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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第6节

作者:皮蛋粥 字数:21864 更新:2021-12-30 02:06:59

    福州城的南街,是一条自北向南的中轴线。南街由城中的威武军门起,至城南的登庸门,其宽度能够并排容纳九辆马车。这个宽度的街道在福州城内还有另外三条,分别是东街、依仁坊和遵义坊。

    东街由东街口起,含括凤池坊,至城东的行春门。东街口是东街、南街和登俊坊三街交汇的十字街头。东街口是福州城的中心,批发商、手工业作坊和零售商店,以及客栈、茶楼、酒家都集中于此。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描画的就是东街口的繁荣景象。

    依仁坊和遵义坊,虽然宽,但是短。依仁坊由威武军门起,至东面的开元寺。遵义坊由威武军门起,通西面的丰乐门,经西湖坊可至西湖。

    阿奴家住南后街一带,闽山下的早题巷。南后街位于南街以西,所以称作“南后”。以南后街为中轴,分段围墙,隔出一组坊巷。南后街一带位于城南,都是民房。相对于城北的官衙府殿,这里算是平民区。而早题巷则是平民区里的贫民窟。

    拿着自己通过卖身换来的元宝,阿奴买了一副棺木,安排起了母亲的后事。阿奴特意请人把母亲的遗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母亲生前就爱装扮,就像是尊贵的豪门夫人。

    就在阿奴独自一人,跪在母亲的灵堂前暗自伤神的时候,几个年轻和尚突然出现,井然有序地走进了灵堂。

    “阿弥陀佛,阿奴施主,节哀顺变。”领头的一个和尚说道。

    阿奴听闻声音,起身微笑致意,说道

    “原来是延鸣师傅,阿奴有礼了。”

    原来,这个领头的和尚是保福寺的,法号延鸣,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保福寺是位于早题巷巷尾的一座禅寺。阿奴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来得到寺内主持永善大禅师的扶持。不幸的是,一年前永善禅师坐化升天,新任主持有意冷落阿奴母女二人。于是,阿奴的母亲只能自食其力,由于身子骨本来就弱,这辛勤操劳一年多,就病倒了。哪知,一病不起,抛下阿奴,撒手人寰。

    “阿奴施主见谅,请允许小僧擅自做主,带来几个师弟们,为令堂大人超度亡魂。”延鸣和尚说道。

    “延鸣师傅言重了,阿奴感激都来不及。”阿奴说。

    “小僧是背着主持禅师,偷偷前来超度令尊,还请阿奴施主为我们保密。”

    “阿奴明白,有劳各位师傅们费心了。”

    原来,这个延鸣和尚本是保福寺前主持永善大师的贴身弟子。当年,永善大师对阿奴母女多加照顾,都是经由延鸣和尚负责的。不论是斋饭衣物,还是功德善款,延鸣和尚都谨遵永善大师的吩咐,一次不落地送往阿奴的家中。

    第26章莫失莫忘莫怕

    半个时辰之后,延鸣超度亡魂的法事完毕。

    “阿奴施主,时辰不早了,小僧和各位师弟们该回禅寺了。”延鸣说道。

    “各位师傅辛苦了,请稍等。”阿奴说着,走进了里屋。

    等阿奴回到灵堂前,手中多了一个小袋子。

    “母亲生前就告诫我知恩图报,永善大师和各位师傅们多年来对我们母女二人多加照顾,阿奴没齿难忘。只是明日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更不知有无机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难道阿奴施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延鸣半信半疑地问道。

    原来,打阿奴从出生起,就和母亲一直住在早题巷的这间破败屋子里。阿奴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未曾听母亲说起自己的父亲。但就在母亲临终前,阿奴第一次听到了关于父亲的话。母亲告诉他,说

    “阿奴,如果要是有一天,你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那就到城北的开元寺,找一位姓侯的和尚。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他,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然而,母亲尸骨未寒,阿奴又哪有心思去寻求答案,就算知道那个对自己没有一点养育之恩的父亲是谁,又有何意义。本来,因为无力厚葬母亲,阿奴是想过,去求助那位姓侯的和尚。这个事情,延鸣师傅是知道的。

    可是,母亲临终前又特意交代,不可以透露任何母亲的事情。所以阿奴只能自食其力,卖身葬母。但这个事情,阿奴却偷偷瞒住了延鸣师傅。

    “不是这样的。但不管怎样,”阿奴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各位师傅面前,捧起那个袋子,说道“请各位师傅们一定收下。”

    延鸣走上前,接过那个袋子,扶起阿奴,讶异地问道

    “竟非如此,阿奴施主何出此言,明日之后为何无缘再见”延鸣打开那个袋子一看,竟是一笔不菲的碎银,继续讶异道

    “还恕小僧多嘴,敢问这么多的碎银是从何而来”

    阿奴低下了头,使劲眠着嘴,片刻之后才答道

    “恕阿奴无礼,烦请延鸣师傅不必多问。”

    “也罢,”延鸣若有所思了一会,说道“君子报恩,十年不晚。明日之后,路途凶险,恳请阿奴施主留着这袋碎银。阿奴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他日荣登金鸾凤殿之时,再说报恩之事也不迟。”

