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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面 第1节

作者:五里苏桥 字数:28667 更新:2021-12-30 02:58:33

    大面作者五里苏桥

    文案

    以魏晋为背景,兄弟文。

    以兰陵王为原型,讲述敌国强攻王爷和兰陵王的故事。

    有求而不得、有阴谋算计、有王权相争、有爱别离。

    内容标签强强 恩怨情仇 近水楼台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奕瑄,宇文执 ┃ 配角全远祺 ┃ 其它

    、11

    大面出北齐,兰陵王长恭,性胆勇而貌若妇人,自嫌不足以威敌,乃刻木为假面,临阵著之,因为此戏,亦入歌曲。

    太子说,这幅模样,正是为男人所生。

    第一章

    第一小节

    公元557年,陈霸先代梁称帝国号陈,建都建康。形成周、齐、陈三国鼎立的局面。陈国初建,士气十足,兵分两路,分别攻打周国和齐国。

    正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山,陈国军队皆为北上攻周的南方人,受不住严寒,且大雪不利于战势,战役暂停。

    扎住在山坳间的军营,周旗高挂,守备森严。大将军宇文执在帐中,右手转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手球,左手拿着毛笔,标记战区地图,谋划战术。此时,一匹快马冲进军营,马上之人,匆忙落马,跪在帐门前,大喊道“将军,齐国急报”

    宇文执听到“齐国”二字,剑眉一挑,脸色微变,放下手中的毛笔,喊道“进来”

    “报告将军,属下暗中潜入齐国,终于在悦川宫发现老夫人。”

    宇文执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欢喜,自言自语道“终是没有白费我这么多天的打探。”又问来报的士兵“老夫人在悦川宫可好”

    “齐国将吃穿都备齐给老夫人,只是身边没有伺候的人。”

    士兵口中的老夫人,是宇文执的生母,被齐国虏去做了人质已经有一年了。宇文执自小被母亲抚养,十分亲切,正是考虑到自己的母亲被困在齐国,所以一直没有对齐国出兵。

    “没将老夫人关到牢房里就好。想这齐国也不敢与我周国抗争。”宇文执笑道,“好好,来人呐,去把全将军和袁将军叫到我帐中”

    趁二位将军来的这间隙,宇文执问道报信的士兵“近来可有进入齐国宫中的好时机”

    “回禀将军,齐国大将华羽先大败陈军,三日后领军回邺城。是个潜入的机会。”士兵回答。

    宇文执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扮成士卒,混入军中。在齐国摆庆功宴时,从悦川宫救走老夫人。”

    士兵说完没多久,两位将军就来了。宇文执道“把你们二人急招过来是有一件私事想要二位将军帮忙。”

    且不说整个周国的军权都在宇文执手中,周国国主宇文苍病故,因为自己的儿子尚且年幼,就遗命宇文执辅佐。所以,如今虽然是宇文苍的儿子宇文朗做周国皇帝,宇文执却是大权在握。

    听到宇文执这么说,二位将军急忙跪下行参拜之礼。袁慈答道“将军说哪里的话,将军的事,无论是什么事,属下都万死不辞。”

    “那就好。”宇文执招呼二位将军起来道,“我离营几日,去齐国救老母亲,此去齐国,消息若是走漏,必然会有敌军趁机入侵。”说到这里,袁慈忙道“属下定把这消息封住,将军放心去,不用为军营之事担心。百善孝为先,将军此行是尽孝,相信孝心定能感动上天,让我军赢得此战胜利。”

    全远祺不屑地瞥了一眼袁慈,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宇文执笑道“我定然是相信袁将军的,不然就不会叫你过来了。我此去齐国,就全靠你在营中主持大局了,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这帐中,对外对内都打着我的名号就是了。千万不能让敌人知道我离开了军营。”

    袁慈坚定地答道“是”

    全远祺走到宇文执身前,两眼生媚,嘴角含笑道“这事儿都安排到袁将军身上去了,将军叫我来您帐中有何吩咐若是没有,属下可就要回去了。”语气全然没大没小。也怪宇文执对这个权将军宠爱有加,全远祺在宇文执面前放肆惯了,早就不顾那些君臣礼节了。

    这全远祺,年少时就有不同于一般孩童的聪慧,又习了一身好武艺,年纪轻轻就立下不少战功。如今才二十几岁,就能时刻伴随大将军宇文执左右。但这全远祺长相俊美,眉清目秀,体态轻盈。也有传言说,这全远祺虽战场上本事强,诱惑人也有一手,不然家中并无高官,他却能年纪轻轻就陪伴君王左右。而且与宇文执之间似乎没有大小之分,甚至多次,要宇文执来哄这个地位低的小将军欢心。宇文执不顾军中有人闲话,常常亲切地叫全远祺为“远祺”。在这个地方割据,战乱频仍的年代,很多军人长年在外打仗,根本就见不到自己家中妻儿老小。有关系好的战友,就常常夜里睡在一起。士卒尚且如此,更何况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呢

    “远祺,叫你来了,哪有再叫你空手回去的道理”宇文执拉住正要离开的全远祺,“你回去收拾一下,与我一同去齐国。我的身边少了你可不行。”

    “大将军,属下可不敢当。属下只知保护将军,其他都不知。若是您身边换了人,也是一样的。”全远祺说完就离开了帐篷。宇文执知道全远祺的性格,他是去准备了。全远祺虽然在宇文执面前没大没小,但是做起事来,绝不马虎,不然,仅凭全远祺的外貌,怎么可能可以让目中无人的宇文执如此重用他宇文执便叫人来为自己换上齐军的服饰。

    两人躲在齐军回城的必经之路上,趁齐军休息时,混入齐国的浩浩大军。

    齐国大将华羽先,领军平定陈军,战捷归来,还虏来了陈国一员大将。齐主高溍亲自出城迎接,并摆酒设宴,册封加赏。此次同行平定战乱的还有大将军容成耀和四王爷高奕瑄。

    三位将军得到特许,着战时铠甲,携战时兵刃,带着所有参加战役的士卒,进宫受赏。只是士卒被安排到大院里吃酒,而大将与齐主一起在宫内庆功。宇文执跟随着大部队,眼睛却直盯着齐主的宫殿。齐国宫殿富丽堂皇,侍从守卫无数,虽是战乱频仍的特殊时期,齐国国主却骄奢淫逸,建造宫殿,买进奴仆,从不节俭。全远祺见宇文执抬着头发呆,便低声问宇文执“将军看什么呢”

    宇文执缓缓道“这个宫殿,总有一天,会成为我周国的。”宇文执在他人领土上说出这样的话,让全远祺一惊,再放肆也该有个限度吧低声叮嘱宇文执说“将军还是谨慎为好。”宇文执瞥了一眼全远祺,跟上大家的脚步。

    三位将军进了大殿,拜了齐主,便赐座开始上菜。华羽先是主将,坐在上座,离齐主最近。其次是老将军容成耀。高奕瑄虽是王爷,却坐在最后。三人的对面,坐着刚刚束发之年的太子高柯,其次是与高溍一起长大的高奕瑄的大哥高奕瑜,之后是齐主的宠臣何正茂。再往下,两边都有齐国大大小小的武官。

    大家都落座之后,齐主道“此次平定陈军,大将军华羽先立下大功,朕封你为平原郡王,容成耀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了,封赏也有多次,这次朕就封你为安林王。至于老四高奕瑄,想你也没什么封位,朕就封你为昌黎王”齐主说到这里,太子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作揖道“父皇,孩儿觉得此事不妥。”

    齐主问“哪里不妥”

    太子看了一眼高奕瑄道“想来四堂兄本就是王爷,若是封赏,也该有个不同于他人的场合来封赏。如今大家都接受封赏,于四堂兄一块儿封位,怕是让子民觉得父皇偏袒将士,对四堂兄是例行封赏。知道的,四堂兄是为国为民,誓死杀敌得来的封赏,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堂兄是为了这个封号,才去军营之中的呢。”

