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不凡快步上前脱下自己的衣物给饶梓苏盖上,苻檩呆在门口,满脸惊恐,他的梓苏到底怎么了。
“皇上,他还有气息……”
“传太医,快传太医。”苻檩用司徒不凡的外衣裹紧饶梓苏,仔细的抱着他向寝殿跑去,他还不能死。
梓苏醒后看见富丽堂皇的大殿,粉装素裹的宫女里里外外的忙碌,若不是司徒不凡还站在床边,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升天了。
“梓苏,醒了。这是朕让御膳房做的药膳,你先尝尝。”苻檩温柔的亲自喂他吃粥,司徒不凡何时见过苻檩对一个人这样细致,想起这场无形的战争,他需要尽快把小妹司徒萱拉出来,这里面不管是谁,她都得罪不起。
“呕……”只要进食,饶梓苏能就想到那男子在他身上游走的恶心感,全身发凉,胃里不断的翻滚,直接吐了苻檩一身。
“胡太医,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吃不进去。”苻檩皱眉,他不吃东西不行。
胡太医额头冒汗,立刻上前一步,跪在饶梓苏的床前,替他把脉,现在的苻檩太恐怖了。
“回禀皇上,饶公子久不进食,胃口有所收缩,如今这种情况实属正常。饶公子既然醒了就应该无大碍,再养养些时日就可以下床了。”胡太医小心的去看苻檩的脸色,生怕他一个生气就斩了自己的头。
司徒不凡趁着这空挡,对着饶梓苏的耳角悄悄说了一句话,“别放弃啊,古漓还在等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不能死,他还有古漓,可古漓还会碰他这个肮脏的身体吗?梓苏感到害怕。
饶梓苏抢过药膳,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咽下多少,最后都吐出来多少,吐出来多少,他又继续咽下去多少,一直如此反复。
“梓苏……”苻檩心疼的看着他折磨自己,却不知如何出手阻止。
不管古漓会怎么看待他,他要见古漓,活着见古漓,他们说好的,下次见面他的手心还会是热的。
文淑皇后喜得麟儿,皇上却为饶梓苏停驻清庭院。初次听得饶梓苏的名姓,是宋太后在先年的告知,李绘书本不太相信身为王爷的苻檩,拥有几院佳丽,怎么会为一个男子动情。而今,登基为皇的苻檩竟然堂而皇之的为饶梓苏屈身,这不得不引起文淑皇后的注意。
“梓苏,你在看些什么?”苻檩拿着厚实的披风给窗边的梓苏披上。
“归鸟,北归的雁鸟。”当万物解冻,新芽儿从泥土里悄悄探出,梓苏才发现春意快来了。
苻檩皱眉,把梓苏拦进怀里,“你是朕的,就算他回来了你也是朕的。”
饶梓苏知道挣扎没用,索性由他抱着,靠近苻檩的心口,梓苏能感觉到它的跳动,它的温度,好暖。苻檩的出现,驱赶了寒冬的凛冽,如果古漓是饶梓苏在冬日里的蜡烛,那苻檩就是点亮这根蜡烛的柴火,让他发光发热,给梓苏带来温暖的人。“或许,你该来得早些……”
“什么?朕下早朝便匆匆赶来,梓苏是觉得朕还是来晚了?那朕明日带你一起去早朝,可好?。”
饶梓苏笑而不语,这般玩笑话,他岂会当真。但是次日,苻檩真的让人置椅在侧,想让饶梓苏随他上朝。
饶梓苏早先答应过穆婷,永生不入仕途,而苻檩并不想他这一身才华浪费,还是架着饶梓苏上了早朝。
“皇上,这使不得。”自苻檩和饶梓苏从侧进殿,大殿内就不断有叽叽喳喳的声音,李太尉从李绘书那儿听得饶梓苏,但不曾想到皇上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带他出来,李太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有何使不得?”