    “只怕,金鸾凤殿遥不可及。”阿奴说。

    “莫怕莫怕,一切命中自注定,阿弥陀佛”延鸣说完,拉起阿奴的手,将那袋碎银放回到了阿奴的手中。

    阿奴双手紧紧抓着那袋碎银,眼泪湿了眼眶。他想起从小到大,延鸣师傅像亲哥哥一样对自己的关爱。

    那是阿奴六岁,延鸣九岁的时候。有一次,阿奴被街坊的几个调皮孩子欺负。他们将阿奴围着团团转,一边转悠还一边数落,说

    “没爹的娃,野生的种,不要脸来,不要皮。”

    阿奴被推倒在地,哭了起来。他感到疼痛,不是因为摔在地上的皮肉之痛,而是因为被瞧不起的内心之痛。

    这个时候,恰好延鸣跑过来,赶走了那群顽童。延鸣是奉师父永善大师之命,给阿奴家送来了食物。

    “阿奴,别哭了。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我们回家。”那个时候,延鸣直呼阿奴的名字,不带施主二字,而阿奴总是称呼他延鸣哥哥。

    “延鸣哥哥,他们说我是不要脸的野种。”阿奴哭着对延鸣诉说着委屈。

    “别听他们的,他们才是野孩子。”延鸣说“阿奴,你记住了,你姓陈,你是陈家尊贵的公子,有一天,你将坐拥金鸾凤殿,记住了吗”

    “嗯,延鸣哥哥,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一个王者。”年幼的阿奴并不知道延鸣哥哥是在安慰自己,所以,他默默地在心中许下了一个高远的志向。

    阿奴如今想来,曾经用强大内心许下的愿望,仅剩残存的迷茫和自卑。想完这些,阿奴才发现延鸣哥哥与其他几位师傅们已经离开令堂。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早题巷的巷尾,朝保福寺的方向走了去。

    第二天是出殡的日子。阿奴雇佣了一个送葬的队伍,在郊外的乌石山安葬了母亲。

    每年四月五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十五度时开始,便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清明节。“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

    清明节的主要活动是祭祖扫墓,乌石山的郊野此时便是这番景象。祭祖扫墓,通常要为坟地锄草、清理杂物,并在坟头压上纸钱,以示墓有后裔。祭祖扫墓所带供品多为菠菠粿、肉夹饼等。菠菠粿亦称清明粿,菠菠是一种田野水草,清明节前已盛开黄花,菠菠粿即是以黄菠花渍糯米磨成的,馅有红豆或萝卜丝调糖。扫墓归来,要折一枝松枝或柳条,插在家门口,既能除灾去邪,又表明本户已为祖先祭墓了。

    阿奴安葬了母亲,没有立即返回家中,他被乌石山的迷人景色给吸引住了。

    清明这几天,正值暮春,百花盛开,景色宜人,亦是郊游踏青的时节,并有荡秋千,放风筝等活动。

    山脚下是一片平坦的野地,到处是放风筝的人们。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头顶,一个特大的风筝飘舞着,是一只金色凤凰的图案。阿奴看着赏心悦目,索性坐在了田野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慢慢观赏了起来。

    机缘巧合般,那只大凤凰飘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阿奴的面前。阿奴顺手捡起,却见一个男子朝这边跑来,想必是风筝的主人。

    阿奴只是瞧了一眼那男子,便紧张羞涩了起来。那是一位多么令人惊愕的漂亮男子啊不想,那男子也正朝着自己这边望着。俩人的眼神驻留,四目交接了片刻。

    没等那男子走近,阿奴丢下风筝,缓缓走开了。走远之后,阿奴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那男子捡起了阿奴丢下的大凤凰,果真是风筝的主人。

    三天之后,阿奴终于将母亲厚葬,现在的他了无牵挂。第三天夜里,阿奴把这个破落的家认真地收拾了一遍。或许,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后一次收拾这个家了。

    明天就要卖身到别人家,但这一夜阿奴仍然算是一个小家闺秀。阿奴倚靠在窗前,望着干净的夜空出了神。阿奴想起三天前,用元宝买下自己的那个人。

    阿奴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恩公的尊姓大名,便责怪起自己的糊涂大意。看恩公的样子,温文尔雅中透着仙风道骨,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老先生。另一位呢阿奴记得恩公称呼他为三爷。看三爷的样子,气宇轩昂,眉宇间正义凛然,像是一位达官贵人。

    临睡前,阿奴重新检查了一遍收拾好的行李。几件随身的衣物,一些剩余的碎银,还有母亲留下的一个玉镯子。

    躺上床,闭上眼睛,阿奴怀着期待和不安,进入了梦乡。今日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阿奴幻想着,却又不敢多加妄想。

    第二天清晨卯时,随着鸡鸣狗叫声的此起彼伏,阿奴从睡梦中醒来。洗漱之后,他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认真打扮起自己来。这是十三年来,他第一次装扮自己。今天走出这个家门,他就是一个成年女子了,他将一个人承担起自己生活的全部。

    梳妆打扮之后,阿奴步出家门,走进了早题巷。破落的小巷子人烟稀少、冷冷清清,却闻集市的叫卖声从巷子外传来,那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大街坊,南后街。

