人在不远处迎接。”

    “谁透露出去的消息”莫憬闻言眼神一凛,先前派人回给南岭县令的消息是初冬季节到,自己故意掐着日子在这个时候来,为的就是打个措手不及,却不想有人暴露的消息

    “标下不知。”那小兵垂头低声道,莫憬沉默了一下,正准备让他回队时,却听他突然道,“恕标下斗胆一言,将军不如将计就计”

    莫憬没说话,挑了挑眉一言不发看他,那小兵奇怪抬头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与他目光错开。

    “过会儿再说。”莫憬打量了他一会儿,眼角余光瞟到那大腹便便的县官笑得一脸谄媚地迎在路旁。

    “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县官迎上来。

    “哪里哪里,是本将没有提前告知到县官大人,劳烦大人了。”莫憬笑得真诚。

    “将军折煞下官了。”南岭县官孟凡也不与莫憬过多客套,转身对着莫憬身后一干将士朗声,“将士们辛苦了今晚请在南岭好好歇息整理一番吧”

    “”那些兵将大部分才被莫憬以各种理由收拾过,此时都规矩了没作妖,没人理那县官,都一脸严肃跟着莫憬随着安排进了住处。

    夜晚,孟凡提议设宴犒劳军中将士。

    “这还没开始剿匪呢,就庆祝”莫憬淡淡道。

    “将军误会了,下官只是想让将士们以更好的状态去剿匪。”

    “县官大人今年收成不错吧”莫憬突然问道。

    “还不错,比往年好。”孟凡顿了一下,开始有些警觉起来。

    “嗯,那就好。县官大人有心了。”莫憬没继续问下去,宴席上也没有过多停留,只接了县官硬要推过来的酒,而后便寻借口把今日出主意的小兵叫了出去。

    “什么名字”莫憬问道。

    “沈文钰。”

    “哪家的公子”莫憬看他一眼。

    “平民百姓之子,让将军见笑了。”

    “胡扯。”莫憬目光落到他脸上,似笑非笑,“还是要让本将军猜一下”

    “”沈文钰垂着头没说话。

    “好吧,”莫憬点点头,“算本将军今天吃多了撑的姓沈,朝中沈姓官员不多,且能培养出你这样气质的,必是居高位的,与军营中其他花花公子不同,左相、德善将军”

    “将军太抬举标下了。”沈文钰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左相庶子吧。”莫憬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沈文钰愣了一下,听到“庶子”二字心下有些不愉,却并没有显露出来,还是轻轻笑道,“将军聪明。”

    “若是长子,怕是还没有出门就已经被左相打断腿囚在家了。”莫憬有些夸张,但沈文钰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庶子才不会被重视,这都跑出来多久了家中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别沮丧。虽是庶子,不过你待遇比上某些富商家的嫡子要好许多了。”莫憬不甚诚意地安慰了一句。随后毫不含糊地问了沈文钰今日想说的话,发现军营中还是有可造之材。而沈文钰这才发现原来这护国将军手段计谋不赖,性子也极好,善听谏。

    若是将来不能在官场上有所成就,跟着这护国将军也不算差。

    说不定要比为官还要好许多,不会有父亲兄长的束缚和他人因“庶子”身份而异样看待的目光。

    、剿寇二

    “不瞒县官大人,本将这次是奉皇上旨意前来剿灭匪寇,不能作过多停留。还想请大人多提议配合在下。”第二日一早,孟凡便差人请来莫憬,却只口不提剿匪的事情,还张罗要再设宴席,莫憬没打算让他就这么糊弄下去,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是下官办事不利,不知将军有何打算”孟凡顿了顿,敛了一脸谄笑,认真问道。

