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槿花一日歇
祁薄阳听来只是随口一言,但沈醉却知他其实再认真不过。
无情无义,冷心冷肺……这评语倒也不错。
他想着这些,竟然也无多大感受,只万没有想到祁薄阳会冷不防地出手握住他手腕。
这其中并无恶意,故而沈醉不过挑眉作询问之意。
祁薄阳抚着他的腕骨,道“那日我便想问你,你不是一贯不用兵刃,为何这次却改了呢?”
沈醉不意外他会有这一问,使了点力想要将手抽回,却见对方另一手从他袖中探入,在其内揉捏而过。
这动作轻柔却带了些轻佻之意,沈醉只觉被他摸过的地方一阵酥麻入骨,不觉缩了缩身子,略有恼意“你做什么!”
其时二人站在窗边,楼下人来客往,若是被人瞧见,面上实在不好看。
祁薄阳不为所动,神色专注,手在他袖中仔仔细细摸了一通,才道“这质地……柔而不弱,细而不脆,寒火交杂,莫非是极南火鼠与极北冰蚕所出?”
“你倒是清楚。”沈醉振袖抽手。
祁薄阳神色端肃,听他这话,解释说“那ri你脱衣时,我便见到了,只是一直未曾问你。”
他说的明明是不可言说之事,偏偏他言辞平静,无所遮掩,饶是沈醉也觉有些吃不消。
他抚平长袖,望向祁薄阳“空手入白刃,我虽也可以,但有更好的法子,也没有必要与自己过不去,况且如今大荒不比从前。只是你向来不做无用功,不知这次又有何图谋?”
祁薄阳未否认,手指楼下“呆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便出手,还要麻烦沈岛主了。”
沈醉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仍是大悲寺与太虚道弟子在各出手段,收拢人心。
“若是凭着这些手段……就想赢了宣识色,”他笑道,“那未免太儿戏了些。”
祁薄阳站在他的身边,目视下方,阳光擦过檐角,照在他的身上,打出一片金色的剪影,面目也有大半看不清晰,长身玉立,风姿不俗。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不过是个开始。”
平常百姓自然不知太虚道与大悲寺之间的恩怨,只看太虚道弟子形容比之大悲寺诸人更佳,言辞温文,不由心有偏向。
渐渐地,原本等于高台之下的众人,也靠向了太虚道弟子。
那香囊个个制作精致,佩戴方便,相较于还要自己回家熬制的药包,胜过不止一筹。
高台上大悲寺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这太虚道怎地就来横cha一脚。
这一趟四贤之中来了二人,除了重兆之外,还有仲闲,他容貌不比重兆,但胜在行事稳健。
见此状况,他阻住心有不满的弟子,示意静观其变。
太虚道弟子依旧面带微笑,动作舒缓如春风拂面,令人好感倍增。
眼见着高台下的人愈来愈少,直至再无一人,终有大悲寺弟子忍耐不住,跳下高台,对太虚道弟子怒目而视“尔等到底有何卑鄙用心!”
楼上的沈醉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问话与他方才那句“不知这次又有何图谋”有异曲同工之妙。
仲闲动作慢了一步,放了那弟子下去,此时心中后悔不迭,只想着该如何收场。
风满堂与孟竹山是这些个太虚道弟子的领导人物,见得那大悲寺弟子前来质问,心里不由一喜。
风满堂青袍宽大,比之池风歇更多一分潇洒,一笑间皎如明月“这话……要从何说起呢?”
他不怒不恼,语中有些无辜味道,比之那弟子看着更让人觉得信服。仲闲眼角瞥见百姓全都对他弟子面露不满,暗叫不好。
今日之事,他大悲寺先咄咄逼人,若是再这样下去,收场不得,可该如何是好?
他急急拦了那弟子,话中歉意满满“我这弟子xing子急躁,若是有所冒犯,还请阁下见谅。”
风满堂与孟竹山在太虚道中地位,与他大悲寺四贤等同,哪有不识的道理,初时见了对方,便知这事有古怪。
可宣识色当时并未与他们多言,只说便宜行事即可,也不知到底是何打算。
风满堂摇头“年少气盛,不过常事,我怎会因此就恼了呢?”
他说得似是诚心诚意,仲闲明知他心口不一,也看不出分毫不妥。
这桩事情本可就此了结,欢欢喜喜收场,那挑事的弟子却突然蹿出一步,一掌便向边上一太虚道弟子打去。
被打的太虚道弟子似乎有些不济,又未提防,被这一掌打得飞了两丈,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大口大口吐着血,形状甚怖。
一个俊俏后生被打成这副惨样,周遭百姓不禁齐齐发出不忍的惊呼。
仲闲与重兆见着这事起,只觉额上青筋直跳。
楼上祁薄阳嘴唇不停动着,似在说些什么,却无一丝声响。
沈醉面带冷笑“当年你不是说,这是惑人之术吗?”
祁薄阳停了动作,悠然说道“当年你不是亦曾与我说过,功法只有好用不好用一说,哪管善恶。”
楼下两方人气氛凝结,重兆随在仲闲身侧,瞥见他置于背后的手捏成了拳,显然心中远不如其表面的平静。
而风满堂与孟竹山早在第一时刻便扶起那弟子察看情况,仔细探了一通,才松了口气。
“幸好无碍。”
仲闲心内冷笑,动手的弟子虽然平时xing子急躁,略有冲动,爱逞些口舌之快,但越过他便突兀动手,这种事情却是不会做的。其中猫腻如何,他怎能不知?
只是现下情况,哪里由得他解释。
这一番心思在他心中滚了一圈,对那弟子厉声喝道“你可知错!”
那弟子看着还有些恍惚,但仲闲平时在大悲寺中甚有威严,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依旧在这厉喝下跪了地。
“师伯……我……我……”他抬头惶然无措地看着仲闲。
仲闲心中一痛,知道他本无辜,只是为人利用,可惜……
尚不等他开口,却听那弟子突然大声说道“他太虚道此番做事欺人太甚,若是不给他们些颜色,还当我们大悲寺好欺不成!”
他前后表现全然不同,仲闲见他黑眸中那点无神幽暗,叹息出手。
那一掌还未到那弟子眼前,那弟子却猛地从地上爬起,深色狰狞地扑向那受伤弟子,嘴里还叫嚷着各种狠话,无半分大悲寺弟子的平和。
不知是否是心中恨极,他这动作极快,在场大悲寺中人竟然无人能阻,幸好孟竹山本站在手上弟子身前,挥袖挡了这一招。
仲闲再不敢拖下去,手心劲力微吐,在那弟子后心一击,直接将他打晕了。
c—ao纵之法到此境界,背后究竟是何人出手,这答案似乎不问便知。
来来回回双方冲突跌宕,围观百姓一颗心忽上忽下,只是这其中,自然是清和温文的太虚道弟子更得人心。
沈醉沉吟片刻,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你的想法了。风起于青萍之末……说的倒是不错。兜兜转转,算计孰深,我便等着看那最后结果了。我却是好奇一件事,在太虚道的究竟是何人?”
以祁薄阳功力,分心两用不过易与“何人……你总会知道的。”
沈醉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你将我也算计进去,怎就不许我多问一句呢?”
祁薄阳低声笑道“不过是借你名字一用,莫非你小气成这样了。”
“哪里是借名字一用,分明是必死杀局,说得倒轻巧。”
祁薄阳握了他手“说是杀局,不过是对他人而言。此次虽有凶险,但也害不了你。若是真伤了你……我怎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