    阿奴没有径直走到巷子头,到南后街去,而是走到巷尾,来到保福寺的门口。寺门口,恰逢延鸣和师弟们正在打扫寺院。延鸣也看到了阿奴的到来,见他身上带着一包行李,便知道了阿奴的来意。俩人相互对视无言。半晌,延鸣面向阿奴,双手合十作揖,算是祝福他一路顺风。阿奴面对延鸣,还了个礼,算是对他的承诺。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延鸣哥哥别离之后,阿奴途经澳桥、南后街、安泰桥,来到了南街上。三天前,恩公让阿奴在今日辰时到城北的威武军门等他。现在,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任听恩公和三爷的差遣。他只要沿着南街往北走,经过东街口,便能直通城北地带。

    是啊,城北地带,那对十三岁的阿奴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在阿奴的记忆中,他只到过一次城北。那是五岁的时候,跟随母亲一起到西湖看龙舟。此时回想起来,记忆已经十分模糊。那西湖边上,百花盛开的景象,却一直深深留存在他的脑海中。

    阿奴沿着南街径直来到了威武军门。此时,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也就是说,阿奴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刚才以为赶不及,都没有认真观赏东街口一带的热闹集市。现在若是走开,阿奴又怕和恩公错过。所以,他只好呆在门楼下,乖乖等待恩公的出现。

    威武军门曾经是子城的城门之一,后来子城拓广为罗城,福州升为威武军,这个位于罗城内的城门便被称为威武军门。威武军门为双门,城门上建有城楼九间,所有又称“双门楼”。

    门楼上设置有自鸣钟和鼓角,替代滴漏用来报计时间。这样一来,威武军门又称作“鼓楼”。门楼下,进进出出的行人多是和达官贵人沾边的人。那些个达官贵人多是坐在八人大轿中,被八个仆人抬进抬出。要知道,这个门楼之内,可都是官衙府殿和王宫銮殿。

    第27章威武军门

    阿奴见此情景,难免猜测三爷和恩公就是轿子里的某个人。而他已经卖身于他们,或许日后的生活就是在大宅子里当个丫鬟,伺候那些个达官贵人,以及他们的夫人千金。想到这,阿奴不禁冷笑几声。金鸾凤殿哪怕近在咫尺,而他却永远不可能拥有吧。然而,阿奴转念又想,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十三岁男孩,有什么资格奢望坐拥金鸾凤殿。如果可以在金鸾凤殿里当个丫鬟就算是老天有眼了吧阿奴这样一想,又担忧了起来,要是恩公没有出现,他将何去何从,难道要他回到那个破落的巷子里,无依无靠地生活下去吗

    这时,一个八人大轿抬过阿奴的身旁,突然在威武军门外停了下来。阿奴赶紧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哪知那八人大轿又继续前行,朝威武军门内抬了进去。

    阿奴感到一阵落寞,但仍然心存希望地盯着那八人大轿远远望着。之后发生的一幕让阿奴喜出望外,原来那八人大轿走过威武军门后,又停了下来。更让阿奴大吃一惊的是,八人大轿落轿之后,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下了轿子。

    阿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果真是恩公大人。兴奋之时,阿奴便看到恩公大人朝他招了招手。

    那么,阿奴的恩公大人,被那位三爷称呼为仲举,此时穿着官服的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原来,他姓章,名仔钧,仲举是他的字。而那位三爷,便是曾经的福建观察使,后来的威武军节度使大人,姓王,名审知。

    章仔钧自小就具有极高的品行,豁达大度,好学不倦。在家里孝敬长辈,和睦九族。在外面对朋友最重情谊,讲究忠义。当时乡里有富豪练氏,非常尊崇学问深湛的人,他了解了章仔钧的贤能后,自愿将女儿练嶲许配给了章仔钧为妻。自章仔钧与夫人成婚以后,夫妻相敬如宾、亲密无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妇感情一年胜似一年。

    起初,章仔钧并不在乎官场仕途,无心为官而隐居乡里,但他的为人品行、贤德才能却通过众人之口在世上传播。不久,黄巢起事,驻扎在各地的军旅,乘机为争夺属地而纷纷争战。其中有不少闻知太傅公名声的,都派遣使者前来招募章仔钧,但章仔钧都以生性素来放达,不愿加官受拘束而推辞从官。

    唐天佑年间,驻福州的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很得民心,能礼贤下士,善于用人。凡是前来投奔的人,王审知都加礼重用,对逃难而来的百姓都给予周济。章仔钧闻听其名后,很敬慕王审知的为人,产生了投奔王审知的想法。

    于是,太傅公拟就了“战策”、“攻策”、“守策”三部兵法。临行前一天晚上,与夫人登上章家岭,在山顶设坛焚香乞告上天,以卜此行的凶吉。忽然,焚香设坛之地陷裂,一股清泉涌出,山顶顿时显出一湖清池。章仔钧对夫人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明示,此行大吉,我的志向必定实现。”

    第二天告别夫人,直奔福州求见威武军节度使,并献上“三策”。节度使大喜,紧拉着章仔钧的手,连声说道“真是相见恨晚啊”当晚将章仔钧安置在府邸予以厚待。第二日天明,节度使立即表奏朝廷,请委任章仔钧重任,朝廷准奏,当即授公为高州刺史检校太傅。

