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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神捕探案记 第6节

作者:鹿衔叶 字数:22513 更新:2021-12-30 03:01:14

    魏希指了指拐角,“拐过那条廊就是了。”

    “倒是近。”符卿开顺着他指的方向瞧了瞧。

    “符大人,我是偏心了些,可也不会让一个住金窝,一个住狗窝啊。”魏希的心情跟之前比较起来稍微放松了一些,都会打趣自己了。

    “恕在下唐突,可否见一见她,问几个问题。”符卿开说。

    “可以。”魏希顿了顿,还是答应了。

    魏家二小姐叫魏青青,她的贴身丫鬟来开门,说是小姐感染了风寒,病中愁容不敢见客。

    “这,何时病的,我怎么不知道。”魏希有些尴尬的问。

    “昨夜吃了盏冷茶。”丫鬟回答说。

    “怎么照顾的如此不周。”魏希训斥说。

    “那可否就站在门口问几句”符卿开沉吟了片刻,还是执意要求。他心里有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就是缺了一根线,把他们串联一起来。

    “茹儿,让大人们进来吧。”魏青青声音喑哑,颇为惹人怜惜。

    “魏二小姐,你可还记得你姐姐出事那晚,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吗。”

    “大人恕罪,小女并未听到什么。”魏青青轻咳几声,像是在勉力支撑,符卿开不好再问下去。

    在回府的路上,“你怀疑魏二小姐”武昱岩想着符卿开说的那些话。

    “吃了盏冷茶就伤风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而且,魏青青或是张方。”符卿开很笃定的说,“只有他们俩有动机。如果是魏青青的话,她不想嫁给朱立,魏婉如果污了名节的话,只能嫁给朱立。如果是张方的话,魏婉污了名节,他再站出来大义凛然的说可以娶魏婉,魏希同意的可能性就大很多。当然我觉得这个想法比较牵强。”

    “可魏老爷说魏二小姐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给了朱立。”武昱岩提醒他。说话间,在路上买了一包麦芽糖。

    符卿开沉思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武昱岩,“莫不是他俩有私情,你不是说在池边看到张方搂着一个女子吗”

    “可我没看见脸。”武昱岩说,“你跟魏希说话时,我四处逛了逛,问了几个仆人。有一个在厨房做事的说,张方有一日曾要了一桌子下酒的小菜和一坛子酒,是两个人的分量。”

    “噢莫不是跟朱立一起吃的”

    “我后来又问了两个送酒的小厮,说的确是跟朱立。”

    符卿开闻言却叹了一声,“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空有一脑子想法,却半个佐证都没有。”

    “不如诈他一诈”武昱岩面不改色的提议。

    “怎么个做法”符卿开像是小时候跟小伙伴约好了要去炸鱼一样兴奋。

    武昱岩却卖起了关子,把麦芽糖块往他手里一搁,自己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喂说嘛说嘛”符卿开在后头心里痒痒的直蹦哒。

    第37章月下谈心

    府里头这几日都乱了套,张方却好生惬意,他从厨房顺了一碟的枣泥糕正走在回房的路上。一拐弯却见县老爷和捕头大人正从那条道上来,张方连忙掩进一旁的花草丛中,屏息等着他俩快快过去。

    “朱立临死前真的跟魏大小姐说了指使他偷潜进自己房间里的人”

    “嗯,她早上派人来衙门是这么说的。”

    “那她怎么上次不说”

    “说是家丑,本不愿外扬,但”

    后面的对话随着说话人越走越远,渐渐听不见了,张方蹲在花草丛中,身上密密的渗出许多冷汗来,完了。他脑子里只冒出这个。枣泥糕被忘在地上,张方拔腿就跑。

    武昱岩往传来草木悉悉索索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对符卿开点了点头。两人去往和魏婉约好的地方,魏婉正在约了魏青青在花园里头画群蝶戏花图。魏婉其实并不知道,为何符大人要自己将妹妹约出来一起做这场戏。不过既然大人吩咐,她就照做。

    “两位魏小姐好。”魏婉循声望去,看到武昱岩正迈着大步向她走来,她连忙站起来,抚了抚额角的发和鬓上坠下来的步摇。

    魏青青站在画案旁边行了个礼,她的容貌要胜过魏婉许多,魏婉不过清秀而已,魏青青却称得上是娇俏可人。

    魏婉朝武昱岩矜持的笑了笑,“魏小姐。”符卿开又叫了一声,魏婉看向他。“你不是说有些线索要告诉我”

    魏婉连连点头,“是的。那天朱立奄奄一息的时候曾告诉我”

    “魏姑娘,”武昱岩出言打断,魏婉没有恼,只是用帕子掩着脸瞧着他。“我们这边说。”

    武昱岩将魏婉往假山那边引去,符卿开跟随过去,余光扫到魏青青,执着画笔的手顿住了,好大的一个墨点儿落到了画上,污了画面。

    细细碎碎的话语声从假山后面传来,“吃了几杯酒。”“表哥。”“迷了心窍。”

    魏青青抚着心口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边上的丫鬟连忙来搀扶。她勉力支撑着笑了笑,“同姐姐说一声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二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不必。”魏青青避开丫鬟,急急的往张方的住所赶去,一路上还要躲避家丁,委实费力。

    她推开张方的门,发觉没人,又往内室跑去。看到床上有一个鼓包,“你还睡,都要大祸临头,快些起来啊”魏青青推了推床上的人,“衙门的人说不准要来抓你了”

    “衙门的人为何要来抓他呢”被子里的人突然出声,施施然掀了被子坐起来,赫然是符卿开。

    魏青青大惊失色,从踏脚板上踩空,跌坐在地。武昱岩和魏希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出来。“青青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害你姐姐”魏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