    太子说完,齐主的脸色明显不好看,在齐主高溍开来,给高奕瑄这么个封为已经是抬举他了。这四王爷在皇室之中是最不受宠爱和尊重的。如今是战乱频仍的年代,需要的是五大三粗,威严凶恶的大将军,这四王爷偏偏细皮嫩肉,白白嫩嫩的,相貌柔美也就罢了,连那声音都是柔柔细细的。齐主本就不喜欢他,想着只要在礼节上给个封赏就是了,偏偏这个太子就是喜欢高奕瑄,齐主话还没说完,太子就为高奕瑄鸣不平了。

    高奕瑄知道齐主对自己的看法,便忙回答道“太子言重了,皇上对属下的封赏,属下并无不满,多谢皇上封赏。”高奕瑄自己领了赏,齐主自然高兴,立即让众大臣开始吃酒,太子也没了办法,极不乐意地瞥了一眼高奕瑄,坐了下来。一旁的何正茂笑道“太子为他请赏做什么他还不乐意。您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住口。”太子不满道。眼神全灌注在高奕瑄身上,看都不看何正茂一眼。何正茂讨了个没趣,待人斟了酒,讨好皇上去了。

    容成耀端了酒,第一杯先敬华羽先,两人在战场上合作过多次,华羽先擅长用计,可以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以一敌百;容成耀擅长用武,身经百战,武艺高强,可以用手中兵刃,以一敌百。两个人合作多次,战无不胜。敬过华羽先,便又来一杯,敬高奕瑄。高奕瑄是皇室之子,长相文弱,又是跟容成耀初次合作。初见高奕瑄,容成耀十分不满。心想,要这柔柔弱弱,娇生惯养的小相公来战场,不是拖咱们后腿吗可这四王爷一上战场,就如草原上的豹子,纵横沙场,杀敌虏将绝不手软。让所有因他面容而轻视他的人,后悔莫及。高奕瑄的武技,就连杀敌无数的容成耀,也自叹不如。

    大将敬酒,高奕瑄心里自然高兴,立即端起酒杯,道“大将军不嫌弃小王的拙技,就是对在下最大的赞赏,受大将军敬酒,小王实在不敢当,小王还想在战捷之后,与容成兄结为兄弟呢。”

    听到兄弟二字,容成耀大喜,笑道“我与羽先也是一见如故,早已成为结义兄弟,见到王爷之后,在下也有此意,可想到王爷的身份,又不敢高攀,今日王爷能提出此事,在下求之不得啊。”随即告诉华羽先,三人一同干了一杯酒,算是结为兄弟。容成耀最为年长为大哥,华羽先比容成耀年幼些,为二哥。高奕瑄是加冠之年,年纪最小,成为二人的三弟。

    朝堂之上,地位尊卑有别,三人皆不敢声张。宴席散了之后,三人在宫门口道别之时,容成耀拱手作揖道“在宫中设宴,不便多聊。待他日来寒舍小聚,咱再话兄弟之谊。”华羽先回礼道“太好了,打仗这么久,凑没有好好休息,改天去你那里,让嫂子准备好酒,我们兄弟好好喝一顿”

    高奕瑄心里虽欢喜,却不善言语,又看到两个人这么亲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微微一笑,点头算是答应。

    、12

    第二小节

    齐国从周国虏来了周国重臣宇文执之母,因周国强大,齐主高溍不敢对老妇人有什么不利,暂时安置在悦川宫。高奕瑄是高澊在外打仗的时候与一市井中的女人所生。高奕瑄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自己的母亲,后来长大了,再去找自己的母亲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已然入土。一直缺乏母亲关爱的高奕瑄,对年老的老夫人总是多一分关爱。高奕瑄偶然遇见悦川宫中宇文执之母,一面如旧,倍感亲切。便多次去悦川宫,照料老妇人。

    如今在宫中摆完了宴席,天色还早,高奕瑄便遣散了身边的服侍之人,趁着身上热乎乎的酒劲,散着步子来到悦川宫。

    周国的宇文执和全远祺,趁着悦川宫的守卫晚饭换班的当儿,潜入悦川宫。这悦川宫是专门用来安置从他国虏来的老弱病孺,多为各国贵族,承受不住牢狱之苦,便安置在这里,以作为他国入侵之时的缓兵之计。

    两个人趁着天色渐暗进了悦川宫,但是战场上的齐兵是红衣,而在悦川宫守卫的士兵是蓝衣。红衣兵除非有齐主的命令,不然是不会来悦川宫的。宇文执、全远祺二人身着红衣,映着洁白的雪色,十分显眼,况且宇文执是鲜卑人,本就比中原的齐国人长得伟岸。只能躲躲闪闪,寻找老母亲的处所。

    掌灯时分,宇文执才找到老母亲的栖身之处。听得屋内有人声,宇文执不敢轻举妄动,戳破窗纸,向屋内望去,瞥了仅一眼,就呆愣了。屋内的高奕瑄正在跟老太太聊天,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微红的唇色间,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全远祺见自家将军呆愣了,还以为屋内有什么稀奇之物,便也戳了个洞去看。只听宇文执失神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不过如此了吧”

    全远祺马上捂住宇文执的嘴,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低声道“将军小声些,这是在齐国,若是被齐人发现了,我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回不去的。”

    宇文执抓着全远祺的手腕从自己嘴上拿开,嘴角微微上扬道“这么紧张做什么,在齐国又没什么人认识我们。这个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我国。”

    全远祺吃了一惊,把宇文执拉着远离了些屋子。低声道“将军这么大声也不怕屋内人听到”

    “怕他做什么”宇文执笑,“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模样,量他也没什么本事。救了我的母亲,把他一起带走也不是难事。”

    “将军您可不要小看他。”全远祺道,“从他的铠甲和身上的纹饰来看,应该是齐国皇室将军,面容又如此姣好,一定是那四王爷高奕瑄了。”

    “这高奕瑄是谁”

    “齐国的开国皇帝高澊的第四子,是当今齐主高溍的侄子。因他的生母没什么地位,又因他面容姣好,所以这四王爷在宫里一直被人瞧不起。虽说他长相柔弱,却是有战无不胜的武技。刚刚在庆功宴上,被封了昌黎王的就是他。若是被他发现了我们,我们就别想活命了。”全远祺从小就因武功高被人恭维,如今说起高奕瑄竟也害了怕。宇文执却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扬袖子,拔刀就要进屋。

    习武之人,对拔刀声分外敏感,听到院内有人拔刀,高奕瑄猛然推开门。院内寂静无人,月光初见。

    屋内老妇人道“怎么了”

    高奕瑄环视四周,确认没人之后,回头对老妇人说“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老妇人点点头道“嗯,你就先回去吧,刚下了雪,天气冷,你要不要从我这里披一件衣服回去”

    “不用了。”高奕瑄微笑着答道,“我跑一会儿就暖了,况且这儿离王府不远。”

    老妇人笑着点了点头。

    高奕瑄为老妇人关上门,走出院子。

    见高奕瑄走得没了影子,全远祺带着宇文执从屋顶落了地。松了一口气对宇文执道“将军您可真大胆,幸好我轻功强些,不然咱们都要死在这四王爷刀下。”宇文执却全然没听到全远祺的话,盯着高奕瑄走去的方向,呆呆的出神。

    “将军别看了,先救老夫人要紧。”全远祺拉着宇文执就往屋里去。

    老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来了,又惊又喜。抓住儿子的手,怎么也不放。全远祺道“此地不宜久留,将军、老夫人,快些离开吧。”哪想到一转身,那离开院子的昌黎王,正手持兵刃站在门外。火红的战袍,银亮的铠甲,月下那细长丹凤眼闪着凶光,却仍要摄人心魄。