    因此,认识章仔钧的人都尊称他为章太傅。

    三天前,虽说章太傅让阿奴于今日辰时在威武军门等他,但这三天来,经过缜密的思考之后,章太傅觉得事有不妥,所以并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一来,那天章太傅之所以做出那个决定,是因为当时灵光一闪,想到节度使大人日理万机,身旁却没有一个惬意的侍婢。阿奴懂事又知书达礼,如果将他培养起来,呆在节度使大人身旁服侍,章太傅觉得,或许可以帮大人消疲解劳。然而,在章太傅的眼里,阿奴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男孩,跟他自己的儿女们差不多大。想到这个,章太傅于心不忍了。

    二来,章太傅认为,那小男孩挂在嘴边的知恩图报只是说说而已,他拿了钱回家之后,兴许会改变主意。这一点,章太傅还真是错了,他没想到阿奴虽然还是个小男孩,但果真是知恩图报、遵守诺言。

    三来,章太傅也曾想,就算那小男孩如约来到威武军门等自己,他也将选择视而不见。因为他心里明白,节度使大人的身旁可是个龙潭虎穴之地,自己若果真将阿奴送入,那就是一手把他推进这个万丈深渊。

    所以,章太傅认定,自己若是遵守这个约定,对那小男孩而言,兴许并非一件好事。这样想过之后,章太傅便将这个事情抛之脑后,不论阿奴是否如约前往威武军门。

    然而,今日辰时,当章太傅坐着八人大轿经过威武军门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朝轿子外面看了几眼。或许,他只是想确定,那小男孩是否会如约来到这里等他。

    章太傅坐在轿子里,朝左右两边的窗口外东张西望了一会,像是在偷偷摸摸地做着什么亏心事。他此时多么希望,那小男孩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但就在威武军门前的墙角下,章太傅还是极不情愿地看到了阿奴的身影。

    阿奴焦急而彷徨的颜色,使得章太傅犹豫起来,是否放弃原本做好的决定。他让轿夫停了下来,自己静静地坐在轿子里思索了几秒钟。章太傅这么大年纪了,从没有这么纠结过一件事情,好比是第一次让他做一件坏事,内心充满了挣扎。

    算了吧,思索不出一个结果来,章太傅索性保留了之前的决定。他让轿夫继续前进。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那小男孩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落寞和不安。

    轿子继续前行,通过威武军门。章太傅朝着后面的窗口,继续张望着。只见那小男孩仍然坚定不移地目送着自己的轿子。章太傅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目光,那是在逆境当中,仍然永远心存希望的目光。

    就在这个瞬间,章太傅改变了主意。他让轿夫再次停下了前行,并且落了轿。章太傅走出轿子,朝威武军门外的阿奴招了招手。

    当阿奴认出是恩公朝自己招手时,他欣喜若狂,急忙一路奔跑到恩公的面前,说道

    “阿奴拜见恩公大人。”说完,正要下跪行礼,却被章太傅的双手及时托住。

    “阿奴姑娘不必多礼,你我也算有缘,今后大不必叫我恩公大人,我姓章,官职是太傅,你就叫我太傅大人就好了。”章太傅说。

    “是,太傅大人。”阿奴说。

    “嗯,你且跟我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谈谈。”章太傅说着,吩咐轿夫自行离去,他便和阿奴一起朝着都督府门走了去。

    “你母亲的后事都操办妥当了”章太傅问道。

    “谢大人关心,我的母亲已入土为安了。”阿奴答道。

    “你为何如约前来威武军门,难道你当真要把自己的自由给出卖”章太傅不太客气地问道。

    “太傅大人,我阿奴年纪虽小,但还是懂得知恩图报、言出必行的道理。我固然觉得自由很重要,可是怎么能够为了自由之身,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知恩不报的人。”阿奴说得振振有词,已经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了。

    “说得很好,我问你,你可知前方有重兵把守的是为何门”章太傅又问道。

    “阿奴从未曾到过此处,并不知晓。”阿奴老实答道。

    “那门叫都督府门,你可听说”

    “阿奴听母亲说过,都督府是福州的军政重地。”

    “说的没错,但又不对。”

    “请太傅大人赐教。”

    “唐开元十三年,福州升为都督府。唐乾宁四年,福州升为威武军。可那曾经的宣武军节度使,后来的梁王朱温,现如今荒淫无耻地篡唐称帝,改国号大梁,唐朝已经宣告灭亡。这都督府也就不是原来的都督府。你可知这都督府门里面是什么地方”

    “阿奴听别人说过,是威武军节度使大人的府邸。”

    “没错。我问你,你可愿意当一名丫鬟”

    “既然已经卖身,那便是做牛做马,阿奴也都无怨言。”

    “说的倒是很好,如果要你今后在节度使大人的府邸里服侍大人,你可有心理准备你可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阿奴不懂,还请太傅大人费心指点。”阿奴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章太傅的面前。他心里明白,自己算是遇到了一位大贵人。

    章太傅牵起阿奴,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章仔钧说道

    “你大可不必心急,他日安排妥当,我再带你进宫不迟。今日你可先到我的官邸去,遵义坊你可找得到”

    “知道,去西湖的时候要经过遵义坊。”

    “嗯,我还有要事前往节度使大人的府邸,你拿着我的信物,自行到遵义坊的章宅。我的正室练夫人回老家祭祖扫墓了,所以你只能去见我那侧室黄夫人。他虽然有写刁钻无礼,但只要看到这信物,他便会好好安顿你的。”

    “是,阿奴谢过太傅大人。”

