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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伤之狱 第4节

作者:上下一色 字数:18767 更新:2021-12-30 04:10:35

    纳瑟闭上眼睛深深吸气,道“龙延,你相信吗我大概无法失去他。”

    “”

    “走吧”纳瑟正想把然横抱起来,眼角却扫到狂沙中一个黑点正朝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心里顿生不妙,可那东西来的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然再受到任何伤害,身体反射性地把然推进龙延怀里,下一瞬间腹间便传来一阵仿佛炸裂般的巨痛,顿时令他喘不过来,可那插入腹中的东西却依然气势不减,直把纳瑟推出几米才停下。

    “唔咳咳”

    “然”

    这是纳瑟忘记的事,也是他亲手造成的结果,明明想保护他不受伤害,伤他最伤的却反而是自己。

    纳瑟好不容易定住身子,张嘴就吐出一口血,上腹中央赫然插着一根粗长的乌金箭,血从伤口和嘴里喷涌而出,这是纳瑟第一次体会到然所承受的痛苦,可心却更痛。

    “纳瑟”

    龙延惊呼一声,把然交给一名小兵,冲到纳瑟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纳瑟却颤抖地握住他的手道“别别管我,救他救他啊”

    龙延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不是没见过纳瑟受伤,可这乌金箭周身倒刺,旋进肉里,几乎把内脏都搅在一起,而且只能硬生生拔出,所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救他”

    龙延看着纳瑟固执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不论如何,先把箭再做打算。”

    纳瑟却仿佛听不到般握住他的手“他不能死,求你。”

    龙延拍拍他的手,微笑着说“会很痛,你忍着”说着让他从身后扶住纳瑟,自己则握住箭身开始慢慢逆向转动。

    “啊”

    什么叫会很痛,简直是令人发疯的疼,血越来越多地流出来,失血与剧痛让纳瑟的意识渐失,他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那离自己不远却无法触及的消瘦人影。

    突然,一阵搅动内脏的剧痛让他猛地挺起身子,而那不远处的人亦猛然一阵,纳瑟看见那史小兵扶不住人竟就这么让他摔在地上。

    他咬着牙恨不得立刻把人抱在怀里,可腹部的疼痛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

    “呃嗯他怎么了”纳瑟粗喘着气费力地询问龙延。

    龙延向然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弓起身子,双手抱在腹部,全身无法抑制地抽搐着,龙延皱了皱眉喝道“压住他,别让他乱动。”

    “是咒印的作用,”龙延看着满手的鲜血,自嘲地笑笑,“我要拔了”

    纳瑟根本听不见龙延大说什么,他固执地盯着那个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的人,现在才发现,竟是如此不舍。

    龙延一手压着纳瑟的伤口周围,一手猛地用力,虽然有些阻碍,但他咬咬牙继续用力,噗地一声将乌金箭一口气拔出纳瑟的腹部。

    纳瑟咬着牙闷哼一声,腹部随着箭拔出而腾地向上一挺,后又重重落回地面,全身的力气瞬间随着阵阵剧痛抽离。

    龙延赶紧为他的伤口洒上药,可纳瑟却阻止了他的动作“别费力救我了,有意思吗”纳瑟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去救他,去”

    龙延低低地叹了口气,当真丢下纳瑟往然身边走去,纳瑟的目光固执地盯着那个满身伤痕的人,隐约看见鲜红的血丝正从他的脐心溢出,那是在咒师结印时曾见过是血线,无数条血线犹如活物般向然的身体四周蔓延,然苍白的身体渐渐染上一层奇异的浅红,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他的身体不停痉挛抽搐起来。

    纳瑟挣扎着起身,大约是失血太多的缘故,脚步虚晃,他甩甩头,想保持清醒,意识却渐渐从身体抽离,楚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轻轻地从背后扶住纳瑟摇晃的身子,纳瑟靠在他身上努力地睁大眼睛,赫然,一个熟悉的东西跌入纳瑟朦胧的视线,他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伸出的手却被人从身后握住,而那人却越离越远。