    “本将自有打算但不便说,还劳烦将军多配合了。”莫憬淡淡道,便转身出了门。

    一连几日孟凡都没听到莫憬有什么动静,倒像是只摆个样子了,但他确实知道这将军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让他自己查得久了怕是要露出什么破绽来,况且再过几日就是山里的匪寇带人来搜刮粮食的时候了得想个法子拖一拖才好。孟凡沉默思忖片刻,唤来府上的幕官,让他亲自带人前去请山中流寇头子前来商议。

    莫憬换了便服带着沈文钰到街上溜达,只是这街上的人好像都想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一样,卖东西的人和走动的人都不多,甚至有些见了莫憬还惊慌失措地躲开了。一时间空荡荡的街上显得有些凄凉。

    莫憬有些奇怪,随手拦下一个小孩蹲下身想问什么,一脸灿烂笑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小孩就“哇”的一声扯开嗓子哭了出来。

    莫憬“”我很吓人吗

    莫憬转头看到沈文钰好像在偷笑,顿时有些郁闷。

    “好孩子,别哭。我们不是坏人。”沈文钰迅速敛了笑,走过来蹲下身,也不嫌弃地用手给那小孩揩去脸上的泪,声音极为轻柔。

    “你们嗝不是官府的吗”那小孩哭得直打嗝,听了他的话奇迹般停了下来,抽抽搭搭地睁开眼问。

    “官府的人对你们不好吗”沈文钰顿了顿,转头看一眼莫憬,见他点头应允继续柔声问。

    “他们他们”那小孩应该是由大人教训过,此时抽抽搭搭没敢说话。

    “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呐,来,哥哥送你回去。”沈文钰与莫憬对视一眼,一手抱起小孩站起身,没有继续方才的话。

    “吃糖吗”莫憬从衣服里摸出一块花生蜜糖递过去。

    “”小孩没接,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这位哥哥不是坏人,没关系的,吃吧。”沈文钰惊奇地看一眼莫憬,出声帮了他一把。

    “哦,谢谢哥哥。”小孩这才从莫憬手中接过糖。

    “”莫憬收回手摸了摸鼻尖,他开始有种冲动想要看一眼镜子自己此时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居然还能吓哭小孩。

    “将军脸上没问题,只是将军究竟还是将军,身上有与生俱来的一种威慑力,平日里敛一敛寻常人可能还感觉不出,可是小孩子不一样,他们很敏感,能清楚感觉得出来,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所以归根究底地感到害怕与排斥。”沈文钰说话声音不小,但是就是自带一股文弱书生之气,却又有天生自带的高贵气质,温润如一眼清泉淌出的温水,让人心觉舒适。

    “哦,多谢。”

    两人循着小孩的话把人送回家中,那家中看起来清贫得很,除了必需的一点生活用品,再多的也没有了。夫妻二人接过小孩,虽是感激不已,可终究还是心存戒备。

    “打扰二位了,在下想了解一下情况不知能否”沈文钰出面道。

    “你们想问什么”那妻子警觉得很,将孩子放丈夫怀里,转身迎两人。

    “今年收成好吗”莫憬问。

    “好什么,”那妇人有些嘲讽地笑一声,“光给土匪干活了。”

    “恕在下愚钝,县官大人没有出面整治吗”

    “那狗官,说了有什么用,告官如自投罗网招匪。”妇人不善地看了他们一眼,“二位大人今日来不会是想打听什么,好治我们罪的吧”

    “您误会了,我们是朝廷派来的,如今皇上深知南岭匪寇混乱,这才派我们前来解决。”

    “你们不是和县官一伙的”妇人稍稍敛了一点恶意,疑惑问道。

    “不是。这次我们也想借机整治一下朝廷不良之风,不仅仅是为了剿寇,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才能掌握证据。如今说了出来,还请你们不要泄露出去。只需放心即可。”沈文钰笑道。

    “若是我们能帮上忙的,还请大人不要嫌弃,一定告知我们啊”丈夫将孩子放回房中,出来后听到这番话忙上前道。那妇人竟也没多说什么,只应和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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