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坐了多久,鳴玉身上渐渐落满一层白雪,俨然成了个雪人。突然,他身子一晃,猛咳出一口血,泼溅在白雪上,化作一幅怒放的红梅图!
“阿玉!”
“主上!”
“尊主……”众人惊呼。
君无泪一颗心几乎揉成了烂肉,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颓然倒下的鳴玉,只觉得他身上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强压下心底涌起的恐惧,飞快地在他的伤口上施展治愈的法术,同时往他体内灌注灵力。
“你走吧……”鳴玉伸手抵在君无泪胸前,尽是抗拒之意“否则,我会杀了你……”
君无泪心急如焚,扣住他的手腕,怒道“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治伤要紧,等你身子好了,那时要杀要剐都随你,我任你出气,绝不还手,行吗?”
他依旧不肯,嘴唇蠕动了两下,但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一张脸白得君无泪都不忍再看下去,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让步,直到他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尽管倒在君无泪的怀中,他的下巴微扬,仿佛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唇色惨淡,衬得他荏弱不堪。君无泪急于为他疗伤,颤抖着双手,小心地将人抱起来,飞快地奔向玉髓宮!
匆忙之间,君无泪回头一瞥,人群中那一道黛青色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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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百里雷声震,鸣弦暂辍弹;
照日秋云迥,浮天渤澥宽;
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
怒嘶汹涌现,婆罗业海怒。
狂潮拍石,三重业海千里海岸同时金钟齐鸣,铿铿锵锵,很有节奏。
如巨雷般的海潮充满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暗黑的海水,卷起城墙一样高的巨浪狂涌过来,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中涌向大陆!
那一刻,浓密的乌云低低地压迫海面,电闪雷鸣间,天地动摇。
横隔在海面与陆地中间的巨大防御罩,随着鳴玉元神的大量耗损大幅减弱,红光忽明忽暗,渐渐被飓风吹散在漆黑的夜里……
数百丈之高的潮头,狂暴的像个恶魔将沿途的一切吞噬得一干二净!
凶恶的猛兽幻化在海涛之中,撕咬着残缺的肢骨与淌血的腐肉……
广袤的大地瞬间化作人间炼狱,天地之间陷入无边浩劫,生灵涂炭,日月无辉!
这一刻,白雾环绕的高崖之颠万妖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高耸入云的妖都四处笼罩在阴霾愁云之中,悄无声息宛若一座死城……
不过短短不足十天的时间,天地变色,妖域就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中,一幕幕一桩桩叫众人胆战心惊不已——
永生宫在烈火里轰然倒塌,化为灰烬。
妖王鳴玉遭遇行刺,魂晶淬裂,元神俱损,生死未卜。
大护法君无泪谋逆被拘,在玉髓宮前石阶上跪了十日。
灵界正式向妖域公开宣战,灵帝池羽派出白虎帝俊携五十万大军压境,于日前进入无涯山脉。
眼看着这倾覆灭亡般的劫难一步步逼近眼前,七重域动荡不安,已有多处鬼狱发生了崩裂坍塌,孤魂野鬼逃窜肆虐,各地频频发生大小规模不计上百场□□,如今的妖域已然陷入一片背腹受敌,水深火热的境地了!
