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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所不知 第1节

作者:淳于酒 字数:20690 更新:2021-12-30 02:27:47

    陛下有所不知作者淳于酒

    文案

    据说正文与文案相差挺大,慎入

    据说朕失忆了,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为什么别人从床上醒来,朕是从冰棺里醒来

    内侍陛下有所不知,听说低温可以延长保质期。

    为什么别人都吃东西朕只能吸点香

    御厨陛下有所不知,陛下真龙之身,凡俗之物有污圣体。

    还有,为什么国师天天睡朕床上

    国师大人陛下有所不知,为君王侍寝乃国师的职责。

    朕宣布,朕要国师做朕的皇后

    群臣陛下有所不知

    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朕行行行,朕什么都不知道这皇帝朕不当了朕要离宫出走

    别人重生都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主角他重生是除了他自己谁都知道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被重生”的故事

    又名我们国君总是一脸懵逼、听说朕死过一回、朕与国师不相杀、全皇宫都以为朕和国师是死对头

    阅读指南

    1、1v1,he。c可逆不可拆,大概是双向暗恋

    2、架空小世界,不以历史上任何朝代作参考,所以见到觉得不合理的设定请淡定

    3、文案就像方便面包装上的图案,仅供参考喂

    4、我真不在意主攻主受求别问了otz

    5、新人第二本求温柔づ ̄ 3 ̄づ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青梅竹马 天作之合 重生

    主角赫子辰,圣凌 ┃ 配角赫子阳 ┃ 其它写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第1章 复生

    那河很宽,像是永远也上不了岸,那水很凉,浸透魂魄的温度。飘渺的歌声传来,仿若天外的梵音,时断时续,带着安抚一切的力量。

    有谁从河那边走来,凌波而行,衣袂当风。水面波澜乍起,如一尾巨龙在深水中扶摇而起,漫天的水花从天倾洒,弥望的水汽中再也看不见人影。劲风肆虐,一个浪头打来,带着令灵魂瑟缩的寒意

    有人在冰棺里睁开眼睛。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好冷。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怔忪,有些恍然原来,我是能动的

    身体的知觉渐渐复苏,他还来不及感受这种落到实体里真实的感觉,周身入骨的寒气让他上下牙齿直打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寒气随着每一次呼吸被吸入肺部,透心凉,心冻僵。

    他望着上方一片白气萦绕中厚实却剔透的冰块,伸出手使出全身力气将它往上推推不动,于是他勉强动了动被冻僵了的脑袋,决定往旁边推,随着钝钝的摩擦声响起,那笨重的冰块终于被挪开,他坐起身,赤身裸体地从冰棺里爬出来。

    得救了

    他松了口气,虽然与外面相对温暖的空气接触让他更觉得周身冷得发痛,但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无力地蹲在地上好一会儿,他终于缓过劲儿来,又开始思索那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

    他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

    即使他什么也不记得,也隐隐知道这是不对劲的,他身上是应该有点东西遮掩的。但他此时却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他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他身上布满了交错纵横的黑色印记,像是从皮肤上某一点开始滋长的黑色藤蔓,又像是附着在身体上的锁链,将他整个人缠绕,束缚。纯黑色的奇怪印记和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分明是诡异至极的景象,却又透着神秘甚至神圣的气息,让他从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敬畏来。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是无害的。可它是什么图腾咒印

    他伸手在那黑色的印记上搓了搓,手上什么也没沾,却发现那印记边缘似乎泛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光,不等他细看,那光芒便和身上所有的黑色印记一起黯淡,最终消失。

    愣怔地看着一片苍白的身体,他皱了皱眉,想不通怎么回事便不再想,转而去看他身处的这个地方。这里看起来像个地下密室或者人工开凿的山洞,四周是平整的石壁,每个角落都镶嵌这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他四下望了望,在某一侧发现了一张石榻,上面铺了一张雪白的狐裘。

    他眼睛一亮,赶忙冲过去抓起那张狐裘往身上一裹。正当他想再研究研究出口在哪里时,对面的一扇石门訇然打开,门外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见着他眼神明显一惊,“陛下”

    那白衣少年连忙走进来,后面跟了十来个同样一身白衣年轻男女,一行人齐刷刷地对他单手置于胸前,弯腰行了个礼。

    “阿舍来迟,望陛下恕罪。”先前进来那白衣少年道,“国师大人遣我等来接陛下,还请陛下跟我等回宫。”

    陛下他心里也是一惊。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被这样称呼的应该是个很了不得的人,这么说来他也是个很了不得的人他用自己那没装多少信息的脑袋想了想,很快便坦然接受了,轻轻点了点头。嗯,他是个很了不得的人,当该如此。

