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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忧患 第19节

作者:逸青_ 字数:17303 更新:2021-12-30 03:03:57

    “什么你的我的,这明明是两个人的量,你又吃不了,我替你吃点。”他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快来快来,一起吃,饭都给你盛好了。”

    李冼落了座,拿起筷子,“三哥,你怎么回来以后这么高兴你去看过林如轩了他状态不错”

    “诶,你怎么看出我高兴”

    “都写在你脸上了,我还能看不出来”

    李冶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是啊,他比前几天好多了,跟我说了半天话呢。”

    “难得你对谁这么上心。”李冼笑他,“他才回来那几天,看把你急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续给他。”

    “哪、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李冶面皮有点红,连忙转移话题,“快吃快吃,吃完了我给他送药去。哎,你吃肉啊,这萝卜白菜有什么好吃的,来来来,吃肉。”他连夹了好几块肉放进李冼碗里,“每天都吃那么少,身体怎么吃得消呢。来,这些都给我吃了,不准剩”

    李冼无奈,用筷子按住那些快要冒出来的肉菜,轻笑应他“好好好,我吃,我吃就是了。”

    与此同时。

    “林如轩。”

    林如轩有些惊讶地看向锦上,这么多天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说话,“何事”

    “你想不想好起来”

    “何出此言”

    锦上却执意问他“你想不想”

    “想,自然是想的。”林如轩苦笑,“可我这样子,你也看见了,即便是想又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帮你。”

    “哦”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你怎么帮我”

    锦上走到他面前,将一个小瓶递给他,“这里的药丸,可以助你康复。”

    林如轩接了,“真的那你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我本不想拿给你,可是以你目前的情况,若是不借助外物,想要恢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这药有何特别”

    “是药,即是毒。”锦上背过身去,顿了一顿,他大概永远了忘不了那次洛辰误食后发生的事情,手指握了一下拳,“这药是我用火莲花的莲子制成的。”

    “火莲花”

    火莲花,当雪莲花即将盛开之时,若外界条件发生极特别的改变,雪莲花则会转变为火莲花,然而一旦转变,只消一刻功夫,火莲花就会自燃化为灰烬。只有在其自燃之前,取下莲子,这莲子,便称为火莲子。也正因其出现条件苛刻,存在时间又极短,世间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火莲花的存在。

    林如轩听罢他所言,摇头感叹道“闻所未闻。那这药有何用”

    “包治百病,但也是一种剧毒。”

    他看了看那个瓶子,因为左臂骨折动弹不了,他只能用牙齿咬开塞子,只见里面装着几颗赤红剔透的药丸,还泛出淡淡红光。

    “这里面有九颗药丸,每九日服用一颗,八十一日之后,你可恢复如初。不过”他话风一转,“所谓有得必有失,这火莲子的毒性虽已经我化解,却不能根除。雪莲性寒,但火莲极热,服用了火莲子,就等于中了火毒。你每服用一颗,毒性就加深一层,虽然这点毒性暂时不会把你怎样,但随着你修为的增加,这毒性也会成长,总有一天,你会因为毒性反噬,血脉沸腾吐血而死。”

    林如轩转了转瓶子,“这个过程,有多久”

    “这说不好,可能几年,也可能几十年,你可服用一些寒性的药物来缓解火毒。这药吃与不吃,你自己掂量着办。”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何觉得我是在帮你”

    林如轩笑了笑,“就像你说的,我的伤势很难恢复,就算恢复,也不定需要几年。而我恢复了,则有更大的机会击败塔悍,护大胤周全,你若不是在帮我,在帮大胤,又何必给我这药呢”

    “”

    “你本是凤,与世无争,何苦卷入人间的事情来呢”

    锦上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并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或者说我在帮洛辰。”

    林如轩似乎有些感兴趣,“哦愿闻其详。”

    “他一日不手刃杀父仇人,便一日不会跟我走,可他的杀父仇人”他忽然转过身,“如今,就是你们的敌人。所以我帮了你,就是帮了我自己。”