    全远祺暗叫不好,正准备拔刀。宇文执的老母亲突然跪倒在地,说“王爷开恩,这两个孩子是押我来齐国的士卒,当时见我一个老妇人,实在不忍心,就时常趁您不在,来我这里照顾我些。他们因战乱,自小没了娘,见了我,些许亲切些。念他们一片孝心,王爷您可不要责罚他们啊”

    老妇人说的这些,不正是高奕瑄的经历嘛。高奕瑄听了自然心软。忙上前扶起老妇人说“老人家不用如此恳求,我朝士卒,我自然是会体谅的。”

    扶起老妇人,高奕瑄又对宇文执和全远祺二人说“你们且早些回去吧,趁着战争刚刚平息,回家看看妻儿老小。再打起仗来,就怕没有机会了。”

    全远祺跪在地上说“多谢王爷,小的这就回去。”推了推宇文执,让他也跪下来,宇文执却是怎么也不跪。

    也是,宇文执自小地位就高,如今见了周主都不下跪,更何况见到齐国一个小小的王爷呢

    好在昌黎王也不计较,点了点头就要回去。步子还没迈开,宇文执突然跪下,大声道“王爷不要让我回去,家中老小早就死于战乱,我只一心放在打仗上,早就听闻王爷盛名。如今终于有机会面见王爷,求王爷带我回府,教我武技,好让我早些杀敌,为家人报仇”

    宇文执的这一跪,吓到了老母亲,也吓到了全远祺。宇文执的母亲用自己的奶水喂宇文执长大,六岁之前,一步也没离开过自己的生母。老母亲深知宇文执的性格,野心天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说跪了,连谦卑的话,也不愿意开口说。如今竟能跪在这异国的小王爷脚下。老母亲心中大呼不妙。挡在宇文执面前,对高奕瑄说“王爷,您可不要听这傻孩子瞎说。您日理万机,怎能教他什么武艺还是让他早些回去吧。”

    高奕瑄心中起疑,面上却十分赞许宇文执,笑道“老夫人您可不要这么说,士卒想要习武杀敌,这是每一个做将军的求之不得的,为国家奉献的事,我怎能拒绝”说着,就扶三个人都起来。

    在高奕瑄面前,宇文执的母亲不好再说什么。全远祺离不得宇文执,便随他一同去了。老母亲看着三个人一起消失在月色中,长叹不止。宇文执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高奕瑄身上,全然不顾母亲紧紧抓住自己,不让自己远去的手。

    宇文执虽跟高奕瑄到了他府上,却是下人的身份,本想跟高奕瑄多接触接触,却仅因偏将在耳边的一句低语。高奕瑄便叫管家安排宇文执和全远祺去休息了。好在这昌黎王并不亏待下人,住的地方虽然小了些,却也干净舒适,跟军营的帐篷比起来,自是好上许多。

    听到偏将独孤越泽说太子来了,高奕瑄急忙脱下战袍,换上官服,来正殿之中见太子。齐国太子高柯,如今刚满十五岁,不习武,不打仗,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倒是十分乐意来高奕瑄这里。按辈分,应该叫高奕瑄为堂兄,按照地位,也应该叫高奕瑄四王爷,这小太子却从不遵从这些礼节,只管叫他 “奕瑄”。

    今日太子身着便服,就来了高奕瑄府上。许是正殿的火炉烧的够旺,太子有些热了,便脱了外面的大氅,懒洋洋地倚靠在正殿的椅子上,宦官方良双手捧着一个手炉,站在太子身后。见到高奕瑄来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眼神仿佛是要放箭似的,盯得人心里难受。

    太子远远地看见高奕瑄走来,跳下椅子,就奔出去。高奕瑄要参拜,太子拉住他的手急道“奕瑄,这是在你的府上,又不是宫里,行这些没用的礼节做什么”高奕瑄比太子力气大,硬是跪在地上说“太子为上,小王为下,无论在什么地方,小王见到太子,都应行参拜之礼。”

    高奕瑄这么说,太子便不乐意了,这是不领他的情。便撒了手,怒道“怪不得你不受重用,大堂兄高奕瑜见了父皇,是从来不行此大礼的。”

    “大哥和皇上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虽为叔侄,却是兄弟情义多些,皇上不让他参拜,也是可以的。”高奕瑄恭恭敬敬地答道。

    “那我们呢”太子怒道,“我们本来就是兄弟,我叫你不要跪拜,你为何还要跪拜”

    “小王不同于大哥,小王比大哥地位总低些,怎能无视礼节”

    “既然你那么爱跪,就一直跪着好了。”太子瞪着眼睛吼道。

    、13

    第三小节

    太子没叫高奕瑄起来,他便仍不起来。大冬天,院子里的地面很凉,太子怎么也有些不忍,拉着高奕瑄的胳膊让他起来说“好了,你起来吧。你且记住,你我之间,是不需这些繁乱的礼节的。我来你府上,你只管把我当成自家兄弟。也不用先去换官服再来见我,你这样慢,都让我等得急了。”高奕瑄这才站起身,随太子进屋。太子边走边道“我叫人把正殿的火炉烧的旺,你手这么凉,可要好好烤烤,每次来你府上,都不见你好好生火,这样若是冻坏了可怎生好”

    高奕瑄道“正殿多为迎客,我府上平常也没什么人来,若是整日地烤着,也是浪费。还不如赏给下人,他们人多,自然用的多些。”

    太子皱起眉,道“你是王爷,是父皇的亲侄子不是齐国的一个下人在战场上,你身先士卒,那是安抚军心。在王府里,你对下人这么好做什么” 高奕瑄立时行礼道“太子此话不可乱说,吾与皇上是君与臣,哪敢同一般百姓那样论叔侄辈分”

    “君与臣”太子揪起昌黎王的衣领怒道,“别在我面前装君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父皇的觊觎之心”

    冬日的夜里,寒风吹来,鬼哭狼嚎般,将昌黎王的脸嚎变了色。想不到高柯竟说出这样的话,高奕瑄一时语塞,低着头等着高柯的下一句话。

    “我现在是太子,总有一天,皇位就是我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你去巴结我的父皇有什么用他早晚不得”

    “太子”方良尖细的声音打断高柯,“天色不早了,咱回宫吧”就算是太子,对皇帝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不能乱说的。

    “你滚开”太子嫌弃地推了方良一把,又转向高奕瑄道“你虽为王爷,娘亲却是连个名字也没有,在宫里没人尊重你。你又生得如此柔美,怕是在战场上也被人瞧不起吧整日地羡慕自己的大哥怎么被父皇宠爱,可到头来你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每每来你府上,你都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难道你看不出我的意思吗”

    太子虽是气急了吼给高奕瑄听的,可是他的哪句话不是事实呢高奕瑄沉默良久不知该怎么回答。太子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可是太子尚且年幼,总有些不懂事。如今虽说皇上把太子之位给了高柯,可是本朝谋权篡位、废帝之事都司空见惯,更何况一个尚未懂事的太子呢

    如今齐国建国仅二十余年,就换了数代皇帝,高姓亲族之间相互残杀,不留情面,为了皇帝一位,多少亲兄弟都拔刀相向高奕瑄如今二十二岁,自出生起,就看着自家人相互残杀至今,每每想起,无不胆战心惊。他时刻记着效忠皇帝,谨慎行事,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太子,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容貌,才对自己挂心。稀罕过了,便会抛掷一边,到那时,自己在齐国可就举步维艰了。

    思量良久,高奕瑄还是决定离开君臣之位,好好地告诉高柯事情的严重性。高奕瑄道“太子,你尚且年幼,你我年纪又相差甚远”谁知语重心长的话却刺激到了高柯,他怒目而视,打断高奕瑄“你说什么你与我相差七载,父皇与你亦是相差七载。且不说你与我与父皇。当年父皇与母后,在我这个年纪,已然有了我,如今我有妻妾十几个,你说我年幼”