    他呆了好一会儿,尝试着动了动唇,缓声道“辛苦各位了,那我们走吧。”

    话一出口,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他不仅听得懂这些人的话,还会和他们交流不过也就诧异了那么一瞬,很快他再次坦然接受了,嗯,当该如此。

    那些白衣人不由得相互对望了一眼,都从别人眼里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惊诧和不解。为首那个叫阿舍的少年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问他“陛下,您什么都记得”

    这话叫他也有些诧异,不由得暗暗打量起这些白衣人。嗯,男的俊女的俏,一个个长得都挺顺眼,看着像好人;而且听这意思,他们是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或许是他原本安排来接应自己的人嗯,应该是这么回事,既然他原先是个了不得的人,那有几个追随的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一想,稍稍放下心来,他谨慎道“是有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时想不起来比如,你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阿舍嘴角微微抽了抽,这陛下即使是失忆了也还是这副德性啊。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十分体贴地回答道“在下阿舍,从摘星楼而来,到这无妄峰来接陛下您回伏月宫而去。”

    “嗯,那我们先走吧。”

    他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站起身来和他们一道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那阿舍,“对了,你先前说的国师大人是什么人”

    “国师大人就是摘星楼的圣主,是一位非常有本事、非常受人尊敬的人”阿舍用他比较能明白的方式解释了一下,顿了顿,又道,“也是陛下的朋友。”

    他这个朋友听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呢嗯,当该如此,不过

    “他和我谁的本事更大谁更受人尊敬”

    阿舍面上表情一僵,看着这个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有着莫名其妙自信,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派头的家伙,突然起了一点坏心眼,语气自然诚恳道“当然是国师大人。”

    他撇了撇嘴角,表示对这少年的话不怎么相信,却也没再争辩,跟着他们一道出了这个机关重重的山洞,并且在路上从阿舍口中套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叫赫子辰,真是个好名字,适合他。

    出了山洞竟是一片云雾缭绕,看来这无妄峰极高,他有些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到处走走看看,只见那氤氲山岚之间浮着几座峰顶,山峰与山峰之间用一条粗锁链连接起来,在云雾间载沉载浮,好一幅泼墨山水图。

    “陛下,当心”走了没几步,便有人叫住了他,“此处雾浓,当心摔下山崖,还请陛下上轿。”

    赫子辰闻声望过去,只见说话人身边果然停了架精致的小轿,四周垂着白纱和流苏,轿顶还有一圈儿铃铛,他朝四周望了望,疑惑道“你们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那人有些含蓄的得意,莞尔一笑,“陛下坐上来便知。”

    啧,还卖关子他晃晃悠悠地踱过去,勉为其难地钻进了轿子,坐稳后,几个白衣人过来抬起了轿子,接着连人带轿全都凌空而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轿便叮叮当当地响起,悠然穿行在一片云雾之中。

    赫子辰掀开白纱往下望了望,不由得一阵眩晕,这这这这得多高啊

    好在几个轿夫技术都不错,轿子抬得稳稳当当,渐渐地赫子辰也没那么大惊小怪了,惬意地半躺在轿中,听着飒飒风声和铃铛声,眼皮越来越重,竟慢慢睡着了,眼帘彻底阖上之前,他依稀看到有白鹤从眼前掠过,云开雾散下,参差百万人家。

    “陛下,陛下,快醒醒我们到啦”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几个刹那,赫子辰听见有人叫他。他缓缓掀开眼帘,阿舍在轿边无奈地看着他,“陛下,就这么一小会儿您居然都能睡着”

    赫子辰眨了眨眼睛,很快回忆起当前的情况,他端坐起身,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了,一本正经道“我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着眼睛思考,嗯,思考。”

    阿舍无声地叹了口气,道“那您思考完了没可以回宫了。”

    赫子辰往外一望,果然轿子已经停在了一座宫殿外面,檐下高悬的“伏月宫”几个字尤为醒目,看来这里就是他过去的老窝了。他点了点头,从轿中钻了出来。

    “奴婢拜见各位仙者,”一位小宫娥踩着小碎步从里面跑出来,见着阿舍等人盈盈一拜,“不知几位仙者大驾”

    她说着抬起了头,恰好看到从轿中钻出来的赫子辰,动作顿时僵住,眼睛蓦然睁大,露出极为惊骇的神色,接着嘴也张大,大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她像是想要大喊什么,却由于极度惊骇没有喊出声,眼白一翻,干脆利落地昏过去了。

    很快,身后一名女子上前搀起那名宫娥,她声音如有穿云之势,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伏月宫的人快快出来接驾”