    “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林如轩,接受你的帮助。不过虽说你是为了自己,但毕竟还是帮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当然,是在我死之前。”

    他说罢,从那瓶中倒出一枚药丸,送入口中。

    “好胆量。”

    那药丸一下肚,他只觉得像一团烈火在腹中燃开,烧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灼痛,气血翻涌,不多时便开始口中吐血。

    锦上在一边踱步,道“这九颗药丸,第一颗助你排除体内淤血,第二颗助你断骨再生,第三颗助你畅通经络第九颗助你功力复原。你每服用一颗,都须用内力化开药力,使药性充分发挥作用,才能达到最好的疗效。”

    这时候李冶突然端着药碗进来“哎,林如轩,喝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林如轩捂着嘴,缓了口气,指缝间尽是残留的血迹,地上也有好大一片,“我没事是淤血,吐出来好得快。”

    “真的吗”他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锦上,放下药碗,“不行,我去找沈心,你给我呆着别动”

    锦上绕到林如轩身后,“你现在尚不能动用内力,我来助你。”

    他说着,将双手成掌抵在他背后,掌心泛起淡淡红光。

    、52

    李冶拉着沈心回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锦上收了手,林如轩又吐了一口血,吓得李冶差点跳起来,“你、你要干嘛”

    “哎呀好了好了,”沈心把他拉到一边,“小凤凰没有恶意的,这是在帮他呢。”

    锦上一皱眉,“我是凤。”

    沈心不理他,给林如轩把了脉,扶他躺下,道“你还是老实躺着不要动为好,肋骨断了那么多,不宜久坐。”

    林如轩闭了眼,折腾一番身上的伤处又开始作痛,几乎再没有力气跟她说话。

    “殿下,你把药给他喝了吧。小凤凰,你且随我来,姐姐有话要跟你说。”

    锦上点点头,又看向李冶“手伸过来,送你个东西。”

    “哈”

    李冶不明所以,伸出手去,却见对方指尖跃出一簇火焰,竟隐约像是莲花的样子。眼看着他就要把那火焰放在自己掌心,或许处于本能,李冶一下子便抽回了手,火焰掉落在地,正好落在那片血迹之上,血迹瞬间剧烈燃烧起来,一眨眼便消失干净,而火焰也就此熄灭。

    “”

    沈心轻笑出声“小凤凰,看来毓王殿下,并不想接受你的小玩意呢。”

    锦上摇了摇头,随着她出了营帐。

    李冶简直被弄懵了,挠了挠头,拿了块布,坐下身来,给林如轩把口鼻和指间的血渍都擦干净,然后端起药碗“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林如轩看向他,戏谑道“能劳毓王殿下亲自喂药,何乐而不为呢”

    李冶没了脾气,给他喂了药,把手掌轻轻按在他胸口上,眼里竟有几分怜惜“还疼吗”

    那伤势他可是看见了的,贯胸一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刀口狰狞恐怖,说不出的凄惨模样,他现在想来还记忆犹新。

    林如轩看向他的手,又复而抬眼看向他的人,笑“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疼不疼啊。”他收了手,“有个问题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当初是怎么从那么多敌军之中逃出来的又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

    “这个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那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再后来就完全没有意识了,只能由着马跑,本以为再也不能活着见到你们,没想到这老马识途,还真救了我一命。”

    “老马识途你那战马”

    那匹战马是林有泽老将军留给儿子的,林如轩这次出征本不想带上它,毕竟它年事已高,快要退役了。可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带上了,没想到竟真的救了他一命。

    或许这就是天意

    自从那战马救回了林如轩,军营里的士兵就把它当神一样供着,天天都有人争着抢着去给他添草料、加水、刷毛,就连李冼的非尘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虽说那匹管不住的马基本上每天都出去野根本不回来

    当天下午,沈心向李冼辞了别。

    说实话李冶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她,虽说初次见面确实是把他给吓着了,可接触多了,发现她这人其实还蛮有意思的,尤其是在娇媚和彪悍之间自如切换的本事,直让他想起了墨问。