    魏青青面色青白,惨然一笑,“这不是要问你吗你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啊”

    魏希没想到魏青青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也明白魏青青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哆哆嗦嗦的走到椅子上坐下,一声不吭。

    魏青青讽刺的一笑,“我母亲的是祖母身边的丫鬟,不是你酒后失德,难不成是她主动要失身于你吗祖母迁怒你,嫡母和你离了心,你就不待见我母亲,是她的错吗”

    听着魏青青声声控诉着魏家的家宅秘事,符卿开和武昱岩站在一旁尴尬极了。可是魏青青嫌疑在身,他们又不好离开。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连我你也不喜欢,魏婉什么都好,到我身上便是横也不好,竖也不好。她结下的亲事,拿我去顶,也只有你这种爹才做的出来。”魏青青像是要把这么些年的愤恨都宣泄出来,魏希连半句反驳也吐不出口。

    魏青青这边乱着,符卿开就先提审了逃跑的张方,张方一张嘴,武昱岩就皱眉,张方什么都往魏青青身上推,说那魏青青缠着他叫他设这个圈套。魏青青假意自己对朱立有意思,就与朱立眉目传情了几番。而后张方又约了朱立吃了几杯酒,告诉他第二天晚上,魏家小姐会在房里头等他,有些体己话要同他讲。

    第二日晚上便引着他去魏婉房里,若是事发了,便一口咬死是朱立自己色胆包天。

    “那要是朱立活了下来,指出疑点说,要是没有你的引导,他就不知道怎么去魏婉房里,你们怎么辨白啊。”

    “青青会出来作证说那晚上我正和她私会,到时候我们两对都生米煮成熟饭,各归各位了。”

    “倒是也在情理之中,你们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招啊。”符卿开甚至有些佩服了。

    “资质愚钝,只能想到这些了。”张方还谦虚了起来,武昱岩扫他一眼,又连忙矮下身子,不说话了。

    武昱岩为着这个案子也几日没好好歇过一会了,符卿开让他赶紧回家歇歇,武昱岩紧赶着回家洗了个澡。出来一瞧,武家其余三人都坐在桌子旁,像是在等着他似得。

    “怎么了”武昱岩问,武巧眉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张请帖。

    武昱岩打开一看,没成想沈堂生竟找到武昱岩跟前来了,上头说婉转的想请武昱岩去满堂彩一叙。

    武昱岩看完帖子,对着武巧眉说,“你想我去”

    武巧眉扭身一跺脚,“哥”她薄嗔了一句,跑回房中去了。

    “真是,尽知道作弄妹妹。”武母点了点武昱岩的脑门,这个动作恐怕也只有武母会做。

    “你们俩怎么看。”武昱岩问。

    “怎么说呢,他父亲在世时,也是同你父亲交好的。那孩子小时候你父亲也是见过的,虽说有些淘气,但是秉性不错。又确实是真心实意喜欢巧眉的,巧眉,呵,虽没明说,但是看得出来,也是中意他的。”武母一边说着,武父一边频频点头。

    “那我便去会会他。”武昱岩向来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便与沈堂生相约五日后的午膳时分,在满堂彩一聚。

    沈堂生此人倒是没有什么不良的风评,只是武昱岩对他总是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啊就是觉得他觊觎巧眉,所以对他有偏见。”赵前星喝的醉醺醺的,满嘴酒气。

    武昱岩唯恐被他的酒气喷到,连忙偏过脸,“不是这个原因。”

    “就是”赵前星气鼓鼓的说,像是谁欠了他似得。

    “你今天发什么疯,吃个热锅子而已,一个人喝了快两坛子的酒了。”符卿开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酒杯,被他躲了过去。

    赵前星抱着酒杯呆呆的坐在墙角,“地上凉你别坐那”符卿开无奈的拉他的衣袖,想要拽他起来。

    “卿开你别对我那么好。”赵前星突然一脸严肃说道,神情像是换了一个人。符卿开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我怕你会爱上我。”赵前星又嬉皮笑脸的说。

    武昱岩拿了块毯子甩在赵前星脸上,把符卿开拉过来让他好好吃点晚饭。

    “卿开,”赵前星又不屈不挠的叫他。

    “干嘛”符卿开嘴里塞了烫好的腐竹,含糊不清的说。

    “对不起。”赵前星的声音很低,符卿开没有听清,“他刚说什么”

    武昱岩正皱着眉看着被毯子盖住的赵前星。“他跟你道歉。”

    符卿开搁下筷子,掀开毯子看了一眼,回来说,“真是喝大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武昱岩有些在意赵前星刚才的酒后醉语。

    “不是说了吗上京赶考路上遇上一回,来清河县路上又遇到过一回。”符卿开不在意的说着,烫了一筷子的肉夹到武昱岩的油碟里头。

    “怎么吃醋啊”话没有过脑子就出口了,符卿开自己也愣住了。

    “嗯。”武昱岩干脆的应下了。

    符卿开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冒烟,他们太过熟悉,所以他们之前所迸发的情意都被符卿开用熟悉感所掩饰了,至少对于符卿开而言是这样的。

    乍然间又被提及,符卿开只能拼命的往自己嘴里塞吃的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武昱岩开口了,符卿开的心不住的加速跳动着,“给我留一点肉。”

    符卿开他把整个盛肉的碟子给他推了过去。

    这个热锅子吃的符卿开火气大盛,油碟子又辣的很,他一直拿手扇风。“今天外头有风吗”符卿开问。

    “无风。”武昱岩说,“想出去散散火”

