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冼
请原谅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欺骗你。我相信从今往后,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当一个好皇帝。
我送你的黑龙镇纸不是凡物,记住,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它会替我守着你,此生此世。
龙的诺言,永不失信。
墨问留
“小冼”李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拿起桌上的信,看罢,“这那天把渭水的雨,挪到淮水的当真是墨问”
李冼跌进椅中,再没有力气回他一个字,只紧紧抱住那黑龙镇纸,玉髓特殊的材质一如墨问身上的鳞甲般凉滑。
“小冼”李冶跪到他面前,“你倒是说话啊,你别吓我啊小冼李冼你醒醒”
李冼却始终没有应他,目光明明落在他身上,却又明明没有在看他。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他突然抬起头,道“不可能。”
“什么”
“墨问不可能会主动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让他做的”
“小冼”
“一定是有人”李冼站起身来,把李冶吓了一跳,想拦却怎么也拦不住他,眼看着他往外面冲,可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
李冼看见门外的人,心中一片死灰。
蔺行之在最前,身后是六部尚书,李凌也在其中,跪倒一片“臣来请罪。”
“臣擅自恳求神龙降雨于两淮,欺君犯上,请陛下降罪。”
“臣愿同罪。”
“”
半月前。
“吾等,冒死恳求神龙,救我大胤于水火。”
墨问看着一干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神情漠然。
蔺行之叩首至地,复道“吾等,冒死恳求神龙,救我大胤于水火”
墨问却没有理会,而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李凌。
李凌也把头磕在地上,只感觉如芒在背。
与其说是不肯抬头,倒不如说是不敢。
墨问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看到自己都觉得厌烦,才慢慢转过身,走远了,只留下一个略显孤单的背影,和一句
“可。”
李凌狠狠闭上了眼睛。
李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后退,转过身走到窗边,胸中的窒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用喑哑的嗓音道“朕赦汝等无罪。”
赦汝等无罪。
他双手用力撑住窗台,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把头抵在窗扇上,眼底有泪,却流不出来。
群臣和李冶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直到最后有个稚嫩的声音把他唤醒“四叔四叔念清来找你玩啦”
他心里一阵烦闷,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道“叫皇上”
“皇、皇上”念清被他吓得一哆嗦,甚至不敢直视他,鼻尖也委屈得红了,“对、对不起,念清错了”
李冼,你都在做些什么
李冼啊
他俯下身,用力抱住念清,“对不起,对不起四叔不该吼你叫四叔,叫四叔就好”
“四叔”念清仰起一张小脸,眼泪在眼里转了几圈却又忍了回去,“四叔很伤心吗四叔不哭,念清有糖,给你”
“谢谢,谢谢念清。”他接过那糖,握在手心,攥紧。
胤史载大胤历二百四十年,六月初九,上亲往颍州祈雨,神明动容,故命神龙解淮渭之难。渭有吸水奇相,震动百里,退洪水,解涝灾;而淮有大雨倾泻,旱灾亦解。
上念神龙恩德,为记之,遂改年号“神龙”,大赦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祈雨词来自百度
、41
神龙元年,六月二十。
李冼对于墨问离去之事再未提一言半语,也未责罚群臣一字半句,只一道又一道下着圣旨,安排灾后的各项事宜,有条不紊,思路清晰。
可他越是这样,李冶心里,就越不安。
他知道自己弟弟那个脾性,越难过的时候,越反而不会表现出来。母亲辞世那一次是如此,这次更是如此。
墨问那蠢龙也真是蠢,群臣求他去降雨他就去就不知道拒绝吗现在他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李冼自己,也真是够不负责任的。
可是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能指责他,他若是不降这雨,也不知道淮渭的百姓还能撑上多久。天下和墨问之间,李冼抉择不了,墨问倒是替他抉择了。
