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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第13节

作者:中华说书人 字数:19518 更新:2021-12-30 03:27:54

    叶汀手腕轻抖,甩落剑身上的一串血珠,他偏了偏头,看着地上还不曾瞑目的头颅,语气极轻“看,这才公平。”

    五十六、

    血溅灵堂,沈府众人皆惊声尖叫,仓皇而逃。脚步凌乱,容色慌张,不知是谁无意掀翻了桌案,谁无意弄倒了烛台。

    葳蕤火光燃了素白的挽绸,火舌艳艳掀起了灼热的风。

    叶汀沉静地看着面前连滚带爬逃走的仆役,不为所动。

    这种地方不如烧了干净,待烧光后,他重新为沈堂造一方祠堂。

    打定主意后,叶汀索性噙着冷笑,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火光大盛。

    魏渊策马疾驰而来的时候,正看见一根烧断的房梁落下,轰然一声砸在叶汀身前,火光四溅,掀起他的发梢和衣袂,他一动不动,依旧站在火中跟火舌对峙着。

    魏渊一颗心像是被攥紧,眼前一阵眩晕。他一个翻身下马朝叶汀奔去,将人一把从火中拉出来。

    叶汀被拉的一个踉跄不等站稳,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叶汀偏了偏脸,有些茫然的看向魏渊。

    魏渊赤红着一双眼,浑身发抖,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看着叶汀脸上清晰的指痕,哆嗦着唇怒喝道“你想死吗”

    叶汀垂下眉眼,睫毛轻颤。

    魏渊咬了咬牙,一把将叶汀扣在怀里,紧紧锢住他脊背,发狠道“你要逼死二哥是吗,你何至于这样。芜若,你一句话,今天我就入了这火场,你想死,我陪你一起。”

    叶汀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像极了困兽最后的嘶鸣,痛苦又绝望。

    魏渊一双眼越发赤红“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你总该告诉我一声,总该听我说一句”

    叶汀神色越发茫然,半晌,低头小声道“对不起,二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魏渊怔怔看着他,紧紧阖眸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苦涩,恨不得咬碎一口牙和着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还有什么能说的,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嘉元初年,十一月初。

    寒冬初至,北国一片萧瑟景色。

    君后叶汀,聚兵压京,大理寺劫狱,火烧灵堂,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御史台集体宁死谏,废君后。白玉长阶前跪了三日,血书奏折。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自华律起用之时,皆是上行下效,叶汀死罪若脱,活罪难逃。

    终,罢后位,贬至长门巷。

    叶汀走的那天,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巍巍宫殿。

    他这半生,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不过当年还在西北时,天山的雪,祁连山的水,还有策马并肩在身旁的兄长。

    只可惜,天山的雪落不到上京的地,祁连山的水留不到上京的河,当年的兄长跟他之间也隔着遥遥的一个皇座。

    一座之上,他肩负的是万民苍生。

    一座之下,他踏入的是无边樊笼。

    一如魏渊从来都知道叶汀的委屈和痛苦,叶汀也从来都明白魏渊的无奈和坚守,可知道、明白那又怎样,终究是无人舍得放手,又只得生生苦熬着。

    现想来,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互相陪伴至此,也是足矣,止矣

    五十七、

    战鼓擂擂,狼烟遮蔽着整个天空,不见几分本色。

    杀伐声已经两月不歇,那固若金汤的城池却久久未能攻下。

    叶汀腕上裹着纱布,腕骨承不住不分日夜的拉弓,几乎要裂开。他垂眸不语,背对着魏渊,似乎要把自己都匿在阴暗的角落里。

    两月未能攻下睢阳城,京中已经屡屡传来军令,再攻不下,即便陛下不怪罪,也无法逃过这重责。

    叶汀压下胸口一股血气,反手扣紧落日弓,欲要再领军攻城。不待走出两步,只听背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芜若,传令下去。今日集中兵力攻城,若是攻下了”魏渊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三日,不封刀。”

    叶汀脸色一白,蓦地回头“二哥,还没到这个地步,我们还”话未说完,就止了声。

    叶汀看见魏渊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是冷静和沉着。

    如他所言,这是最好的方式,若是再攻不下城,两月来的伤亡会让士气大减,朝廷上更不好交代。

    叶汀咬了咬牙,扭头走了出去。

    暮色至时,战火大盛,终在子夜前,城破。

    被杀伐压抑了两月的西北军几乎失心疯般杀红了眼,三日之内,华军可屠城,见人可杀,见银可抢,见粮可夺,见女人可淫。

    被刀扫掉的人头飞落在大街小巷,再被马蹄生生踏碎,火势烧掉了半座城池,处处皆是凄厉哀嚎之声。

    叶汀策马立在街头,看着这片修罗场。

    这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被丢弃在街头,茫然无助的揉眼哭泣,手中还紧紧捏着一个不知谁缝的沙包,上面滴滴答答落着血。