    如今太子正在气头上,任凭高奕瑄说什么,太子也听不进去。而且太子还是太年幼,总是用自己的思维来思考事情。连觊觎皇帝这种事高柯都想得出来,是不是只要跟高奕瑄有瓜葛的人,高柯都会往那方面想呢只怪如今大权都在皇上手里,若是太子手里有些许权力,他定当带兵来捉了这高奕瑄,押回自己寝宫。任凭他怎么挣扎、放肆,也不容他离开太子府半步。

    且说宇文执与全远祺一同来到王府,安排了住处之后,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宇文执又一心想着高奕瑄的容貌,久久难以入睡,便穿好衣服,要来府里寻王爷。全远祺为宇文执安全着想,怎么也不肯让他出门,宇文执是来齐国救母,入了王府,本就是坏了计划,如今是安是危尚不明确,怎能让他去王府里瞎逛宇文执脾气硬,怎么也劝不住。全远祺拉着宇文执的手不让他走出门口,全远祺身子细些,宇文执把他往肩上一扛,就出了门。

    刚到正殿门外,就听到屋内有人怒吼。偶还听到昌黎王的声音,确定了人在这儿,宇文执便把全远祺放下,自己戳穿了窗纸往里看。全远祺已然被他扛到了这里,也只能保护宇文执的安全了。便站在一旁,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动静。宇文执往里望去,正好看到张扬跋扈的高柯。高柯吼道“你让我回去我偏不回去,我能来你王府是看得起你,别人请我去他们府上,我还不去呢。”

    高奕瑄谦卑地答道“那太子先用晚膳吧,此时夜色已深,太子等我许久,如今又在这里耗了些时辰,怕也饿了。”随即吩咐管家许斌去准备吃的。

    全远祺扫视一周没什么危险,回头看宇文执的时候,只见宇文执咬牙切齿地盯着屋内,拳头紧握。这幸好是在昌黎王的王府,若是在周国,怕是宇文执早已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看宇文执身形有些颤抖,全远祺忙拉住宇文执的胳膊低声道“将军不要冲动,您是看到了什么气成这模样”说着就要再戳一个洞往屋内看。宇文执阻止全远祺咬牙切齿道“不用看了,人要走了。”

    “将军别生气,如今在他人国土,还是小心为妙。”全远祺劝道。

    宇文执离开窗子,走了几步恨道“我定手刃这齐国太子”那架势,仿佛就是老虎见到了入侵者,不杀死他誓不罢休的模样。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全远祺打量四下,并未被人发现,便劝道“将军,你怎么不听我劝呢咱们这是在齐国,不是在周国,在周国,您说什么都可以,您在齐国说了这样的话,若是给人听见了,可是要没命的啊。”

    宇文执不耐烦地一甩手说“不用你说,我知道。”宇文执在周国大权在握,嚣张跋扈惯了,哪能受这样的压抑和束缚当即就催全远祺回去,不要再跟着自己。全远祺不能不听宇文执的话,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一个人回去了。

    冬日的夜是冰冷的,宇文执凭着一腔怒气,在王府里到处逛,想把这心中闷气散到冰凉的夜色中,却是越走越急,越想越气。不知走了多久,月亮竟升到当空,将整个王府都照得清楚。不远处一汪池水,正趁着夜色,炫耀般舞动自己那妖娆的身姿。

    天气虽冷,却没有风,池水赶着月光,微微荡漾。看着如此平静的景物,宇文执心里也平静了些,在水池边,找了块是石头,就坐了下来。又怒了一会儿,听到离自己不远处的水池边有脚步声。正要躲,可一回头,就差点失足落水,那走过来的,不正是洁白的出水芙蓉吗

    宇文执悄悄躲到假山石后面,从石头与石头之间,看那美人的哀愁。

    好容易送走了太子,高奕瑄心中烦闷,一个人来到水池旁,沐浴着冷气消消心中烦躁。好在这王府之中还有一池冬日里不结冰的静水,每每心烦,都可以来这里,看看这水,心也能平静许多。

    今日刚刚被封为昌黎王,想想自己生来就是王爷,可连个封号都没有,被别人四王爷、四王爷地叫了十几年。跟师父学习武术,也勉强算是学有所成。如今终于自己带兵,上了战场,打了胜仗。也算是不辜负父母的在天之灵。可琐事繁多,手握大权之人,总有数不尽的欲望,高奕瑄小心翼翼总怕做错,只拿了自己的命,拼在战场上,效忠齐国。从来到宫里,就一直小心翼翼,察言观色,保全性命,静下来想想的时候,真的很累。

    月色虽好,却是看不清远处人儿的面貌。宇文执蹑手蹑脚地靠近高奕瑄,想看清那美人的面貌,却是因脚下的碎石块,被高奕瑄逮了个现形。

    “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待着,你来这里做什么”高奕瑄的愁容被别人看到,显然十分不乐意。

    “我我心中烦闷,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发现这池子不错,就在这里坐会儿。”宇文执找着借口。

    别的下人见了王爷,都是先行礼,再回话。可宇文执从未做过下人,哪里懂得这些只管大声回答,连半个敬语都没有。好在昌黎王也不是什么计较的人,见他同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样,也不管这些繁琐小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头道“既然都是失意之人,那就来这里同本王一同坐下,聊一聊也好。”

    高奕瑄亲自邀请,宇文执自然欣喜,马上一甩袍子,就在石头上坐下来。高奕瑄上下打量了一下宇文执道“你有什么烦心事”

    “我的烦心事,也不过是儿女情长,与王爷所苦恼的大事比起来,自然不值得一提,还是你说说自己的烦心事吧。我听了或许有不同的见解,帮你化解了也说不定。”宇文执见到高奕瑄,心里那些烦心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烦心事说不出,开心事倒是可以说一箩筐。

    “唉你能帮我化解什么有些烦心事,也只能自己闷着。”高奕瑄摇摇头望向远处。

    “为何说不得”

    “我是齐国王爷,有些话是不该说的。”高奕瑄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道是因为太子”宇文执道。

    一句话戳到了高奕瑄的敏感处。高奕瑄一惊,瞪了宇文执一眼,怒道“这种话怎能信口胡说”

    、21

    第二章

    第一节

    宇文执十分冷静地站起身,壮硕的影子扑在湖面上。往前走了两步,微微笑道“王爷紧张什么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是不当讲的”

    “你这样冒失,可是会招来杀头之罪的。”高奕瑄提醒,仰着头,有点难以承受宇文执气势上的压迫。

    “王爷您怕什么整个王府都是你的。现在太子又不在这儿,该是你放松一下的时候了,难道你就算是在梦里,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句吗”宇文执步步紧逼。高大的身子竟将坐在石头上的高奕瑄包了个严实。见高奕瑄惊得没了话,宇文执才意识到自己在王府里的身份。退了两步,谦卑地说“小的不过是个最下等的步兵,有烦心之事,尚且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发泄一下。您贵为王爷,日理万机,怎么就不能找个僻静之地,将自己心里闷着的那些事抛个干净呢”

    借着月色,宇文执看到高奕瑄脸上微微变了色,他得意地又后退两步,在自己刚刚坐着的石头上坐下。

    宇文执的话,多少说到高奕瑄心里些。高奕瑄如何又不想找个地方,找个值得信任的人,将自己的一腔苦水倒一倒呢可是在齐国,哪里有像宇文执这样不怕死的勇猛之徒呢

    宇文执看着高奕瑄不断变换的脸色,心中暗喜。高奕瑄沉默良久,面上渐渐显现怀疑之色,重新仔细打量了一番宇文执,怀疑道“你如此勇猛果敢之人,怎会在战乱频仍,急需大将之才的时候,委身做一个小小的士卒”