蠢龙啊蠢龙,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唉
李冶叹着气,在李冼书案前晃了一圈又一圈“我说小冼,你说句话行不行你吃点东西也好啊再不成,你睡觉吧你都三天两夜没合眼了,你这样身体会垮的”
李冼却权当没看见他没听见他,写字的手都没有停过一停。
“李冼你疯了吗”李冶用双手撑上书案,怒道,“你理我一下不行没了墨问你就不活了吗你”
李冼突然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他,一字一顿道“没了林如轩,你活么”
“我”李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目光躲闪了一下,没什么底气道,“我、我当然活,他算什么,没了他我再找新的”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李冶哑口无言,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好道“小冼,你得相信墨问啊,你想想他,修为那么高,不就降个雨嘛没准过两天他就回来了。”
李冼目光黯然,“他不会回来了。他留了信,不会再回来了但凡他有一点把握,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小冼”
“降雨墨问不会降雨,他不过是把雨挪了个地方。他跟我说过,降雨这种事情,不能轻易更改,他这样做怕是已经犯下大罪。”
“我”
“你不必再说了。”李冼眼眶微红,却是怎么也不肯落下泪来,“他说的没错,就算他不在,我也会继续当这个皇帝,不但要当,还要当好。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他”顿了一顿,“你在这晃了一上午,也够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哦那你可千万记得休息。”
“嗯。”
李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李冼继续提笔写着东西,可写着写着,却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手中的笔一个没拿稳滚落到了桌边,墨汁溅得到处都是。他皱起眉,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黑龙镇纸,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一点。
究竟是怎么了
这镇纸是一块纯黑色的玉髓,没有半分杂色,却比普通的玉髓沉了不止一星半点。玉髓者,玉之精髓也。墨色玉髓被雕成了卧龙的模样,鳞甲分明,栩栩如生。
他一手握着镇纸,拇指轻轻在上面摩挲,一手便去拾那毛笔,却不想笔杆上沾了墨,有些滑没能抓稳,反倒被他碰到地上去了。
于是他忙弯腰去捡,不料就在此时,刚刚平息下去的心悸突然变本加厉卷土重来,并伴随着剧烈的晕眩和耳鸣,让他根本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随后他听到轻微的玉石破碎之声,这才意识到手里还抓着那黑龙镇纸,也不顾身体多么难受,忙把它捧起来,却见那黑龙的尾巴上已被磕掉了一个角,心里顿时痛如刀割。而这时他颈间那片龙鳞蓦然发起热来,心口也没由来地一阵绞痛。
“墨问”
“墨问你擅自兴风降雨,已犯下大错,你可知罪”
墨问跪在地上,却笑得欢畅“还有什么罪,都一并罚了吧”
“你私自干涉人类命运,上次罚你三年禁闭已经是对你的警告你不但知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不仅如此,你还违抗族规,和人类欢好墨龙一族,都被你丢尽了脸”
墨问突然冷笑出声,“你算什么族长不在,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了大胤的百姓又有何罪,要遭这般惩罚明明是天界的疏漏过错,你们却不敢发出一点质疑,无端让百姓受灾你也好意思代表墨龙族你有什么颜面自诩是庇佑万民的墨龙一族”
“够了”大长老被气得怒发冲冠,“墨问你死不悔改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墨问放声大笑,却没有作出任何反抗,由着对方的指节抵上自己眉心,末了敛去所有笑意,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会后悔。”
“墨问”
那一瞬间的痛楚,就算是活了上千年的龙,也承受不住。
视线一片模糊,他似乎隐约看见了李冼
大概,是错觉吧
“墨问,今日便废你千年道行,你就去那九渊寒潭,给我反省五百年”
“我墨问对天起誓我若今后再欺骗李冼,遇事隐瞒不说,甘愿上天废我千年道行,以示警戒。”
“龙的诺言,永不失信。”
“墨问”
李冼跌坐在地上,眉宇之间,尽是绝望。