    “这”赫子辰指着被他吓晕的小宫娥,一脸不解地望向阿舍。

    阿舍默默地望了下天,镇定道“天热,中暑了。”

    “哦,这样啊。”赫子辰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没当真。

    他看得分明,那女子晕倒之前,嘴里没喊出声的两个字应该是

    鬼啊

    第2章 御膳

    很快,伏月宫的人鱼贯而出,和先前那名宫女一样,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赫子辰,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过这一行人比先前那宫女镇静得多,很快便收敛好脸上的神情,为首两名内侍眼里都有几分激动,连忙伏地叩首道“青松、青柏恭迎陛下回宫”

    “恭迎陛下回宫”后面一行人也随之齐刷刷伏下身,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敬畏。

    赫子辰看着眼前跪伏在地的宫人,总算找到了一点儿大人物的感觉,有些感慨,又有些莫名的亲切。他清了清嗓子,双手虚抬,沉声道“都起来吧”

    赫子辰发现宫人们起身后都低着头,像是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抬起眼睛朝他偷瞟,那副含羞带怯的情态让他有些疑惑,抬手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道莫非我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孔

    在赫子辰决心待会要仔细看看自己容貌之时,为首一名不知叫青松还是青柏的内侍走上前,朝阿舍等人鞠了一礼,“多谢各位仙者送陛下回宫不知各位仙者可要”

    “不必,我等不过是奉国师大人之命。”阿舍态度不卑不亢,看了那边昏倒的宫女一眼,皱眉道,“那,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给你们打了招呼吗”

    那内侍低眉顺眼道“仙者赎罪,那名宫女年纪小,见识短,奴才这就将其调到别处。”

    “嗯,国师大人目前抽不开身,你们要好生照料陛下,之前国师大人交代的,务必记牢。”阿舍点了点头,叮嘱道,“若有什么及时前往摘星楼禀报国师大人。”

    这话叫赫子辰觉得有些怪怪的,一句不离“国师大人”,那个国师就算是他的朋友也不用管那么细吧,弄得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还有,这个阿舍好像就是那个国师的人,凭什么对他的人指指点点

    这么想着,赫子辰示意那名内侍不要开口,转身向阿舍道“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现在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好走,不送”

    “”阿舍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还是不失礼仪地单手置于胸前朝他施了一礼,道,“我等告辞,陛下保重。”

    摘星楼众人又抬了小轿飘然踏风而去,倒真有几分仙者风姿。赫子辰见他们远去后,转过身来一挥手道,“走吧,找我妈去”

    他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其他人反应却很大,一个个劝道“陛下,您暂时不方便见太后,还请您以后恢复记忆了再与太后相聚,也免得太后见着您如今的状态伤心。”

    赫子辰“”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我失忆了

    赫子辰道“好,就依你们所言。”

    他没想到自己当真还有个母亲,或许是出于血浓于水的天性,这让他心头生出些感动,有点期待,又有点怯。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好,但显然还可以更好,那就,等他状态更好了再去见他的母亲吧,现在他应该好好问一下关于自己的事。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赫子辰觉得十分自在,旋身坐到主位上,支起一条腿,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宫人脸上都露出些尴尬神色,有人小声提醒道“陛下,您还是先更衣吧。”

    赫子辰一愣,朝自己身下看去

    “都给我闭眼闭眼”

    如今天气有些热,他身上的冷劲儿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原先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不自觉地敞开了些,方才他这么一支腿咳,着实不雅。

    失忆了羞耻感也还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下流事,赫子辰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面无表情地跟着青松回到卧室更了衣。

    望着镜子里的人,他暗自称赞,好一个眉目清俊、风流蕴藉的美少年原来他是这般模样,怪不得好些宫人不分男女都有些目光躲闪,想来是觉得他风姿绝世,煌煌然不敢直视。

    青松一边为赫子辰更衣,一边暗暗观察其神色,发觉眼前这位陛下和记忆里的那位无论容貌气度都别无二致,才心里隐隐松了半口气,他在为赫子辰整理衣领时,状若不经意地触其颈部,剩下半口气才彻底松了下来。

    皮肤表面温热,内有脉搏跳动,甚好,甚好。

    更好衣后,赫子辰看向青松道“青松啊,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失忆了,那就来给我说说一些情况吧。”

    “陛下想知道什么,问奴才便是。”顿了顿,青松又提醒道,“陛下,您应当自称朕。”

    “朕问你,”赫子辰觉得这个自称法更有种大人物的气质,十分乐意地改了说法,“朕什么岁数为何失忆又为何算了,你先回答这两个问题。”