    “不别走燃”

    “你等我,我给你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

    “好啊,但你要快点,我可不会等你太久的,哼”

    在纳瑟的梦中,背对着阳光的少年耀眼夺目、爽朗任性,却并不真实,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连声音都变得飘渺虚幻。

    只有那一晚的记忆尤其鲜明,他抱着他温暖的身子,情到浓时,艳丽的牡丹仿佛烙印般刻在纳瑟的脑子里,即使他的脸变得模糊,也不会忘记那抹夺目的红与体温。

    伸手想抓住他飘散的发丝,指尖传来的却冰冷的粘稠,低头看去,手里全是赤目的红,纳瑟下意识地甩甩双手,可血色反而越来越多,再次抬头时,眼前不再有阳光,少年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

    纳瑟猛地站起身追去,不料脚下赫然失去平衡,意识瞬间被黑暗吞没。

    “纳瑟”

    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鸡婆又啰嗦的医者。

    “哎,真是担心死我了,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吗”

    龙延忙碌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刚刚清醒的纳瑟还不能完全适应光芒,只能眯着眼睛等待适应,身体仿佛千斤重,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他努力地回忆自己昏迷的原因,记忆随着意识的渐渐清晰而慢慢回笼。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闪过,纳瑟猛然瞪大眼睛,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地想坐起来,可才抬起上身,无力感便迫使他重新倒回床上。

    侍女手忙脚乱地扶他起来,拿来软枕置于后背,好让可以纳瑟舒服地靠坐在床塌上。

    龙延正好捧着药碗走过来“你啊,虽然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可当时也失了不少血的,再加上昏迷了七天未进食的身体还虚着呢,来,把药喝了,补血的。”

    纳瑟接过药碗,看也不看就仰头喝光药汁,把碗递给侍女。

    “他呢”

    “谁”

    龙延抓起纳瑟的手为他诊脉,明知故问。

    纳瑟烦躁地闭上眼睛“你知道的。”

    龙延放下他的手,轻笑“放心吧,暂时死不了,在我的药榭里养着呢。”

    “什么叫暂时死不了,我是说不能死,你没听懂”

    纳瑟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龙延眼明手快的挡下他,把人压回床上,纳瑟不悦的瞪着他道“干什么”

    龙延翻了翻眼,无奈地叹道“应该是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他。”

    “看他也不急于一时吧你知道因为你的一个命令我们要快马加鞭地赶回伤城,楚满也很不开心吗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看你曾经的敌人,而是安抚楚满,这次若不是他早有预料,我们大概就死在那里了,而且,因为你受伤的事,楚满可发了不小的火。”

    想到楚满,纳瑟的头更大了,他那个堂哥从小就一板一眼,因为教育的关系,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他唯一的王,对他的要求比纳瑟的父亲还严格,这次自己冒然赴森仇一之约,估计会被他念一阵子了。

    纳瑟叹了口气,缩回床上无奈地说“我知道了,等会儿让他来见我吧。”

    “呵呵,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在门外了。”

    “”纳瑟抚着太阳穴,突然抬头看着龙延。

    龙延被他盯了半天,又不见他说话,有些不自在的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纳瑟深深地触眉,脸色平静了些才道“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他了。”

    “谁”

    “燃。”

    “他不是一直都在吗”

    “不是,我是说我的那个燃,我看见深红色的牡丹了。”纳瑟紧紧地盯着龙延的表情,让龙延避无可避,哪怕是瞬间的惊慌失摸也逃不过纳瑟的眼睛,“你果然知道,对不对他当时就在那里,是吗”

    “我”

    要怎么说呢

    告诉他真相吗

    可要纳瑟如何面对呢

    龙延为难的欲言又止。

    纳瑟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很多情绪,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他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于是坐直身子,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好友,第一次以命令的口气说道“龙延,不许瞒我。”

    “他”

    “他确实在那里。”

    这个声音深厚平稳且有力,与它的主人一般,沉稳冷静没有一丝迟疑。

    纳瑟疑惑地看向推门而入的男人,目光却很快被其身后的人吸引,就连龙延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他是”