    沈心要带走洛辰他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他跟洛辰从小打到大,那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基本上是见面就掐架分开背地骂,比大哥二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辰说要跟他什么冰释前嫌,他才不乐意呢,和好了他还跟谁打架去。小时候还能揍揍李冼,现在他也长大了,当皇上了,你总不能天天揍皇上吧人家能给你揍吗

    不过呢,洛辰走了也有个好处,就是没人看着锦上了,那个小哥哥的颜实在是戳他的心,虽然他基本上对人都爱答不理的可是他李冶脸皮厚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趁着洛辰不在,他一定要好好骚扰骚扰这只自命清高的小鸟儿。

    你说什么林如轩怎么办反正他也死不了了,爱咋办咋办呗,还怕他能跑了不成

    李冼看着自己三哥又要开始重操旧业,直替洛辰默哀,但愿他别回来的时候发现头上一片草原。

    那边凤鸟锦上正被李冶骚扰着,而另一边,黑龙墨问正被一条蛇骚扰着。

    九渊寒潭。

    “墨龙大哥,我好饿啊。”

    墨问无动于衷。

    “墨龙大哥,我真的好饿啊”

    “你在这呆了八百年都不喊饿,怎么我来了就天天喊饿”

    “我哪有天天喊啊咱这不是刚刚冬眠出来,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嘛”

    “你自己放血。”

    “为什么又是我啊”

    墨问毫无愧疚之意,“不是你是谁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放血更容易一点”

    “可、可是”

    “不肯放血,那就不要喊饿。”

    黑蛇墨丑一脸委屈,“抽泣”两声,最终却还是妥协了,化作人形,找来一块有锐边的石头,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血口。

    “啊啊啊好痛啊”

    “”

    血腥气很快引来了那些食人鬼鱼,墨问一声龙啸,音波催动水浪剧烈震颤,竟一下子便震死了那些鱼。

    墨丑放下捂着耳朵的手,甩了甩尾巴,用法术把自己伤口止血,道“墨龙大哥越来越熟练了嘛。”

    墨问懒得理他,吃了自己的那一份,又开始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以这些鬼鱼为食,黑蛇从一开始怕得不行到现在还能主动放血引诱它们,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虽然在墨问眼里还是不值一提。

    黑蛇填饱了肚子,便又懒洋洋的不想动,蹭过来攀在墨问身上,吐了吐信子,“墨龙大哥,你是不是又想你那小情人了”

    墨问不想理他。

    “墨龙大哥,你倒是跟我说说嘛,咱俩难兄难弟的,没事多分享点经历,增进感情嘛。”

    “谁要跟你称兄道弟。”墨问把脑袋搁在前爪上,闭着眼睛,“你有这个闲心情,不如潜心修炼。”

    “修炼修什么炼这破地方连个灵气都没有,拿什么修炼而且我算是看透了,这人类啊,没一个好东西,你拿真心对他,他呢,就为了从你身上捞点好处。你说是不是墨龙大哥”

    墨问想了想李冼,哼了一声“那是你没遇上好人。”

    “有什么好人坏人利益面前,再好的人也成了坏人。你敢说你跑去兴风降雨,不是被人类给撺掇的你敢说你那小情人没有掺和一脚”

    “你这是挑拨离间。”墨问用另一只前爪把那蛇从身上抓下来,捏在爪心,“你诋毁谁都行,就是不能诋毁他。”

    “切,”黑蛇从他爪子里挣出来,“好好好,我不说他。我就是想给墨龙大哥提个醒,人间这些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你好心好意帮他们,到头来得不着好报,还白白送了性命,何苦呢。”

    “我看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黑蛇有些不自在了,低声反驳道“我自己就是蛇,怕什么蛇咬。”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被人撺掇才来降雨,不过我不恨。我就不信我降这一场雨救人积累的功德,敌不过我降雨所犯下的罪过,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里出去。”他又看了对方一眼,“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你不修炼,难道真想永远呆在这暗无天日的水底”