    “陛下今年二十一岁,因”

    “等等,”赫子辰打断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心微皱,指着镜子疑惑道,“朕有那么老”

    镜子里的人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容貌俊朗稍显几分青涩,神采飞扬略带一丝稚气,分明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二十一岁虽与“老”字不相干,却也已经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转变,不该是这般模样。他虽失忆,有些常识却隐隐知晓。

    “这”青松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水,谨慎道,“陛下的确是二十一岁,只是千金之躯总比寻常人显得年少一些。”

    “竟是这样么。”赫子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道,“那朕为何会失忆”

    青松垂下眼,用背诵经文一般板正无波的语气讲了关于他为什么会失忆的故事。

    简单说来,就是不久前赫子辰和国师率领众臣举行祭天仪式,却在祭祀的高台上犯蠢摔了下来,摔坏了脑子,一时无法恢复记忆。尽管青松讲了许多,说得很仔细,具体时间地点天气、在场人物、甚至连当时他穿着哪件不合身的衣裳导致踩到衣摆才摔下去都讲得清清楚楚,仍然不改变这件事的本质他,一国之君,一个据说很了不得的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踩到自己的衣摆摔坏了脑子。

    赫子辰不由得低下头,怔怔然看着自己的衣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应该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事,与邪恶势力作斗争,救苍生于水火之中,一时不慎遭到报复,但好在邪不胜正,他终于还是醒了过来类似这般,总之就是特悲壮的那种。

    他不死心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朕推下来,想要谋权篡位,取而代之”再不济,也是被什么阴险小人给设计了。

    青松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他诚恳道“陛下您想多了。”

    赫子辰觉得青松在说谎。

    他出去溜达了一圈,把伏月宫的内侍宫女们挨个儿问过去,结果每个人的回答都一样,就连遣词造句、叙述语气都和青松别无二致,一样的言之凿凿,一样的连细节都讲得那么真实,就好像全都是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赫子辰大受打击。

    受了打击的赫子辰觉得需要吃点什么安慰一下自己,大手一挥,“来人啊,给朕拿点吃的来”

    闻言,青松朝一梳着双鬟髻的宫女吩咐道“紫竹,你去御膳房把陛下的膳食拿来,记得国师大人的吩咐。”

    “是。”一名宫女飞快地应了,朝御膳房跑去。

    青松和青柏使了个眼色,青柏点点头退下了,不一会儿捧来一只造型别致、做工精巧的香炉,不见袅袅烟气,但闻悠悠隐香。青柏将那香炉置于赫子辰鼻下,恭敬道“陛下,您吸几口。”

    赫子辰立时屏住呼吸,不悦道“朕饿了,要吃东西不是吸东西”

    “陛下有所不知,”青柏面色不变,“五谷杂粮皆凡俗之物,陛下圣体不容玷污,须在餐前以香净化这是国君起居基本礼仪。”

    “是么,还有这般礼仪”赫子辰怀疑地看向他,见青柏始终一脸笃定,姑且先信了,却还是道,“一会儿给朕看看相关记载。”

    赫子辰凑近了那香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熨帖,仿佛这淡淡隐香浸透了四肢百骸,连神魂都得到了安抚。他忍不住再吸了几口,直到青柏将那香炉拿走,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不一会儿,先前去御膳房的宫女紫竹拎着只小巧的食篮回来了,赫子辰眼巴巴地等着她快点拿出些美味佳肴来,只见紫竹纤纤玉指伸进去,端出一碗雪白无暇,质地温软,光洁剔透的白粥。

    赫子辰眼里的光淡了些,很快又伸长了脖子往那食篮里瞧,看里面还有些什么菜色。紫竹瞧他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样偷偷抿唇笑了笑,果然不辜负他的期望,又将手伸进食篮里,取出一碟腌萝卜

    紫竹盖上食盒,声如黄莺道“陛下,请用膳。”

    这就是御膳你在逗朕

    赫子辰怨念太过强烈,紫竹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解释道“陛下您太久没有进食,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国师大人特意嘱咐您暂时只能喝点米汤,奴婢自作主张改成了白粥,这叠萝卜也是奴婢偷偷在御膳房拿的。”言语中竟隐隐透出些邀功的意思。

    第3章 琴灵

    这个国师大人大人管得略多啊

    不过说得也算勉强有理,赫子辰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得配合地端起白粥,就着那一碟腌萝卜吃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真的太饿,简简单单的白粥配腌萝卜,竟叫他吃出几分绝世珍馐的味道。仔细地将那粥碗刮得干干净净,就连碟子里一点汁水都被他小心地倒进嘴里,赫子辰咂了咂嘴,回味无穷。