    龙延惊讶地指着楚满身后的青年,他虽然没见过纳瑟记忆中的燃,可隐约能看出个大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在回头去看纳瑟的表情,果然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满的不敢致信,他皱起眉头向楚满投去不认同的眼神。

    这个楚满难不成真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之前他说的他有办法就是指这个

    现在龙延有种想马上离开的冲动,他实在不太愿意看到楚满被纳瑟揭穿时挫败的模样,毕竟这个高傲又自信的男人从没失败过。

    然而

    “燃”

    龙延几乎是反射性地向纳瑟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不是吧他信了

    这时楚满和那位长的很像燃的青年慢慢走过来,纳瑟已经很激动的从床上下来,满脸激动,这一幕看的龙延顿时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好友了。

    他识相的退开站到一旁,用不悦的眼神瞪着楚满,可对方却像没看到似的开始编起谎话来。

    “失忆了”

    “嗯”青年燃紧张的站在纳瑟面前,他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几乎全是楚满在说。

    “当年他被乌伤老王囚禁虐待之后只剩下一口气,当时的刑官以为他死了就抬去丢进乱葬岗,所幸他大难不死,被收尸人救了回去,却失去了所有记忆,收尸人怀疑他是得罪了乌伤王,就让他离开伤城躲避乌伤王的耳目,一路逃亡最后被木狼族的人抓到,干脆就顺水推舟入了儿狼渊大军,正好就在森仇一夺下二十万大军里”

    楚满曾说过“我从不说谎,如果哪天我说谎了,一定是为了你好。”

    此刻楚满肯定不觉得自己在说谎,因为在说谎以前他已经把谎言消化成事实,所以楚满在说谎的时候也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龙延实在看不下去地轻轻叹气,说了声“我先回去了”便悄悄离开了纳瑟的房间。

    楚满看着纳瑟痴迷般地轻抚着假“燃”后颈下的牡丹,满意地勾起嘴角,道“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你是陌生的,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便慢慢来吧。”

    纳瑟轻轻地点点头,情绪渐渐回复平静,他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的燃变了,个子长高了,人也变黑了,已不再是那个青涩白皙的少年了。

    目的达成的楚满不知何时已经退出房间,却在门外与还未离开的龙延撞了个正着。

    他扬了扬眉“怎么你还没走”

    “干麻怕我揭穿你”龙延白了他一眼,“连幻化师这种偏门的人都被你找到,你也真辛苦。”

    “哼,你以为被冷藏了十年的感情能有多深那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很快会被淡化的。等宫殿落成之日,我会安排贵族的女儿和他见面的。”

    楚满自信的说着,完全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倒是对龙延的行为感到不解“你才奇怪吧”

    龙延咬牙切齿却也无从反驳“楚满,你这种人根本不懂感情。”

    “哼,那种会乱人心神的东西要来何用”

    “你会后悔的。”

    楚满冷笑着目送龙延愤怒的背影,觉得他的愤怒实在是莫名其妙。

    十年,不算很长,却也不短,至少对于纳瑟来说沉积了十年的思念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理由来发泄的。

    然而再见时的激动与兴奋只是一时的,特别是只有他一人陷入回忆的时候,纳瑟总有些失落,几日下来,纳瑟虽乐此不疲地拉着他的“燃”诉说他们的过去,可渐渐的他发现,他们之间竟只剩下过去,“燃”对自己的态度永远都是陌生和紧张,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任性的少年,他称自己为“陛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和大笑,哪怕纳瑟极力表现的像个普通的恋人,也无法改变。

    给他一点时间,记忆总会恢复的。

    纳瑟这么安慰自己,而脑子里总是有个消瘦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强迫自己忙碌起来,最好现在马上出征,因为他拒绝去思考一些东西。

    比如楚满的谎言。

    “怎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当纳瑟来到龙延的药舍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这半个月来,纳瑟的失眠症状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严重了。