颈间的那片龙鳞冷了。
他的体温,好像也随着那龙鳞,慢慢冷却。
墨问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仿佛能够感同身受。
“咳”
“墨问,你这又是何苦”
墨问倒在地上,却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血从眉心涌出淌了满脸,他也无暇顾及,那砭骨一般的剧痛还在经脉里肆虐,让他轻微抽搐着,同时咳出大量的鲜血。
“连眉心鳞都给了别人”二长老痛心地看着他,“你若是有那鳞,兴许还不至于这么惨。”
“咳咳”
二长老叹着气,摇头道“我也救不了你。九渊寒潭你,自求多福吧。”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太监们听见动静,忙赶进来扶起李冼,李冼坐回椅中,三魂去了七魄,只紧紧攥着那缺了一角的黑龙镇纸,任太监们说什么,也不作任何应答。
太监哪里见过皇上这般,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把刚走没多久的毓王殿下又给找了回来。
李冶一看这不对啊,他刚走的时候李冼至少还神智清醒,怎么这一会儿功夫
他把一干闲杂人等全部扫地出门,凑在李冼面前,只见他双目无神,叫他也不理会,又突然瞧见他手里的镇纸,便想着夺过来试试他有没有反应。可刚伸出手,还没等碰到那镇纸,就听见李冼道“三哥。”
李冶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啊”
“墨问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李冶不明所以“哈”
“他被削了千年道行,回不来了。”他揪出颈间那龙鳞,“这龙鳞上,有他的法力,平常都是暖的,可现在龙鳞冷了。”
他不再言语,三哥又问了什么,他没听清,只复而看向手中缺了一角的镇纸。
“记住,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它会替我守着你,此生此世。”
、42
九渊寒潭。
“啧啧啧,新来的”
“说话啊”
“我说老兄,一个人呆着也怪无聊的,咱们说说话呗”
“你烦不烦”
“哟,不是哑巴啊。”水底的光线非常暗,这玩意又是黑黢黢的一条也看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抬起上身爬过来道,“龙老兄,你这是犯了什么罪被关到这里来了”
墨问闭目养神,完全不想搭理它,偏过龙头,对方却又死乞白赖地凑上来“说说话嘛,一个人怪憋闷的。”
“我不憋闷,你自己跟自己说吧。”
“别啊。你看这地方,方圆十里也找不出第三个活的了,就咱哥俩,还不得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墨问斜睨它“哦,那十里之外有活的”
“这咱就不知道了,十里一结界,咱还没去过十里之外呢。”
“井底之蛙。”
“龙老兄,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不是蛤蟆。咱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墨问突然睁开眼,打量了它一番“你也是龙”
对方“呃”了一声,没什么底气道“算是吧。”
“你头上没角,螭龙”
“呃”
“可你怎么连爪子也没有”墨问鄙夷着打量它,“你怎么还有信子呢我看你根本是条蛇吧”
它甩着尾巴,“谁说的,你闻闻,我身上有龙气的,还有还有,”又张开嘴,“你看我没有毒牙的,咱不是蛇。”
墨问继续打击它“哦渡劫失败龙的东西一个没渡出来,反倒把蛇的毒牙渡没了,你这劫渡的,也是世间罕有。”
那“黑蛇”好像被他戳到痛处,扭了扭身子,道“龙老兄,你这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你这个样子,很容易失去我的。”
“那最好,我劝你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你不能这样啊”黑蛇十分憋屈,“我都在这呆了八百多年了,好不容易来个人,你怎么忍心赶我走呢”
墨问被它搞得头痛,干脆又闭了嘴,不说话了。
“龙老兄,你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来这儿的啊你要知道这地方离地府可就只有一步之遥,一般人来了这儿,可就没机会出去了。”它蹭到墨问身边,用尾巴碰了碰他,“你是私自降了雨,还是跟人类暧昧不清”
“你很烦。”
“啊哈,看来我猜对了。”黑蛇有些得意,正要接着说,却听见墨问哼了一声,反击道
“你是被人算计渡劫失败,化龙不成,出来报复作恶,才被扔到这里来的吧”
黑蛇顿时萎了。
墨问继续补刀“而且,应该还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算计。”
“龙老兄,你知不知道戳人痛处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我叫墨问。”