    “修炼有什么用啊”他长叹一声,“我再也不想化龙了。”

    “为何”

    “化龙有什么用你们龙界也是乌烟瘴气,哪有我一条小小蛇妖的立足之地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墨、云二族的争斗,可是有上千年了吧你们族长到现在还在人间停留,追着那云龙族的族长也不知在干些什么。现在你们两族群龙无首,迟早有一天要被人钻了空子坐收渔利。你们龙族那么乱,我还去干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我还是当个自在的小小蛇妖,也别被别人哪天杀了取内丹好。”

    墨问瞅他,“想不到你在这水底困了八百年,消息到还是挺灵通。”

    “嗨,哪有”黑蛇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知道,这每隔五十年,都会有人来这里巡视,正巧那家伙也是条蛇,我就跟他多聊两句,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外界的情况”

    “哦,那这样看来,他知道的还不少。”

    “嘿嘿,墨龙大哥,”他突然凑上来,“我看你这灵根可是千年罕见,若是有心修炼,早就一飞冲天了,何苦受他们欺负。你们龙族,怎么也不看在你这灵根的份上,给你减点惩罚”

    “有灵根又有什么用。”墨问并不怎么愿意跟他谈论龙族的事,没什么耐心挥开他,“你不乐意化龙,我也不乐意修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这就不对了,墨龙大”

    “闭嘴。你再烦我,小心我拿你喂鱼。”

    黑蛇瑟缩了一下,“怕怕。”

    雁门关。

    谢言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林如轩没死”

    “是,是末将不敢骗军师,我们核实了很多次,他、他确实没死”

    “这怎么可能他只身入我军中,怎么可能活着回去”

    “可、可我们也确实没找到他的尸体啊”

    突然“啪”的一声响,斛律孤把手中茶杯扔在地上摔个粉碎,大怒道“我就说此计不通现在倒好,代州丢了,什么狗屁林如轩也没死成谢军师,你屡屡出错,还让本王怎么相信你”

    “可汗,”谢军师双目直视他,冷笑道,“可汗现在来怪谢某,可您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替您不出一兵一卒便拿下了雁门关,是谁替您解决了那些跟你抢夺王位的兄长,嗯”

    “你是,是你,可一个区区雁门关又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天下,天下”

    “天下”军师在他身边踱着步,“可汗,谢某早就说过,您的野心不小,实力却是不足,脑子也不太够。您的兵若是能够再强一点,那日便早已攻下了代州,何苦落得现在这么个尴尬的场面”

    斛律孤怒目圆睁“谢言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杀,您尽可杀。您若是想要谢某死,谢某现在就去洗干净脖子等着您的刀子”他把手中折扇一合,在自己脖子上敲了敲,绕着他踱步,“谢某逃难这几年,早就没了牵挂。不过呢,劝您在杀之前还是过过脑子,我死了,曹将军,可就不一定还是您的曹将军了。这大胤内部的情报,恐怕您也得废一番功夫才能继续获取了,您说是吗”

    “好你个谢言,好你个谢言”斛律孤险些气炸了肺,“原来你,竟把本王当做提线木偶”

    “不不不,这话可是大错特错。谢某来的第一天便表明了来意,我不过是要李冼不好过,而你想要这城池,我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斛律孤跌进椅中,低低地笑起来“好,好,好我便姑且再信你一次,谢军师,就请你,继续为本王出谋划策吧”

    “有了可汗这句话,谢某便放心了。”谢言又展开折扇,扇了两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谢某定当为可汗殚精竭虑,还请可汗陛下放心。”

    斛律孤哼了一声,“谢军师,既然你也说了,那林如轩非死不可,不如就趁现在他重伤未愈,让我们的人,杀了他”

    “不可,这万万不可我们的人若是现在现身,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我们这张底牌,一定要留到最后再用,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不杀他,岂不是放虎归山”