    许多不想面对与拒绝的事在梦中呈现,每晚都折磨的他无法入眠,明明那个人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可梦里燃的脸依旧模糊不清,最后总会被满眼的鲜红取代,每每惊醒总是全身冷汗,所以他想起了好久不见的龙延,同时不得不去想那个浑身是伤的人。

    龙延说他的身体很不好,别说已过去半个月,就算再过个一年,都不可能完好。

    至今仍无法下床,伤口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可当纳瑟来到药舍的时候那人却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值得纳瑟欣慰的是他乌黑的眸子里隐约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说明他的视力正在恢复。

    深蓝色的长衫因为太宽松的关系,让他看起来更苍白消瘦,黑白相间头发被剪去一大截,由原来长及腰迹变成了及肩,不过剪的并不整齐而且还是一样凌乱,不听话的刘海掩住了他大半张脸,微启的唇依然是没有一丝血色,但并不像龙延说的连下床都做不到。

    “他啊,听说你要来,难得肯乖乖吃药。”

    龙延在紫砂壶里热上药茶,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调药,还有不要聊太久。”

    不久以前,纳瑟曾为这个人感到心痛,为了他独闯敌营,没想到此刻见面竟会这么尴尬。

    纳瑟默默地看着壶顶缓缓升起的烟,一时也找不到话题,要对面的人先开口估计更是不可能,他只是微微低着头,凌乱的刘海盖去他大半张脸,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龙延说千鸩已经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也就是说他渐渐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情绪,有悲有喜,就是不知痛的时候会不会老实也喊疼呢

    还有面对自己的过去,他又是如何想的呢

    纳瑟微启着唇,有些话已经冲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论如何,他们交焦都应该到此为止的。

    就这样,两人谁也不说话,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纳瑟看着他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地皱了皱眉,那杯茶估计早就凉了吧,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喝的意思,而自己已是第四杯茶下肚了。

    “哎”

    一声轻叹,却让纳瑟捕捉到了来自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指的极小轻颤,也莫名地扯动了纳瑟的心,指尖不知何时已轻轻抚开他的头发,对方的低垂的头却突地一沉,纳瑟微微一愣,顿时失笑出声,对方的头猛地抬起来,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但视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眸子却一时抓不住焦点显然有些茫然失措,这模样竟有些可爱

    纳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很无聊”

    “不”

    明明无聊到打瞌睡了不是吗

    纳瑟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其实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想想有些事不问不说也不是坏事,如果是不好回忆,又何必非要让对方去回想呢

    “你的伤怎样了”

    “已经好多了”

    他的声音依然沙哑,说的有些费力,龙延说他的韧带受过伤,而且没有得到好的治疗,一直带着炎症,以后可能也好不了。

    “眼睛呢看得见我吗”

    那颗微低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你就在龙延这里好好休养,这里的药材最齐全,等你好了以后”

    说到这里纳瑟却触起了眉心,他的视线落在然遍布伤痕的双手上,他知道,在他的身上,比这样还要严重的痕迹还有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会淡化,却不会消失,那么心上的伤呢

    “我看龙延之前在向侍女推荐他新调制的美容药膏,不知他有没有办法连你的这些疤痕也一起治了。”

    纳瑟玩笑般地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双手,下意识地捂在手心里试图温暖它们。

    可从掌下传来的颤抖却更明显了,纳瑟想问他怎么了,张了口又莫名其妙地把话咽了回去,收回了手。

    “伤城郊外十里处有一座小别院,我已经让人去打理了,到时你就去那里吧,我会安排一些人过去,你就”

    “谢谢你。”

    纳瑟的话被硬生生地截住,但他并没有生气,因为自己说的这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谢我什么我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谢我”

    纳瑟眯起的视线落在他隐约露出的苍白嘴唇上,不知为什么,从那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莫名的让他心痛,因为同情和怜悯吗

    “我们是敌人你明明可以不管我”

    做不到

    纳瑟吃惊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生生地吞回刚刚那三个差点脱口而出的字。

    幸好对方的视力并不好,不然一定能看到纳瑟此刻狼狈的模样,他顿时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于是站起身子和他告别。