    告别之后,阿奴目送着章太傅走进了都督府门。他朝着府门内张望了几下,好像迫切想看看那气势恢宏的金鸾凤殿是个什么样子。

    阿奴听章太傅的话,回头走出了威武军门,朝西湖方向的遵义坊走了去。

    遵义坊一带都是高级官员的官邸。阿奴一路走来,看到了黄宅、徐宅和翁宅。

    之后,阿奴便看到了章宅。

    章宅的门口有士兵把守,阿奴拿出章太傅给的信物,递给守门的士兵,说道

    “这位大哥,太傅大人让我来找黄夫人,这是信物。”

    士兵接过信物,说道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

    一会儿,士兵出来,说道

    “黄夫人在后寝正忙着,你跟我进来,在前堂等候吧。”

    第28章误闯汤泉池

    阿奴于是跟着士兵,第一次走进了一座如此豪华庞大的大宅子。

    一个声音传来“是谁找我呀,老娘我这几天可是累坏了”

    话音刚落,内寝走出了一个身形臃肿的女人,此人便是黄夫人。

    阿奴赶紧回答道

    “恕阿奴冒昧登访,打扰夫人了。”

    “打扰那是必然的了,就怕是屁大点的事情,白白浪费我外出郊游的宝贵时间说吧,是什么麻烦事”

    没等阿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黄夫人说一遍,黄夫人便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我已经听出是什么屁大的事了,正巧这些天奶妈们都回乡下扫墓祭祖了,你就先顶个缺吧。”

    说完,黄夫人叫来了管家,给阿奴安排到了一个丫鬟的房间。

    当日傍晚,阿奴独自走在章太傅家的大宅子里,竟不小心迷失了路。这一迷路倒是让他偶然撞见了一位命运之中的有缘人。这算是他们的第二次偶遇吧。

    原本管家安排了阿奴的住宿之后,说是先去帮他问问黄夫人,给阿奴安排个什么差事,然后再抽个空带阿奴熟悉一下章宅的环境和布局。

    可是,这管家就像是那黄鹤楼的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害得阿奴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闷都闷坏了。

    本来屋子里还住着一个丫鬟,只是今天恰好出门办事去了,这就更让阿奴一个人在空屋子里闷得慌了。

    这管家姓李,是当年黄夫人嫁给章太傅做二房时,跟着黄夫人一起到章宅来的,所以归根到底算是黄夫人的人。

    李管家安置完阿奴后又去见了黄夫人,表面上是问问给阿奴安排什么差事,实际上是想探探口风,看看这个阿奴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独自拿着老爷的信物跑上门来了。

    当黄夫人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哪里缺人就让他填补哪里,哪个事情没人做让他去做就是了。

    黄夫人这么一说,李管家算是听出了点意思,别说亲自抽空带阿奴熟悉一下章宅的环境和布局,就连带路的下人都懒得给阿奴找个,早已完全把阿奴晾在一旁了。

    这样就导致,闷坏了的阿奴独自走在大宅子里,迷失了路。

    阿奴走出门,见到两个丫鬟,年纪和阿奴相仿,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两个丫鬟手里拿着一些男人的衣裳,像是刚换下来要洗的。他们的头顶上,都戴着两朵花儿,只不过一个戴着的是红花,另一个戴着的是蓝花。

    “两位姐姐,我是新来的,请问在哪里可以见到管家”阿奴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管家你指的是哪一个”其中那个头戴蓝花的丫鬟反问道。

    阿奴纳闷,难道管家还不只刚才那一个另一个头戴红花的丫鬟见阿奴迟疑,便问

    “我们这儿有两个管家,一个是练夫人身边的孙管家,一个是黄夫人身边的李管家。”

    阿奴这才明白,说道

    “我见的是黄夫人,想必就是李管家了。”

    那两个丫鬟听了相视对看后,噗嗤一笑,然后那头戴红花的丫鬟说道

    “是李管家呀,那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我们可是老夫人身边,孙管家的人。”

    两个丫鬟说着,突然趾高气昂了起来。阿奴见状,看出了敌意,想着可以去前堂看看,只好问道

    “那么,请问两位姐姐,去前堂的路该怎么走呢”

    那头戴蓝花的丫鬟听了,张着嘴巴正想回答,却被头戴红花的丫鬟拦住了。头戴红花的丫鬟把嘴巴凑到头戴蓝花的丫鬟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说过了悄悄话,两个丫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极其明显的红晕,显得十分失态。笑过之后,头戴蓝花的丫鬟继续回答阿奴说

    “你想去前堂是吧,那可就听好了。”

    “嗯嗯,劳烦姐姐了。”阿奴说。

    “你从我们身后一直走,到了后庭的花园子里,找到一个叫汤泉池的入口。穿过汤泉池,就是前堂了。”头戴蓝花的丫鬟说道。

    “谢谢姐姐了。”

    “记住了,汤泉池假山林立,你一定要穿过去,不然是到不了前堂的。”头戴红花的丫鬟补充说到。

    “知道了,谢谢姐姐提醒。”

    两位丫鬟趾高气昂地走开了,一路还在偷笑,留下两副扭曲的背影。

    看着这样的扭曲背影,阿奴对两位姐姐的话不免感到有点怀疑起来。于是他小心翼翼,沿着两个丫鬟身后来时的方向,走了去。

    不一会儿,阿奴果真便来到了后庭的花园。在园子里转悠了几圈,也果真看到有一处写着“汤泉池”三个大字。

    看来两位姐姐没有欺骗自己,阿奴这样心想,便消除了疑虑。按两位丫鬟说的,阿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准备穿过汤泉池。