    火光滔天的房屋摇摇欲坠,小姑娘的哭声被四周的杀伐声淹没,却似乎又清晰传到叶汀耳中。

    烧断的房梁轰然倒下,正朝那小姑娘砸去。

    待叶汀反应过来,已是抽剑将那小姑娘挑上自己的马背。

    小姑娘瘦弱的脊背还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茫然,她呜咽哭了几声,将头埋入叶汀腰间。

    叶汀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不等开口说话,小腹一瞬冰冷,他低头,小姑娘的手中握着把匕首,已没入腰腹半寸。

    叶汀皱了皱眉,若是被二哥知道,只怕又要被骂了。

    小姑娘没多大力气,又抖的厉害,刀口算不得多深。

    叶汀也不动,低头看着她。

    小姑娘泪流满面,朝他歇斯底里的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破坏这里你,你们都是恶鬼”

    叶汀心下叹息一声,不动声色的将刀拔出来,策马往城外而去,待出了城门后,反手拎着小丫头的后领扔下马,又将染血的匕首丢给她。

    他遥遥指着黑暗的城外小道“活命这种事,总归是要靠自己的。”

    小姑娘有些怔怔看着他,咬牙捡起地上的刀,转身跌跌撞撞逃入黑暗里。

    叶汀无数次想,自己为什么要杀戮。

    如今想来,不过是怕有朝一日,故国土地上的孩子,要坐在敌军的马背上,声泪俱下的质问为什么。

    如此而已罢

    腹部的伤隐隐有些作痛,叶汀抬手捂住,看见血从指缝流出。

    疼痛愈来愈甚,就是渐有要绞碎般的苦楚直冲全身,冷汗从额头上落下,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一声竭力压抑住的痛苦呻吟从唇畔溢出,叶汀辗转侧身,搭在肚子上的手紧了紧,半晌呛咳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腹中绞痛比睡梦中更甚,叶汀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缓了半晌才隐隐看见半截烛火在桌案上摇摇晃晃。豆大的灯芯照不亮一张桌子,却成了眼前唯一的一处光明。

    脱口呼出的白气呛入肺腑更显冷意逼人,呼吸都跟着艰难起来。

    叶汀尝试着开口换人,脱口声音嘶哑无力,只得作罢,强撑起半个身子,摸索着一旁的桌案抬手拂落两只茶盏。

    清脆的碎瓷声打破了夜色的冷寂,半晌才有脚步姗姗来迟。

    一宫人衣袍散乱,掩唇打着哈欠慢吞吞靠近,道“公子何事”

    叶汀捂住肚子,强忍着呻吟,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去太医署找宋御医来。”

    宫人拧了拧眉头,有些不情愿道“这大半夜的,公子什么事不能忍忍等明早再说”

    宫人话音刚落,脖颈上一凉,一枚碎瓷击落在地上。那宫人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脖子,湿腻腻的一层血,若是瓷片划过来的时候再深上几分只怕喉咙都要被割断。

    叶汀冷声道“去。”

    宫人两腿一软,讷讷应了一声,哆嗦着赶紧跑了出去。

    叶汀绞紧眉头,疼的攥住身下的单薄被褥,牙齿控制不住上下磕颤。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肚子,腹中孩子翻动着,极是不安的样子。疼成这般样子,怕是要生了。

    断断续续的咳嗽让他连力气都积攒不出几分,入这长门巷不过两日罢了,这些宫人却已是阳奉阴违到如此地步。

    再说那宫人跑了几步,又止住脚步,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恨恨道“怕你作甚,不过一废后。”说罢,扭头回了住处,琢磨着先把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叶汀熬了半宿,四肢百骸都犹如灌了冰般没了知觉。唯有阵痛时起时歇,却没个头。待至天明,整个人都疼的糊涂了,昏昏沉沉间又痛的越来越紧,压不住的断断续续呻吟起来。

    鸡鸣三遍,长门巷的宫人才起身,有些迷迷瞪瞪的出门打水,刚走至偏殿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声凄厉呻吟。

    宫人一个激灵,手中的铜盆应声而落,这才有些慌张的跑去太医署。

    五十八、

    皇室宗祠烛火连绵一线,魏渊在宗祠皇祖牌位前跪了两日。

    先帝还在世时,朝中压镇的两大朝臣,文叶辙武罗青,一个是三代帝王师,一个是封疆大元帅。

    罗青年长,数十年前就辞官归乡,临走时先帝跟这位老元帅密聊整宿,第二日亲自送出城门。其地位可见一斑。

    十年光阴,罗青如今更是年迈,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唯有一双眼锐利不减当年。

    他跪在魏渊身侧,手持金鞭,道“陛下,这两日反思可还足够”