    见高奕瑄起了疑,宇文执立即起身,顺着王爷的意思道“我不是不想升迁,而是一直没有机会,若是王爷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感激不尽。”

    “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有机会,定当引荐。”高奕瑄对下人从不不拘束于礼节。

    “姓文,名宇,王爷直接叫在下文宇就好。”之前并未想过假名一事,高奕瑄提起来了,才将自己的姓氏倒过来,算是自己名字。

    “听你口音,不像中原之人,你家乡是哪里的”高奕瑄虽是宅心仁厚之人,但是对齐国甚是效忠,遇到有丝毫可疑之人,也会问个明白。

    宇文执自小在西北长大,这中原之内的话自然说得蹩脚,口音是怎么也难以掩饰的,便编了个谎,说自己是生在齐国,在周国长大,因年年战乱,回到齐国以尽忠心。

    高奕瑄虽然怀疑,但是心中烦躁,宇文执又有些话说到了自己心里,难得遇见这么合自己心意的人,便不再去计较。

    冬日里虽寒意袭人,但月色姣好,水波微漾。两个人坐在池边的假山石上,没了言语。高奕瑄看着水面微波催月影,宇文执看着水池中高奕瑄脸上不易察觉的愁容。

    两个人就各有所思地这么坐了大半夜,下半夜空气里带了湿意,宇文执有些经不住这凉了,便道“王爷,天凉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昌黎王却是习惯了这凉意,头也不抬地说“你既然觉得凉,那就回去吧,一般人是经不住这冬日的深夜的。”宇文执虽觉得冷,却是不想离开这美人儿,便又回去坐下,咬着牙,忍受这刺骨的寒。

    昌黎王瞥了一眼水中宇文执瑟瑟发抖的身影,微微一笑说“觉得冷,就回去吧。在这里硬撑着干嘛”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宇文执想这样说,可这不是在周国,齐国疆土,岂容一个他方之人放肆便哈了哈手说“没事,我不冷,就想在这里陪陪你。”却没想到这句话却让这貌美的王爷生了气,站起身眉头一皱道“陪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柔弱的姑娘”

    这昌黎王就恨自己生了一张柔美的脸,可宇文执并不知情,他本是好意要在这里陪高奕瑄,怕他冻着,却是撞枪口上了。高奕瑄一甩衣袖,道“想来这清静之地平静一下,竟遇着你这么个混物”说罢,就匆匆地离开了。宇文执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犹豫的时候,昌黎王已然走远。

    在这里待了大半夜,宇文执手脚都冻得有些麻了,活动了一下,想着自己来的路,去找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全远祺拿着一身袍子正向自己走来。全远祺把袍子披在宇文执身上,往不远处的池边看了看说“怎么人走了”

    “嗯,走了,这个人也真够奇怪的,别人都是喜欢其他人来奉承自己的,他却偏偏听了我的奉承话就生气走了。”宇文执只当是哄高奕瑄的话就是奉承话了,哪里知道那昌黎王是最听不得这些的

    到底还是全远祺懂他,笑道“您懂得什么奉承话,只怕是您说他貌美柔弱之类的话了吧”

    “我怎么可能会说这些我只是觉得,像他这样看起来如此柔弱的人,定然是受不了我都受不了的这冷气的,没想到这么一说,他竟生气了。”宇文执向来是想要什么,得到什么,哪里懂得这些。全远祺也不多话。夜深了不见宇文执回去,便出来寻找,谁知这宇文执正呆呆地坐在池边看水里昌黎王的影儿呢。宇文执虽然也带兵打仗,但是身子还是娇贵些,这么冷的天,又没穿什么厚衣服,自然是受不了的。想叫他赶紧回屋,他却正看得出神,便回去找没睡的下人,借了一件衣袍,急急地送过来。回去的路上,全远祺把宇文执冰凉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一边哈气,一边搓着。犹豫良久,还是问道“将军是对这异国的王爷动了心吗自打我认识将军以来,可没见过将军因为谁,如此委屈过自己。”

    “怎么你吃醋了”宇文执瞥了一眼全远祺,不满道。

    “我怎么敢在您面前吃醋。”全远祺正色道,“将军喜欢什么人都没关系。”

    “那就好,我看这昌黎王不只是长得好看。在周国,什么美人没见过能像他这样抓我心思的还是头一个。过他身上有一股吸引力。我也说不出什么吸引力。总之,我就是很想每时每刻都看到他。你说是不是有前世今生什么的说不定我俩前世就有牵绊”宇文执开起玩笑来。

    “我还跟您前世有牵绊呢。我前世一定是欠了你的债,今世来还。小小年纪就跟着你出生入死,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全远祺嗔怒道。

    “你不是欠了我债,是我硬把你拉上船的。”宇文执笑道,“不过他不一样。感觉完全不一样。”

    全远祺有些为难说“但这昌黎王是齐国的将军,若是您对他动了心,怕是对周国不利啊。”

    “不利能有什么不利”宇文执脸上有了怒色。

    “属下多嘴了。”全远祺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松开宇文执的手,为他拉了拉衣领。两个人都没了话,一路走回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里,宇文执总是想尽法子去接近昌黎王,这昌黎王已然是把那天晚上的事忘了,对宇文执也十分赏识,两人有时候还会讨论一下武术,或是喝上几杯。全远祺把宇文执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多次在宇文执开心的时候劝他,可是宇文执全然不听。提到悦川宫救母之事,宇文执也不急,只道,缓缓再说。

    全远祺知道,宇文执是周国大将,又掌握着周国国家大权,他如今身在齐国,若是被发现了,那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好在这昌黎王尚且年轻,参加过的战事也少,并不知道宇文执的容貌,只叫管家多教导宇文执和全远祺二人。这管家满头白发,看起来应该年纪不小了,体魄却还强健。对宇文执和全远祺的事并不放在心上。两人只要待在这昌黎王府,还算安全。

    可昌黎王并不是一人独处,一日,容成耀与华羽先结伴来到昌黎王的府上。容成耀和华羽先身经百战,周、齐二国交战时,双方都过过招,自然彼此熟悉。

    宇文执并不知道容成耀二人要来,正在屋里跟高奕瑄下棋呢。

    两个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也算是熟识了。昌黎王府下人很多,宇文执又是新来的,许斌暂时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事做。刚好一场战争结束,高奕瑄暂时也是闲在家里。宇文执总能在王府中制作一些巧妙的“偶遇”,于是两个人在王府竟像是好兄弟了。

    宇文执下棋,步步紧逼。高奕瑄下棋,以守为攻,小心翼翼,不失一个棋子。宇文执笑道“王爷对自己的棋子还真是小心保护啊。宁退万步,也不失一枚棋子。”

    “我只是想把伤亡降到最低来打败你。”高奕瑄说完这句,宇文执感觉他分外温柔。

    “王爷是把下棋跟打仗联系起来了吧士兵上战场打仗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你如果为了保护他们,而不进攻,那你的领土就会被敌人一步步占领。”宇文执笑着,把自己的棋子往前推了一步,“比如这样。”

    高奕瑄看着棋盘思量了一会儿说“只要我的人还在,我的力量就在,我就能保证他们生活安乐。”说罢,落子。

    “真正的生活安乐是没有战争吧”宇文执反问,“若想没有战争,这棋盘上只要只剩一方就行了,而不是留着所有的人,以保证自己国家的首领不受伤害。”

    高奕瑄上下打量着宇文执,眼神变得犀利。宇文执忙摆手赔笑脸“王爷,您可不要这么看我,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跟你想的一样,也是想着,怎样才能让人民过上平定安乐的生活。”