    果然,汤泉池假山林立,形状各异。更加神奇的是,有一股热气从地表散发出来。而前方的假山已经被浓浓的水雾遮掩,仿如仙境一般,想必那里就是汤泉池吧。

    阿奴曾听母亲说过,汤泉中的水是天然产生的热水。热水容易蒸发变成水蒸气,所以眼前的汤泉池热气腾腾、水雾缭绕。如今,他总算见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阿奴走近池边,蹲了下来,他想摸摸池中的水,看看究竟有多么热。

    “果然是热水呀,热得不烫人,非常的温和呀。”当阿奴把手伸进池水中,他顿时感到一阵舒畅,就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就在阿奴准备起身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谁在那儿说话,是红花,还是蓝花”

    阿奴方才舒畅的心顿时被提吊了起来。他胆战心惊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朦朦胧胧中只见对面有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趴在汤泉池边,上半身一丝不挂,半隐半现地裸露在雾气中,下半身浸泡在温水中,仿佛可以看见什么。长长的发丝湿答答地披在光溜溜的后背上,显得极其美丽动人。

    若不是刚才分明传来男人的声音,阿奴说不定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听那人问自己是红花还是蓝花,阿奴想到了刚才那两个丫鬟,想必说的就是他们。于是连忙道歉道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不是红花,也不是蓝花,我是今天新来的,正要穿过汤泉池,到前堂去,并不是有意要打扰到你的。”

    “什么新来的去前堂”那身影疑问纷纷,于是转过了头。

    朦胧中,阿奴还是看到了汤泉中那男子的脸,楚楚动人,漂亮得令人惊愕,虽然模糊,却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就在两人四目交接的瞬间,一片安静。而此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清晰可听

    “二少爷,新衣裳已经拿来了,可以进来吗”

    恰是这时,阿奴脚下的石头滑动,一个跟头栽进了汤泉池中,“哗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

    原来,这位汤泉池中的漂亮男子,正是章家的二公子,名叫彦琛。彦琛原本姓周,并非章太傅的亲生,而是乡下老家佣人的孩子,因为幼时告别乡下的父母,跟随章太傅一起来到福州城,索性便过继成章家的二公子了。

    彦琛天生丽质,长得玉树临风,生性风流倜傥。今年方才十七岁,就早已经被盛赞为闽都第一才子了。曾有众多的风尘女子慕名求见,但都被彦琛一一婉拒。要不是彦琛如此这般洁身自爱,恐怕早就失了童子之身了。

    之前的两个丫鬟,一个头戴蓝花的,丫鬟名就叫蓝花,另一个头戴红花的,丫鬟名就叫红花。阿奴刚才见到他们的那会,他们正是拿着彦琛换洗下来的衣裳。红花和蓝花虽然是彦琛身边的丫鬟,但这汤泉池,除了彦琛允许之外,任何人是不能进入的。

    红花和蓝花知道阿奴是新来的,而且还是李管家那边的人,就想趁机整一整阿奴。于是,红花和蓝花故意撒了个慌,欺骗阿奴说,去前堂的路,就是要穿过汤泉池。其实,这汤泉池除了一个出入口外,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

    现在,那汤泉池外,红花和蓝花听到了一阵“哗哗哗”的落水声,便料想到,阿奴肯定已经在里面捅了大篓子,大出洋相了。

    “二少爷,怎么有落水声呀是不是有人闯进汤泉池了”红花和蓝花一边叫喊着,一边没经允许就溜进了汤泉池。

    于是,他们信心满满地来到池边,以为可以一举抓获阿奴这个新来的小子。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了。汤泉池中只有二少爷一个人淡定地泡在水中,背对着他们,而汤泉池的四周没有任何一个身影。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刚才有落水声,怎么不见那个小子,难道是耳鸣幻听,产生了错觉。那新来的小子根本没有闯进这个汤泉池。

    就当红花和蓝花的眼睛东张西望,还在四下寻找阿奴的身影时,他们的二公子彦琛严厉地发话了

    “红花蓝花,看来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们了,现在没经我的允许,就敢擅自闯进这汤泉池了”

    红花和蓝花不甘心,沉默着不回话,一心还想从这朦朦的水雾中,揪出那个新来的小子。彦琛则继续发狠话,说道

    “你们要是做腻了这伺候我的活儿,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一句话让我娘亲把你们打发了就好,到时候你们大可像自由鸟儿一样,飞出章宅这个大鸟笼子。”

    红花和蓝花听了这句话,大惊失色赶紧连声求饶

    “二少爷,二少爷,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我们只是因为送新衣裳心切了,才冒冒失失地进来了,求二少爷宽恕”

    “行了,衣裳就放在汤泉池出入口的假山上面,以后都这样,你们也就不必再进来这里了。你们下去吧”彦琛说。

    “是,二少爷。”红花和蓝花于是退出了汤泉池,把新衣裳放在了入口处的假山上面。

    那么,究竟阿奴藏身何处呢,明明他确实是失足落了水的呀

    第29章羡煞旁人

    原来,当时彦琛和陈阿奴俩人四目交接之后,各自都油然而生一丝的眼缘,俩人都急于从记忆之中找到一点线索。而此时,红花和蓝花的叫喊声,极不恰当地打破了他们对记忆的搜索。阿奴更是因此,极其不小心地落了水。