    “总之,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龙延,还有,别说什么敌人不敌人,你的事我都知道,乌伤老王给你和那些鬼兵队都下了药种了盅,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所以我同情你,仅此而已。

    纳瑟大步跨出门槛,身后却再次响起然沙哑的声音,还是那句“谢谢你。”

    纳瑟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直至第二声“谢谢你”响起时,纳瑟才缓缓说道“我知道”

    “那么,请纳瑟大人以后请别再来了。”

    “”

    在纳瑟回到住处时才猛然想起,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发火,那里是龙延的地方,而龙延是自己的好友兼死党,他一个曾经的阶下囚凭什么限制自己的去来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纳瑟却因此情绪低落到连续几天都没有去见心爱的“燃”,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和听那些长老以及楚满的唠叨,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去消化那个人的话。

    “怎么样恢复意识了吗”

    “还,还没”

    侍女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一盆被血色染红的水。

    小小的屋子里堆放了十几个暖炉,炉上的药罐不停地冒着烟,整个屋子里冲刺着浓浓的药草味,可床上的人却依然手脚冰冷,消瘦苍白的身体时尔抽搐与痉挛,意识永远飘散在灵魂之外。

    刚刚换上新药的伤口没一会儿就渗出血来,在雪白的纱布上晕开赤色的花朵,龙延根本不需要为他穿上衣服,因为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随时都需要盖上新的纱布,即使如此,就算痛的意识模糊,床上的人依然固执地忍耐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就连负责照顾侍女都不由露出同情与怜悯。

    这么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去,可让他活着是王令,也是他自己的执念。

    龙延接过干净的手巾轻轻地替昏迷的人抹去层层细汗,对旁边的侍女说“去换热水来。”

    距离上次纳瑟来药舍已有半个多月,床上的人亦迷迷糊糊地昏睡了半个多月,偶尔醒来也只是意识不清地低喃着那个名字。

    事实上,除去纳瑟来的那一日,其余的时间他从未真正清醒过。

    在那个战场上,纳瑟被乌金箭所伤,伤势严重,箭虽然及时拔出,却也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内腑,若不是咒印启动,伤口转移置这个人身上,估计没个大半年的调理,是不可能痊愈的,而然所接受的并不只有那个伤口,而是包括所有大小伤,再加上他体内的药力失效,以前用内力与药压制的伤口亦全部重新裂开,有些甚至急速恶化腐烂。

    那个晚上对于龙延来说简直就是恶梦,他根本顾不得其他人包括纳瑟在内,明明一直着干脆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可到了紧要关头却开始妇人之仁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不然不仅龙延自己会后悔,纳瑟也会后悔。

    狼渊城是个天气多变的地方,白天天气炎热,夜晚寒冷潮湿,根本不适合养伤,在那里只会加速消减然的生命,而且那里根本没有足以救治他的药材,他的身体早已被药物侵蚀得非常虚弱,有些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化脓,虽然龙延咬牙替他刮去腐肉,可炎症并没有因此好起来,所以他不惜与楚满翻脸也要用快马带人回城。

    就这样,经过十多天的救治,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可然身上的伤总算渐渐好转起来。

    至少在纳瑟来之前,这个人都处于昏沉中,就算偶尔醒来,意识也不曾清晰。

    龙延并不认为他能起来与纳瑟见面,可以说根本不可能,所幸楚满“送”了一个“燃”给纳瑟,而纳瑟也不知为何,自见过“燃”以后便绝口不提这个然的事,龙延也不想深究,如果纳瑟就这么把他忘了,也不是坏事,反正救活了就留着给自己打打下手,救不活反正也已经被遗忘了。

    谁知道,几日后,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无意地提了句“纳瑟说要来看看你”,这人在一阵痛苦的挣扎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龙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虽然他的眼神茫然,但似乎能看到一些东西,甚至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反应。