然而,就在灵界大军压境大举进军这一危急的时刻,妖王鳴玉忽然现身在主殿的议事大殿之上,紧急召集众人共同商讨应对之计。
城中曾有谣言说妖王已于玉髓宮中不治身亡,现在因为他的出现,一切的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而破,众人才重新找回了主心骨,连夜赶往主殿聆听妖王的圣谕。
君无泪恍恍惚惚的被人押到了一处空辟处双膝跪定,对于耳旁回响的争执声充耳未闻,整个人尚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当远远的高台之上传来一把熟悉之极,且淡漠冷傲的声音,他浑身触电般的一抖,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远处隐在纱幔之后的身影,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明明隔着大半个主殿,隔着黑压压的一片人,还隔着一层浓浓的墨纱,君无泪此刻眼中只映出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子,举手投足间吸引了他每一寸的目光,每个细微动作都被他反复揣摩。
他靠坐在宽大的御座上,左手轻轻支着下巴,修长的凤眸半垂着,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华美的玄色锦袍衬得他俊美非凡,轻挑的眉梢泄露出至尊王者的霸气,指尖从金丝裹边的宽袖口滑出,根根分明,如玉白皙。
君无泪觉得眼眶一热,任由暖流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整整十日,他跪在玉髓宮前的台阶上,看着宫人侍从们步伐匆匆地往返于鳴玉的寝宫中,将一盆盆的血水不断往外送。
他的心已经不知被凌迟了多少遍了,如果不是撑着一口气要守着那个人平安度过生死难关,他恐怕早就受不了锥心刺骨之痛晕过去了。
妖王遇刺受伤,魂晶淬裂,乃宫中最高的机密,为了封住悠悠众口,目睹当时经过的人都被隔离起来了,只留幼墨公子和大侍儿雪琦留在玉髓宮内伺候。
因此寝宫内得以传唤的仆从不过几个可靠的老人,谁也没有功夫理睬那个跪在门外石阶上的大护法。
由于事发突然,灵界还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使臣向妖域递上宣战书,整个万妖城陷入了一片混乱,原本负责缉拿收押逆反之臣君无泪的地狱四君也很是头疼!
不是不肯入地牢吗?不是非要负荆请罪吗?不是喜欢跪在雪地里吗?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亲眼看到尊主活蹦乱跳的走出玉髓宮,然后任杀任刮悉随尊便吗?
他们四人也懒得跟君无泪废话,索性联合起来,设置结界封了他的灵力内息,将他五花大绑扔到雪地中,任由他无真气护体,跪在雪地里自生自灭了……
君无泪双臂被反捆在背上,细细的藤蔓一寸寸嵌入皮肉,勒出一道道血痕,双膝跪在冰冷石阶上,早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若不是靠一股心气撑着,早倒下去了。
身上还穿着多日前离开玉髓宮时随手披上的衣衫,放在过去自然无恙,但抽光了真气的骨骼脆的嘎嘎直响,青紫色的血管爬上了皮肤,身子肩膀沉得不行,厚厚的积雪将他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君无泪机械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冰霜簌簌下落,神情麻木的望着紧闭的宫门,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已经想了很多很多;无数画面飞雪般飘来,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妄,他早已分辨不清了……
——鳴玉虚了眼,僵硬地提起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我并非不愿意,只是如今我……身子确是有些不便,等过些日子……我定会允了你的。”
——他勉力站稳,纤长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口探出,不动声色地垂在身前“无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认真想过了,其实你也有权利知道的,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安静的看着自己,凤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似乎在探究,又像是了然,良久,他笑了,眼角微红,尽是释然的苦涩。
——他的指缝渗出些许血珠,急切道“不!不要刺这里……不要……伤害了孩子。”
——“你走吧……”他推了推自己,尽管使不出多少力,但抗拒之意坚决“否则,我会杀了你……”
哈哈哈!多么可笑!君无泪笑得眼泪都掉下来,原来他曾经多次想要告诉自己,可是自己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孩子?没想到……原来鳴玉早已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忽然,君无泪被人猛地揪住了前襟,恍恍惚惚的抬头,一张憔悴而悲愤的小脸在眼前骤然放大,眼中满是血丝,正愤怒的冲自己吼叫。
脸上重重落下一拳,君无泪艰难的勾起唇角,渴望更多的疼痛,这让他觉得心里能舒服一点。
幼墨双唇一张一合的在说什么?好像说了很多,可是耳朵嗡嗡直响,听不大清楚。
朦胧中,他忆起曾经有一天,花霏白转头,轻轻笑开“无泪可曾喜欢孩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表情隐隐带着期待“假如有一天,无泪有了自己的……嗯,孩子,你希望是男还是女?”