    然而,就在阿奴落水的瞬间,彦琛突然记起,昨天在乌石山下的田野放风筝时,远远见到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不就正是眼前这位闯入者,同样的羞涩,同样的迷人,同样的惹人怜爱。

    落水的阿奴似乎不胜水性,而眼看外面的红花和蓝花就要临近汤泉池,彦琛于是眼疾手快,迅速伸手过去把阿奴拉入身前,抱进怀中。

    阿奴正想大声呼救,恰被彦琛一手捂住嘴巴。而彦琛的另一只手,将阿奴的身体按入温水中。此时,红花和蓝花已经来到池边,而彦琛背对着他们,阿奴则躲在彦琛的胸前水下。这样一来,阿奴的身影自然在红花和蓝花的眼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花和蓝花退出汤泉池之后,彦琛方才松开了那只捂住阿奴的手。阿奴大吸一口气,迅速挣脱开彦琛的另一只环抱住他的手,叫喊道

    “你,你是谁”

    彦琛听了,顿生莫名其妙,说道

    “我是谁你难道没有听见那两个丫鬟怎么叫我的吗我是章太傅的二公子。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虽然我卖身给了章太傅,可就算你是章太傅的二公子,也不能对我这样的轻薄和非礼啊。”阿奴仍然感到委屈。

    彦琛听了,更加的莫名其妙,说道

    “我想干什么你可知这个汤泉池可是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的。刚才要不是我把你藏起来,刚才你就被红花和蓝花抓了个正着,等我娘亲回来,你准时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是想问问,你闯进来想干什么这会有路去前堂吗”

    阿奴哑口无言,像个落汤鸡一样,爬出了汤泉池。他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如何吐露,便想着算了也罢,如今是卖身给了章宅,可不想得罪任何人。阿奴默默地走开,正想逃离这个汤泉池,不想后面传来了彦琛的声音

    “怎么,就想这样溜之大吉了”

    阿奴停住了脚步,坚强地问了句

    “那请问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我的衣裳拿来,我泡得也够久了,是时候起身穿衣了。”

    阿奴听了,只能乖乖走向入口处,把假山上的新衣裳取了进来。阿奴把衣裳放在池边的岩石上,正想离去,那彦琛却不依不饶道

    “等会,帮我穿上。”

    阿奴仿佛忍辱负重一般,再次坚强地停下脚步。就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阿奴万万想不到,彦琛竟然一丝不挂地从池子中站了起来,活脱脱地映入阿奴的眼帘,红鲜如玉,万般可爱。

    啊一个美得令人吃惊的男子,身体上洋溢着一种令人急不可耐的温柔美丽。气质高雅,挺拔的颈项,优雅的肩膀,平缓宽阔的胸,带着优雅气氛的圆润手臂;纤长清洁而充实的躯干,收起剑一样雄健的脚。俊俏肋细眉,深深的带些忧郁的眼睛,稍带厚重气息又赂带稚气的嘴唇。啊一个美得令人吃惊的男子

    彦琛如此豪放的一举着实让陈阿奴羞涩万分,又义愤填膺。阿奴不知道这位堂堂章太傅的二公子是有意如此戏弄他,还是无心的习惯成自然。

    当时的阿奴只得按奈着胸口乱撞的小鹿,将衣裳一件件披上彦琛的身上。之后,带着红通通的脸准备迅速逃离了汤泉池。

    然而,即使这样,彦琛还是没有轻易放走阿奴。彦琛说

    “以后每隔三天的这个时刻,你都要来汤泉池为我更衣。”

    阿奴听了,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跑出汤泉池,回到了房间里。阿奴一个人趴在了床沿,泪水终于煎熬不住,夺眶而出。

    阿奴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觉得那位章家二少爷真是万分可恶。只是阿奴一方面痛恨彦琛的时候,另一方面脑海中却又反复浮现出那一幕当彦琛从汤泉池中一丝不挂的站起,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

    这样一想,脸蛋便显得更加通红,也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被羞红的。正当此时,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略显端庄的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份饭菜。

    原来,他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范凡。阿奴见有人进屋,立即起身,平复了复杂的心情。

    范凡首先开口说道

    “妹妹好呀,李总管说有个新来的丫鬟要住我这儿,想必就是你了吧。”

    阿奴笑脸回答说

    “姐姐好,我姓陈,名阿奴。”

    “我本名叫范凡,在章宅的丫鬟名是橘花,妹妹以后就叫我范凡好了,或者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姐妹相称。”范凡说着,发现阿奴的脸色不对,本想问问究竟,但想想先不问罢了,便继续说起手中的饭菜来,

    “知道你的到来后,我就顺便帮你也打了一份饭菜,咱们吃饭吧,我这肚子都快饿扁了。”

    范凡这么一说,阿奴会心地笑道“多谢姐姐的照顾了。”说着,两个人就开始享用那美味的家常便饭。

    用餐之后,范凡看到阿奴的脸色略微好些了,便想问问刚才想问的事儿。于是,范凡问道

    “阿奴妹妹,方才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阿奴听了,强颜欢笑了一番,说道

    “谢谢姐姐的关心,只是如今我卖身章宅,成为一介下人,又有什么顺心不顺心可言。”

