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易晟拿酒杯的手一顿:“是有一点不高兴。”
沈和秋睁着圆圆的琥珀色眼眸:“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想易先生、不高兴。”
易晟垂下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一只手搂住沈和秋的腰,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沈和秋直接整个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的窗台上。
“怎么不穿鞋?”
沈和秋白生生的脚被易晟的视线盯得瑟缩一下,脚掌颤巍巍地弯了弯:“忘、忘记了……”
易晟略叹了口气,从旁边的卧室把落下的拖鞋给拿过来。
然后蹲下身,握着沈和秋的纤瘦的脚腕,搁在膝上帮他穿鞋。
沈和秋的脚也生得秀致,皮肤细腻得仿若绸缎,趾甲修剪得干净圆润,被不小心碰到时,还会本能地勾起脚趾,敏感又怕痒。
灯光洒在沈和秋雪白的皮肤上,如同是一层融化的糖霜,看着和人一样甜。
易晟慢条斯理地帮他穿好鞋,才又把人从窗台上抱下来,放到了椅子上:“啾啾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沈和秋动了动穿好鞋的脚,软着声音道:“嗯。”
他认认真真地仰着脸,注视着易晟,清澈的瞳孔里满是易晟的倒影。
让人禁不住喉头轻耸,血液里的乙醇分子一瞬间便跟着躁动起来。
易晟望着沈和秋,深潭静谧的眼底仿佛有什么将要破水而出。
但他最后只是笑了笑:“那就讲给啾啾听吧。”
易晟微微一顿:“我还从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制止小朋友的偷喝酒行为(不是)
不开心就说出来,啾啾会乖乖巧巧地给你抱抱安慰你的w谢谢投雷的宝贝们鸭(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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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书房的灯光从顶上安静地淌下来,充斥着整个房间。
易晟嗓音低沉:“很早的时候我就患上了失眠症。”
“大概是从十岁那年开始的。”
沈和秋听着易先生看似平静的语气,心脏揪疼地一缩。
他不由握紧易晟的手。
突然被软乎乎的小手攥紧,易晟不由轻笑了一声。
他回握住了沈和秋的手。
易晟从未和别人提过关于过去的事情,哪怕是他的心理医生蒋争博也不清楚
他失眠症的最初由来。
易晟的失眠症是在他母亲死后,才开始出现的。
那时候他也才不过十岁的年纪,还是小孩,作为他剩下的唯一亲人易鹏程又对他十分漠视。
以至于到了十五岁左右,病情严重到被林承钧察觉到不对劲,他才被林家的父母带去医院看病。
但因为种种原因,医院的医生也没能从易晟的嘴里撬出失眠症的具体病因,最后只能给他开最常规的安眠药。
可心理病症并不是吃安眠药就能治好的。
易晟短暂地回忆了片刻,他对上沈和秋琉璃剔透的眼睛,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的母亲何亦诗是一个很典型的南方美人,性格温婉,就连偶尔教训调皮捣蛋的儿子时,说话也总是极有耐心的。
可惜她遇到的却总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是因为家族需要,所以才嫁给我父亲易鹏程。”
“但易鹏程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易晟淡声道。
何亦诗与易鹏程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源于爱情,而是何家与易家的商业联姻。
在结婚生下易晟后的没多久,易鹏程就管不住自己的花花肠子。
他在何亦诗为了照顾新出生的儿子而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出轨了。
不过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何亦诗一直知道易鹏程并不爱自己,所以易鹏程的出轨也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她只是更爱自己唯一的孩子了。
何亦诗在何家的日子本就过得不算幸福,她是女孩,所以何家并不重视她,只是将她当作一个联姻的工具。
易晟的诞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亲情的存在。
“我的母亲很爱我。”易晟的目光变得柔和。
“她很喜欢音乐和绘画这些艺术类的东西,所以从小就开始多多少少地教我一点。”
易晟回忆着过往,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只可惜我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她教我绘画,我画不好,教我拉小提琴,我也学不来。”
沈和秋听到“小提琴”,眨了眨眼,磕磕绊绊地问:“是家里的那架、那架小提琴吗?”