“朝堂乃君臣议国事之地,怎可让一个……”李太尉觉得羞耻,闭嘴不谈男宠。
“李太尉,说的好,饶梓苏从今儿起,就是朕的监国使。”
一片哗然。
“皇上请三思,我本一介贱民,不可入仕,还望皇上放贱民出宫。”饶梓苏听完也吓了一跳,苻檩居然真的想让他待在朝堂之上,他立马拒绝,一是不想入仕途,二是不想负古漓。
“皇上请三思。”
“皇上请三思。”
“皇上请三思。”
众臣匍匐跪地,大呼“皇上三思”。苻檩刚坐上皇位,政基不稳,大臣内还有不少苻寅的人,苻檩思虑了一会儿,确实觉得这事做的太过草率,但他总不能把梓苏圈在后宫一辈子。
凤殿的李绘书听得宫女的回报,气的浑身发抖,摔了手边的花瓶,“一个男宠,何须皇上为他做到这地步。萝绮,备辇,本宫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个饶梓苏,看他长得是有多祸国妖民。”
“是,娘娘。”
苻檩登基之前,对每一位后妃都是不偏不倚,平起平坐,因得李绘书是正娶的王妃,又产有嫡女绒楚,得特殊对待实属正常,但这半途冒出的饶梓苏,明明身为男子,却得皇上厚爱,惹得不少人眼红。
最气不过的,当属刚产完承嘉小皇子的文淑皇后,李绘书。
第章
苻檩被大臣们一言一语逼的烦躁,只得暂时退步,让人带了饶梓苏回清庭院。
梓苏惊讶的是,他一回到清庭院,司徒不凡早就等在了那里。自梓苏住进这儿以后,司徒不凡几乎每日都会来看他,而近日他来的愈加频繁。
“司徒,多谢你来皇宫里陪我,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人说话。”饶梓苏拿出新作的人物画,仔细的交给司徒不凡,这是他为司徒萱画的画像,因为那丫头曾说过想要梓苏也为她画画。
“是我答应古漓的事,却没做到,自然更不能丢下你一人在皇宫。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一直没有和他联系上,不然,你也可以早些离开这里。”司徒不凡知道,在这王都里,除了他们司徒两兄妹,饶梓苏便不再认识其他人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总会感到孤独。而司徒萱又是女子,不能老往后宫跑,只有他能够来陪饶梓苏说说话了。
“我相信古漓,他不会有事的。”梓苏说的越是坚定,心里越是不安。
“饶梓苏,你不怕古漓他,介意那件事吗?”梓苏笑容变得僵硬,司徒不凡果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怕啊,当然会怕啊。我也想给古漓最好的自己,可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他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在那一夜被打破,每次想起,身体还是会忍不住的发抖,可他啊,他还有古漓啊。
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这是老天给他们的考验,考验他们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一辈子。
“就没考虑过皇上?”苻檩对饶梓苏的珍惜,连司徒不凡这个外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就不信他不感动。
“可惜古漓已经占满了我的心房。”饶梓苏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司徒不凡说,“庙堂和江湖,一个狡诈,一个阴险,我若选择江湖,横竖烂命一条,谁要谁拿去;我若选择庙堂,就等于把我爹娘他们置于悬崖之地,我饶梓苏做不来这事。”
“你若像相信古漓那般相信皇上,饶家便是一世荣华。诶?我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了。难道是这清庭院待得太闷了,走走,饶梓苏,春天都来了,不去看看御花园的百花齐放,岂不是白走了皇宫这一遭。”司徒不凡吩咐宫女拿了饶梓苏的厚披风,给他系上后就领着他出了清庭院。
清庭院本来就是皇上修身养性的地方,自然清冷了些,前一阵为了不打扰梓苏的休息,苻檩又下令,不得允许,谁也不许随意进入清庭院,这儿出入的人也就更少了,其实饶梓苏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在他看来,皇宫似乎就只有这么少许人。‘
但他到了御花园,遇上了苻檩的一妃子,带着刚过周岁的绒秦小公主学走路。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乳娘宫女,梓苏才知道皇宫是有多耗费人。他们仔细护着蹒跚学步的小公主,一步十人,每一个人都紧绷着面色,眼睛不敢离开小公主一下,要是磕着了这娇贵的小儿,他们纵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饶梓苏见她们神色紧张,几十人围着一个小孩打转,不禁直叹平凡人身世的悲哀,“司徒,那是谁?”