    范凡听了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生气的样子,说道

    “妹妹怎么可以这样说呢难道我们丫鬟就不是正常的普通人了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与别人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当然就免不了有不顺心的时候。”

    阿奴叹了一口气,说道

    “话虽如此,可若是当真被别人家欺负了,即使受了委屈,感到不顺心,又可以向谁去倾诉呢”

    范凡会心一笑,说道

    “妹妹若是信得过姐姐我,不妨把心里话说出来,或许可以解解你的不顺心也不一定。”

    “虽然是第一次同姐姐你见面,但可以说是一见如故,有着万分的亲切感。只怕我把事情说了出来,无故给姐姐带来烦扰。”阿奴说。

    范凡却说

    “怎么会,我就当作听一则虚构的故事,兴许还能解解我的闷呢。”

    于是,阿奴不再扭捏,把闷在心里的事情一一向范凡倾诉起来。

    阿奴先是将红花和蓝花如何欺骗自己的事情经过告诉了范凡。范凡听了之后,义愤填膺地说道

    “哼那两个小贱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罢了。这事要是让练夫人知道了,准没他们好果子吃。”

    说起练夫人,阿奴倒是一脸疑惑地问道“听说练夫人和黄夫人各有一个管家,不知姐姐是哪一边的人呢”

    范凡听了笑道

    “什么叫哪一边的人妹妹一定是听那两个小贱人胡说了,这一个章宅还一分为二了不成”

    “烦姐姐教诲了”

    “李管家和孙管家都是章宅的管家,这是不错,只是他们并非各管各家,而是各司其职,共同管理着一个家。就好比练夫人和黄夫人,虽然都是夫人,却也有不同。练夫人多是协助章太傅处理外事,比如接待前来拜访的官员,或是前去拜访其他官员,有时候章太傅为公事前往外地,也都是练夫人相伴左右。这些天,章太傅因为政务走不开,还是练夫人独自到埔城老家祭祖扫墓的。黄夫人是主内,打理家里的事情。但毕竟练夫人是正室夫人,黄夫人是侧室夫人,所以,如果练夫人在家的话,一切还得是练夫人说的算。”

    阿奴听了,饶有兴趣地说了句

    “姐姐知道得可真多,一定是章宅骨干级别的丫鬟吧。”

    范凡听了说道

    “我八岁就进了章家,想想已经快十年了。那年闹洪灾,村庄被冲垮了,我与家人失散。最后,是练夫人收留了我,他带着孙管家一手管理着家务,一手还教会了我如何许多事情。后来,黄夫人进门,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练夫人气度不凡,便把家务交由黄夫人和他带来的李管家负责。然而,终究放心不下,就叫我在李管家手下协助。现在,家中直接由孙管家负责的下人们,主要是在大少爷和二少爷身边的。”

    阿奴听了,点了点头,只是听到范凡说起二少爷,突然羞涩了起来。

    范凡笑了笑说道

    “说了这么多,也不知你的心顺些了没有。就红花和蓝花那对小贱人,咱不值得为他们心烦。”

    阿奴低着头,吞吞吐吐道

    “还还不止呢”

    之后,阿奴又把二少爷彦琛是如何戏弄自己的过程向范凡一一吐露。

    当阿奴羞涩地说到彦琛一丝不挂的场景时,内心世界不禁风起云涌,脸上的红晕更是无处可藏。

    哪知,范凡听了不仅没有一点为阿奴打抱不平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并且像个上了发条的时钟,一直笑个不停。

    阿奴以为范凡在取笑自己,便感到一丝丝生气,没等范凡的笑声停下,便极其委屈地说道

    “姐姐不仅不同情妹妹我,还如此这样笑个不停,莫非你和那二少爷一样的坏,在嘲弄和取笑妹妹吗”

    范凡听出了阿奴话语中生气的情绪,这才停止了笑声,好心安抚道

    “妹妹错怪了,姐姐我并非在取笑妹妹,也并非没有怜悯之心而不想同情妹妹。只是依我看来,妹妹的遭遇不仅不需要别人可怜和同情,反倒是羡煞了旁人呢。”

    阿奴听了这话,反倒更加觉得冤屈,愤愤道

    “哼姐姐还敢说不是在取笑妹妹,二少爷对我做出这样的下流举动,姐姐怎么可以说,这种事情会是羡煞旁人的事呢”

    第30章圣地

    范凡听了又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好脾气地解释道

    “弟弟错怪二少爷了,二少爷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由随性,多才多艺,他顶多算个风流人物,何曾下流过。”

    “什么,风流哥哥所说的,弟弟可是一点都无法理解”阿奴半是赌气地说。

    范凡立即细细说了来

    “我进章宅那年,二少爷只有七岁,我算是和二少爷一起长大的,二少爷的为人我是非常清楚的。他从小就乖巧听话,勤于学业,在四门学,门门兼优。本来,至少可以在朝中受封一个四品文官。只是这天下四分五裂,二少爷厌恶这世道的淫乱,没有一点为官的念想,宁愿留在四门学,成为一名讲师,传道授业解惑。”

    “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四门学当老师”阿奴吃惊地问道,他是知道四门学的,那可是闽地的最高学府,从各地州学选拔人才录取。

    范凡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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