    “嗯啊”符卿开答道。

    武昱岩打开房门感受了一下,觉得不是太冷,就给符卿开批了条围巾,带着他上房顶透气。

    外边月光稀稀拉拉的,武昱岩小心翼翼的扶着符卿开坐下,生怕他摔下去。

    “说点什么吧。不好呆坐着啊。”武昱岩倒是觉得不说话没什么,符卿开耐不住闲。

    “那你想听什么”武昱岩问。

    符卿开想了想,“讲讲你家的事儿呗,感觉你家特温馨,特别的其乐融融。”

    武昱岩酝酿了一会,开口说道。“我外祖家原是邻县有名的大户人家,我母亲又是家中幼女,自幼备受宠爱。而我父亲不过是我外祖父名下众多产业里其中的一间铺子的一个小掌柜而已。”

    符卿开眨了眨眼,月亮全然从云层中冒了出来,月光照的武昱岩的侧脸格外柔和。

    第38章欲念丛生

    “后来便如那话本里头俗套的发展一样,英雄救美,美人倾心。我外祖父知道了此事,把我父亲叫去谈了一宿。第二日,我父亲便独自去了两广一带,在那里呆了一年多,将我外祖父在那里的一些产业肃清了,我外祖父许了他很多的身外之物。我父亲都推拒了,只求娶母亲,我外祖父想了想,便允了。”武昱岩侧过脸来望了符卿开一眼,月光碎在他的眼睛里,显出几分温柔来。

    “随后便有了你,有了小妹。”符卿开的火气全散了,身体也舒畅了起来,与武昱岩相视一笑。

    “伯父看起来寡言少语,倒是个深情的人,你也许是像了他的。符卿开挪揄了武昱岩一句。

    “寡言少语倒是罢了,深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武昱岩不知怎的,对一句玩笑话上了心。符卿开随意的笑了笑,没打算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听福伯说,就是我家的一个老仆人,我父母在世时,也极是恩爱的。有一年元宵会,我母亲想看花灯,我父亲便偷偷带她出去瞧花灯了,结果人多拥挤,回来迟了,误了家宴。两人都被祖父罚跪祠堂。后来祖母怕夜里凉,给他俩送被子去,却发现他们偷摸支了一个炉子,居然在祠堂院子里烫酒喝呢,气得我祖母又多罚他们跪了几天。”符卿开笑着说完,眼里却蒙上了一层思念,一点儿忧愁。

    “等一会。”武昱岩听完符卿开所言,起身从房檐上面跳下来。

    符卿开在原地纳闷了半响,武昱岩拎着一壶酒又上来了。“再过几个时辰天便亮了,困劲也过了,不如效仿伯父伯母,月下饮酒”

    符卿开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带出一些笑意。他的瞳孔颜色极淡,像一杯少茶的龙井,在融融的月色里显得格外温柔缥缈。

    武昱岩虽看着是个不拘小节的随性男儿,但因他母亲是大户人家出身,对饮食养生还是颇为讲究的。天若是渐凉下来,便不许他吃些生冷的吃食,更别说冷酒了。武昱岩也潜移默化的学了这些讲究,因着今晚无风,武昱岩只是温了温酒。

    几杯过后,忽然,符卿开没来由的,吃吃的笑了起来,武昱岩着眼去瞧他,只见符卿开已是两颊坨红,眼神朦胧,心里想着,竟这般易醉

    符卿开伸出一根食指按在自己泛红的唇瓣上压了一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武昱岩没见这人醉酒的模样,觉着颇为有趣,便附和道,“好,说来听听。”

    “有一次,我想喝酒,可是府里头没酒,我又不知道初来乍到,又不知道哪里能买得到酒。”说的该是他初到清河县上任时的事情,武昱岩想。

    “于是,我便去厨房拿了做菜的黄酒。”符卿开又傻里傻气的笑了起来,“哈哈,何大婶还纳闷呢,她说,耗子怎么不偷油,偷酒。哈哈哈。”

    “看你并不是一个贪酒之人,怎么那天想喝酒小心”武昱岩正说着话,符卿开晕头转向的向后仰去,险些摔倒在地,亏得武昱岩一把将他扶住。

    符卿开意识模糊的倒在武昱岩肩头,“因,因,那日,咳咳,是家母,祭日。”他咳嗽了几声,磕磕绊绊的说完,便沉沉睡去。

    武昱岩懊悔自己不该勾他伤心事,又同他饮酒。现在也无法,武昱岩只得将符卿开拦腰抱起,送他回房。作为一个男人而言,符卿开的确是瘦弱了些,武昱岩稍稍收紧手就能完全握住他的腰。

    许是因为到底是个书生的缘故,符卿开身上只有酒气混合着一点淡淡的墨香,这气味不住的往武昱岩鼻子里头钻,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一路上,这味道越发的勾人,武昱岩不自觉加快了步伐,他一脚踢开符卿开的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却在床前呆站了半响,像是不舍得放手似得,又猛地回过神来,笨手笨脚的把符卿开放到床上,脱去靴子,盖上薄被。酒后的符卿开睡得极熟,这一番动静过后,只模糊的发出了几声软软的嘟囔声,睡得依旧安稳。

    武昱岩喝酒从来不上脸,此时面上却渐渐热了,不止是面上,浑身上下都好像被点了一把火。他匆匆阖上房门,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得,又在门前手足无措的站了会,却越发的心烦气躁。他回到原先的院子里,领着那壶残酒,施展轻功跃到前院的那棵大树上,坐在那粗壮的枝干上,凉风吹来,壶中酒已凉。武昱岩顾不上许多,大口的灌了几口,他一贯的冷静自持才渐渐回来了。

    一夜无眠。

    符卿开似乎酒后不大记事情,甚至于不记得那日自己酒后是怎么回的房间。他不曾提起,武昱岩自然不好再提。只是跟符卿开说话时,若是盯着他久了些,符卿开脸上便会晕起一抹红来,武昱岩在心里轻笑。