    赫子辰觉得这简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虽然以前吃过什么他也不记得。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他问道“常听你们说起的那个国师大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相貌如何”

    “回陛下,国师大人是年轻男子,至于相貌”紫竹脸上微微泛起两团红晕,“国师大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举世无双”赫子辰啧了一声,毕竟见过自己模样,他颇有底气地问道,“朕与之相比,如何”

    紫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是疑惑他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她犹豫了一下道“陛下与国师大人是完全不同的两段风姿,难分高下,各有千秋。”

    她答得委婉,赫子辰却看得明白,在这小宫女眼里,那个国师大人恐怕比自己还要出色几分。倒没有不悦,先前对镜自观时,他便觉得自己的模样已是风采出众,若那人比自己还要出色,不知何等天人之姿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嗯,他好美人。

    赫子辰沉吟道“这美人朕是说国师,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紫竹咬了咬唇,像在犹豫什么,最终鼓起勇气道,“国师大人身份尊贵,奴婢不敢提其名讳。”

    “”赫子辰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那个国师的人都敢当面说出他赫子辰的名字,而他的人却连在背后提及国师名讳的勇气都没有这传说中的美人是不是权力太大了点

    罢了罢了,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先了解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吧。

    “对了,之前不是说有个什么君王礼仪的书么,给朕找来看看。”他道。

    “是。”紫竹应了一声,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蓝底黑字的小册子递过来。赫子辰结果一看,只见那比巴掌稍大的小册子上工工整整的几个大字君王起居礼仪注。

    翻开来一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赫子辰觉得头晕,勉强看了几条便无法忍受地阖上,往桌上一甩。紫竹赶紧将那小册子拿起,宝贝似的收好,看着自家主子郁闷的表情,试探着提议道“陛下若是无聊,不如去书房看看”

    又是书

    赫子辰刚想拒绝,又不知怎么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他颔首道“也好,带路吧。”

    随紫竹到伏月宫里他的个人书房后,赫子辰挥了挥手示意她先退下,自己站在书房里望着这间跟杂物间差不多的书房。

    书房里一侧有一张卧榻,另几方摆了好几排书架,除了其中一排上七零八落地摆了些书外,另外几个架子上都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譬如断了弦的琴、透着红色造型奇特的石头、陈旧褪色的鹤形风筝等等,看起来哪儿像个皇帝的书房,简直就是孩童收集的一堆破烂。

    目光一寸寸地在这些物件上移过,赫子辰眼里一片柔光,心里生出些陌生的温柔。这些看似破烂的小玩意儿,都像是被他遗忘的老朋友,在漫漫光阴中与他重逢,即使一时说不出它们的来历,却依然凭着近乎本能的情感与它们相认。

    赫子辰伸手在那块红色石头上缓缓摩挲,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每一条线条、每一处凹陷与突起都已在他手下走过千百回。

    站在书架前他才发现,石头旁边的格子上还放了一支箭,它实在有些太不起眼,以至于之前都没看见。赫子辰将那支箭取下来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支箭,尾端的箭羽还有些不平整,像是被人大力握过一般。手指触到箭尖时,他心里一悸,疼痛的感觉稍纵即逝。

    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看过去后,赫子辰走到书架前,随意取出几本书翻了翻,除了一些鬼怪志异、地方风物志,多数都是些剑谱、拳谱之类的东西,总之都是些不务正业的闲书。

    此外竟还有几册诗抄和一本经书,那经书比起其它所有书籍都要干净,几乎没怎么翻看过的模样,想来也是,经书这种无聊的东西也实在看不下去,能摆在他的书架上已属怪异。

    赫子辰抽出一册诗抄随意翻了翻,都是些或传情达意,或伤春悲秋的句子,他心里纳罕,想不到自己当初也做过这般风雅的人。

    有什么在书页间一闪而过,赫子辰翻到那一页,只见里面平平整整地夹了张薄片。那物形似叶片,淡黄色,有着清晰的脉络,实在像极了树叶,但其薄如蝉翼的厚度、半透明的颜色、以及极其细腻的触感,又都不像是树叶,反而更像是花瓣。

    赫子辰将那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薄片小心拈起,置于鼻端轻嗅,果然能闻见淡淡的草木清香,看来的确是什么花叶之类的物什。他看了眼书页,上面被印了浅浅的叶状痕迹,在那淡黄氤氲的白纸上,他见着这么一首诗伊人在彼,落叶猗猗,寤寐且思,车马来之。

    绵绵红线,束尔青丝,与子成契,百年为期。

    这是半首,另外半首被那花叶渗出的黄色汁水染得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出“不见狡童”、“皎皎华年”两句。

