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有点急促,每一步都踩在易晟的影子上,连同整个人也躲在里面。
就这么跟了一小段距离,易晟忽然停下来,拽住了沈和秋正好往前摆的手,然后牵在掌心里。
他放慢了脚步,同沈和秋说话:“回去后,啾啾教我小提琴吧?”
沈和秋被牵着手,步伐不再那么急促:“嗯!”
“我这么久都没学会,学得这么慢,老师不生气?”
“不生气,我能、教会易先生的!”
“……”
他们在灯光笼罩下,聊着天渐行渐远,没注意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
范荣雁和沈涵站在鹤亭轩的门口,就那么看着沈和秋走远的背影。
范荣雁蹙起画得精致的眉:“你确定那是你哥?”
沈涵懒洋洋地说:“就是他啊,我没认错。”
范荣雁很是不满:“我最近听说他又重新复出了,还上了什么节目。”
“果然是有钱了,都能来这里吃饭。”
范荣雁对这个继子一向厌恶。
她再嫁给沈石清的时候,沈石清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她没法给沈石清生一个儿子,就只有从前夫那里带过来的沈涵。
所以她只好把所有心血都花在沈涵身上,教他去讨好沈石清,好不容易才让沈石清松口,给沈涵改了他的姓。
结果没过多久,沈石清就接回来另一个儿子,他唯一的亲生儿子,沈和秋。
范荣雁一直忌惮沈和秋会影响沈涵的继承权,抢走属于她孩子的东西。
但幸好,沈和秋被带回来的时候,就是个精神病,沈石清很快就厌弃了他。
而范荣雁只是做了点不足为道的事情,让这厌恶更深一些,让沈和秋再也无法耽误沈涵以后的路,沈家的公司一定就会交到沈涵的手上。
而她也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不用再想着怎么讨好沈石清。
范荣雁的眼里满是算计,她慢慢地说:“小涵,你爸爸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公司那边最近又想拓展新的领域了。”
沈涵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像说了吧。”
范荣雁笑了笑,目光微闪:“那应该很需要钱。”
“上次衡通地产的项目不就是因为资金还差一点才能齐,所以没成,如果不是你哥不给钱,这项目也不会黄了。”
范荣雁这些年一直都不想沈和秋手里能攥着什么钱。
本来,沈和秋被沈石清厌弃后,她也就对沈和秋不再在意。
但随着沈和秋在娱乐圈的名声越来越大,她又重新提心吊胆起来。
沈和秋手上绝对不能拿着这么多资本,到时候反过来对付他们怎么办?
好在沈石清刚把人接过来的时候,她就走对了棋,让沈和秋不仅被沈石清厌弃,也根植了对她的畏惧。
沈和秋怕她怕得很,范荣雁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乖乖地把赚的钱都交出来了。
这些钱她都拿过来花在公司的项目上,帮着扩展规模,以后沈涵把公司拿到手,也就更有好处。
沈涵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对沈和秋有兴趣,要是范荣雁像上次那样让他去堵沈和秋,他可能还觉得有点意思。
但沈涵也不可能直接这么跟范荣雁说出来,就喊了声:“妈。”
“别站门口了,先进去吧。”
范荣雁提着包,温温柔柔地推了下沈涵:“你先进去,妈妈在外面打个电话再去。”
沈涵拉长声音:“行——”
“那我先点吃的了。”
范荣雁摆摆手:“去吧去吧,想吃什么就点。”
等到沈涵走进鹤亭轩,范荣雁才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僻静的角落里,从通讯录里挑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忙音响了几声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平淡的声音。
范荣雁听到声音,微笑起来:“好久没联系过你了。”
“曲先生。”
电话那头,曲酩拿着手机,脸色不太好:“沈太太。”
“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范荣雁语气柔和:“还是有关之前的那件事。”
“当时你能让他病情复发加重,我很满意。”
“但是现在是不是又有所好转了?”