    武昱岩怀里揣着符卿开给他写的外卖单子,脚刚迈进满堂彩的大门,便看到沈堂生笑容满面的在门口,颇为殷勤的看着他,一旁的伙计、掌柜都忍不住笑他。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武昱岩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脸色,同他寒暄了几句。

    武昱岩刚把外卖单子递给小二,叫他按着单子上的送去衙门,沈堂生正准备把他往雅间里头请,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喊,“武捕头”“武捕头”

    武昱岩下意识大步冲出们门去,看到一个花脸的小乞儿着急忙慌的跑到他跟前,气都没喘匀就大喊道,“死人了死人”武昱岩闻言,只顾得上向沈堂生抱拳致歉。

    沈堂生挥了挥手以示无妨,武昱岩的目光从沈堂生光洁的掌心掠过时顿了顿,随即垂了眼帘掩住眸中的疑惑,同时报以歉意的一笑,回过身的时候却面带惊异之色。

    武昱岩大步流星的随着小乞丐走了。“东家,这,这厨房的膳食可都备上了。”小二在一旁说道。

    沈堂生直直的盯着着武昱岩远去的背影,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抚了一下。“无妨,符大人不是订了些外食吗就将那些一同送去吧。你去衙门的时候,再顺路打听打听武捕头的喜好,下次再请他的时候,也好准备的充分些。”

    “诶”小二应到,转身做事去了,没有留意到自家老板脸上那一瞬间的阴冷表情。

    那小乞儿抽抽搭搭的说了一路,武昱岩才弄明白,死得居然是个小孩儿,叫林石头。父母都没怎么看管着和这小乞丐玩到一处去了,他父母今日出门去了,小乞儿瞅了个空,便想叫林石头出来玩耍。

    他溜进房子里头一看,竟发现林石头直挺挺的躺在院里,口鼻附近全是黑血。小乞儿又惊又怕,想起刚才看见武昱岩经过,连忙跑来寻他。

    小乞儿每日走街串巷,腿脚倒是灵便,两人匆匆赶到林石头家中。发现院中有个妇人正瞧着脚边躺着的林石头,可能已经过了被惊吓的时候,正手足无措的站着。

    听到脚步声,妇人回过头来,见是个穿着官服的捕头,刚想上前,又考虑到他是个陌生男子,又顿住了脚步,见武昱岩上前查看尸首,她反而往旁边退了几步。

    武昱岩蹲下身来,在那小儿鼻端一探,已经没有气息了,又贴在他心口听了听,又搭了他的脉搏。这一番动作做完,武昱岩也只能摇了摇头,边上二人一个哀叹,一个落泪。

    “是了,我家夫君也是探了他的鼻息,说是没了。”那妇人拭泪说道。

    那小儿死状颇为凄惨,神情痛苦不堪,他趴在地上,左手扒着地,似乎是想爬出这院子,指甲里头尽是泥沙。尸首衣裳靠近腹部的位置都被扯破了,这样粗粗一扫,都能察觉出他死前的痛苦。

    “是我家小儿发现了他,他吓得打颤。我家男人去镇上寻他的父母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气若游丝的说道,若是秋风再大一点,武昱岩估计都要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怎么这家的大人都不在”

    “他父母在镇上,一个摆摊卖些竹娄竹篮什么的,一个则卖些绣件,做的都是流水的生意。一刻也不敢浪费,这孩子便都是散养着的。他母亲每月给我们做做缝补的活计,她男人就有空的时候砍些柴火送到我家,换我们家管这孩子中午一顿饭。”那妇人看得出来对着孩子有些感情,手绢儿都湿了大半。

    “这不,我刚才让我家的狗儿来叫他吃饭,没想到”妇人又用手绢掩住了口,“这孩子总该是在他父母出门之后和小乞儿来寻他,这期间不过两三个时辰,”武昱岩自言自语的说。“你难道都没听到什么声吗”

    “我家虽就住在对面,可也隔了十几米。可我家男人喜欢一大早哼两句曲儿,石头许是呼救了,可奴家什么也没听着。” 这话倒是不假,武昱岩刚进来时就看过了,林石头家位置僻静,只有对门这一户农家与他相邻。

    武昱岩蹲着久了,有些腿麻,便换了一条腿在前头撑着。咦武昱岩发现林石头的右手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蜷曲着,掌心似有破损,心中疑惑。刚想掰开,又想着还是让符卿开来瞧瞧,免得怕破坏了尸首的形态,便让小乞儿帮着去衙门传个信儿。

    第39章杀人甜食

    小乞儿还没迈出门去,门外响起了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慌乱慌张的跑到院门口,一眼看到了地上的自家儿子的尸首哀嚎了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爬也爬不起来。

    她旁边有个粗壮的汉子连忙搀着她,“大人”那汉子看向武昱岩,那眼神里有痛苦、疑惑、悲伤。

    武昱岩抿了抿唇,缓缓的摇了摇头。那妇人挣扎着想要爬到儿子边上,她的丈夫连忙将她抱起,抱到儿子边上。

    妇人颤抖的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指,碰了碰林石头的脸,“小脸蛋真冰,看来早上给他的袄子还是太薄了。”那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潭死水。

    “素娘。”那汉子悲痛的唤着妻子的名字,那妇人毫无所动,伸手用衣袖揩了揩林石头口鼻间黑红的血迹。

    武昱岩在旁边艰难的开口说道,“这孩子显然是中毒,我这样一瞧,觉着疑点颇多,希望二位能让我能将尸体带回衙门。”他已经做好了被这对夫妇痛骂一顿的准备,却只见素娘推开丈夫,走到武昱岩面前,直直的跪了下来。