“元巢之女,元昭容元贵妃,听说此人从小嚣张跋扈,娇惯成性,不拿丫头小厮当人看,经常打骂他们。但皇上为了稳固朝中地位不得不纳她为妾,有了女儿绒秦后更是骄横,不知现今有没有改变。饶梓苏,趁她还没注意到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惹上麻烦。”司徒不凡一直奉信“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因此他少和女子打交道,不和小人相处,而这个元贵妃,不仅是女子,更是小人,司徒不凡只想躲得远远的,梓苏听后点头同意。
司徒不凡陪着饶梓苏在清庭院四周稍微转了一会儿,聊了一些家常,就和他一起回了。恰好遇上了来找梓苏的文淑皇后,正面相遇,皇后大呼司徒公子请留步,他不禁懊恼,这是想躲都躲不了。
“参见皇后娘娘。”
“参加皇后娘娘。”
司徒不凡,饶梓苏齐呼。
“快快免礼。听得饶公子不仅丹青绝妙,又长得一表人才,待人和善,本宫早有结识之心,奈何产后体虚,又因宫事缠身,挨的如今才来看望饶公子,不知饶公子可有介意?”李皇后语气恳切真诚,为人端庄典雅,需说她国事多压身,实说她是一国之母,饶梓苏被养在后宫,却没有去拜见她,让她很不高兴。
梓苏被驳得无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本一介贱民,怎敢自去拜访,怕是冲撞了娘娘和小皇子。”
“哦,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饶公子,不知可否请我到院内一坐,本宫有话可与公子说。”饶梓苏早就听说李太尉的嫡女李绘书,秀外慧中,优雅大方,会是一个好国母,今日一见,怕是只是表面。
“娘娘请。”饶梓苏恭敬的行礼,走在李绘书的侧身,他以前与饶暮晓,司徒萱般的丫头相处惯了,总不拘小节,现走在大方得体的李皇后面前,倒显得不自在。
刚到院门口,李皇后果不其然被不长眼的家伙拦了下来,“娘娘,皇上下旨,不得随意进入清庭院。”
“大胆,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这清庭院岂是不能进?”萝绮大吼一声,吓得拦路的小太监不停磕头。
李皇后眉头微皱,露出愠色,她倒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连她都敢拦。
“团子,不得无礼,皇后娘娘是我请来的贵客,你先下去吧。”梓苏蹲下身子安抚受惊的团子,毕竟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多是不懂事。梓苏见他总被欺负,就向苻檩要了他来,一直当作弟弟般精心对待。
李皇后在心里暗叹,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为人和善,倒不像她猜测般的祸国妖民,摆弄权术。
在李绘书还是檩王妃时,司徒不凡虽常常跑到檩王府找苻檩和君越谈天说地,吃酒玩乐,但并不常与这个李绘书接触,他进院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自在,听梓苏和李皇后又聊的亲切,觉得无大事后,拜别他们离开了皇宫。
“饶公子,天下之大,多的是青山净水,这后宫的污秽阴暗,怕是不适合你这样清淡的人。”李皇后侧头看着窗外,微风轻轻拂过,绿芽儿暗自浮动,这风要是再大些,新枝怕就要折了。
“看这窗外的新枝,还是一片绿意,可这风啊,想是不会留它活命。”饶梓苏听得李皇后的话,心中一惊,却面不改色的说道。
“新枝不比旧干,适应不了多变的环境,早晚会离开大树,飘落远方,娘娘不必替它忧心。”饶梓苏给李皇后斟了一杯茶,说,“这是扬州名茶,养心保胃,娘娘可以尝尝。”
李皇后放在鼻尖嗅了一下,仔细品尝后说,“茶倒是好茶,只是本宫不喜欢它的味道清淡,品起来就如同井水一样,令人索然无味,他若是放在宫中,迟早会被其他名茶比了下去,沦落平常百姓家,倒不如留在江都做他的名茶。”
“娘娘说的是,草民谨记于心。”
苻檩下了朝,又在后殿与心腹大臣商量了几件事之后,就想着去见饶梓苏,路过御花园,小女儿绒秦正在跟着乳娘蹒跚学步,苻檩停驻下来,眼里满是温柔。
“当年楚儿也是学走路摔破了皮,缠着要朕抱她啊。”可惜现在楚儿已经再也不会要他抱了。
“皇上何不去看看小公主。”贵公公提醒道,或许这能转移皇上的注意。