他之前还用它拉过曲子给易先生听,也是在书房里,后来家里建了录音室,那架小提琴也被搬到录音室里搁置了。
“嗯。”易晟应了声,“是把好琴对吧?”
“可惜,她还没等到我学会她教给我的曲子,就离开了。”
沈和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他怔怔地重复道:“……离开了?”
易晟搁下手里的酒杯,轻描淡写地说:“她死了。”
“在我十岁的那年,一场绑架案里。”
那天易晟只是同往常一样,放学后就等着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但恰巧,何亦诗那天没有让司机来接他,而是自己过来了。
在绑匪冲上来的时候,何亦诗正拉着小易晟走在一条回家的小路上。
她面容带笑,听着自己的儿子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时不时回应几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直到绑匪抓住了小易晟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可她什么也干不了。
没有武器,一个自小就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可何亦诗毫不犹豫,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站在危险面前,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她的拼死抵抗换来的却是持刀绑匪的一刀。
她被捅伤了腹部,然后跟小易晟一起被绑走,锁在一间无人的仓库里。
绑匪是冲着易家的名头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
他们用易晟与受伤的何亦诗去威胁易鹏程,找他要钱。
但当时易鹏程正在和他的小情人鬼混,中途被电话打断,很不耐烦地回了句“滚,我没有钱,你要钱我就报警了。”
没要到钱的绑匪气急败坏,他们听到易鹏程要报警,想着直接撕票,于是拿着刀要捅人。
他们率先去捅的是小易晟,但是被何亦诗挡住了。
被疼痛折磨了一天一夜还失血过多的何亦诗突然从昏沉中醒了过来。
她莫名又有了力气,挣扎着将小易晟护在了身下。
第二刀捅在了何亦诗的后背。
十岁的易晟被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他抱着不停流血的母亲,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小小的手去给何亦诗捂伤口。
但是血却没有因为他的阻止而停止涌出。
夜晚的仓库冷得要命。
小易晟抱紧了面色苍白、身躯冰凉的何亦诗,他全身都被何亦诗身上流出的血液染红了。
他冷得发抖。
等到绑匪打通了林家的电话成功要到钱后,草草地给了小易晟一点止血药让他去止住何亦诗的血。
红着眼睛的小易晟拿着劣质的小瓶药粉,他第一次碰这种东西,完全不会用。
他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撒在了何亦诗的两个窟窿上。
血止不住。
大抵是药粉太劣质了。
而何亦诗流了太久的血,又再被捅了一刀,已经无力回天。
小易晟整瓶药倒下去,那血还是不停的流。
流了满地。
他恐惧地明白到,自己的妈妈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何亦诗失血过多,面白如纸,虚弱到连声音都很轻。
却依然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搂住小易晟,一点一点擦干了小易晟脸上的泪。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轻柔地安慰他,像是每一个夜晚,她为他唱晚安曲,讲睡前故事那样。
“小晟,乖,不哭了。”
“你是乖孩子,听妈妈的话,闭上眼睛,睡一觉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妈妈不会有事的。”
小易晟睁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陷进了母亲最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十岁的孩子将近两天没合过眼,精神也一直紧绷着,撑到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
尽管小易晟再不想睡,最后还是睡着了。
母亲的怀抱真的太温暖了。
但等到第二天,小易晟是被冷醒的。
母亲冰凉的尸体就躺在他的面前,水泥地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凝固结块,他身上、手上的也是。
他的妈妈唯一一次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
她躺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地上,不再醒来。
小易晟愣愣地坐在地上。
过了不知多久,他爬过去抱住了何亦诗。
冰得他打了一个冷颤,嘴唇苍白。
他听见绑匪在商量着怎么处理尸体,扔到荒郊野外还是用火烧了。
他听见警笛声突然在外面响起来,随后纷沓而来的是嘈杂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给他披上衣服,有人给他递了热水,有人
从他的怀里抱走了母亲。
易晟跌跌撞撞地从一片黑暗的仓库里追出去,他看见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何亦诗,易鹏程就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
那个男人无动于衷地笑了下,神情冷漠:“我妻子的尸体就拜托你们处理了。”
“我刺激了绑匪?”
