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九顿了一下,有些窘迫,又有些期待的问道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呢?
这问题可真怪,百里尘心想。
心是你自己的,别人还管得着吗。就算是不让你喜欢,你能当机立断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吗?
随你便吧。百里尘说着,回身时微微勾起了嘴角。
小九破天荒的胆大了一回,问道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百里尘停住了步子,回头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很亮,点缀着万千星光,即使身在风月场所,也没有沾染上一丝的污浊。
这样一双真诚而热切的眼睛,百里尘觉得这辈子是不会在别人那儿看到了。
微微笑了笑,百里尘还是那句话随你便吧。
一时间,小九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笑出了一身的春风如沐。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默默的喜欢,从来不敢去奢望。惊才绝艳如百里尘一样的人,是不配被任何人拥有的。
小九每每只是看上他一眼,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十年来,他一直留在原地,迟迟不敢踏出一步,生怕一旦越了界,将会是万劫不复。
毕竟被一个男人渴慕着,也许在百里尘看来,本身就是一件恶心的事情。
可如今道破了心事,似乎并没有惹了他反感,反倒是被他默许了?
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枚铜钱挂件,小九笑得越发情难自制。
许多年前,百里尘救下了遭人毒打的他,顺带着给了他一些银子。也许这种事情对于百里尘来说,只不过是逢了心情好,随手做的一件善事而已。
可是对于小九来说,这却是他春意萌动时,一段刻骨的相思。
银子被一同流浪的弟弟妹妹们尽数的花了,只有这枚铜钱被他留了下来,拿麻绳穿过了方孔,打了一个同心结,挂在了脖子上。
系住一段过往,和一段爱恋。
以及,被系住了一辈子。
襄王说得对。生在y沟里的花朵,也有开放的权利。深爱着一个人,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人生翻复无常定,有些事要及早做,有些人,要及早地吐露真诚。
所以今晚,小九看似是被动的,让这些楚国的客商拉了过来,可实际上,他是有心要走这一遭,见一见他那朝思暮想,足足爱恋了十几年的心上人。
不为得失,只为了告诉他我喜欢你。
及至后半夜,小九看那群客商还没有下楼,便摇了摇头,准备独自离去,却不巧,天上正好飘起了雨。
正准备一头扎进雨幕里,却瞧着身后递来了一把青伞,和着一声淡淡的叮嘱雨天shi滑,夜路难行,注意安全。
小九接过了伞,看到了一角上探出的半只桃花,微微一愣,问道你自己画的?
百里尘笑笑,拙作而已。
谢谢。小九攥紧了伞骨,珍重之余,差点没揉进怀里,哪里舍得撑开,直接拿袖子裹好了,冲进了雨里。
百里尘……
远远地看着那一点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雨幕里,百里尘正准备转身进屋,却听到了一声轻笑,怎么,动心了?
门外,是恰巧经过的岳初。
身边,停着他的轿子,和两名打着瞌睡,嘀嘀咕咕咒怨的影卫。
百里尘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弭,闻言道有点吧。
岳初眯着一双狡黠的眸子,有些好事的问道只是有点吗?
可能还多那么一丢丢?百里尘笑笑,看向了一手撑伞,一手扶腰的岳初,问道怎么,王爷政务如此繁忙,要折腾到大半夜?
折腾二字,颇有些深意。
岳初咳嗽了一声,厚颜道你也知道,今年南方地区,不是水灾就是蝗灾,几处河堤还被冲断了,害的许多百姓居无定所。此事处理起来,颇有些费时费力,皇上为此事焦心如焚,我这做臣子的,自然也要为他分担一些——
话未说完,百里尘已经进了屋。
岳初……
继续扶腰,今晚动作太大,闪着了……
百里尘去到了楼上,走进了自己的卧房,斜倚了窗子,看向了外头淋漓的街道。
心想着那街道的尽头,可有一个人,已经淋成了落汤狗?
想到小九宁愿淋着雨,也不肯撑伞的一幕,百里尘再一次勾起了嘴角。
呵,也许我喜欢他不止多了一丢丢吧。
说不定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他了。
只是小九不肯想向他迈进一步,他也只能在原地驻足。
那道街,看着几丈宽,想来不过是咫尺之遥。
(此番完)
第83章 番外二岳谦x燕容(一)
燕都,藏书阁。
外头春色明媚,万千华光穿过了窗子,洒下了满地的金黄。
正是困顿的季节,岳初打着哈欠,看向了正在翻弄编年史的燕玖,问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一些语焉不详的陈年旧事。燕玖说着,举起了泛黄的史册,指着某处人名,问道这儿,提到的开国元帅岳谦,明明立下无数战功,却为何有关他的记载,少之又少。
岳初抓走了史册,问道怎么突然好奇起他的事情来了?