    高奕瑄微笑着点头,深表赞同。

    全远祺在门口看到容成耀二人的车马到了门口,便匆忙来屋里找宇文执。在这昌黎王府里,宇文执和全远祺算是地位平等的下人,全远祺不能在昌黎王面前凑上去跟宇文执耳语,只得走到宇文执身后,轻戳他的背。宇文执正下在兴头上,哪里晓得全远祺的暗示,回头瞥了一眼全远祺道“怎么了”全远祺心想,这英明神武的周国国主,怎么遇到一个小小的昌黎王就没了半点聪慧呢如此的明显的暗示还不明白。

    、22

    第二节

    无奈,全远祺便偷偷在宇文执背上写了个“险”字。宇文执这才意识到不对。起身作揖道“王爷,今日这棋就下到这里吧,我想起还有一些事没做,就先回去了。”

    哪想这昌黎王是早就有预谋的,幽幽道“你先别急着走,我约了容成兄和华兄来我府上。这些天见你身手不同于一般人,不该埋没在我府上,荣成兄和华兄参军打仗多年,他们可以引荐你做个将军或是其他的武官。”

    宇文执自然也知道这容成耀和华羽先,三个人在战场上曾交战多次,彼此的面貌已是了然于心。若是在这里与他们两个见着了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惨状。

    全远祺匆忙跪在地上说“王爷,小的们哪有升迁的奢望,得到王爷的赏识,已然是上天厚爱了。许管家吩咐小的去后院做事”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升迁”高奕瑄挑起眉毛,斜着眼去看宇文执,那怀疑的眼神再一次出现,宇文执不知如何是好。

    “我自然是想升迁的。”宇文执无奈道。

    “那好,你就给荣成兄来一段剑术吧,让荣成兄看看你的武艺。”高奕瑄站起身笑道,“今天的棋就先下到这里吧。你的棋已然是下风了,再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就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怎么赢我,改日再下吧。”

    宇文执瞥了一眼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从中看不出任何高奕瑄的杀意,棋盘上的棋子平分秋色,宇文执不知高奕瑄想到了哪一步来取胜,宇文执想再看看其中的杀机,却被全远祺拉住了袖子。宇文执一瞥门外,容成耀和华羽先二人正阔步走来。

    “二位仁兄到此,小弟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哥哥勿怪罪。”高奕瑄匆忙迎上去。

    全远祺拉着宇文执的袖子要他跪下来,宇文执却身子挺得直,怎么也不肯下跪。全远祺在宇文执迅速在宇文执耳边低声说“将军,命没了可就什么也没了。”宇文执这才跪下来,将脸埋低。

    三人见了面,寒暄了几句,似乎没有注意到宇文执二人的存在。全远祺便拉着宇文执准备溜走。刚起身却被高奕瑄叫住。全远祺忙回身跪在地上说“王爷叫小的们表演剑术,小的们要先去准备才是。”

    高奕瑄见到容成耀和华羽先二人,心思便都在两位兄弟身上了,便随着宇文执去了。

    宇文执出了门松了一口气,全远祺多半是为宇文执担心,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怒道“将军您下次可不要再这样吓唬我了。”

    “我也没曾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相传这个昌黎王并不受人欢迎吗怎么齐国大将亲自上门拜访来了”宇文执眉头微皱边走边道。

    “您还是想想怎么赶紧逃离这昌黎王府吧。”全远祺有些生气,宇文执身为一国大将怎么能这么任性

    “逃”宇文执道,“我就没想过要逃。”

    “难道你要为容成耀表演剑术他可是十分熟悉我们的面貌啊,若是被他们认出,我们就插翅难飞了。”全远祺听得宇文执如此不要命,急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宇文执幽幽道。

    “虎穴虎子”全远祺心中愤懑,“将军想要得到的这虎子怕是不是齐国的疆土,而是那貌美的昌黎王吧”

    全远祺跟了宇文执许多年,自是知道宇文执的脾气的,他一语中的。宇文执也没必要瞒着他,便道“这齐国疆土迟早是我周国的,而这昌黎王,也会是我宇文执的,现在对高奕瑄下手,只不过是为了比齐国,早一步得到罢了。”

    “但是将军,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我们此来齐国,是为了解救老夫人,而您却在这昌黎王府里消耗时日,这齐国是多待一时危险就多一分啊。”全远祺苦口婆心,宇文执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跨开步子就要去兵器库寻剑。全远祺拉也拉不住。

    无奈,全远祺只得想其他的法子来救宇文执。但在这王府之内,是硬拼不得的,若真是发生了危险,全远祺也只能以身挡敌,让宇文执逃走。全远祺找到从周国带来的匕首,藏在腰间防身。在宽袍之内穿了一件利索的短衫,以备御敌。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小心翼翼地走出自己房间,低着头,迅速地迈着步子,生怕晚了一会儿,宇文执会有危险。

    容成耀是齐国的开国大将,在齐国地位又高,对太子作风十分不满。时常劝齐主多教导这不知好歹的太子,太子就怕容成耀会在高奕瑄面前说些不利于自己的什么话,听说容成耀来到了昌黎王府上,便立即前脚跟后脚,来到昌黎王府。太子的正妻是容成耀的女儿,高柯是容成耀的女婿,年纪又轻。容成耀时常会以长辈的身份教育自己。太子又怕容成耀会教育自己什么,便只带了方良一人来到王府,并未宣扬。

    刚好一进门就撞见了脚步匆匆的全远祺。喊住全远祺就要全远祺带自己去找昌黎王。全远祺抬头一看是太子,心中大喜。全远祺知道这太子与容成耀和高奕瑄多有嫌隙。这太子一来搅局,容成耀和高奕瑄的心思自然就不会放在宇文执身上,便作揖道“殿下,华将军与荣成将军都在大殿看戏吃酒呢,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宇文执果然为了这貌美的昌黎王在舞剑,而座上的昌黎王只看着宇文执的一招一式,哪里知道他是在冒着生命危险挥出每一剑。全远祺盯着大殿之中宇文执的每一个动作,他们在战场上一同杀敌无数,熟悉宇文执的每一招每一式,此时的宇文执却不同于战场上的周国大将军。他带着一面凶恶吓人的木制面具,右手持剑,舞着一套并不熟悉的右手剑法。宇文执是左撇子,战场上从不右手使剑。为了不被容成耀发现,宇文执十分谨慎小心呢。全远祺瞥了一眼殿上的昌黎王,心中暗叹“虽是个美人,却也是敌国之将,宇文执为了他这样冒着生命危险费尽心思,哪有半分值得”

    太子大跨步进入大殿之内,也不顾殿内有什么人,大声嚷嚷道“奕瑄,你府上有高人表演剑术,也不请我一同来看,我一个人在宫里不知有多枯燥。”

    太子进了大殿,宇文执虽带着面具,全远祺仍可以感觉到,宇文执的眼神欲将这高柯置于死地。不过还好在高奕瑄面前,宇文执还是按捺住了,并未发作。

    王爷见太子来了,忙行礼之后,将主位让给太子,并吩咐许斌去为太子准备一桌酒菜。全远祺忙跟上去,对许斌说“大管家,这剑术马上就结束了,太子亲临,您应该准备些别的节目才是,免得太子和王爷守着空荡荡的大殿,吃什么也索然无味。”许斌一想,也是,便道“昨日府上招来了一些歌舞优,我这就让他们装扮好了过来。”说罢,就去了。

    宇文执还未将一套剑术表演完,许斌的歌舞队伍就来了。宇文执知道这是全远祺的安排,便匆匆结束了剑术,向昌黎王请退。昌黎王本是要向容成耀推荐宇文执的,见太子来了,也不好多说,便允许宇文执下去了。

    看人跳舞,听人唱歌,自是比看一个人耍剑要有意思得多。可昌黎王却觉得十分烦躁。心想,还不如单独与宇文执下棋来得自在。便自顾自地多喝了几杯。华羽先是细心之人,将昌黎王的烦躁全看在眼里,见有太子在场不好直说。便在敬酒之时,低声道“三弟看起来似是心中有烦闷之事,不知能否说与为兄来听”