    “你,你醒了”龙延惊喜地叫起来,因为以他的诊断来看,然根本不可能现在醒过来,不仅如此,他的意识也很清晰。

    “药”

    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连说话都仿佛在呼气,仅仅是一个字就好像花了他所有力气。

    意识的恢复也代表他必须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身体的疼痛。

    他的身体从内脏到表皮,几乎全有问题,特别是曾受过严重伤害的肠脏,哪怕是喝口水都让他痛苦万分,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

    一想到这些,龙延又觉得还不如不恢复意识比较好。

    “能恢复意识就说明会好起来,喝了药再睡会儿。”

    当龙延端着安神疗伤的药准备喂他的时候,然却紧抿着唇,痛苦地抽着气,一副绝不喝药的表情。

    “怎么了”龙延不解地看着他,随即笑道,“你不会是怕苦吧”可对方哪有力气和他开玩笑,只是默默地闭嘴忍着一波波疼痛。

    龙延看着碗里淡黄色的药汁,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见纳瑟”

    怀里的人缓缓眯起眼睛,轻轻点头。

    “难怪你突然恢复意识,是因为我告诉你纳瑟要来,所以你才可是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仍然是轻轻点头。

    龙延失笑,身体是他的,他的痛苦谁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我明白了。”

    然而纳瑟根本不知道那一日,这个人到底花了多大劲才让自己在门口站稳,他仿佛忘记所有疼痛般直直地坐在那里与纳瑟喝茶,甚至聊起天来。

    只有龙延知道,当时那件深蓝色的长衫下包裹的层层纱布与绷带下正不断地渗出鲜血,而当时他的一时失神也并非打瞌睡,而是真的昏了过去,但他的潜意识里仍记得自己正在与纳瑟煮茶,他交握的双手颤抖不已也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正在忍耐着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

    所以纳瑟一离开,虚弱的身子便再坚持不住靠墙滑倒,当时他送纳瑟所站的地方一滩暗红正在不断扩大,而他所坐过的软垫亦是早已被血渗透,而他却坚持到纳瑟离开,一声不吭。

    那以后然清醒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意识更是从未恢复,在龙延的努力下,伤口虽已不再开裂渗血,内伤却仍未好,只要稍稍移动身子,便有血丝地从苍白的嘴角滑落,他内脏的伤比龙延想象的还要严重,就算每日以药香熏着、泡药浴,也无法阻止这个身体一日日破败下去。

    “啊”

    侍女的惊呼拉回了龙延极飘渺的思绪,他看向床上的人,发现他的腹脐里正冒出一点红色,接着暗红色的浓血便溢了出来,他赶紧取过手巾轻轻压上去,不悦地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侍女。

    “算了,都下去吧。”

    她们并不懂医术,再加上这个人的身体实在太脆弱,稍一不慎便会受到损伤,所以也不能全怪侍女。

    然全身最严重的伤正是腹部,当初黑铁钉的伤害使他腹内肠脏受到严重损伤不说,森仇一那毫不留情的一枪更是打断了他好几根肋骨,同时也震伤了胃,而从纳瑟身上转移来的伤更是严重到不得不为他截去几段肠子,而且当时断裂的肋骨有一根甚至插进他的肺里,所以现在哪怕是呼吸这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龙延取来百花百草调制的药膏倒了一些在他平坦柔软的腹部,从腹脐开始慢慢向周围抹开,当药物抹匀的时候便摊开手掌慢慢地由上腹到小腹按摩起来,力道由轻至重,一点也不含糊,可哪怕他已经很小心,依然无法阻止然因为疼痛而不安的挺动。

    “嗯唔”

    或许是真的疼的狠了,他的腰猛地向上微微挺起,汗水已然从他全身的毛孔里钻出来,也抑制不住。

    龙延摇摇头,身为医者当然不会因为病人太疼而放弃上药,掌下稍稍用力,使这个身体疼的一阵抽搐后虚弱地瘫软下去。

    “嗯你”

    龙延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冰冷的手轻轻地抬起放在然的小腹上,龙延才赫然抬起头,见他竟睁着眼,眉头紧锁,想是正忍着疼。