“哦。墨问老兄,你知不知道戳人痛处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你不是人。”
黑蛇绝望了。
片刻后他突然大喊道“现在我是人了吧”
墨问冷眼看他“化了人形就是人了不过你的人形要比原型好看些,至少不那么辣眼睛。”
“拜托,我那是被天雷劈的好吧,你以为我原本就那么丑吗”
“你把尾巴也变了吧,看着难受。”
“啊那可不行,咱没有衣服穿,变了的话羞羞。”
墨问两根龙须都抖了一抖。
“墨老兄,我都化人形了,你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
他摸着下巴,打量他道“原来你被钉了尾巴啊难怪这么久都不带动窝的。啧啧啧,可怜喏,被钉着骨头一定很疼。”
“你话真的很多。”墨问没给他什么好语气,“你又没被锁着,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出去”
“说了嘛,这里有结界,咱俩都被削了道行,逃不出去的哎,你怎么了”
墨问好像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抬起龙头向上张望。
李冼
“怎么了你心上人出事了吗”
墨问奋力向上一游,却被尾巴上的锁链扯住再不能动弹分毫,疼痛和焦躁让他怒吼出声。黑蛇捂住耳朵,惊恐万分道“老、老兄你流血了”
李冼
“喂你别挣扎了啊这锁链是玄铁打的,除非你把自己尾巴撕裂不然你是挣不脱的”黑蛇大喊着,“大哥大哥我求你了大哥血会把它们招来的,你别再挣扎了啊”
李冼
“大哥大哥你别闹了我求求你了,你把它们招来咱们两个都得玩儿完啊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墨问也突然停止了挣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身后的黑暗处出现了数以千计密密麻麻的细小光点,像是
眼睛。
墨问
你答应过我,要一辈子守着我的
你说,只要我一有危险,就会出来救我,是不是
那我现在有危险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出来救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墨问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血顺着腕上的伤口越涌越多,地上扔着破碎的茶杯瓷片,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也越来越冷,可是墨问,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是因为龙鳞冷了,感应不到他了么
怎么办他好像快要死了
墨问,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墨问
“老兄你到底、到底引来了多少啊”
墨问无比烦躁,怒道“那是什么东西”
“要、要命的东西啊”黑蛇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咽了咽唾沫,道,“那个,老兄,你、你自求多福,咱、咱先撤了啊”
他扭着尾巴迅速爬远了,黑暗中那些光点正慢慢朝这边逼近,墨问看着它们,身体早已弓成了战斗姿态。突然间,那些光点像是克制不了鲜血的诱惑,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游来,墨问这才看清,那竟是数千条长着利齿的食人鱼。
这些鱼疯了一般地朝自己扑来,墨问皱了皱眉如果龙也会皱眉的话一甩身体,让许多鱼扑了个空,却还是有不少咬上了他的身体,却没能咬穿他的鳞片。
但是这些鱼不仅会咬,还会撕。利齿卡在他鳞片的缝隙里,用力撕拽,他很快就被咬掉了好几片鳞,更多的鲜血在水里扩散出来,刺激了那些鱼,也激怒了墨问。
他堂堂一条龙,若是死在这些鱼嘴里
那黑蛇虽然临阵脱逃,却并没有跑太远,而是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又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的骸骨,吓得他连忙甩了甩尾巴把那东西扫走,双手扒住巨石只露出半个脑袋,向墨问的方向张望,同时嘴里低声喃喃“龙、龙老兄,可不是咱不帮你,咱实在、实在打不过那些鱼啊”
他眼看着墨问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那一片水域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干脆捂住了眼睛。
“吼”
墨问的怒吼又传进他的耳中,他便又想去堵住耳朵,可他再多也只有两只手,只好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堵着耳朵,又抬起尾巴,用尾巴尖塞住了另一只耳朵。