    那先皇御赐金鞭,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谗臣,即便是魏渊面对功勋老臣、先皇手谕也只有跪祠堂的份。

    魏渊阖眸,道“悔。”

    “悔何事。”

    “若知今日局面,当初不该操之过急。”

    “陛下可知,执意立男后,必会被后人诟病。”

    “知,又如何。”

    “文彦家的那个孩子,自小心性怎样,老朽还是隐约记得几分。陛下难道会不知道陛下始登基,就纵他惹出那么大的事,难道不是眼睁睁看着他送命。”

    魏渊神色微苦,半晌才道“芜若有朕的孩子了,朕不想他还要无名无分的跟着朕。老将军不知道当初芽儿刚出生的时候。芜若心里欢喜,站在帐口,上至将军副帅,下至扫洒兵卒,逢人总忍不住想讲那孩子如何好,是他给朕生的。旁人一笑了了,或寒暄而过,未曾会有一个人当真。他是男人,怎么能生子,朕是男人,又怎能跟他在一起,世人皆是如此所想,却不肯相信芜若真的有为朕受过那样的苦。”

    “所有人都猜测,不知芽儿是朕宠幸了哪个女人得来的。芜若也只是听,也不曾过埋怨过分毫。朕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来第二遍,哪怕刚刚登基,哪怕朝中局势未稳定,也执意想要告诉天下人,芜若是朕的人,芽儿是芜若生的孩子。枉顾伦理也好,有违祖制也罢,只是不想他还要被人投去揶揄的眼神。”

    “朕知道,待过个年,局势稳定了,再将他捧上后位,无人敢有异议。只是年朕不忍心等,也不忍心让他等。”

    罗青神色冰冷“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闹得上京不安宁,陛下身居高位,做出这种事情着实糊涂”

    “老将军,说的是。”魏渊不辩。

    是他太过分高估了自己,未能处理妥善,搅了朝堂风云又委屈了枕边人。

    “既然已废后,往后勿要思量太多。两相不见,未必是件坏事。待再过几年,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再将人从长门接出来。只是这之间几年,且放放吧。”罗青这里两日算是看明白了,立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一个是帝王新主,一个是旧友遗孤,罗青徒有一根御赐金鞭,却只能镇不能动。

    一门之隔,皇室宗祠去不得。

    层层通传待穿到大太监苏越这里,已经是正午。

    苏越一刻不敢耽搁,匆忙进去到魏渊身侧跪下道“陛下,长门巷那边传来的消息,君叶公子似是要生产了。”

    魏渊猛地起身,眼前一黑随即稳了稳身子。

    罗青眉头皱了皱,依稀想到旧友面容,心下叹息,道“陛下,权当是最后一回,今后断了吧。”

    魏渊心乱如麻,罗青的话也来不及细想,传了龙撵往长门巷赶去。

    宋御医早上来的时候,叶汀的状况已经极不好了。额头烧的滚烫,唇色泛紫,浑身冰冷痉挛着。

    宋御医不敢耽搁,当即施针将人唤出几分清醒,捏着他手腕呵斥道“怎么不早些叫人来,都什么时候了。”

    叶汀眉头紧锁,闷哼几声,浑身颤抖的厉害。

    身后宫人不敢言语,有些心虚的退了两步。

    宋御医低头看了眼叶汀身下的被褥,破败的棉絮已经被汗水湿透,越发显得冰冷单薄。

    已是这样的天气,屋子里莫说炭,竟是连炭火盆都未曾置一个。长门巷本就森寒,多年不曾住人,叶汀自搬进来初,魏渊曾命人所有置备的用例都被长门巷这些宫人偷偷私纳起来。

    被赶至冷宫的人,又有几个能翻身的。初始给的这些用例,不过是念着几分旧情,待过些时日,陛下自是将这里的人忘得一干二净。况且宫人们也都是听说了朝前闹腾的那些事的,几番掂量更觉得没什么好顾忌的。

    宋御医气极,冲宫人骂道“还想活命就赶紧去置备东西,这里没有就去内库房里领被褥挑最暖的新棉,炭选银霜炭,丁点烟味都不要有赶在陛下来之前弄好,不然你们这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肯定要完”

    宫人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御医,颤颤应了声,赶紧出去置备。

    宋御医缓了几口气,将叶汀身上的被褥掀开,又给他褪下亵裤时瞧见上面有干涸的血迹。隔着肚子摸了摸胎头,万幸是已经入盆了。比量了宫口后,才重新将被子给叶汀盖上。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宋御医问。