    高奕瑄想想其实心里也没什么称得上烦闷的事,便回道“二哥多心了,我只是看今日人少,没什么可说的,便多喝了几杯。”

    华羽先便不再多问,退回自己桌上。太子的双眼一直在高奕瑄身上,见华羽先偷偷对他说了什么,便直接问道“华将军,你与奕瑄敬酒,还说悄悄话呢”

    未等华羽先作答,容成耀抢道“多半是因长久征战,回到家中又无妻室,四王爷是有些烦闷了吧。”容成耀的一句话刚好撞到枪口上。朝中谁人不知这太子对昌黎王有不轨之心可这容成耀偏偏不顺着太子的意思去。在他看来,这太子是有违伦理纲常的,对昌黎王的非分之想更是让人侧目,而这昌黎王太过胆小,不敢对太子直说自己的想法,这样下去,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昌黎王,都没有好处。便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说出自己的想法,也好让太子死了这条心。

    听到容成耀这么说,太子心中气极,即刻就想掀了桌子,灭了容成耀的九族。方良从小伺候太子,自是明了太子的脾性。他按住太子要扬起的胳膊,低声道“太子不能因敌之计,乱了自己的方寸。”高柯虽然年幼性急,却也是帝王大将之后,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让自己失了利。将心中怒意化成一口气吐出之后,正色道“说起来,四王爷已经二十有余,换了别人家的男儿,已是三妻四妾,儿女满堂了。而四王爷如今连个侍妾都没有。莫非,咱家这四王爷与别人家的不一样”太子话说到这儿,高奕瑄紧紧捏住自己的酒杯。高奕瑄每每有成亲的机会,都是太子暗中阻止,久了,便没人敢将自己家的姑娘说与高奕瑄了。明明是太子作的祟,他却在这里贼喊捉贼,把这件事在众人面前引向歧义,高奕瑄百口莫辩。太子看着高奕瑄窘迫的样子,心中得意。

    、23

    第三节

    华羽先瞥了一眼高奕瑄,心中焦急,想要插话,却听得太子提高嗓门继续道“听说城南有一男子,虽是男儿身,却长了一副柔美娇娘的脸面,身如弱柳”太子说到这里,高奕瑄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容成耀再也听不下去。起身道“殿下,四王爷身长八尺,虽相貌姣好,却也是大将之才。属下与王爷一同征战沙场,王爷的武艺,让属下都自叹不如。想那刘玄德亦是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不也巧夺荆州,成一域之主”

    听到容成耀这么说,高奕瑄和华羽先都紧张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容成耀是武将,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拿一个小王爷与一个帝王相较,已然是犯了皇室大忌。若要深究,容成耀就算有再多的战功,也改当即处死。幸运的是,太子心思全在高奕瑄身上,并未听出这话里的反叛之心。只是满腔怒气。咬牙道“容成将军说的没错,四王爷战功赫赫,又无妻室,确实该赏赐。”说罢,就叫方良过来说“把新进宫的女子择选二十,送到昌黎王府,做昌黎王的侍妾。”

    高奕瑄忙起身行礼道“太子厚赏,小王承受不起。”

    太子步步紧逼“荣成将军都为你请赏了,你却不受,难道是瞧不上我的赏赐”

    高奕瑄行大礼道“小王不敢,二十位女子,送到小王府上,实在是太过奢靡。若太子执意要赏,仅以女子做小王的王妃足矣。”高奕瑄得此机会,必先拥有正室,好以后有理由拒绝太子。

    “王妃”太子鄙夷一笑。双目中的刺刀已然把殿中的人碎尸万段。

    华羽先怕一时把太子逼得太紧,太子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来,便起身行礼道“王妃一事怎可如此草率还应向皇上请示一下。”

    “王妃一事,无需请示父皇。如此小事,我还不能做主吗就算请示了父皇,父皇也不会理,还不是交由我来处理”太子说的是实情,皇上对高奕瑄的私事从不关心,太子向皇上禀报,皇上也只会说“随你吧。”

    太子执意如此,大家也都无话可说,可是高奕瑄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当初左丞相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高奕瑄,两家门当户对,本是一门好亲事。高柯却将那左丞相之女,引诱到家中后院,毁其双目,践其尊严。让这婷婷少女再也嫁不了人。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向高奕瑄提姻缘一事。

    酒席散了之后,太子便回了。容成耀上前祝贺昌黎王的新婚之喜。华羽先猜想事情决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却也猜不到太子会做什么,道了句珍重,便与容成耀一同回了。

    当天夜里,太子就传召贺喜昌黎王。昌黎王府上下听得消息之后,皆着正装去恭喜王爷。唯有昌黎王的偏将独孤越泽知道是太子赐婚,默默叹了口气,着手去准备王爷的新婚事宜。

    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宇文执耳中,宇文执当即就要提刀去杀高柯。全远祺慌忙堵在门口,不让他出门,道“将军,这是齐国,太子府哪能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就算您进去了,这齐国太子也是杀不得的啊”宇文执猛地推开全远祺怒道“周国皇帝杀得,齐国太子怎么杀不得”宇文执话一出口,全远祺惊慌地捂住宇文执的嘴,四下打量无人,才松开自己的手,低声道“我的王,有些话是说不得的啊。”

    宇文执捏住全远祺的手腕压在自己胸口,想将那怒火压下去。全远祺忍着手腕上的痛,另一只手在宇文执胸前游走,柔声道“将军,您心里有火,就让我来给您消吧。”

    宇文执猛地将全远祺拉入怀中,扯开他的衣袍,施虐般的狂吻就落了下来。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宇文执愁了一夜,心中郁结难解,一大早随意披了件衣服,在院中游荡,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晚与昌黎王共赏的水池边。高奕瑄竟然也在这儿,一身单薄的白袍,长发低束,双目含愁,在清晨氤氲的雾气里,不像是人间之物。

    宇文执远远地望着高奕瑄,心中万千恨。恨两人生在异国,不能早些相识;恨如今身在他乡,地位卑微,不能将心意说与他听;恨只能隐姓埋名,不能为他排忧解难

    宇文执缓缓走近,在原来自己的坐过的那个假山石上坐下来,默默地看着高奕瑄。良久,高奕瑄才开口,却是盯着那池中之水,似在自言自语“你知道这水叫什么吗”

    “不知道。”

    “叫静心池。”

    “既是静心之水,为何不建得大些难道一国的王爷连这点水也引不来”

    “大大又如何,小又如何真正想静下心来的时候,哪怕仅有一盅清水,也是足够的。”

    宇文执叹了口气道“王爷马上就要新婚了,还来这静心池做什么”

    高奕瑄回过头来看宇文执,心里万分失望,虽说两个人相处时间并不长,可是每次宇文执都能明了高奕瑄心里的想法,并且一语中的。在这件事上以为他会懂,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便道“我以为你会懂,却没想你还来问我。”

    然而宇文执并非不懂,而是气不过,一冲动就开口道“既然不想每日小心翼翼地过,为何不弃齐国而去凭你的本事”

    “住口”高奕瑄猛地站起身,眉头紧皱道“身为齐国之子,怎能有思迁之心你最好收起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本以为高奕瑄怒了,便会离开这里,却不想他站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了,唯有这里还能让他心里平静些,唯有身边这个人还愿意看上两眼。

    刚坐下没一会儿,许斌匆匆赶来,看到王爷还穿着中衣在这儿聊天呢,不禁着急道“王爷,太子派的裁缝到了,您怎么还在这里闲着裁缝请您去量体裁衣呢。”

    高奕瑄叹了口气道“还按照原来的尺寸做就是了,何必再量一遍”见王爷无动于衷,许斌上来拉高奕瑄,一边道“王爷说得轻巧,这可是您娶王妃啊,若是纳妾,是可以随您意愿,想怎样就怎样。正室哪能如此随意”