    “宁可放虎归山也不能打草惊蛇,林如轩”他用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就算他还活着,可也是个废人了,我就不信大胤能有何奇药让一个废人恢复如常可汗陛下,”他凑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也不知说了什么,末了道,“一定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万万不能露出马脚。”

    斛律孤点点头,“这是自然,我一会儿就去让他们准备。”

    “现在我们的局势,虽然不利,却也不是死路一条。若我们真的攻不下代州也无妨,如今还有一计。”

    “哦本王洗耳恭听。”

    这一计我定要让你后悔与我谢言作对。

    李冼,我倒要看看,我们究竟谁斗得过谁。

    “呵”

    他冷笑一声,眼里尽是说不出的阴鸷。

    代州城内,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里,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男人正走进屋中。

    他拿下颈间搭着的毛巾,舒展着劳累一天的身体,抻了抻胳膊,点上了油灯。

    灯火亮起。

    在火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内,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一双靴尖。

    他顺着那靴子慢慢往上看,只看到一片黑色的衣角。

    抬头。

    血溅。

    灯灭。

    自始至终,他都未能发出任何声响。

    刀已入鞘。

    刀的主人戴着一副花纹诡异的黑色面具,无口无眼,寒意森然。

    从今往后,店小二,还是店小二。

    可店小二,又已不是店小二。

    一张字条放于李冼案上。

    那字条上,只有寥寥六字

    事成。

    秦角亲刃。

    字条左下角,绘有一只黑色苍鹰。

    李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它放于灯烛火焰之上,燃尽了。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

    做情报传递这一行,就要时刻面临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时刻,准备好死。

    他相信这世上的情报网,没有比他玄甲军做得更好的。

    至少目前没有。

    目光又落在那份沈心重点提名的情报上

    申远,旧曹汉副将,未叛,被囚于雁门寨数月,后为林家军所救,弃暗投明,随雁门余兵八千人,归入广明军。

    身份疑。

    他慢慢起身,舒展了一下久坐发僵的身体,走了几步,踱到营帐一角,那里放着一弓一剑。

    手指落在弓上,轻轻划过弓身,唇边冷笑化作暖笑。

    惊风。

    惊若游龙鸣破风。

    “来人,”他叫过门口的守卫,“去把申远叫来见我。”

    、53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修到这种程度了╮╰╭

    天气渐暖,春意萌生。

    而北方战事,却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林如轩已经服下了第四颗火莲丹,八十一日的疗程即将过半,他身上的内伤外伤迅速好转,已可下地行走,军营里的众军医皆对此啧啧称奇。

    因那火莲丹的事除了他与锦上再无第三人知道,而据他的脉象也看不出任何异常,旁人只道他命不该绝,苍天有眼。

    李冶可是高兴得很,经过这么一次,他二人对彼此的态度都有些许改观,少了几分挖苦,多了几分关照,倒是有一点患难夫妻的意味来。

    “来来来,快把药喝了。”李冶简直是喜形于色,林如轩看了都忍不住笑他“怎么,我好了,你真的有这么高兴”

    “嘿,我高兴还不对了我再不替你高兴,谁还能替你高兴快快,快喝药。”

    “知道了。嗯你去哪”

    “你别管。”李冶别他一眼他那桃花眼不甩人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勾人的意味。林如轩愣了一下,然后轻笑摇头“真是”

    他端起药碗欲喝,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锦上却突然睁眼,道“等等”

    “怎么了”

    锦上拿了药碗,凑在鼻端闻了闻,略一颦眉,又递还给他,“没事了,你喝吧。”

    “究竟怎么”

    “这药里有毒。哦,不过没关系,这世上还有什么毒能够奇过火莲子呢所谓班门弄斧,布鼓雷门,不外如是。你且放心喝,这是慢性毒药,一入你体内则会被火莲子的药性自行化解,伤不了你半分。”

    “竟有这般神奇”他喝了那药,“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得跟陛下说一声才好,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害我。”

    他起了身,转去隔壁营帐,把这事与李冼说了,李冼挑了挑眉,笑着,可那笑容里又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这帮家伙当真越来越猖狂了。