    “你终于醒了”

    “嗯”

    “忍忍,这是上好的药,每天必须抹半个时辰。”

    “”

    语罢,龙延收回目光,手掌在他的腹部打圈揉按,每次加一些药膏,直至药被完全吸收。

    “照理说,按我的方法,就算治不好也不可能恶化,你的身体虽破败,但如果好好调养,总会有起色的,你该不会是想放弃了吧”

    然半睁着眼,脸色苍白的仿佛透明,苍白的唇微微开启“他找到燃了。”

    龙延恼怒的瞪了一眼外头的下人“啧,谁那么多话”

    看来然虽然意识不清,却也能听到平时旁人聊天的声音,而好死不死的就被他听到了这些闲事。

    龙延明明知道对方的视力并未完全恢复,就算看着自己的方向也不一定在看他,却依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然微微一笑“你果然知道我才是咳”

    龙延赶紧轻抚他的胸口“总之是我们对不起你。”

    “不不怪你呃”

    腹中一阵绞痛,令他下意识的弓身子,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忍过这一波疼痛。

    龙延沉默的看着他“你们的事,你记得多少”

    “全部”

    “你”

    “他答应过给我一个没有杀戮的世界咳咳原来不过如此”

    “怎么恨他了”

    “如果可以恨,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龙延明白他的意思后猛然怔住。

    没错,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失去最爱的东西,所以他才选择这么痛苦的活着吗

    这个人所经历的痛苦实在太多了,哪怕现在他对他生气,甚至恨纳瑟认错人也不算什么,但他仍然选择承受,实在太不公平。

    龙延深吸一口气,握住他冰凉的手,认真严肃的看着他“你等我,我马上把真相告诉纳瑟。”

    那人却淡淡一笑“不用了”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燃”,那么又何必再给他一个破碎的燃呢

    他虚弱的身子慢慢沉下去,意识再度陷入黑暗,不过这次他不再挣扎,呼吸和脉搏都比平时平稳,可他的话却让龙延愣了好久。

    回神后,龙延再不做他想,牵来自己的马便往纳瑟的临时行宫奔去。

    “嗯你爱我吗”

    “当然”

    纳瑟紧紧地拥着怀里修长的身躯,两人结合的地方给他带来无限的快感,他卖力地摆下身取悦着身下的人,贪婪地索取着,嘴里理所应当地回应着对方的问题,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回答的太快,没有诚意。”

    纳瑟无奈地笑了笑,摞开他粘湿的长发,痴迷地亲吻着他后颈红色的牡丹胎记,喃喃道“你是我的燃,不爱你还能爱谁嗯”

    身下的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纳瑟看不见他埋在枕头里的脸,却能感受到他不愉快的情绪。

    “怎么了”

    “你嘴里说着爱我,可你的心里却想着别人”

    纳瑟赫然睁大眼睛,视线锁定在那朵小小的牡丹上,心里不断地推翻他所说的话,告诉自己是爱他的,然而想说的话却咽在喉咙里,声音怎么也传不出去,耳边却清晰地传来对方的声音。

    “你还不明白吗你爱的不过是回忆里的燃,不再是我”

    “不”纳瑟艰难地张开嘴,喉咙里仿佛被火烧般干涩,他紧紧地锁起眉心伸手抓住身下人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人翻了过来,却赫然怔住了,“你”

    眼前的人哪里是他的燃,凌乱的黑发里夹杂着白发,挡去了他半张张,看不眼他的眼睛,却仍然能感觉到悲伤,甚至连心脏都隐隐作痛起来,他苍白的身体遍布着伤痕,整个人瘦弱不堪,仿佛一碰就碎令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无言的注视着,身下传来的冰凉迫使他的视线向下移去,落在那朵灿烂盛开的牡丹上。

    他平坦的腹部有些凹陷,微微起浮为牡丹增添了几分生气,让纳瑟看的有些痴了,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抚上娇艳的牡丹,指尖传来的冰冷不禁令人战悚。