    “伊人在彼,落叶猗猗”赫子辰嗅着草木香,轻声念出这句子,心中一动,若有所念。

    天光暝晦,微雨不沾衣。

    草木深深,翠色夺人眼,有一人身着白衣立于一片葱茏之中,斜风轻拂,衣袂飘举,那人藏在如流墨发中的半张脸侧过来朝他一望

    赫子辰抬手抚上自己胸口,像是要确认一下那倏然加快的心跳是否是错觉。

    可惜了他想,可惜了,还差一点便能看清那人的样貌。

    他不知那人是谁,但心里明白,那人一定是自己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十分重要的一环。

    寤寐且思,车马来之,绵绵红线,束尔青丝,与子成契,百年为期

    赫子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还做起了梦。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从这梦中醒来。

    梦里,他躺在琴床上,有人坐在一旁,雪白广袖中伸出一双手,姿势随意而优雅地悬于他上方,那双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又比一般成年人的手稍小一些,应该是个少年人的手。

    那手指在他身上一捻,“铮”地发出一声琴音。

    这琴音与寻常琴音不同,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他现在是一张琴

    赫子辰很震惊,然而躺在那里的他却似很淡定,甚至有几分享受那一双灵巧的手在自己身上轻拢慢捻,心绪便似那淙淙琴音,绕梁穿户戏飞燕。

    突然,“砰”的踹门声响,琴声戛然而止。

    一锦衣少年冲进来,站在他一侧,伸手在他身上拨了拨,没有听见琴声响起,那少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而赫子辰觉得更加不可思议,因为这少年分明就是他自己比他现在的模样要看起来年纪小一些,但的确是他没错。这个年少的他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的味道。

    “当真弹不出琴音来”少年赫子辰皱眉,眼睛滴溜溜转了下,伸手便来夺琴,理直气壮道,“这什么破琴来,我帮你扔了,改天送你张更好的”

    先前那双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在他面前再次拨动琴弦,琴音如流水般泻出,由徐转疾,隐隐透着几分得意。少年赫子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本就有几分骄纵的眉眼里露出一丝戾气,啪地一巴掌拍在琴上,打断了弹奏。

    赫子辰心跳顿时紊乱,这一巴掌拍下来可把他折腾的,即使他现在只是一张琴,没有痛觉,但依然觉得很不好受。

    这惹人厌的熊小子,赫子辰心道。

    而那少年赫子辰显然没有考虑到一张琴的感受,他一把抓起琴弦往一边扯,满身恣肆骄狂,嘴里却还扯着歪理道“这琴不是叫绝音么真真是名不符实”

    赫子辰还来不及发表一下被抓起琴弦扯的感受,就瞥见一道冷光。

    少年赫子辰铮地拔出剑,提剑就朝他砍来,那模样真可谓狰狞,偏偏那少年还说得振振有词,“弦断音绝,没有断弦叫什么绝音就让我来做回好事,帮你断了这弦,绝了这音”

    住手不要

    赫子辰在心中呐喊,然而他此时只是一张琴,无法躲开,也无法喊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柄利剑携三寸剑光朝他劈来。

    第4章 银发

    赫子辰从梦中醒来,他躺在榻上,睁开眼就看见青松和紫竹两张大脸,他们神情焦急而悲切,紫竹甚至眼圈儿有些泛红,活像是在哭丧。

    见他睁开眼睛,紫竹当真呜地一声哭了出来,“陛、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青松没她那么激动,却也狠狠松了口气的模样,他小心问道“陛下,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感觉不怎么样,确实有些不适。”赫子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做个梦都被自己砍,一觉醒来还见人跟哭丧似的站自己床边感觉能好了。

    青松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再次提起,紫竹瞬间忘了哭,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起来紧张极了。赫子辰抹了把脸,无奈道“你们挡着朕了,先退后几步,让朕起来伸个懒腰先。”

    “呃是。”二人这才发觉不妥,忙退后了好几步,恭恭敬敬地半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抬眼偷觑他。

    赫子辰坐起身来,好好伸了个懒腰,将榻上被他压得有些皱的诗抄整理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两人,道“怎么,朕睡了很久”

    “不、不久,”紫竹答道,“还不过两个时辰。”

    “才不过两个时辰”赫子辰拉长了调子,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们,直看得两人有些忐忑了,才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才睡两个时辰你们急什么难道朕睡个觉能睡死不成”

    青松不自觉点了点头,又猛然发觉不对,连连摇头,“不不不”

    赫子辰“呵呵。”