    叶汀刚熬过一阵宫缩,借着几分清醒,缓了一口气,喉咙嘶哑道“这几天一直都疼着,昨夜疼的厉害些,念着应是要生了”

    宋御医将手放到他腰侧,一点点揉按着,能缓解几分疼痛是几分,再对他道“待会儿试着能不能睡会儿,你这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生”

    叶汀闭着眼睛,连应声的力气都所剩无几,胃里一阵阵干呕直冲,只觉得全身都疼的要碎裂一样。

    宋御医察觉到不对,撑开他眼睛,瞧见眼底已经是浮现点点红色血斑。在叫叶汀,却无回应,已经是昏迷过去。

    宋御医一边再次落针,一边对一旁年轻的辅医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写药方”

    长门巷没有陛下传召,平日里没有太医会往这里来。除了这个年轻的辅医外,竟是没有敢跟着宋御医一起来。

    那年轻的小太医忙应了一声,点头道“哦哦,好。”

    宋御医将需要的药材说了一遍,又叮嘱道“快些煎药,再熬一碗参汤,取御药房里最好的那支,就说是陛下要拿的。”

    小太医惊呆了,这可是大罪啊

    宋御医瞪了他一眼“出了事我担着,照做就是。”

    小太医壮着胆子应下,赶紧出门照办。

    安排好后,宋御医重新搭上叶汀的脉,眉心也跟着拧成一团。

    早先叶汀这胎就没坐稳,也是运到好,能保到现在。后来又昏沉着躺了几个月,如今想来还不如一直睡着,好歹也不必再多受那么多罪。最让宋御医心忧的是叶汀现在郁结于心,又伴着那么多复杂的难产之兆,想平平安安的顺产也成了奢求。

    宋御医从前承过叶太傅的情,也是为了还这份人情入了军伍,一路陪着叶汀到西北,照顾着他。

    他脾气不大好,早年丧偶,连个孩子都没留住一个。万幸一把年纪,也是想得开,活的自在逍遥就好,并不在意。

    唯有叶汀,是旧友所托,不敢让他出事。这么多年,宋御医骂叶汀最狠,却也是实打实的心疼他的。从前恼他不顾惜身子,如今真的瞧见他这个样,反倒是心里难受的很。

    叶汀有这胎的时候,瞒的严实,连宋御医都不知道。若是宋御医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留着,这么磨搓身子的事,留下迟早要完。

    那小太医做事手脚也利索,没多久就当真取了最好的那株雪参煎熬成了一碗,端了过来。

    宋御医捏着叶汀下颌给生灌进去,看着他喝完,被呛的连连咳嗽。片刻后悠悠转醒,又压着肚子疼的说不出话。

    “歇一会儿就把催产药喝了,已经疼了几天了,不拖了。”宋御医一边给叶汀揉着腰侧,一边道“傻孩子你也宽宽心,别胡思乱想。没事想想太子殿下也好,他还那么小,你忍心丢下他吗肚子里这两个以后也会贴心孝顺你,总归还有那么多盼头”

    宋御医絮絮叨叨说的口干舌燥。

    许久,叶汀才怔怔问道“宋老头,要不你还是骂我吧”

    宋御医气结“瞅把你骂的,骨头都贱了。”

    叶汀苦笑道“不然我总觉得自己要死了”

    宋御医噎了一下,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说什么昏话,砸老朽招牌。好好听话,你跟这俩孩子都不会有事。”

    又是一阵宫缩,叶汀弓着腰身,疼的牙齿打颤,断断续续的喘息一截截的从口中低吟出,冷汗又湿了枕头,晕开大片的暗色水渍。

    宋御医端了药进来,趁着宫缩间隙给叶汀喂了下去,又叮嘱道“宫口才开了三四指,攒着些力气,喝了药待会儿宫缩会剧烈些,若是疼的紧了,也别慌着用力。”

    叶汀无力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宋御医诚不欺人,说会疼的很,当真丝毫不掺水的疼。

    叶汀几乎要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了,宫缩的间隙越来越短,到了后头大抵连喘息的功夫都快所剩无几了。

    宋御医没料到叶汀反应这么大,每次刚给他擦完汗就立刻再冒出一层,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淋淋的。

    叶汀喉咙嘶哑的几乎喊出的每一声都像是揉了沙子一样,磨的出血般凄厉,换上的新被褥也很快被湿透,炭火盆燃起,总算是温暖了冰冷的屋子。

    长门巷的宫人一个个腿肚子都打着哆嗦,听见里面的动静,越发觉得骇人。

    生个孩子而已,怎么就能疼成这样了呢。

    宋御医掀开被褥,重新检查了一番产口,已经是开了六指。要是等宫口开全,照这样下去,怕是要到天黑了。

    五十九、

    荒芜的院落,胡乱丛生的破败草木,伴着寒风越发萧瑟。

    魏渊刚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竭力嘶喊出的呻吟,像是一把刀正正插在心口上,让人双眼都开始泛黑。他几乎是磕绊着推门而入,那矮矮的门槛将他阻的一个踉跄。