因此他还是目睹了墨问被鱼群围攻的全过程。
墨问被这些鱼咬得浑身刺痛,心里却还担心着李冼,怒气一下子升到了顶峰,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随后大张龙口,开始了与那天“搬雨”同样的吸水大法。
于是黑蛇平生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鲸吞,不不不,比鲸吞还要恐怖
周遭的水流全部被他吸入口中,别说那些鱼,就连黑蛇还是牢牢攀住巨石才没有被吸走,地面震动,他甚至以为这里要塌了,自己马上就要掉到阴曹地府去了。
过了约莫半盏茶,墨问停止了吸水,静止了片刻,突然又开始吐水。
这一回水流比刚才还要快,黑蛇一个没缠紧,直接被冲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冲了多远,一直到墨问停止吐水,水流减缓他才慢慢停了下来,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却看见水里飘着无数鱼的尸体,吓得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哭爹喊娘一溜烟地窜回了墨问身边。
他用自己的胳膊和尾巴缠住墨问的身体,哭喊道“龙兄救我”
墨问精疲力竭,甚至没有力气把他甩开,只好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哦。”
黑蛇放开他,墨问喘了口气,道“你会法术吧”
“啊”
“帮我把伤口止血,这些鱼肯定不止一群,若是再来一群,我可没有力气对付。”
“啊我、我试试吧”
他掌心聚集起一点白光,覆在墨问身上的伤口处,慢慢地替他止了血,弄好最后一处,他摊在地上,绝望地喊道“我好不容易才炼出这么点修为,全被你费光了啊”
“看你背后。”
黑蛇回过头,只见刚才被水流冲走的死鱼尸体又慢慢漂了回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救命啊”
墨问看着他那怂包的样子,简直不想再理会,突然张开龙口,把漂到他面前的几条鱼一口吞了下去。
黑蛇大吃一惊“你、你干嘛”
“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黑蛇瞠目结舌“这、这些鱼你也敢吃”
“为何不敢”
“这些鱼这些鱼是底下来的被它们盯上,就没有活的机会”
“可现在死的是它们,不是我。”
黑蛇哑口无言,墨问又道“你去把那些死鱼都给我弄来,我够不到。”
“你说什么我、我不去”
“你不去谁去我没有辟过谷,必须要吃东西。而且这些鱼,应该吃了不少被关到这里来的,多半是妖,是妖就有妖丹,这鱼一定吃过不少妖丹。我们现在吃了它们,兴许还能增涨一些修为,好有一天从这里逃出去。”
“真、真的吗”
墨问轻嗤一声,“你不信可以不吃,把鱼弄来,我吃。”
“我吃我吃”黑蛇十分没骨气地妥协了,“我这就去”
他弄了一个巨大的水泡,把所有的死鱼都装进了这个水泡里,结果被墨问一口气吃掉了一半。他看着剩下的一半,吞了吞口水,抓起一条,却怎么都没有勇气去嚼这丑陋的鱼,干脆化回原形用了吞的,反正也尝不出滋味不是,恶心就恶心吧能涨修为,什么都好说。
他一边吞着鱼,一边问墨问道“你那心上人没事了”
墨问阖着眼,“不知道。不过我让我妹妹看着他,应该不会有事。”
“这样啊”
李冼啊李冼,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43
墨问
嗯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对不起,我要走了。
墨问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
对不起,小冼等我回来。
墨问
“墨问”
李冼突然睁开眼,抓住面前之人的胳膊,弹坐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阵漆黑。他死死抓着那人不放手,等缓过来,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墨问。
“你你是何人”
面前的女子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便要离去,李冼喝住她“站住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一袭黑衣,两道秀眉微微颦起,一副不愿意跟他交谈的模样。尽管如此,李冼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问道“你是不是认识墨问”
女子不答。
他拽住她的衣角,“他在哪儿他现在怎么样,他还好吗”
她一脸厌恶地甩开,“他死了”
李冼心头一跳,声音颤抖,“不可能他不可能死你告诉我他在哪”
“我告诉你了,又能怎样”
“我去找他”
“你去找他”她嗤笑出声,“好啊,你去找他,他在九渊寒潭,你去找他吧”