    青松、紫竹陛下笑得好可怕不过我们一点也不怕我们有国师大人撑腰

    接下来几天,赫子辰做什么都被一双双眼睛偷偷盯着,这眼神不同于他最初以为的含羞带怯,而是隐隐透出一点惊奇、一点畏惧,好像他是个什么奇特的怪物。

    而更多的时候,在这些宫人眼里,比起怪物他更像是用纸糊的,用雪堆的,用水做的总之就是脆弱得不得了的东西,风一吹就会飘,太阳一晒就会化,连呼吸都会被污染。

    偏偏他还不能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担忧表示反抗,一旦他提出点质疑,立马有人熟练地掏出那本君王起居礼仪对他铿锵有力的朗诵对,那玩意儿人手一册。

    “君王起居礼仪第七条,为了龙体安康,君王有义务向其近身内侍交代自身状况。”

    “根据第十一条,陛下您暂时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第二十三条规定,君王若出现任何身体不佳的状况,为了清心静养,活动范围仅限寝宫其中,也包括失忆。所以,陛下您现在不能四处溜达。”

    赫子辰觉得心好累,原来做个大人物这么可怜。

    他觉得也许自己其实是整个宫里地位最低下的人,任何人都可以掏出一本小册子对他指手画脚,而他只能默默地遵守,不然一群人能围着他念得他脑仁疼。

    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使用点暴力手段的,但他这个心软,只要人家拿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他就不忍心做什么了。

    赫子辰觉得自己闲得要长蘑菇了,闲了几天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情

    “身为一国之君,朕难道不需要处理政务么”

    紫竹温柔道“陛下现在调理好身体才是大事,哪能让您过度操劳”

    青柏耿直道“您在政务上也帮不到什么忙。”

    青松更加不客气“这么久以来,没您添乱,朝堂宫廷都十分和谐。”

    赫子辰反了天了。

    不过他倒也不意外,慢悠悠地说出真正想说的话“说起来,朕也算是大病初愈,怎么都不见有朝臣前来探望朕呢”

    青松三人顿时愣住,几个人暗暗交流了下神色,竟不知如何作答。

    赫子辰把他们的反应收在眼里,心中冷哼了一声,心道其中果然有问题他虽刚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但却不是个人人愚弄的蠢蛋,再者他们表现得着实怪异,让他不怀疑都难。

    先前都欺负他读书少,一个个义正言辞地诓他,这几日他特地找了些常识性的书籍耐着性子看了下,方才确信其中有古怪。

    说实在的,他并没从伏月宫众人身上感觉到恶意,至多是对他有些诡异的好奇的担忧,但这不代表他就要这么傻不愣登地过下去,无论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觉得自己都有权利知晓。

    到目前为止,赫子辰没别的心思,只是想做个明白人。

    “朕再问你们一遍”赫子辰眼神微沉,一字一顿道,“朕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等他们开口,赫子辰又道“别再拿什么踩到衣摆摔下祭天台所以摔坏了脑子之类的说辞糊弄朕,若你们心中还有半分拿朕当主子,就对朕说实话”

    他这么一说,本来开口的几人又闭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赫子辰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一点点沉下来,他实在有些想不通,有什么事需要这样瞒着他。

    最终还是紫竹顶不住他无声的注视,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其实我们都和陛下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世间诸多诡奇之事,又岂是我们能看透的,奴婢只知道陛下昏迷了很久,醒过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其他的,我们也只是按照国师大人吩咐的行事罢了。”

    赫子辰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朕到底沉睡了多久”

    这回连紫竹也不说话了,她睫毛颤了颤,垂头不语。

    赫子辰心里轻叹了一声,也不再勉强。看来一切都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国师才能得到答案了。

    说起来,他现在除了吃的东西清淡了点,活动的范围小了点,盯着他的人多了点,日子过得无趣了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他承认这样的状态并不是很合他意,但是一切都在渐渐便好。除了第一天,也没再发生睡个觉叫被大惊小怪地围观这种事,除了餐前必须吸几口香以外,食物也从单调的白粥改善成加了青菜和一点点肉末的粥。

    让他心里有些烦躁的主要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好像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什么,这让他感觉脚下发虚,似乎清醒的这几日都是虚幻,落不到实处。一个人活到二十几岁突然忘记了一切总会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再加上强烈的好奇心,把赫子辰折磨得心浮气躁。

    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朕,快说来朕听听啊

    “朕什么时候能见到国师”赫子辰问。

    紫竹和青松有些犹豫,这回还是青柏开口道“听说,国师大人近几日身体不适,想必康复了自会来探望陛下。”

    “身体不适”赫子辰挑眉,“若是身体不适,当该是朕前往探望他,怎能来等他来探望朕呢”