    武昱岩连忙扶起,素娘却不肯起身,“大人,我孩子口鼻之间都是污血,明眼人都瞧得出是中毒,我家素来清贫,没得什么零嘴给孩子吃。而且我家中连包药耗子的药也没有,我儿死得颇为蹊跷,烦请大人明察。”素娘乍然失子,说话却还有条有理,不禁让人心生佩服。

    “是啊,大人,我娘子连罐皂角粉也是摆到高处去,我儿万不可能是吃了家中的毒物。”

    武昱岩刚想答话,却见符卿开带着焦三和王勇走进院门。“符大人。”武昱岩下意识叫到。

    素娘走到符卿开面前又是重重一跪,她的丈夫也跟着跪在旁边。符卿开被弄得措手不及,武昱岩忙上前解释一番,“本官自当尽心竭力,你们不必如此啊”符卿开再三允诺会查明真相,俩夫妻才肯站起来。

    素娘借着丈夫的搀扶站起来,一站起来,像是支撑着她自己的一根弦断了一样,素娘如一片枯叶一般,缓缓落下,向地面倒去。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符卿开吩咐捕快先将尸首抬回衙门,自己和武昱岩随着素娘他们走进林家。

    众人将素娘抬回房里,又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跑出去请大夫。武昱岩估计他该是对门那户人家的男主人。

    “昱岩。”武昱岩闻声转回视线,之间符卿开坐在堂中的桌边,指了指桌上。那桌上看似无物,武昱岩凑近了瞧,只见一点儿指甲盖般大小的透明的小纸片儿躺在桌上,符卿开示意他再瞧,武昱岩便发现纸片儿周围还散落着一点点白色的粉末。

    “是白糖霜”武昱岩目不转睛的盯着桌面看了会,突然发声。

    “嗯如此肯定。”轮到符卿开疑惑了。

    武昱岩用指尖点了点桌面上,符卿开下巴紧贴着桌面,皱着眉,一双大眼睛使劲眯着,瞧了老半天。看到符卿开滑稽的神情,因为刚细细的查看了死者惨状,武昱岩心里头那个充满了郁结的气球,开始漏气了。

    武昱岩指点二字,“蚂蚁。”

    果然如此,深褐色的桌面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三两只蚂蚁,在那些白糖霜附近打转。

    符卿开拿出怀里的白纱布,看了看觉得不妥,“昱岩,你的手帕是深蓝色的吧。”符卿开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武昱岩被他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瞧着,心中软软的,怎么会拒绝呢。

    两人装好证物,又细细查看了各个房间和院子,确定没有疏漏。又去看望了素娘和他丈夫,符卿开本想问他们俩一些线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有嫌疑的对象,但瞧着一个昏厥,一个悲痛,便问不出口了。

    两人匆匆回到府中,路上两人交谈得知,原来是因为满堂彩的小二送来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符卿开很是疑惑,问了几句,才知道武昱岩因为发生了案子,不能赴沈堂生的宴。于是他也一路上打听着地点,赶忙来了。

    符卿开路上又听了武昱岩说那孩子怪异的手势,一到府中,饭也没有吃,便匆匆去仵作房瞧尸体去了。府里头都很安静,王勇和焦三担子回了尸体,又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又回去林石头家附近寻找线索。

    何大婶好像也知道了今日的命案死得是个小孩,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声嚷嚷着让符卿开他俩先吃饭,再办案,只是默默的将饭锅的锅盖盖严实,以免散了热气,又将菜肴往厨房笼屉里端,只等着他俩什么时候饿了,就立马热上。

    林石头的尸体不知被哪个捕快用白布盖好了,符卿开在一旁站定,瞧着那白布底下,比通常所见都要短小许多的身躯,他没像往常那样干脆利落的开场,而是不知道为何,转身瞧了一眼站在身侧的武昱岩。

    武昱岩低头正在戴手套,准备在必要时帮符卿开一把,像是感应到符卿开的眼神,武昱岩抬起了头,伸出那只还没戴手套的手掌,按了按他的肩膀。

    符卿开忽的就有了面对尸体的勇气,他不动声色的吐了口气,撩开白布,武昱岩帮着他轻轻的将尸体翻到正面。正面瞧那孩子的表情更为痛苦,小小的面庞上,龇牙咧嘴,眉眼紧皱,口鼻间流出的黑血蔓延到全脸。

    符卿开眼中的怜悯神色更甚,他又着眼去看武昱岩所说的,怪异的右手。那孩子死去至多三个时辰,所以尸身还并不十分僵硬。

    符卿开托住他的右手手腕,将右手轻轻拿起,“像是紧攥着什么。”符卿开说道。

    武昱岩点了点头,符卿开用自己的手模仿了一下那个动作,又小心翼翼的的掰开那孩子的掌心。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那孩子的掌心全是一条条鲜红指甲的抓痕掐痕,“这有人在同他抢什么”

    “应该是那下了毒的吃食。”符卿开瞧着那掌心的白色粉末,“为什么,这有什么好抢的。下毒,总得是下在那能让人入口的食物里头。”

    “莫不是那食物很特别,能让人将那食物同凶手联系起来”

    两人互问互答,符卿开将那孩子掌心里的一点点白粉末刮到布上,“估计跟咱们桌上找到的那些东西,是一个样,白糖。”

    符卿开将这点掌心里的粉末和武昱岩手帕里的东西放到一起。“这会是什么吃食”

    “吃食你们俩饿了。”何大婶在廊下择菜,耳力甚佳,听到他们俩人说吃食,忙迈进半个身子问他俩。

    符卿开摇摇头,又捧着武昱岩的手帕走到何大婶跟前,“何大婶,你知道这两样东西,有可能会是什么吃食”

