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鼎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一愣。难道时夜伤重得连司空云海也没办法吗?
“夜郎!”林傲大叫一声,赶忙扑到了床边,也不顾床沿都抵上了他的肚子。
时夜嘴里咬着布团,双目紧闭,花白的发丝夹杂着湿汗和血正纠结在他面上。
“他……”林傲惊愕无言,指着时夜的手不觉间都发起抖来。
司空云海目光黯然地看着林傲,不等他出口,林傲忽然大怒,竟一掌打在他脸上。
司空云海不识武功,被林傲这么拍了一巴掌,顿时跌在地上,口鼻流血。
“你这个庸医!说什么能治好他!他现在怎么……”
林傲气得整张脸都变了色,古怪的身形微微发颤,看了也叫人无由害怕。
杨鼎随后进来,见了跌坐在地上的司空云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夜,以及他那勃然大怒的师傅,心中已知晓一二。
他赶紧上前扶住林傲,只听跌坐在地上的司空云海大笑一声,擦了把面上的血,对林傲道,“人说阴阳二帝结为夫妇,还真是连理情深!你见他昏过去了已是这般紧张,要真死了,还不要了我的命?”
“怎么,他还活着……”
林傲看见司空云海被自己打得肿起的猪头脸,顿时不敢再出声,碰了碰杨鼎,让他去招呼这位神医,而自己则面带羞惭地溜到了时夜身旁。
果然他仔细摸了时夜的脖子后,呼吸仍在,只是微弱了许多。
“夜郎。”林傲替时夜捋开凌乱的发丝,又轻轻唤了声。
司空云海被杨鼎扶起来后,摸了摸自己被林傲打得火辣辣痛的脸,说话也含混起来,“别吵他了,他忍得很难,好不容易才昏过去,就让他躺会吧。”
林傲听司空云海这么一说,眉头又拧了几分,他小心地取了塞在时夜口中的布,发现已染上些许血迹。
司空云海疲惫地叹了声,道,“他内伤很重,虽然泻去了那身寒气,不过以往受的伤却不会因此消失,所以,你们还是要好好照顾他,以免再生事端。”
林傲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想自己以后再也不耍性子报复时夜了。
毕竟,他们心底的痛有些是那么相似,连寂寞也是。
大概半夜的时候,时夜便醒了。
他四肢的伤口上了药后已减轻了许多疼痛,但是稍一动弹仍能觉得痛彻骨髓。
“唔……”他哼了声,手腕稍稍一动,额上立即逼出几滴冷汗。
睡在一旁的林傲早已入眠,正快意地打着鼾,那里注意到时夜早已醒了过来。
自从他肚子变大后,连翻身也不便,每晚他总要在床上折腾好一会,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才能入睡。林傲下意识地又想翻身,结果压到肚子让他恼火不已,顿时就睁了眼。
“岂有此理……”他气呼呼地喘了口气,总觉得这肚子是个累赘,后悔当初怎么会答应众人说自己要生这个孽种出来。
时夜白日失血过多,早就口干难忍,只不过被司空云海下了些宁神的药后一直昏睡到现在。
他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竟虚弱得提不上气,“林……”
好在林傲醒了便又要折腾会才能入睡,夜深人寂,时夜的声音虽然微弱,可林傲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到时夜在叫他,心里一惊,急忙转了头过去。
“夜郎,你在叫我?”林傲隐隐看见时夜的眼中映了窗外的月色。
时夜微微点了点头,依旧是气若悬丝地低声说话,“水……”。
亲自喂时夜喝了几杯水,林傲看他缓过气对自己摇摇头,于是把仆从都摒退了下去。
他端详着时夜苍白的脸色,和那满头夹杂的银丝,目中一黯,便感慨起来。
但是他想到时夜的四肢经脉已重接,日后行走有望,这才有了些安慰,“神医说你的手脚已经接好,以后便可慢慢由你自如操控了。”
听见林傲这番“好心”的劝慰,时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盯着林傲,笑容渐褪,一字一句说道,“我有今天,也拜你所赐。”
林傲没想到时夜听见这消息不但不如自己意想说高兴,反倒又出言讥讽自己,脸色一变,又有些微微要发怒的模样。
他松开时夜,狠恨喘了几口气才转过头。
林傲摸着自己鼓胀的肚皮,歪了头,也做出一脸不快对时夜道,“我这肚子,也是拜你所赐。”
阴阳调和强强生子.九十.时日将近)
建档时间: 312 2008 更新时间: 0312 2008
时夜经过司空云海一番悉心治疗之后,本是不能动弹的双手已可微微抬起,只是因为经脉刚接好,手指间还多有些用不上力。至于他的双腿,断骨已被钢钉重接,血肉复愈指日可待,那时他便可开始慢慢下地练习走路了。如司空云海所言,日后时夜自然能下床迈步,若恢复得好,或许连拐杖也不需要。
“实在是感激不尽。”林傲在杨鼎的搀扶下拱手向司空云海道谢。
司空云海淡然地挥了挥手,一副不足挂齿的超然模样。他看了眼林傲的肚子,笑道,“阴帝的伤势已然无碍,那么,便由在下好好替阳帝你看看这肚子吧。”
林傲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立即一阵发白。
“还是不必了吧。”
司空云海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阁下还是不知道危机已近啊,你以为男人能怀孕生子是应天顺命吗,你根本就没有女人生孩子那部分,这孩子出生之日,或许就是你的死期也不定。看你这肚子,应该也就在这月内了。”
是啊,女人产子不都是由……而自己却是……
今日已是二十,还有几天便是下月?