    “你的身体好冷”

    纳瑟轻轻地说着摊开手掌轻轻为他按摩起来。

    那人却浑身一阵巨颤,纳瑟还未来得及确认他的情况,暗红的血便如泉涌般从牡丹的花蕊中溢出,纳瑟瞪大眼睛,失措地用手心压住那不断溢血的地方,然而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人的身体因失血而显得更加惨白,他微微开启的唇几近透明。

    “不龙龙延”

    纳瑟惊骇地看着仿佛失控般的血流,掌下传来的是跳动更是令他恐惧,事实告诉他,这个人会死,会随着这些血液的流失而消失,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惊慌,就算在生死边缘都不曾有过的惊慌,他抱起他苍白无力的身体,手掌用力地按在他的腹脐,希望能减缓血流,然而这个身体依然在不断地冰冷下去,血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浸湿了床单,就连他自己也几乎变成了血人。

    一个人怎么可以流这么多血

    “纳瑟你在干什么”

    纳瑟根本无瑕去理耳边传来的声音,他的眼前全是赤色,还有那渐渐冰冷的苍白身躯。

    “纳瑟,你到底在干什么”

    是啊,他在干什么他的怀里抱着谁

    纳瑟猛然回头,一张清秀的脸迈入眼帘,是燃啊

    “放下他,过来”

    放下谁

    纳瑟愣愣地低下头,一具被鲜血浸湿的苍白身躯正躺在地的怀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燃的身边,却无法放下怀里的人,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放下,便会永远失去。

    “纳瑟”

    “燃”

    “放下他啊纳瑟”

    手渐渐放松,微小的重量缓缓从怀里滑下去,跌去浓浓血泊里,纳瑟却感到无比心痛,心脏仿佛被人狠狠绞碎喘不过气来,当他再低头看去时,那人已深深陷入血泊之中,一个可怕的念头牵动着纳瑟,他飞快地伸出手想抓住他下沉的身体,却赫然扑了个空,仅是迟了一秒,那人已消失在一片血色之中,心脏顿时似被掏空,眼泪毫无征兆地溢出了眼眶

    “不”

    “纳瑟纳瑟”

    伸出的手被人握住,纳瑟瞪着赤红的眼,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传来的是楚满的声音。

    “纳瑟,你做恶梦了”

    纳瑟抽回手捂住灼热刺痛的双眼,原来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哈哈”

    有多久了,他几乎忘记眼泪是什么东西,从母亲死后,他便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没想到再次流泪居然还被楚满给看了去。

    纳瑟从卧塌上起来来到书桌旁轻抚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叹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仅仅一个时辰。”楚满担忧地看着他,“你一直在说梦话,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纳瑟皱了皱眉“怎么你有偷听别人说梦话的喜好”

    “只是碰巧而已,我是来告诉你新王座已经快完工了,你真的不去看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

    王座那种东西不过是一种象征而已,有楚满那么严谨的人全程监督,当然不需要他担心。

    “听说你好久没见他了。”

    楚满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纳瑟翻阅着手边的文件边问“谁”

    “所以我说你不过是一时放不下回忆而已”

    纳瑟抬眼看着他,直至楚满被看的极不自在问“怎么了”才展眉一笑“没错,我不应该纠结于回忆了,再说燃对我似乎也不再有过去的感情,他对我非常陌生,甚至是恭敬,我的燃即任性又无礼,怎么可能喊我陛下”

    “那么你决定怎么安顿他,如果你嫌麻烦的话,我可以帮你。”

    纳瑟摇头“我会亲自处理。”

    楚满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欣慰地看着纳瑟“那么,下个月初八新王座建成宴上”

    “我想把秋雨别院给他。”

    “啊”

    楚满还没说完的话被生生咽回肚子里,他满脸疑惑的看着纳瑟“你不是说给那个俘虏吗”

    “他不是俘虏。”纳瑟放下手中根本看不进去文件“楚满,接下来我说的话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我已经决定的,不论你赞不赞同,都是既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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