    “陛”

    他做了个“停”的手势,“既然有锦上帮你解毒,也省了我的事,你就继续喝吧,别显出什么异样来。哦对了,你这药,不是三哥亲自煎的吧”

    “不是。”林如轩摇摇头,“他倒是有那个心,却是没那个能力,给我煎过几次,不是火候欠得太多,就是直接煎糊,谁还敢让他来煎若是真让他给我煎药,估计那毒性可比现在要大得多。”

    “嗯”

    若是李冶亲自煎,那他们怕也是没有机会来投毒了。

    “陛下。”

    “还有什么事正经事就不要说了,我现在可没有心情跟你讨论军务。”

    林如轩面露尴尬,“这那好吧,既然陛下不想听正经的,那就聊聊不正经的。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您跟毓王殿下,越来越像了”

    “是吗”李冼摸了摸自己的脸,“哪里像”

    “长相。脾气和气质么不像。”

    “哎,谁又在背后嚼我舌根”李冶突然钻进帐来,看见林如轩,“你果然在这。”

    “你居然在账外偷听”

    李冶瞪他一眼,“谁偷听啊,我是那种人吗我刚才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我才过来的,真是的。你说你这人也真够可以,伤还没好呢到处乱跑什么”

    “我来跟陛下商议战事。”

    “你拉倒吧,这战事还包括他与我长得像不像”

    李冶在李冼身边坐下来,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哎哎小冼,你还别说,你好像确实长得越来越像我了,你说如果我穿上你的龙袍,能不能冒充你”

    “像你”李冼笑,“明明是像娘,怎么就变成了像你你还想冒充我冒充我去逛窑子”

    “嗨,哪能呢,就这么一说不过呢,”他把手放在头顶比了比,“你这个个子嘛,还应该再长一点。”

    李冼笑着摇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长不了了。你就别在这里揭我的短了。”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啊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七年

    墨问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黑龙镇纸,李冶见他这般,就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那条蠢龙,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索性不去打扰,朝林如轩招了招手,把他叫出了营帐。

    “有什么事找我”

    “看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林如轩一挑眉,“无事不登三宝殿,看你这一副献宝的样子,说没事找我,谁信呢”

    “切”李冶被他拆穿,撇了撇嘴,“你等着,我给你看样东西。”

    林如轩一头雾水,还以为他要从哪掏出个什么小玩意,却见他一扭身,大喊道“魏将军那玩意儿你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快给我送回来啊”

    “”

    “来了来了,殿下,”魏麒提着一杆银亮的长枪从营帐里钻出来,林如轩一看见那枪,眼前亮了一亮,道“这这不是我的枪吗怎么会在你这”

    魏麒挠了挠头,“呃这个,不好意思哈林将军,我看这枪实在是太好,就拿去瞧了两天,您别见怪。”

    “无事无事。”林如轩左臂的伤还没好,便单手接了那枪,看向李冶,“你从哪里找到的”

    “不告诉你。怎么样,这东西你还喜欢”

    “真有你的。”他轻笑,又看了一眼魏麒,“魏将军,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去练兵”

    “呃练,当然练,马上就去。那,我先告退。”魏麒冲他一抱拳退开了。

    李冶凑到林如轩耳边,低声道“怎么样啊林大将军,你是不是要爱上我了”

    对方嗤笑一声,也压低了声音“可我怎么觉着,毓王殿下您这些日子一直在跟那凤凰锦上眉来眼去呢”

    “呃”

    他突然执起银枪空刺一招,把李冶一下子吓回了神,差点跳起来“你你你,你干嘛你伤还没好呢不能乱来你就不怕再把骨头弄折了”

    林如轩收回招式,把银枪往李冶面前一戳至地,“拿着。”

    “干什哎呦我操沉死了”李冶两只手才把那枪扶稳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情面你也不怕闪了我的老腰啊回来啊喂”