    几人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了,终于放弃了去“探望”国师的想法,没办法,他也不知道那摘星楼在哪里,没人带路他也没法去啊。

    赫子辰一直盼着能早点见到传说中的国师,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出场的方式会是这样的。

    他从梦中醒来,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眼睛半睁半闭迷迷糊糊地发了会呆,没想起梦的内容,困意却再次来袭。他下意识地朝被窝里最温暖那处缩了一下,舒服得蹭了蹭,颤着眼皮调整了下睡姿,就要再睡个回笼觉,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赫子辰猛然坐起身,瞪着这个侵占龙床的人,失声喊道“你谁啊怎么在朕床上”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下,没理他,继续睡,这般坦然的模样让他有些疑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睡前应该没有提出什么侍寝之类的要求吧

    那人一身白,白色内衫,白色皮肤,就连发丝也是满头银白,他侧着脸,发如堆雪,遮住了容颜。赫子辰望着那一头银发,心里微微颤了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些发丝拨开,让那人露出半张侧脸来。

    赫子辰心跳不自觉漏跳好几拍,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无措。

    这这这这不就是那个、那个他恍惚间记起的那个白衣美人吗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尽管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但此时他一见到这张脸就能肯定,这就是那个人,那个斜风微雨碧树下朝他回眸一望的人影。虽然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的确是那个人没错。

    此刻,他没有想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他床上,也没有想要不要把人叫醒,看着这张仿佛已经熟悉至极的脸,他脑海里似乎许许多多的画面一帧帧飞快地闪过,他努力想要抓住什么,那些残缺的记忆却如远方的蝴蝶,倏然翩跹而逝。

    赫子辰盯着这个人,一时有些出神。

    “看够了吗”

    赫子辰吓了一跳,收回心神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第5章 圣凌

    那真是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凉薄艳丽的狭长眼形,瞳仁却乌黑水润的,清冷中又透着几分多情,生在这一身皆白的人脸上显得尤其夺目。

    赫子辰心底偷偷赞叹了一声,反应过来又有些不愉快,这人无论眼神声音都清清冷冷的,表情也淡定得很,倒是他自己一时有些不知手脚怎么放凭什么这是他的床在别人床上倒一副主人的样,真是太太太

    太有气魄了霸气迷人

    嗯,长得好看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就是这么没原则。

    赫子辰轻笑一声,道“没看够。”

    “眉如远山千层雪,目似池中一点星”他伸出一根手指轻佻地挑起那人的下颌,调笑道,“如此美人,只怕是看一辈子都看不够哪”

    “在你眼里,我是美人”身为男子被如此调笑,那人却没有动气,反倒是神色有些古怪。

    赫子辰毫不迟疑道“那是自然,生平仅见,见之忘俗。”

    当然,他这个“生平仅见”的“生平”也只能指他苏醒以来这些天。

    那人听了他的赞美也不见有什么反应,敛起了神色,垂下眼帘,又恢复到冷冷淡淡的样子,“你以前倒是从来没这么说过。”

    “什么”赫子辰佯装大惊道,“我过去竟没有称赞过你生得好看这、这真是太不应该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也许是以前的我太腼腆,嘴上没称赞过,心里必定赞过许多回。”

    也不知是他哪句话太无耻,那人古井无波的神色微微有了点波动,像是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这样的神情显得有些苍白。

    见他这神色,赫子辰突然便收了笑容,没了调笑的心思。调笑调笑,就是你调戏得对方笑了才算成功,既然笑不出来就不必勉强了吧,看得他心乱。

    赫子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他,目似寒星,声如冷泉。

    “圣凌。”

    “圣凌,圣凌”赫子辰将这两个字含在唇间,反复呢喃,每一声都更熟悉一分,好似这个名字他曾叫过千百次。

    圣凌起身披上白色银边长袍,站在床边看他,问道“你醒来后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适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赫子辰依然坐在床上,这个角度看见的圣凌就如雪岭之花,明明就站在这里,却叫人觉得美而遥远。赫子辰望着这个人,熟悉的、陌生的感觉一道涌上心头,一时没有注意圣凌说的什么,直到对方再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

    “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就是老做一些怪梦比如我梦见我变成了一张琴,然后被自己砍了,像是梦,又像是曾经的记忆,总之挺诡异的。”

    赫子辰把那日在书房里做的梦详细地讲了一遍,圣凌听着神色微动,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很快又恢复了沉静。

    “你是不是把绝音一张断弦琴放在了书房”静静地听完后,圣凌这般问道。

    “对啊,你怎么知道”赫子辰惊讶,又很快明白了什么,迟疑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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