“皇上吉祥!”元贵妃自苻檩登基后,就再未被传召侍寝,苻檩的出现,可以说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要在苻檩想要离开之前,抓紧引起他的注意。
“免礼,绒秦长这么大了。”苻檩想要摸摸绒秦的头,但是止住了,话说,自她出生后,苻檩都没抱过她。当年听到元昭容生的是一个女儿后,他放心了不少,但也对这个女儿没太注意。
李绘书是太尉之女,生的乖巧丽人,为人端庄大方,处事懂得大局,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苻檩相信她会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太子,怕只怕元昭容的娘家势力,若是得了皇儿,那将掀起更大皇位之争。
绒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然后扑进元贵妃的怀里,嚷嚷着要让娘亲带她离开,元贵妃皱眉,心里埋怨着绒秦的胡闹,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她还需要一个皇子来巩固地位。
“绒秦,让父皇抱。”
“不要不要,秦儿不要给你抱,秦儿不认识你,娘亲,秦儿害怕,秦儿要离开。”说完,绒秦就被吓得哇哇大哭,苻檩倒不知所措了。
“是朕的错,朕确实没有好好看看你们这些孩子。贵公公,传朕旨意,封元贵妃大女绒秦为安平公主,享永世平安,赐西城府邸一套。小贵子,快去那些纸笔来,朕要亲自给安平公主府邸提词。”苻檩终于伸手去摸绒秦的脑袋,他也是这丫头的父皇。
苻檩的举动吓着了元贵妃,以前他可是从没看过这些孩子。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秦儿,朕是你的父皇,秦儿别怕,父皇是这世上疼爱秦儿的人啊。”苻檩耐心的安慰受惊的绒秦。他倒是第一次好好看这个小女儿,长得果真如她娘亲一样美,叫天都不忍妒忌。“秦儿想要什么,父皇都可以给你答应你哦。”
“真的吗?”绒秦闪着大眼睛惊讶的盯着苻檩,对他很是怀疑,在苻檩点头后,绒秦抹抹眼泪,用口齿不清的语言说,“秦儿要娘亲像秦儿一样开心,秦儿不要娘亲在晚上偷偷的哭。”
苻檩征住,心里一软,朝中大臣的事不该扯进后宫,她也只是一个苦命的人,被自己利用后狠心抛弃,让她在这冷冰冰的后宫独守空房,确实是他的错。
“好,父皇答应秦儿,会让娘亲笑的,椿公公,今夜摆驾薇兰殿。”说完,苻檩抱起绒秦放在自己腿上,逗弄她的小手指。
元贵妃暗自高兴,她是因祸得福,再一次得到苻檩的召见。
“哈哈,秦儿最喜欢父皇了。”绒秦拍手乐呵呵的大笑,然后在苻檩的怀里蹭个不停,因为娘亲笑了。
送走李皇后,饶梓苏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浑身疲惫,这皇宫果然不是个久待之地,今日朝堂之事怕是已经传到了后宫,他的身份本来就惹大家猜忌,苻檩又如此光明正大的护他,如今他成了众矢之的。
“古漓……”喃喃自语。
深夜,饶梓苏早早睡下,他打定了主意,就算古漓还没回来,他也要出这皇宫。李皇后说的话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回响,她眼里的狠厉暴露无遗,就和苻寅追杀他那天的神情一样,一点一点的凌迟着他,想到苻寅,梓苏就觉得身上更痛了,那牢房里的耻辱,如今还历历在目,一点一点啃噬着梓苏的自尊。
梓苏的嘴突然被冰凉的手捂住,他颤栗一下后立马平静下来,自苻檩出现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一大推人,有人想要他的命实属是正常,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他没有见到古漓最后一面,还是不甘心啊。
第章
“嘘,别说话。”沈映初倒是吃了一惊,饶梓苏被人莫名其妙的捂住嘴,即没有叫人,也没有想要反抗,看来是做好赴死的觉悟了,他在饶梓苏的耳边轻轻说,“古漓在路上遭人暗算,受了重伤,所以还不能来见你。”
“你先别激动,他暂时没事儿。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带你出去见他。”沈映初紧紧按住饶梓苏,暗自说,这反差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