因为是皇叔的先祖嘛,而且——燕玖顿了顿,我时常做一个梦,梦到一个身披软甲,英姿勃发的男人,骑在战马上,远远地冲我挥手微笑。那人眉宇间和皇叔有几分相似,喊我的时候,一直都是喊着‘燕容’。燕容?呵,那不是我开国皇帝的名讳吗。
岳初愣了一下,燕容?
是啊。燕玖捧着史册,又翻了几下,道我心想着,既是一个元帅,又是和老祖宗一起打过江山的人,大约就是那位鲜少被人提起的,死后被追封了襄王的岳谦吧。
岳谦……岳初喃喃着,看向了燕玖,他的容貌几乎没变,而你,倒是不像从前了。
燕玖抬脸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岳初摇摇头,一段不经提的往事而已。那一世的岳谦走的太匆忙,身后也没留下只言片语,自然是不值得史官们浪费笔墨,为他歌功颂德。何况……何况他们有意避过这段历史,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记载这个人吧?毕竟在当时的人看来,他和燕容,可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而那种关系,让大多数人所不齿。
燕玖皱了皱眉,你是说……他们两个断袖?
岳初伸出手,撩开了燕玖披散开,遮在额前的头发,道只是燕容,单方面的喜欢岳谦吧,喜欢到宁愿把拼着血汗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他……
燕玖顺势蹭了蹭岳初的宽厚的手掌,既是一段真假不知的过往,皇叔怎么会知道?
岳初摸了摸他的脸,因为你的皇叔他,亲身经历过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齐国未亡,而燕军正在大举南下,向都城进发。
彼时燕国尚未建立国号,燕容以常胜将军自居,一路随军作战的,有一个叫做岳谦的副将,既上得了战场,拼杀四方,又退得了幕后,行军布阵。
燕容当初请他入世,颇费了一些功夫。因为岳谦虽是块行军打仗的材料,可比着建功立业,他似乎更安于平淡的生活。
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写字画画,或者下棋喝茶,大有一种身于闹市而心无车马喧哗的脱俗之态。
燕容若非拼尽脑汁,在对弈时赢了他一局,大约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到这位世外高人的。
而距离拉他入伍,到一起并肩作战,已经过去足足五年了。
这期间,岳谦虽然在行军打仗,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超凡世外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脸上或者写满了经年过往,或者是一纸空白的荒凉。
明明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活了几百岁一般,人未老,而心先衰。
入夜,燕容冲了一壶好茶,端进了帐子里,搁在了正在翻阅兵书的岳谦跟前,道来,喝茶。
多谢。岳谦说着,倒上了一杯茶,并没有听到燕容喊了句当心烫,直接将茶水送进了嘴里,烫得嘴唇和舌头起了一片水泡。
是了,他岳谦虽然是个惊鸿一瞥的人物,却身患数种隐疾。
没有触觉,不能听,闻,尝。
燕容看着他,心里生出了悲悯的味道。
虽说人无完人,但老天爷也不必如此糟蹋他。
取来药膏,燕容帮岳谦在嘴唇上涂了药,貌似开玩笑的问了句岳兄,想你如此的英俊不凡,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娶一位美娇妻吗?
岳谦轻笑一声,你明知我是个废人,把人娶回来做什么,当花瓶一样供着吗?说着,看向了燕容,倒是你,沿路有那么多姑娘对你投怀送抱,你就没有一个动心的?
我?燕容愣了一下,道这个,还真没有。
岳谦拾掇了一下东西,打好了地铺,躺了下来,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理想中的姑娘没有?
理想中的……燕容眯起了眼睛,认认真真地想了想,道真要说的话,理想中的姑娘模样不能太差,个子最好高一点,会点功夫,能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再会一点天文算数,周易八卦,那就最好不过了。不要卑躬屈膝,一身的奴才气,最好是有点傲气,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岳谦那波澜不惊的面上,难得浮起了笑意,你想要的,究竟是女人,还是我?
燕容一怔,脸上突然就烧红了。
会写字,会画画,会天文算数,周易八卦,一身恬静的气质,带着知世俗而不世俗的高雅……
仔细想想,他说的那个人,似乎就是岳谦吧。
所以,他内心深处,一直憧憬的人是……
及忙起了身,燕容道夜深了,你快点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好。岳谦懒洋洋地答应着,待燕容走到了账外,挥袖扫灭了蜡烛。
至半夜,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从一场梦魇里挣脱出来,睁开眼,只见账外闪过两个黑影,猫腰潜进了隔壁燕容的帐子里。
看起来鬼鬼祟祟,不似军营里的人。
岳谦抓来了佩剑,来不及披衣和穿鞋,赤脚出了帐篷,跟着钻进了燕容的帐子里。
彼时,里面已经刀光剑影,战成了一团。燕容功夫不弱,可是前来行刺的人也是身手不凡,两厢联手,将燕容逼近了死角。
在人乘隙,挥剑刺向燕容之时,岳谦急忙飞身上前,拨开了那凌厉的剑锋,将燕容揽进了怀里。
初夏的夜里,两人只穿着单薄的里衫,将身贴在一起时,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