如此想来,花霏白当日暗示的那句话,难道指的就是鳴玉?可是,自己那时还未与鳴玉……君无泪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个画面,忽然身子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多年前——
水中,黑纱蒙面的男子忽地睁开了双目,一双凤眼含水潋滟,黑如泼墨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光华流动,摄人心魄的冶艳静谧。
没有温柔的触摸,也没有细语安抚,初经人事的少年意乱情迷的啃咬着男子白皙细致的肌肤,印下一排排染血的齿痕,如朵朵在暮雪中绽放的梅花。
水中清晰的映出那人光洁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华,一圈淡淡的粉红色在泉水中荡漾开来,融化在一片粼粼碧波之中。
画面陡然一转,玉髓宮轻盈飘逸的紫色纱帐内——
鳴玉整个人陷入软褥中,轻喘着,一缕湿发贴在脸颊上“……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懂得疼惜人的,可没想到你还野蛮得很,唉……也罢,你来吧,疼就疼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原来,当年一场香汗淋漓的纠缠,并非只是自己懵懂冲动的一场春梦。
那个与他一夕欢愉的人,居然是鳴玉,而他竟然怀上了自己的骨肉!
那个邪魅冷情的男子,狭长的凤目眼波横飞,望着自己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思的;
那个温柔细腻的男子,会搂着自己撒娇打诨,与自己肩并着肩坐在长廊晒太阳;
那个口是心非的男子,总是虚张声势的威胁,却会毫无防范的被自己一剑穿心;
那个任性狷狂的男子,竟甘愿为他艰难孕子,舍命留下珍贵血脉偿他今世爱恋。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竟然这般叫人痛彻心扉。
幼墨撤了拳头,退开一步瞪着自己,神色悲切,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溢出痛楚……
他说,鳴玉曾经受过重创,元气大损,身上经脉尽断,骨骼淬裂,但最致命的是受过一次剜心之伤,加上怀孕消耗了他大量灵气,差点就回天乏术挺不过来了。
尽管救了回来,但也将养了近两年时间才勉强下得了床,但胎儿每日需要吞噬他大量的真气灵力,他常会因为体力透支而晕倒,但他性子倔强一直咬牙忍着,使用幻术掩饰渐渐隆起的小腹,竭力不让别人察觉出他身体的异样,维持一切正常的样子,否者根本无法压制蠢蠢欲动地七重域!
幼墨愤怒地瞪着自己,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他一副心脉已被剜去,你那一刀戳下去真能要了他的命!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这个蠢得一塌糊涂的家伙给碎屍万段了,可惜我不能,因为他……他只在乎你。”
他撇开头,眼角闪动着些许莹光,声音中满是苦涩“他可以为了你牺牲多少,又能为你做了哪种程度,是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君无泪,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为今天付出代价的。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如果你敢再伤他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定让你尝那钻心蚀骨的滋味!”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湛蓝色身影,君无泪恍惚地想着,钻心蚀骨的滋味吗?大概就像自己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吧。
鳴玉,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那就快点好起来,你可知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只要你活下来,只要你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发誓,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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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大殿上,激烈的争执声不绝于耳,一望无边的大殿中弥漫着压抑愁闷的气氛。
君无泪渐渐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身在大殿中,殿上众人正慷慨激昂的各抒己见,或主战,或主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妥协!
君无泪目光灼灼,恨不能把那层阻隔着两人的黑色纱幔烧出一个洞来,真真切切地看到朝思暮想的人……
只可惜,他穷极目力,也只能看见那人大约的轮廓,更多只怕是不能够了。
妖王坐靠在榻上,修长的凤眸似开似闭,指尖不时在扶手上轻点着拍子,眼神却穿过了大殿不知到了哪里。
此时,又有一位主战派的将领站出来阐述自己的观点,话音刚落,男子自高台之上悠悠开口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此,便战罢。”
那声音,犹如三月暗夜里骤然绽开的夜魁花,充满迷雾一样的魅惑,渗出缕缕冷香。但这样的话落到众人心里,却仿佛有一种迫人的压力,沿着脊梁慢慢爬上,猛然为之一震,情绪亢奋不已!
妖王开了口,以地狱四君为首的主战派们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股豪气直冲气海,恨不能立刻冲到无涯山下施展一番,杀他个痛快淋漓不可。
另一边,以常长老为首的主和派则垂首不语,尽管面色不佳,却也不再提出异议了,以示对于至高统治者的绝对臣服。
如今,大战已定,但新的问题出现了,该派谁迎战灵界战将帝俊,以抵御那声势浩大的五十万灵界大军呢?这一次,还未等主战派们逐一开始毛遂自荐,黑纱之后的尊主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