范荣雁语焉不详地说:“我希望你能够再帮我解决这个小问题,让他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里就行。”
“实在不行的话,只把他身上的钱拿到手里也可以。”
曲酩深吸一口气:“沈太太,我们的交易在一年以前应该就已经结束了。”
范荣雁满不在乎地摆弄着指甲上的亮片,轻轻说:“曲酩。”
“我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摔下来。”
“你的把柄可还在我手里。”
电话里只剩下略微短促的呼吸声,曲酩沉默片刻,应声道:“我知道了。”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步一步来治病啦。
你们居然还记得蒋医生,他非常感动(×)
渣渣蹦踧得越厉害,之后就会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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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易晟跟着他的小老师学完了今晚份的小提琴课后,接到了蒋争博的电话。
沈和秋教完小提琴后,就先跑去洗澡了。
涉及到病患问题,蒋争博态度认真,直接进入了主题:“你现在有时间吧,我说说今天的情况。”
易晟看了眼还开着的房门,那是他留着等沈和秋洗完澡过来给他唱歌的。
他走过去,把门关起来:“有,你说吧。”
“其实他的情况要比我们预想得好一点,我认为他至少是有在定时服药,所以目前病情表现还算稳定。”
“但是有一点和我预想中的不同。”蒋争博翻看着刚写完的诊疗记录。
易晟站在窗边,夜空里的乌云把月亮都遮住了,只余下一点朦胧的光圈,仿佛很快就要有雨水降下。
他听到蒋争博的最后一句话,眉头紧皱:“什么?”
蒋争博:“除了抑郁症,他同时还表现出了肢体接触障碍以及一定程度上的交流障碍,但程度不算过于严重。”
“和秋对于有一定信任度和依赖度的人,这些障碍表现会明显减轻。”
“比如在你面前,他现在已经几乎不会表现出这些障碍。而对于刚认识的我,大概是基于我是你的朋友这个身份,症状也比较轻一点。”
“这是一件好事。”
易晟拉上窗帘,他略微松开了眉头,但同时也听出了蒋争博的欲言又止:“你的建议是什么。”
蒋争博沉吟片刻:“和秋……确实如你所说,非常排斥医生。”
“他今天看到我的时候,似乎就有点察觉到我的身份,并且表现出了轻微的抵触心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患者如果这么抗拒医生,就只能由他信赖的人来积极引导、缓解消除他的抵触情绪。”
“我建议你试着和他沟通交流一些有关过去的事情,看能不能找出一些他排斥医生的原因线索,也能了解一下他的病因。”
沈和秋洗完澡,自觉主动地又跑到易晟的房间来,在易晟睡觉前给他唱歌。
他最近慢慢又开始写歌,经常会把这些还未发布的歌先唱给易晟听。
这让他觉得像是跟易先生分享两人之间独有的秘密一样。
是很亲近、很开心的一件事。
沈和秋像往常一样唱完歌,却发现以往应该已经阖眼休憩的易先生在他唱完歌后还清醒着。
顿时紧张起来,磕磕巴巴地问:“易先生,怎么、怎么没睡?是不是歌不好听?”
易晟一怔,倒是没想到沈和秋会这么想,扶着额头失笑道:“怎么会?啾啾唱的歌都很好听。”
“只是今天想在睡觉前和啾啾聊一会天,可以吗?”
沈和秋向来不会拒绝易晟的要求,听到这话一点也没有为难地点了头。
易晟夸道:“真乖。”
他想了想要怎么同沈和秋聊以前的事才比较好,还未开口,忽然眼前一黑。
卧室的灯忽然全都灭了,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停电了。
先前乌云密布挤压的雨水终于落下。
窗外忽然间大雨倾盆,黑暗的室内倏地游进白亮的电光,即便隔着窗帘也依然映亮了周遭一瞬,随之而来便是一记响雷炸在耳边。
易晟凭借着闪电的光芒和记忆,在床头摸到了手机,把手机的电筒给打开。
白色的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易晟拿着手机照了照,发现本来坐在床边的沈和秋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地上,缩成一团。
“啾啾?”