李冼皱起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九渊寒潭那是什么地方”
“地狱。去吧,你去找他,那里离阴曹地府只有一步之遥,你死了,就能找到他了去呀,去找他”
他喃喃重复着“死了就能找到他了”
女子睨视他,话语目光里尽是讥讽“对,死了,就能找到他了。你死吧,我送你的尸体去找他。”
李冼顿时眯起了眼睛,“你骗我。”
“我骗你”她再次嗤笑,“李冼,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占有他你配吗你不配,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废物。你有什么资格做皇帝一个失去了爱人就只能想到自杀的皇帝呵呵,真是可笑。”
“你”
他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说不出话来了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懦弱、自私、逃避他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你究竟有哪里值得他喜欢”
“够了”李冼也怒,“你到底是谁”
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轻蔑不屑,“你没有资格问我是谁。你还不配,你不配做一个让墨龙族守护的皇帝。你害了他,你害了墨问”
“我没有”
“你没有他被废千年道行不是因为你他被关入九渊寒潭不是因为你你敢说么”
她声声质问,李冼竟被她问得垂下头去,双手紧攥成拳。
“他护了你二十二年,够了,足够了他让我替他保护你,凭什么我不会保护一个废物接下来,就请你自生自灭吧”
她说罢便欲转身离开,李冼却突然抬了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什么”
“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确定,你不会再回来。”
女子笑起来,“当然可以。请你记住,我叫墨言”
“墨言”李冼看着她消失在窗外的身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莫问,莫言好一个莫问莫言”
他笑够了,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道“是啊李冼,你不配,你不配拥有墨问。”
“这是你应得的。”
他拿起平日里最喜欢用的白玉簪子,束好自己的头发,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是一对玉镯。
这玉镯到最后,也没能送出去。
李冼,你真窝囊。
他看着自己左腕上的绷带,唇边却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可你还是救了我。”
你还是救了,这样窝囊的我。
从铜镜的反光里,他依旧可以看见那件木架上挂的龙袍,还是那抹鲜艳的颜色,还是那栩栩如生的黑龙刺绣,还是熟悉的银线云纹,却是再也,无有一条附在其上的黑龙,再也没有谁,敢在早朝之时伏在他肩膀,咬他耳垂让他难堪。
又想起无数个无人唤他起床的清早,意识迷离之中,总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
“墨问,给朕更衣。”
不得回应,才终于清醒过来,原来这空空荡荡的皇宫,早已,不见了墨问。
再也没有墨问。
“小冼小冼”
突然的有人闯进让他身体微微一抖。
李冶看见他正在镜前坐着,却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惊讶道“你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他垂下头,试图掩盖眼眶周围些许的泛红。他们争吵那么大动静都没把外面的人引来,那墨言怕是施了隔音。
隔音咒啊你们龙,就喜欢玩这一套。
“你睡了三天三夜了。”李冶上前一步,叹气道,“你你这、你这干嘛要要寻死啊,你真是吓死你三哥我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李冼有些愧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来找我,不仅是只想来看看我醒没醒吧”
李冶目光躲闪,“啊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雁门关失守了。”
“你说什么”
李冼急匆匆去了大殿,却见一个小将打扮的人正在焦急地等待,见他来了,立刻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驿报“陛下八百里加急”
李冼接了驿报,见他浑身风尘仆仆伤痕累累,问道“你是曹将军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