    宫人们皆是面面相觑,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慌张的时候。

    门被推开的刹那,呜咽的寒风当即灌了进来。宋御医大怒,正准备破口大骂,回头瞧见魏渊正撑着扇门发怔。

    宋御医咽下火气,冷冷道“陛下还是把门快些关上,这屋子里的炭火刚刚燃起来,若是给吹熄了,也是冷的够呛。”

    魏渊当即将门关上,却忽然发现那一旁的窗子竟是破的,呼啦啦的往屋子里灌着凉风,不知哪年糊上的绿窗纱被掀的乱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几日叶汀受的是怎样的苦,他竟是粗心到未曾想到。

    废后的那天,一道旨意传入宫墙。

    叶汀没有见到魏渊,只是俯首听着冰冷的念词从传旨太监口中抑扬顿挫的念出。

    他走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一身素衣,孑然一身。曾战旗披身,也曾凤印在手,到头来都还给了魏渊。

    所剩下的不过是腹中的两个孩子罢了,如今也该是时候一并给了。

    魏渊矮身下去,将叶汀的手拢在手心,冰冷的指尖却是如何都捂不热。叶汀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水淋淋的,双眸半阖着,胸口艰难起伏,被褥下高高隆起的肚子也跟着颤着。刚过几息,魏渊只觉得手心中那冰冷的指尖猛地一僵,随即死死扣住他的手掌。叶汀的眼睛蓦地睁开,整个人痛苦的战栗不止,苍白的唇分开,一声声压抑的低吟从齿缝挤出。汗珠从额头滑落,再度浸透发中。

    “芜若,芜若”魏渊惊慌的唤他,紧紧捏住他的手,无措的看向宋御医,急声道“他都疼成这样了,怎么还没生”

    宋御医冷声道“这才哪到哪,难得陛下有空在这守着,与其陪他一起胡乱喊叫,不如多跟他说说话。”

    魏渊这当口自是不会跟宋御医计较什么,追问道“芜若现在情况怎样了”

    宋御医一边刷刷快速提笔书着药方,一边道“宫口开了六指,再熬上几个时辰,应该就能生了。只是他身子虚又伴着旧疾,胎也没养好”

    宋御医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魏渊惨白着一张脸,将叶汀从床上扶到怀里,道“我带他回寝宫,这里不行,他身子不能受凉。”

    宋御医气结,两步上前将叶汀拉住“陛下莫动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折腾什么,本来就剩下半口气,这么把人抱出去,半途出了事如何好”

    魏渊脸色再惨白几分,怔怔问“什么叫就剩下半口气”

    宋御医也不再瞒他,将叶汀压回去,低声道“难产是八九不离十,疼的有两三日了。又下了重药,也没能催开几指。陛下,老头子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多说几句,陛下且听听就是。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话,一并给他说了,免得以后后悔。”

    一席话,魏渊终是撑不住滑身下去,跪坐在床榻前,无言看着还在痛苦挣扎的叶汀。

    “陛下试着叫叫他,还能不能唤出些意识。怕是也疼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宋御医将被褥重新给叶汀裹好。

    叶汀熬过了阵痛,喘了两口气,迷迷糊糊竟是开口唤了声二哥。

    不过一声含糊不清的二哥,将魏渊从崩溃边缘扯了回来,他忙将叶汀的手搂在怀里,哽着声音道“芜若,二哥在这,二哥在这你撑住,二哥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同你说,你睁开眼,看看二哥好不好”

    叶汀眸子依旧半阖,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散乱没有焦距,灰蒙蒙的。魏渊没有等到叶汀的回应,又是一阵紧凑的宫缩,疼痛迫使叶汀无意识的抬起身子几寸,又无力落下,夹杂着哀泣的呻吟断断续续从喉咙挤出。

    魏渊从没有这样的无力感,除了看着他疼,疼到磕破唇舌,疼到翻滚辗转,疼到喉中嘶喊出血,看着他一次次汗湿全身外,竟是什么都不能做。

    叶汀在煎熬,魏渊又何尝不是。

    太医署众一个个都进来,屋子里破败的窗角都被重新用金箔玉纸糊住,地上铺上了柔软的绒毯,床榻上换了虎皮暖褥,银霜炭放置屋中四角,金雕烛十架落在屋中各处,那床榻上甚至悬起了绫罗红帐,垂落的柔软红绸绕住叶汀苍白的手腕。