林傲猛然惊觉,吓出一头冷汗。他只以为既然自己怀了孩子生出来便是,从没想过这孩子到底要怎么生出来,他摸了摸肚子,想起若是用利刃剖开这肚子……自己岂不死了?
一时间天昏地黑,为了时夜的伤势而疲累林傲终于再也受不了这打击,身子一软就昏了过去。
“神医……”杨鼎见林傲昏了,急忙叫住司空云海。
司空云海上前探了他的脉象,叫人把林傲扶到了床上。
“放心他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我话还没说完,他这么怕做什么……唉。”
杨鼎听司空云海话说又话,替林傲盖了被子,问道,“莫非神医已有让师傅顺产之法?”
“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男人怀胎,不过关于天官赐福的记载却是看过些。书上所言,凡是服用了天官赐福又受人奸淫的男子,日后将会怀胎数月,肚大如鼓……”司空云海边说边轻轻拍了拍林傲的肚子,这般大小,已是快到生产之时。
“那又如何……”杨鼎看了眼仍是神色紧张不安的林傲,忽然发现他眉目一动,竟然已醒了过来。
林傲满脸虚汗未尽,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到床头。
他神色恹恹地看了眼日益成为累赘的肚子,默然片刻,对司空云海道,“我已打定主意要把这孩子生出来,你不必劝我,剖腹取子也好,杀鸡取卵也罢,就这样吧。我活了四十几年,连孩子都生过了,还有什么遗憾。”
随即林傲便想去看看时夜,叫了杨鼎将自己扶出去。
司空云海愕在当场,待到林傲走后才笑出声,他话没说完,这位阳帝便自顾自想好了悲惨的结局,也不知他是真不怕死,还是给吓傻了在说胡话。
林傲一步三叹,走到长生殿门口时,甩了甩手,不要杨鼎再跟着。
进了屋去,时夜已被人扶了床,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很慢也很艰难。
“你怎么下床了,不是才接好伤骨吗。”
时夜看是林傲进来,微微喘了口气,也不再费力练习迈步,站定了就那么盯着林傲。
“我很久没走动过了,你就让我走走吧,反正我也逃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傲知道时夜终究看自己不顺眼,但也因这一切都是自己作孽而起,只能无可奈何。
他叫人把时夜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一边。
“这……你喜欢小孩子吗?”
时夜笑了下,转头看着别处,问道,“你怎么这么问?”
他看见林傲正摸着肚子,立即知道对方心里的什么。说来,他强逼林傲喝下天官赐福,不过是因为一时泄愤和加以控制罢了,倒也不是真要林傲替自己产子,可如此,生米已成熟饭,倒叫他觉得有些不大习惯了。
时夜每天看着林傲满面纠结地挺着肚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偶尔又因贪吃多吃了口肉就吐得昏天黑地,这样子,倒真也算可怜。堂堂阳帝落带这如同妇人般的境地,恐怕林傲心里不比武功尽失的自己好过多少。
“如果我说喜欢,那你是不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把孩子生出来?”
林傲今天的神色很不对劲,一脸忧愁,全然不似那些时日的飞扬跋扈。时夜也不知这人脑子里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明知自己对他无爱,他又为何执着着要产下孩子。
“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想说,要是这孩子生下后,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如果喜欢的话就好好养大他吧。毕竟,也是你的骨血!”
说完一句,林傲冷然扬眉,嗤笑了声,用手指敲了敲了桌子对时夜又道,“你可别误会,我不过早年立誓不杀女人和小孩罢了,还有,这孩子是你硬要我生的,怎么,现在又不想要了?”
时夜听见林傲既然这么说了,浅浅勾了下唇角,笑道,“我这样一个废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那里还能照顾一个小孩。如果你产子有险,就打掉吧。”
杨鼎在门外偷偷听到了林傲和时夜的对话,他本想进去告诉林傲,司空神医已有十足打算让他父子平安,却没想到林傲竟跑到时夜这里交代遗言来了。
不过仔细听下去,那向来和师傅不睦的时夜竟难得为师傅着想,或许这是此二人感情出现转机的一个契机。
若是时夜真那么无情,又何必为了天鹰盟的少主甘愿自伤自贱到此种地步,虽然自己的师傅有时候有些犯傻,但待人也算真心热忱,便是一处优点。时夜慢慢知道了师傅的好,以后想必也会……
杨鼎淡淡地笑了声,轻轻敲了敲门。
时夜和林傲二人听了杨鼎转述的司空云海的话,顿时面面相觑。
林傲想起自己刚才对时夜说的话,脸羞得绯红,急忙扯了嗓门骂道,“这混帐司空云海,话不说我,害老子吓得够呛!”
时夜此时只是浅笑,杨鼎在一旁看着,以为他在替林傲高兴,结果却发现时夜的眼里辗转着几分惆怅忧郁,心思看来并不在自己师傅身上。
刑锋自下山之后,带了身伤势,好在他自身武功未失,回到暂居的屋中调养了月余也渐渐好了起来,不过那只被拶子用过刑的手好得并不完全,弯曲时仍是使不上力。
他在灯下坐了会,听见一旁睡着的刑嵩在梦中模糊大骂,无非还是些诅咒时夜的话语。
“儿子!“刑嵩突然大喊了一声,手脚乱动,刑锋知道他是做了恶梦,赶忙过去扶住。
“爹,我在这里。”
刑嵩睁了眼,目光变得往日清明了许多,但那份浓重的怨恨却时刻藏在眼底,丝毫不去。
他一把紧握住刑锋的手,并未察觉他的手为何伤痕累累,只是自顾地说起话来。
“为父纵横半生,没想到竟会栽在时夜这妖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