    何大婶仔细的瞧了瞧,“这不糯米纸吗总是些黏糊糊的甜食才用得着而且是那些讲究的地方做的甜食才用的着,若是路边上支的摊子,总还是油纸一包得了。”

    “你是说饭馆子里头才用得着糯米纸”

    “对呀,武大人不是成天的给你带街上各种的糖浆果子吗都是油纸一包就完事的啊。”何大婶嗓门大得很,就算只有他们三人在场,符卿开还是觉着臊的很,说得自己像个贪吃的孩童。从武昱岩的角度看过去,符卿开耳根子都红了。

    王勇和焦三忙活了几天,把林石头家所有的人际关系全都梳理了个遍。两人疲乏极了,还是想赶回来先同符卿开交代一下,刚迈进大堂,就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武昱岩和符卿开两人坐在两张桌拼凑成的长桌前,桌上一叠叠的摆着各色裹着糯米纸的糕点、糖果,黄细六还是从食盒子里不断的往外拿。

    焦三上个月才进的衙门,不敢多说什么,王勇可就嚷嚷开了,“大人,你们也太悠闲自在了,还吃点心。”

    符卿开知道他误会了,还没来得及说,黄细六就替他解释说,“什么呀,大人是想查出那人是把毒下在什么吃食里头,让那林石头吃下去的。”

    王勇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既知道自己误会了,便一抱拳,向符卿开道歉。

    “好了。有查到什么吗”武昱岩把视线从他眼皮底下那碟水晶糕上挪开,看着王勇问到。

    “哎,总的说起来,就是没有。”王勇叹了一口气,“这林家,之前家里的上一辈好赌,偷摸的小赌了一把,结果被上一任的知县给抓起来挨了板子。没想到一顿板子下去,勾出不少病痛来,这寻医问药把家底儿都掏空了,长辈一撒手,也走了。大家知道皇上最讨厌这个赌字,这赌钱数超过五两就要挨板子,超过十两就要充军,超过百两既要问斩啊所以夫妻俩是起早贪黑的赚钱啊,以至于这自己家的孩子也没人照看着。”

    符卿开没有出言,当今圣上是个用重典的君主,因着赌场太容易被有心之人拿来洗赃银用了,于是乎在赌这一字上,一点情面儿也不留,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人要是走了歪路,又想改过自新,怕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第40章替死鬼

    王勇继续说道,“他们让对门那家姓孙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叫上林石头,平日里也帮着看顾一下。对门这孙家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听说那家的孩子不是很喜欢林石头,俩小孩之间老实有点摩擦。哦,对了,那孩子还病了,烧了好几天了,可能是看到林石头的死状吓得。”

    符卿开想起林石头左手臂上有一个结了痂的牙印,从大小来看,应该是小孩咬得。

    “还有就是去林家夫妇常摆摊子的地方,我想着可能在生意方面有什么摩擦。可是这林家夫妇做生意的能力一般,也是老老实实的挣钱,并没听过同谁有什么纠纷。他们家又是独户,剩下的亲戚,都隔了个十万八千里,甚至都不在本县。”王勇说完这一长串话,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大,大人。”焦三在角落里迟疑的叫着。

    “嗯什么”符卿开看着他,挺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不知道为何老是畏畏缩缩的。

    “会不会是这孩子在地上捡着别人家抹了耗子药的点心吃,然后就中毒了呢”他提出一个这样的疑问。

    王勇拿了一块,被符卿开排除嫌疑的糕点咬了一口,“不大可能。”他含糊不清的说到。

    “为何”

    “两三岁的孩子有可能,但林石头七岁了,下个月就八岁了。再说,据林素娘自己说,林家虽然穷,可是林石头从没饿着过,犯不着在地上捡吃的。”

    “可他要是馋呢”焦三不肯放弃这个想法,钻了牛角尖。王勇搔搔下巴想了想,他生性不爱与人争辩,不想回答了就摇摇头,继续吃东西了。

    他不答话,焦三也觉得颇没意思,也拿了一块糕点吃起来。吃着吃着,忽的笑了一声。王勇狐疑的问他,“傻小子,笑什么”

    “噢,没什么,想起我上学堂的时候,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娘怕我饿,就会给我带点吃食,多半是些甜滋滋的吃食。吃了又怕我粘手,弄污了书册,也会用着糯米纸包着。”焦三想着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傻笑着。

    符卿开拿起一块白糖糕一分为二,递了一块给武昱岩。他买的这家的白糖用的是糯米,符卿开一口咬下去,扯也扯不断,拉出一条白黏丝来。符卿开手臂都伸的绷直了,还是不断。武昱岩用指尖缠上绕了绕,扯断了,往自己嘴里一送。

    “甜。”武昱岩从他身侧走过,低声说。

    符卿开耳尖发烫,却假装没听到。一块白糖糕吃的他心跳加速,像是刚跑了几里地,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现出那日酒后迷迷糊糊在武昱岩臂弯里的旖旎感受。

    符卿开轻咳一声,“我想再去林家看看情况。”武昱岩闻言,拿起佩刀,走了过来。那三个家伙则像是没听见似的还盘腿坐在,吃吃喝喝。黄细六还莫名其妙的拿胳膊肘捅了捅武昱岩,露出一个堪称猥琐的笑容来。

    符卿开看着他的举动,一头雾水。“走吧。”武昱岩十分自然的说。

    俩人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有个仆童打扮的人跑了过来,说是魏老爷为了答谢两人上次尽心尽力的办案,设下宴席,望二位赏光。