    叶汀青白一片的指尖抚过红绸一瞬,却无力去抓住,越发衬的那一抹苍白如此骇人。

    他的眼底映着头顶红帐上精致的刺绣牡丹纹和如烛火摇曳的光,却没有半分暖意入的了眼底。

    魏渊恍惚想起曾经令他痴迷的一双眼,璨然一笑,眸如新月,蕴着漫天的繁星。

    恍惚不知多久未曾再见到过。

    宫女摇曳带香的衣摆飘摇,绣鞋上的玉扣相鸣,她们手持金盆玉盏,恭恭敬敬的站在四周,太医们轮番而上,神色紧张,动作麻利而周密。

    那个冰冷又破败的屋子,那个独自挣扎却无人问津的夜晚,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

    只是不知那心底的荒芜又该如何重新用金装玉裹去铺就。

    六十、

    又灌了一碗催产药,宫口才渐渐开至八九指,宫缩几乎已经没了间歇。

    汗落到眼睛里,酸涩一片,叶汀抬手去揉,又被魏渊给按住。

    魏渊用巾帕将叶汀眼角的汗擦去,陪着他熬了那么久,却只能低声在他耳畔一遍遍重复道“芜若撑着点,再坚持一下,快好了很快就好了”

    与其说是安慰叶汀,倒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谁也不知这句很快就好了,究竟何时才能好,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开至九指已是疼的叶汀连嘶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攀着魏渊的手颤抖,汗如雨下。

    叶汀也是忽然疼的就清醒了,身下的骨头被撑至最大,如鲠在喉般卡着又无法冲脱出去。骨头的咯吱作响越发感受的清晰,腹中滚烫一片,坚硬如石,又作动的厉害。

    他几乎要捏碎魏渊的手一般,每次宫缩来临都疼的辗转几回,视线血红一片,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魏渊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声声道“芜若,二哥在这里。”

    叶汀恍惚入耳了几句,低声念了句什么,魏渊听不清楚,贴近到他唇边,才隐约听见一句问话。

    “二哥今天的军鼓声未响”

    寅时,战鼓三擂,军中操练,万军校场,列兵而至。日日如此,风雨不歇。

    魏渊眼睛酸涩一片,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颤声道“未至寅时,未至寅时芜若不要恼,且再歇息一会儿”

    叶汀闭上眼睛,嘶吼出呻吟,捂住腰侧,却抵不住胎儿撑开骨头带来的剧烈痛楚,他咬紧牙关,似要磕碎一口银牙贝齿。

    魏渊终是忍不住对众太医拂袖大怒“究竟还要多久倒是想办法再快些,芜若已经要撑不住了”

    太医署众皆是战战兢兢,叶汀的情况不大好,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再瞧瞧如今陛下这几乎要发疯的模样,越发心里不安,若是叶汀有个三长两短,天子一怒,他们承不住。

    宋御医上前,将被褥掀开一半,再次检查了产口后,道“差不多了,破水有一段时间了。陛下还是先收收火,陪着他将这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吧。”

    魏渊听宋御医说差不多了,心下松了一松,以为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重握住叶汀的手,道“芜若,你听到了孩子马上就要生了,不痛了,一会儿就不痛了。”

    屋子里的温度变得很高,燥热不已,叶汀浑身湿透,墨发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丝丝缕缕散在榻上,绕在脖颈间,他双眸无神的看着顶上床幔,微张的苍白嘴唇颤着,每一次呼吸都格外艰难

    宋御医靠近一些,提高声音在叶汀耳畔道“要开始用力了,有几分力气都使出来,莫要等胎水流尽,不然只怕孩子会不好,听到了”

    叶汀抿紧唇,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说来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四肢百骸都被疼痛给占据,早已经熬干了所有的力气。

    从不曾想,还能再痛成这样,遥想起当年生芽儿的时候,虽痛的厉害,可到底脑子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垮。

    大战未捷,身处敌营,二哥还在等他,亦不能让腹中孩子被人夺去。

    千般不舍,万般念想,总归是放不下的太多太多,强撑着一口气,将孩子生了下来。

    可如今,叶汀只想解脱,只要别再疼下去了,如何都好。

    命也好,什么都好,想要的都拿走就是了,只要能不再疼了

    宋御医发现叶汀应了也是白应,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力气了,任由地宫缩一阵子接着一阵子,除了辗转呻吟,满头大汗外,再也无力将孩子诞下。

    魏渊也发现了不对,他分明看到叶汀双腿间有若隐若现的黑色胎发,可那孩子却是好一个慢性子,迟迟不肯出来。这样生耗了大半个时辰后,一两个太医开始靠近叶汀,预备着加外力将胎儿快些推出来。