沈和秋缩在地上,他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露出的脆弱后背瑟瑟发着抖。
他像是没听见易晟的声音,只有在响雷又一次在室内炸开时,被吓着地猛地一颤。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纤细的脖颈弯成的弧度紧绷,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折断。
沈和秋的思绪全是紊乱的。
周围太黑,在这样的环境下,雷雨声更是让他惧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心跳也鼓动得越来剧烈,额头与后背都在冒着冷汗。
太黑了。
他害怕……谁能来救救他……
“啾啾……啾啾?”
沈和秋感觉到自己被温柔地捧住了脸颊,然后微微仰了起来。
闪电一亮。
沈和秋透过模糊不清的泪水,看见易先生朝他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
他的手里被塞进一个发着亮光的东西,它的光芒将他的周围全都照亮,驱散了黑暗。
“不黑了。”
“啾啾别怕。”
易晟一下下顺着沈和秋还在轻轻发抖的脊背,尽可能地安抚。
他伸手帮人捋了下汗湿的额发,将那双藏起来的琥珀色眼睛露出来。
然后又握了握沈和秋攥着手机的手,轻声道:“你看,有光了,不黑了。”
沈和秋的眼眶微红着,眨一下眼睛,就掉两滴泪。
他捏着手机,那点光和易晟的陪伴让他一点点平静下来。
可能是突如其来的雷雨的关系,电力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但易晟记得别墅里配了备用电源,当时是设在了一楼的玄关旁边。
他想下楼去把备用电源给开起来,沈和秋现在的状态又让他有点担心。
易晟手掌覆上沈和秋的发顶:“我下去把电源打开,啾啾在这里拿着手机等我行吗?很快就会来电了。”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但衣角却被人给一下抓住了。
沈和秋揪着易晟的衣角,他满心害怕,一点也不想易晟离开,下意识就伸手去挽留。
“我、我也要、去。”
他蹲了好一会儿,又哭得厉害,跟着站起身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易晟看得心惊胆战,伸手去扶。
他哄着人:“好,啾啾跟我一起去。”
说着伸出手,牵住了沈和秋。
他们借着手机电筒的光,一路走下楼梯。
易晟在前面领路,沈和秋握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粘在他身后,跟得很紧。
沈和秋望着前方男人高大的背影。
雷电还在不断地继续着,沉闷的雷声传到耳边,依旧是很吓人。
但沈和秋握紧了易晟的手,却没再害怕了。
手机电筒的灯光在全然的黑暗里像一颗闪耀的而雪亮的恒星,发着光照亮了前方。
备用电源的开关被顺利地打开,别墅的电力依靠着它暂时恢复了正常。
玄关处的灯被摁亮,柔和地笼罩下来。
易晟低下头,看清了沈和秋的模样。
他的额前都是虚汗,眼窝里还转着未流干的眼泪。
他心口揪疼:“怎么这么怕黑?”
沈和秋在灯亮起来后,一下子松懈下来,手脚都有点发软。
他没什么力气地攀着易晟的手臂,让自己不摔下去。
听到易晟说话,他抬起头,眼里还是茫然无措:“家里有……一个很黑的房间。”
“没有灯,一直关着,打雷也很、很吓人。”
沈和秋还没完全缓过来,说话的时候稍微有点乱。
但易晟听懂了。
他轻声问:“啾啾被关在里面是吗?”
沈和秋揪着易晟的袖子,头埋到易晟的胸前,回答的声音小得差点听不见:“……嗯。”
雷声又炸了一下,易晟抱着沈和秋,窗外透进来的闪电映亮了他阴沉得能滴下水的脸色。
“是谁干的?”易晟勉强忍住怒气与心疼,缓声问。
但沈和秋惊吓一场,又累又困,没听清楚易晟问的话,只迷迷糊糊地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鼻音来。
易晟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他满心揪疼想问清楚却更怕适得其反,就把人抱起来,领回了卧室。
沈和秋被放到床上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半睁着困倦的眼睛去看易晟,像是在问“我怎么在这里了呀?”
易晟摸摸他的头,低声道:
“睡吧。”
“灯不关,我陪着你。”
等到沈和秋沉沉睡去,易晟帮着掖了掖被子,才起身,脚步很轻地走出房门。
自从不失眠后,他很久没再抽烟。
可此刻,他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没忍住点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