    符卿开看着那仆童离去的背影说,“莫不是鸿门宴怎么说那桩案子里头,他也损了一女一侄。魏婉虽说是自卫伤人,可用赎刑已经是万幸。魏老爷赔了那些个黄金进去,怎么反过来还要宴请咱们”

    “莫心忧,”武昱岩看着符卿开微微蹙着的眉头说,“有我在,鸿门宴又如何”

    符卿开闻言抬眸一笑,心里确实不再为这事忧心了。“走吧。”他说。两人肩并肩走着,他们的影子黏在一起,中间没半点缝隙。

    到了林家,没成想林家娘子喝了安神的药,正昏昏沉沉的睡着。她丈夫这几日出不了门,有些街坊邻居照顾他家,给了他劈柴的活计做,但是每个人也就付得起几文钱。

    符卿开看着他家情况,叹了口气,在素娘的床榻边放了一锭银子。

    “对面那家小孩不是有和林石头在一起,说不准看见过什么。咱们去瞧瞧”武昱岩提议道。

    符卿开点了点头,对门那家人姓孙,那家男主人出去做工了。孙家娘子名叫李姣,见他们来了,忙把大门敞开了,免得招人话柄。

    两人说是要来见见他家生病的小儿,李姣把二人引了进去。怎料到屋子里头还坐着一个女眷,孙娘子介绍说这是她的妯娌,母家姓高,知道她儿子病了,前来探望。

    孙高氏穿着一身粗麻衣服,看起来一副乡野妇人的模样,样貌,身段可比李姣不如多了。她正凑在孙狗儿床前,掀开了被子瞧孙狗儿,孙高氏侧着脸,神情看不分明。李姣怕她掀了被子,冻坏了自家儿子,连忙出言制止。

    孙高氏闻声一抬头,乍一见武昱岩挎着刀走进来,吓得没站稳,身影一晃,摔了床头一个粗陶的花瓶。

    这般大惊小怪,莽莽撞撞,李姣也皱了眉。孙狗儿也被吵醒了,难受的哼哼着,李姣心疼坏了,忙过去搂着。

    孙高氏束着手站在一旁,尴尬极了,唯唯诺诺的说,“大人在这,我,我就不打搅了。”说罢,低着头迈着碎步要往外走去。

    “稍等。”孙高氏停住了脚步,符卿开向她走了过去。“你家住在何处。”

    孙高氏回过身来,不敢抬头,符卿开这样粗粗一瞥,也能看到她面上布满黄斑,一看就是辛苦劳作之人。“在里骡子巷。”她回答说。

    “家中有些什么人。”符卿开又问。

    “我家婆母,我家汉子,还有我家两个闺女。”孙高氏规规矩矩的答道。

    “你夫君,就一个兄弟吗”符卿开回身看了看李姣。

    李姣点了点头,孙高氏也说,“我婆母就生了一双兄弟。”

    符卿开点了点头,孙高氏胆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唇红齿白,好生俊俏,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尴尬,临走之前学着李姣平时的模样福了一福,却不是这东施效颦,她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好生怪异。

    孙狗儿在母亲怀里渐渐清醒了,李姣喂他吃了药。他眨巴着眼睛看着符卿开和武昱岩。武昱岩稍稍先前一步,他便是一颤,武昱岩默默的退到符卿开身后。

    符卿开从怀里取出一根关东糖递给他,他怯怯的把手从被窝里头拿出来接了过来,伸出小猫舌一下下的舔着。

    “药味没了。”他笑着对他母亲说,黑葡萄似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李姣忽的就红了眼圈,“怎么了。”符卿开问。

    “让大人见笑了,只是突然想起他先前夭折的那两个哥哥,有些忧心罢了。”李姣说完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符卿开也不好去安慰一个不太熟悉的妇人,便掉转话头,“狗儿,哥哥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孙狗儿点了点头,“你跟林石头关系怎么样”符卿开问,

    孙狗儿听了这个问题,一言不发的一下子钻进被窝里去了。李姣细声细语的哄着他,“狗儿,大人问你话呢怎么不说你还吃着大人的糖呢”

    孙狗儿默默的爬了出来,只是不说话,看看符卿开,又看看在他后面的武昱岩,很是担忧的样子。

    “捕头哥哥长得这般英俊,为什么怕他”符卿开调笑了一句。

    孙狗儿又觑了武昱岩一眼,“他要抓我的。”

    “怎会,我们不抓乖小孩子的。”符卿开耐心的哄着他。

    “可是我不乖。”孙狗儿闷闷的说。

    “怎么不乖了”李姣以为不过是孩童的天真稚语,一边帮孙狗儿整理头发,一边问道。

    孙狗儿发愣片刻,忽的大哭起来。李姣连忙哄着,“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孙狗儿连连摇头,只大哭道,“我害死了林石头,我害死了林石头。”李姣一听,浑身寒毛顿起,“胡说”她大声吼道。

    “孙娘子莫要心急啊,吓着孩子。”符卿开二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十分惊讶,“孙狗儿,先不要哭,你把事情细细说来给我听,说不准只是误会呢”

    孙狗儿一边抽噎一边摇头,“他吃了我的白糖糕,就流血了。”翻来覆去只说这一句。李姣大惊失色,连忙问是谁给他的白糖糕,孙狗儿哭了半天,吐出二字,“祖母。”

    “这怎么可能呢”李姣又惊讶又后怕,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符卿开又哄着孙狗儿问,才知道那日孙狗儿从他祖母家回来,带了一块白糖糕。前几日他跟林石头吵了一架,小孩子不记仇,又想跟林石头一块玩了。

    孙狗儿在祖母家吃的饱饱的,便想着请林石头吃点好的,于是就把白糖糕给了林石头,结果林石头吃了一半,便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