    叶汀隆起的大肚子被太医合压在手肘下,魏渊眼睁睁在一旁瞧着,强忍着将所有人拍开的冲动,半晌才将半张脸拢在手心,无力咽回一声呜咽。想说可以不可以轻一些,他再疼,你们都没看到吗

    可是又该如何说出口呢,叶汀所受的全部苦难都是他强加给他的。

    叶汀嘶哑着嗓子终是哭喊着开始一声声唤着二哥,到头来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念着的还是二哥,他盼着那个从小就待他如珍似宝,爱他如珠似玉的男人,还能来救救他

    魏渊紧紧扣住叶汀的手,泪湿衣襟。龙袍加身又如何,东珠及冠又如何,俯瞰江山又如何,坐拥天下又如何 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自己怀中挣扎哭喊,听着他一声声念着二哥,听他一句句喊着好疼,听他一次次叫着救我

    你能作何

    不能作何。

    大抵痛到麻木也不过尔尔了,叶汀不知苦熬了多久,终于感到有什么从双腿间悄然而出。他仰面大口喘息着,汗湿满塌,却被人牢牢按住,不得动弹。

    有太医松了口气,道“头已经出来了,再”话音未落,却被宋御医给打断。

    “别用力。”宋御医脸色也有些发白,越发衬的一双老眼凌厉晶亮。

    叶汀身下有血潺潺流出,每随着孩子挣动一分,就涌出一些,这时候若是再用力压下去,只怕会出血不止。

    宋御医揉按着叶汀腿跟,轻轻托住胎头,对他道“别急,别急慢慢来,一点点用力,来”

    太医按着叶汀肚子,向下一点点用力推按,试图将胎肩压出。

    就像是把痛苦放慢了一样,叶汀从喉咙里呛出几声气音,捏紧垂落下的红绸,指骨泛青。颤了几颤后,徒然睁大眼睛,凄哀唤道“二哥”

    这一声像是砸在了魏渊心口上,疼的他撑不住身子,颓然坐在地上,阖眸长泣。

    恰此时,一声细微的婴儿哭号而起。

    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最后被上天赐予的救赎。

    六十一、

    鸿胪寺辖下外宾客使驿馆,天刚亮,就有人敲响了门。

    胥律正起身,开门见是他手下的大都尉。

    “王上,都打听到了。”大都尉恭敬一礼道。

    胥律从侍者手中接过铜盆,一边洗脸一边冷声道“魏渊好大架子,孤亲自来与他朝贡,晾在这驿馆三四日都不曾见人,这是有意让孤难看了”

    大都尉合上门,压低了声音道“非全是这样,方才出去打听了一圈,原来是宫里出事了。”

    胥律从侍者手中拿过巾帕,擦了脸,丢至一旁“何事”

    “说是废后叶汀临盆,这几日魏皇一直在长门巷里陪产。”

    胥律被漱口水呛了一下,当即眉头皱成一团“怎么又生,叶汀这傻货怎么想的生孩子也能上瘾”

    大都尉

    胥律又骂道“魏渊真不是个东西,都他妈当皇帝了,怎么还只逮着叶汀一个让他生。天底下的娘们多得是,谁不能给他生孩子就非指着叶汀”

    大都尉

    胥律骂完魏渊,又开始骂叶汀没出息,好好的将军不当,迷了心一样当什么劳子的皇后。混还没混好,一年不到就能给混到冷宫里去,白瞎了一张顶漂亮的脸蛋,段数连个三流小歌伎都不如,丢人至极。

    大都尉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听着王上破口大骂,几次想提醒如今是在人家地盘上,还是莫要说的太损为好,又见王上当真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知是在恼什么。

    胥律骂痛快之后,才长舒一口气道“那宫里头的情况如何,你可探到了几分”

    大都尉这才道“说是今个早上生了个公主,但也熬了不少天了。闻说是个双生子,也不知道又得折腾多久,瞧起来似是不大好,毕竟之前”

    大都尉塞了不少金银给人,套听来的消息,拼拼凑凑把这边半年多的发生的事一股脑给王上说了一通。

    胥律最初还能时不时冷笑着骂几句,待听至最后竟是缄默起来。

    他起身推开窗子,遥遥看见那巍峨皇城,许久才冷不丁道“你说,这雕栏玉砌的宫阙,能将人折煞到什么地步”