    高奕瑄无奈起身,随许斌走。宇文执看不下去,起身怒道“太子硬塞给王爷的,又不是王爷自己想要的。”

    许斌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王爷因太子压制,一直不能娶妻,如今太子终于松口了,咱们应该为王爷高兴才是啊”

    “还不知道那太子安的什么心呢”宇文执咬牙切齿将这句话拦在了口中。他可以在高奕瑄面前放肆,却不能在别人面前将自己的脾气爆发出来。

    看着许斌拉着高奕瑄远去,宇文执心中愤恨,只想将这人快点带到自己的王国,给他权力,给他地位,给他想要的,不想要的,所能给的一切。可以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不必再受他人压制。

    太子逼婚般急匆匆为高奕瑄办了婚礼,朝中百官都知道昌黎王与太子之间有嫌隙。为了尽量不得罪太子,能不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没有来参加。太子自然也没来。派人送了贺礼,就没了影子。来参加婚礼的,除了自己的四位亲兄弟,余下的多是高奕瑄在战场上的好兄弟,不论贵贱,也摆了三百桌。

    王妃迎进门,行了礼。就送到了安和厢,婚礼很顺利地进行,并未出现什么异常。高奕瑄陪好友喝了些酒,微微有些醉。夜里,酒席渐散。高奕瑄由侍从扶着,来到安和厢。到了洞房门口,早有姑姑候着。见王爷来了,将手中的酒盏奉到王爷面前,道“这是太子赐的合欢酒。恭祝王爷新婚之喜,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高奕瑄并未多想,取过酒杯,一饮而尽。

    宇文执并未参加高奕瑄的酒席,一个人取了酒壶,爬上房顶,对着安和厢独自饮酒。满腔火焰熊熊燃起。干脆解了衣带,迎着凉风,望天长叹。热闹了一天的王府,渐渐静了下来。宇文执看着高奕瑄由侍从扶到安和厢门口,喝了姑姑手里的合欢酒,谴开了服侍之人,就进了屋。

    屋内红衣红盖的新娘正襟危坐,高奕瑄走近新娘。仔细打量了一下。伸手去掀新娘的红盖头。新娘感觉到了王爷的手伸过来,颤颤巍巍地向后挪了挪。太子赐的合欢酒激得王爷身子难受,难免心急。猛地将那红盖头扯开,丢到一边。

    太子一直对高奕瑄不安好心,高奕瑄在见到新娘之前,想过很多种情况。说不定是面目丑恶的女子,让高奕瑄看见就心里难受的丑;说不定是身体残疾或是痴痴傻傻,让高奕瑄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说不定是太子最信任的人,太子派她来折磨高奕瑄,让高奕瑄不得不休了这王妃高奕瑄想过很多种可能,在见到新娘之前,他就下了决心,无论是哪种情况出现,自己一定不能遂了太子的心意,无论如何也要陪着这个王妃过完下半生,不能再受太子的羞辱。

    高奕瑄怎么也没想到,红盖头下是一位绝世美人,说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一点不为过。只是面露惧怕之色。纵然是面上无喜,却也是动人之美,别有一番姿态。高奕瑄悬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柔声道“夫人莫怕,这新婚洞房之事,姑姑都教过你了吧”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那新娘越发害怕,额上发汗,身子都抖起来,为难了一会儿,扑通跪在王爷脚下,边磕头边央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31

    第三章

    第一小节

    高奕瑄解下蟒袍丢到床上,不解道“你犯了什么错要本王饶你性命”新娘子忙又磕了几个头,头上金银首饰叮叮当当地挣扎着要逃走。新娘哭得梨花带雨道“王爷有所不知,小的虽面若女子,却是男儿身啊”

    太子终是没能放过高奕瑄。

    王爷一惊,皱起眉将眼中的醉意挤走。捏起新娘的下巴,仔细看他的脸。像是在清水碗底找一颗细小的沙粒。这张脸确实是堪比西施,但再往下看去,颈上的喉结,胸上的阔土皆一目了然。高奕瑄摇了摇头,甩走合欢酒导致的迷蒙,狠狠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推开新娘子,甩门而去。

    太子果然不会让高奕瑄如此轻易地就成了家。高奕瑄是太子的掌中之物,太子操控高奕瑄的生活,自然是轻而易举。太子一直没有将高奕瑄逼到自己床上,不过是想等他自己点头答应,自愿走上自己的床罢了。

    高奕瑄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做,现在王妃已然在府中,堂也拜过了,洞房也进过了,该有的,一步也没落。只等太子哪天上门,当着天下的面,把新娘是男儿身的事情一抖,纵使高奕瑄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有权贵之家养娈童的,还没听说过有把男人当成正妻的。高奕瑄顿时觉得自己掉进了高柯设计的陷阱里,虽然想过前面可能是陷阱,可能陷阱很恐怖,但是没想到,自己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然在高柯的陷阱之中了。

    屋顶上的宇文执见高奕瑄匆匆冲出房门,衣带半解,向静心池方向跑去。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宇文执还是心中暗喜,高柯果然不会让高奕瑄如此轻易就逃离了自己的手掌心。忙跳下屋顶,尾随高奕瑄而去。宇文执到了静心池的时候,高奕瑄正整个人泡在池水之中,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眉头紧锁,颤抖的身子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水纹。

    寒冬腊月,冷风刺骨,更别说这冰水了。任谁在里面都会冻坏的。宇文执伸手去拉高奕瑄。高奕瑄却不领情,手臂一扬,内力将水珠激起,打在宇文执身上,险些伤了他。宇文执慌忙退了两步,吼道“这么冷的天,你泡在这水里会冻死的”

    “不用你管”高奕瑄恶狠狠的语气,仿佛宇文执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宇文执猛然想起高奕瑄进屋之前,喝了老侍女手中的合欢酒。宇文执已然有三妻四妾,自然知道那酒的效用。既然饮了那酒,为何还会匆匆跑出,难道屋内那娘子是豺狼虎豹

    见高奕瑄近身不得,宇文执便道“王爷还是从那冰水里出来的好,外冷内热,身子会吃不消的。”

    “说了不用你管,你没听到吗”高奕瑄回道。虽然语气未改,话中气息却弱了些。宇文执听出不对劲,心想自己的下半生的幸福还握在这个人手里呢,可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不行了。便又上前两步,去捞高奕瑄。高奕瑄抓住宇文执的手腕,猛地用力,将宇文执拉到水中。在水内,紧接着在宇文执腰间补了一脚,绝未留情。

    宇文执自然气不过,游到高奕瑄身边就还上自己的拳头。高奕瑄是习武奇才,自是不输给宇文执。两个人在水里斗了近半个时辰,又冷又累都没了气力。高奕瑄身上的热意也散了大半。脑袋清醒了,看着水池里鼻青脸肿的宇文执,心中难免有愧。爬到水池边伸手要去拉宇文执,宇文执握住高奕瑄的手,又将他拉回水中,将自己的胸膛给了高奕瑄,将他抱了个满怀。两人落到水下,又浮上来,胸膛贴着胸膛,冰凉的肌肤都感到一阵暖意。

    高奕瑄推开宇文执,怒道“你做什么”

    见高奕瑄反应这么大,宇文执心中欢喜,笑道“没什么,王爷想什么呢。”说着将高奕瑄拉上岸,脸上的笑意久久难散。虽然身上都是湿的,两个人却也不想回去,背靠背坐着取暖,免了羞涩之心。宇文执问高奕瑄在洞房里发生了什么。高奕瑄想了一下说“太子之位,在我之上,我怕是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掌控了。”

    “难道屋子里的新娘子是太子本人”宇文执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这么想”高奕瑄奇怪,“太子就算会躲在新房内,也不可能会扮成我的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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