    夜。

    又是一轮月圆时。

    李冶写毕了送往京城的书信,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向帐外透气。

    那几封书信里,有一封极特别的信,不是送给任何人,或者说不是送给人的。

    自然是寄与那位“鬼兄”。

    他上次匆匆离了京城,事后才想起竟忘记与他道别,也不知这数月过去,他是否还安好。

    虽是只孤魂野鬼,李冼却始终未忍心请人把他驱走,直觉告诉他,这位鬼兄身上或许有什么故事,才让他徘徊人间几百年不肯离去。

    不管如何,都是个可怜人。

    只要不似初次见面那般莽撞想要上人的身,没有害人的想法,他倒是不介意多养那么个帮忙吹灯的家伙,就是不知道,等他回去他还在是不在。

    寄了信,却不可能有回信啊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圆月当空。

    军营里的士兵基本上都睡下了,只有巡夜的还在走动,火把的光有些暗了,李冼看着地上的石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墨问,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活。

    突然有些细微的响动传入他耳中,他扭过头,看见旁边李冶住的营帐帐帘被撩开,里面走出的却不是李冶,而是

    锦上还是那一身红袍,一头青丝用发带束在脑后,发带上还有几片红色的羽毛装饰。他周身沐浴在月亮的清辉下,那红衣似乎也泛出淡淡的微光,倒是更加不似凡人。

    “你也出来透气吗”李冼主动跟他搭了话。

    “不,我来汲取月灵。”

    “月灵”

    “月圆之夜,乃是月之灵气最盛之时,有助于修行。”

    修行

    “可我为什么从没见他出来汲取月灵呢”

    他低声喃喃,却被锦上一字不落听进耳中,后者也并未看他,只仰头向着月亮,道“你说的,是那条龙么”

    “是。”

    “无求于修为,便不在意修行,不在意修行,又何必出来汲取灵气”

    “无求于修为”

    那你有求于什么呢

    “陛下,”锦上突然开口,“你可愿俯瞰这天下”

    李冼一愣,“你”

    锦上周身红光大盛,李冼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时,只见他已化作凤凰原形,身上赤红凤羽光华流转,尾翎拖地,光艳夺目。

    当真美得勾人心魂。

    他双足轻踏,在地上留下几个浅浅的鸟爪印,停在李冼面前,几乎与他等高。

    李冼看着他,那尖锐的凤喙边缘被光照出几分透明的意味,狭长凤眸中乌黑眼珠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

    他的心忽而也就宁静了下来,轻轻笑了一笑,回道“好。”

    凤鸟朝他微低下优美的脖颈。

    他坐到凤鸟背上,凤鸟身型再长三分,高昂脖颈,发出一声悠长的凤唳,翅膀用力一振,双足点地,腾飞而起。

    他乘过龙,如今,又乘了凤。

    这龙凤同现于世,还不肯给他一个天下太平么

    、54

    “喝”

    “”

    “再来”

    “停停停停”李冶举起双手求饶,“祖宗,你放过我吧我都陪你练了一上午了,你不累,我还累呢”

    林如轩收了枪,摇头道“你以为我愿意可怜我堂堂将军,居然要跟你这亲王过招练武。”

    这话要是搁在以前的李冶听来,估计早就毛了,可如今也不过轻嗤一声,席地而坐,“怎么,瞧不起我哦你之前不是还扬言说有朝一日一定要堂堂正正打赢我大哥吗我看你是没这个机会了,你也就跟我打打,从我身上找点信心吧。”

    林如轩把枪立在一边,也就地坐了,“那可不见得。”

    他那火莲丹的疗程已经进入了最后一个九日,再过上几天便要结束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否真的能像锦上说的一样,让他功力恢复如初。

    “你那破枪也太沉了,”李冶朝他摊开自己两个通红的手掌,“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虎口都快破了,你使那么大劲干嘛,啊你真拿我当靶子了”

    “我给你吹吹”

    “噗你快拉倒吧。”李冶搓了搓手,也不管地上脏是不脏,仰面一躺,抻了抻胳膊腿,“唉真是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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