    大都尉不明所以,不知如何接答。

    胥律也未曾是求答应,只是摇头,指尖无意识捏紧窗牅

    屋中的温度变得黏腻起来,汗湿透了魏渊的脊背,衣衫贴在身上,时冷时热。

    叶汀疼昏过去又被太医施针唤醒几分,肚子上满是手肘按压后的青紫痕迹,入目斑驳,依旧隆着未曾落下,这里面还有一个姗姗来迟的孩子未曾出来。

    曾经所有的喜悦都化作了痛恨,魏渊只恨不得叶汀从来没有孕过这两个孩子在腹中,也免受这份苦楚。只是身为孩子另一个父亲的他,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将满心的自责推付给两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到头来,只是自责更深几分。

    叶汀醒来后,没有半分空隙得以喘息,腹中绞痛更甚,他扣紧魏渊的手,下意识的朝下面用力,仅存的半分力气送出去,颓然倒在榻上,断断续续粗喘几声,身子抖如筛糠。

    太医署几个尤擅千金的太医在叶汀肚子上用力摸按几处,脸色微变。还不待说话,就瞧见叶汀身下产口处有什么露出,待伸手一探摸,原是一段脐带。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其中一太医当即喝道“快快将君后身子垫起来。”

    几个手脚利落的,霎时将叶汀腰身垫高。胎儿本是要往下走的,这般一垫起下半身,胎势不由得往腹中滑落几分。

    叶汀脸色一阵惨白,闷咳几声,夹杂着越发显得痛苦的呻吟,汗水迷了眼睛。魏渊的手就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两人绞紧的十指皆是苍白可怖。

    太医心知情况危急,不敢再拖,胎儿未娩出脐带已经先有脱垂,若是再不快些将腹中的胎儿引出来,只怕会落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太医置备好后,几相商议,决定赌一赌。横竖君后这样都躲不过一个九死一生,能有一线生机,也宁冒险勿放过。

    太医立刻将叶汀双腿分开更甚,托住脐带,将手探入产口处。已经开全的产口因为方才娩出一个胎儿有些撕裂了,不断有血从里面涌出。太医将轻轻绕住脐带把手探进去,摸索到胎儿,确是胎位不正,是个臀位。

    叶汀本以为早已经疼的麻木了,可事实上,最难熬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太医将手缓缓伸入产口,将胎儿重新推回子宫上腹里。原本已经下坠的肚子被撑回高耸的状态,胎儿如果压住脐带,会在腹中窒息而亡。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太医只能徒手将脐带从胎儿身侧拨开。然后再摸住胎头,用最快的时间将孩子引出来。稍慢一点,就可能是胎死腹中。

    叶汀不是不能忍痛的人,这么多年来,刀山火海也滚过,身上大大小小伤都抗了下来,亦有无数次在生死边缘走过几遭。只是从未曾想过,这世上能有痛楚如此折磨人,当太医半条臂膀探入腹中,周转胎儿的一瞬,叶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身子,又被人快速给按住肩头。他扬起脖颈,凄厉惨叫,指尖在魏渊手上抓出数到深可见骨的伤口。

    魏渊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入他颈侧,颤声唤着他的名字,心疼到无以复加。

    殿外灰色飞鸟沿着殿堂高高的屋脊掠去,徒留下萧瑟的晦涩天空,庭院中参天大树满是枯枝,像是狰狞的手,无力的朝天摊开。不知是想要乞求什么,还是想要挽留什么

    细弱的哭啼声传来,太医战战兢兢的捧着孩子到魏渊面前“陛下,又得一公主。”小公主身子很弱,脸蛋被憋得青紫,细声细语的哭啼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魏渊闻言木然抬头,一双眸子赤红如血,许久才开口轻念了声芜若,只是却再无人予他回应。

    六十二、

    铺天盖地的浓苦药味萦绕满室,屋子里的炭火将每一寸空气都烧的灼热逼人。

    饶是如此,叶汀身上仍是越来越冰冷,所有的血色都褪去,徒留下一张苍白到了极点的脸,和紧闭的眉眼。

    血湿透了床榻,屋子里所有人越发缄默,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宋御医颓然是坐下,哑声道“胎盘未娩出。”这两天两夜,宋御医像是又苍老了许多,眼角悉堆的皱纹,越发显得清晰。

    太医上前,将叶汀合拢的双腿再度分开,顺着半截脐带和张开的穴口探入,温热黏腻的胞宫柔软又脆弱,手指在宫体内摸索半晌,将胎盘拢在手心,这才顺着产口缓缓掏出。

    叶汀本是昏死过去,被活生生痛醒,嘶哑着喉咙呛咳几声,又睁着灰蒙蒙的眸子无助的看向魏渊。魏渊俯身细细吻过他眉眼,无声泪下。

    太医将胎盘取出检查半晌,发现腹中仍有残缺未取出,正待再探入腹腔去搜取,手腕被蓦地握住。

    “陛,陛下”太医心下一惊,忙收回手,俯身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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