    “那吃剩下的白糖糕是你拿的吗”符卿开问。

    孙狗儿摇了摇头,也是,小孩哪有那力气掰开尸体的手。

    李姣心如乱麻,不住的在心里头骂她自己的夫君,口中不自觉就说出来了。“那个天杀的怎么还不回家找他娘说理去”

    第41章鸿门宴

    “此事倒是蹊跷了。”符卿开对武昱岩说道。

    武昱岩的手搭在刀把上,手指空点了几下,“那就去里骡子巷查查。”

    李姣正六神无主着,“说句实在话,我家婆母就这么一个孙,说是她害的,我真是难以相信。”

    “不用这么快下结论。”符卿开说,“待我先去查一查。”李姣点点头,伸手摸摸狗儿的额头,一头的虚汗,可把她给心疼坏了,便不起身了,目送二人离去。

    步行去里骡子巷也得花个两三刻钟的时间,武昱岩看了符卿开一眼,符卿开像是参透了他心里想什么,说,“虽说身子骨比不上你,但这几步路,还是累不到我的。”

    武昱岩被戳中了心思,嘴角一弯,符卿开瞧瞧他,自己个也笑了。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上,周围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这样和武昱岩走在街上说说笑笑的,符卿开觉得每一刻的辰光都很快乐。

    符卿开长着一张面善的俊俏脸,每次问路都是他去问,武昱岩就站在一旁。这不,这回不仅问到了路,还带回了个烤红薯。

    “阿婆硬要塞给我的。”符卿开捧着红薯一脸无辜。“我悄悄藏了钱在她炉子边上了。”

    “嗯,做得好。”武昱岩夸奖道,两人都没发觉这奇怪的对话语气。

    武昱岩拿过烫手的红薯掰成两半,另一半用手帕包了,递给符卿开。金黄的红薯瓤散发着焦甜的诱人香味,冒着白气,符卿开吹了吹气,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的说,“直走,再拐过一个街角就是孙大郎家了。”

    到孙大郎家的时候,有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坐在门槛上择菜,符卿开第一眼便觉得眼熟,又一想这不就是上次那个恶婆子吗怪不得孙狗儿也那么眼熟,不就是孙狗儿撞了自己,然后这个婆子出来大骂吗

    武昱岩也认出来了,他伸手在木门上磕了几下。那婆子被声响一惊,抬起头,她显然也认出了他俩,有些不知所措。

    “二位大人,有何贵干”她手在腰裙上擦了又擦,很是拘谨的样子。

    “你和孙狗儿是什么关系。”符卿开慢慢在院中边踱步边观察,一间正屋,东西两个偏房。

    “他是我孙儿啊,啊他出了什么事吗”那婆子急急的问。

    “他没什么事。”符卿开回答,屋后头远远地传来来刺啦一声菜下油锅的声响。“那白糖糕是你给你孙子的吗”

    那婆子点点头承认了,但是似乎并不明白符卿开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又是谁做的”符卿开抬腿迈进屋子里,武昱岩跟上,那婆子也连忙端起地上的菜篮,走进屋子里。

    “我家大儿媳做的。”那婆子说。

    符卿开循着菜香味来到了孙家的厨房,孙高氏一偏头瞧见三个人影站在背后,锅铲都掉进锅子里了。

    符卿开一边说明来意,孙高氏一边把锅子里的鱼盛了出来。

    “符大人莫不是以为是我下的毒吧。”孙高氏浑浊凹陷的眼睛扫过符卿开,似有嘲讽之意,“那白糖糕是我做给我女儿带去学堂吃的,婆婆心疼孙儿,所以拿了一块给孙子吃,我难不成要毒死自己的女儿又或者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我婆婆要拿哪块”

    “这白糖糕只经过你,你婆母,孙狗儿,林石头的手。”符卿开说。

    孙高氏熟稔的勾了一个芡汁,那铁锅看着就重,孙高氏单手就端起铁锅将芡汁倒在鱼身上。“噢那难道就是我做的不成,你就算是问我婆母,我婆母也不会这样觉得的吧。”孙高氏语气淡然,完全不像那日慌慌张张的样子。

    那婆子一时间慌了神了,“这,我大儿媳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就是那孩子讨神仙喜欢,叫天个收回去了。”她觉得这个说法颇有道理的样子,一边说还一边点着头。

    符卿开简直是哭笑不得,通常在符卿开问话的时候,武昱岩都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孙高氏面色枯黄,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筷子,嘴角下拉,一副苦相。一看就是一副标准的有严厉婆母的苦儿媳面相。

    这样一个着土黄上衣,黑褐色下裙的妇人,却有那闲情逸致染了水红色的指甲。武昱岩的视线扫过时,孙高氏轻轻缩了一下指头。武昱岩不动声色的调转了视线。

    他们二人从孙家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噢”符卿开有些看不清,他扯着武昱岩的衣摆。“我倒是没发觉她染了指甲,这的确和她这个人不大相配。”

    武昱岩留意着脚下的路是否有不平坦,又小心不让周围的人擦撞到符卿开。

    “稍稍看不清罢了,又不是瞎了。”符卿开笑着,拽了拽武昱岩的衣摆。“拽着呢不会摔”

    武昱岩轻轻的嗯了一声。

    符卿开模模糊糊瞧见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符大人,武大哥。”是焦三。符卿开连忙松了手,武昱岩垂了垂眼,没有说话。

    “可巧,你们怎么在这”焦三笑嘻嘻的问。

    “办案子。”武昱岩声音有些沉,符卿开咬了咬唇。

    “噢,再走几步就到我家了,去坐坐吗”焦三有些腼腆的邀请说。

    “不了,还想回去想想案情。”武昱岩偏头看着符卿开,征求他的意见,符卿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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