男人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般,忽然笑起来:“警官,我只是报了该报的警。”
“害死我妻子的应该是绑匪才对。”
他扭过头,冷漠地看了一眼刚跑过来,浑身被血弄得脏兮兮的易晟:“哦,可能还有你。”
“毕竟他们本来只打算绑架你而已,你母亲只是捎带上的。”
“听说她死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易鹏程讥讽地说,他一向不喜欢这个被何亦诗养得不亲近他的儿子,说话时也就口无遮拦。
小易晟站在担架的另一边。
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母亲的尸体被搬上了救护车。
他再也不要睡觉了。
从那以后,易晟真的开始睡不着了。
一开始只是难以入睡,后来逐渐演变成睡眠质量的下滑,一点动静都会惊醒他,最后变成了合上眼,却整夜整夜地清醒着。
他开始害怕醒来后会失去什么,又或者是害怕做梦时会梦到那些场景。
所以最后,连安眠药都不再对他起效。
大概是在惩罚他害死母亲的罪错,所以他才会被失眠症折磨。
易晟讲述这些时的口吻很平淡,仿佛是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但沈和秋听到这些话,心脏却像被猛地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易晟看出了他懵然的难过,笑着揉揉他的头:“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已经不是很难过了。”
他话音刚落,怀里就忽然扑进来一只软绵绵的小夜莺。
易晟坐在椅子上,被扑了一个措手不及,好在还是反应迅速地将人接住了。
他刚要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胸口处洇开一片凉意,透过衣料浸进来,染在截然相反的皮肤热度上。
大约是小夜莺哭了。
沈和秋趴在易晟的胸前,眼眶兜不住泪水的重量,眼泪一颗颗往外滚落,啪嗒啪嗒地落在易晟的衬衣上,湿润了一片。
他的后背轻微地颤抖着,连带着易晟抚上去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栗。
易晟的心口像是被锤了重重一记:“啾啾,哭什么呢。”
沈和秋没有说话,隐约的啜泣声带着一点点轻轻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的清晰。
“骗人。”沈和秋说话的声音里满是哭腔。
他说话的声音轻,易晟差点没听清,他怔愣一瞬:“骗人?”
沈和秋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睫毛上都浸润着泪珠,眼眶哭得通红,打了几个小小的哭嗝:“易先生、骗人。”
“明明难过、还说、不难过。”
就像之前,明明睡不着,却骗他有休息。
骗子。
“都、都睡不着了,怎么可能、不难过。”
易晟没想到沈和秋在这方面的情绪感知反而会这么敏锐。
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束手无策,他的小夜莺好像是被他弄哭的。
易晟低声地哄人:“没关系的,现在不是有啾啾了吗?”
“有啾啾给我唱歌,我就睡得着了。”
沈和秋用力摇头。
这回,他没有被这么轻易地骗过去。
不难过和能睡着不是一回事。
易晟没把人哄好,失策了,那些连绵不断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他的心口,让他既是酸涩,又是温暖。
他的小夜莺是在心疼他。
他是为了他才哭的。
易晟帮沈和秋擦眼泪,他想了想说:“那啾啾帮我一个忙,我就不难过了。”
沈和秋抽抽嗒嗒:“……是、是什么、忙?”
易晟温柔道:“以前没学会的那首小提琴曲,啾啾来把我教会,好不好?”
沈和秋眼睫轻颤,泪珠摇摇欲坠:“是什么、曲子?”
易晟用曲起的指节揭去那颗快掉下来的泪珠:“克莱斯勒的《爱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