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狠狠地瞪他一眼,见钱宁已经回身去车上往下搬东西,小杉子给搭手帮忙。这节礼看来甚是丰盛,有两大块腊肉,几条腊鱼。另有鸡蛋、鹅蛋、干菜、茶叶等物件,甚是还有对联,鞭炮等物,整整装了小半车。
凌疏在一边看着,看钱宁熟门熟路地将东西搬进了紧挨着酒窖的一间灶房里,分门别类的放好。那里长年盘了一眼火,在春秋天最忙碌的时候谢娘会带着一个本家侄女上来烧水烧饭。
凌疏见他收拾妥当,便道“你中午别走了,在这里吃饭。”
钱宁顿时堆起了满脸的笑“好久没来跟大哥你畅谈,原是衙门里的确忙,近来又出了几宗大案子,有两件还没有一点眉目。前些日子你给说的那几宗案子,按您说的去查,都破解了呢。所以正是要请教大哥你。”小杉子见状,在旁边帮腔道“如今钱大哥是巫山县县衙的两院押狱了呢!”
凌疏道“是吗?那真不错,恭贺你。”
杨晔听得咬牙切齿,腹诽不止“老子还是大衍皇朝的亲王呢!哪一点不比他个县衙里的两院押狱强?我还是你的老相好,你却把我三天不搭两天不理的,你眼睛长脚后跟上去了?
钱宁笑道“还得多谢凌大哥,不然我哪能有这出息?这次俸银也跟着涨了不少,家里父母高兴得不得了,想跟着小弟过来看看大哥您,我说山高爬不得,他们才算了,准备这许多的东西让送来。恰好都是现成的,中午我来烧菜。”
两人一边说,一边相偕进了正房,杨晔在后面沉着脸跟了进去,沉着脸递茶递水。钱宁倒是好教养,慌忙欠身道“多谢杨大哥。”凌疏瞥他一眼,道“你不总是嫌呆在山上闷么?今天跟着小杉子去山下酒肆里玩儿吧。”
杨晔将给他的茶水重重地顿在案上,冷冷地道“我有说过我嫌闷?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你两个说什么,我听听也不成?”
钱宁看他脸色不善,却也想不出来自己如何初次见面就得罪了他,只得解释道“我和凌大哥一说起来就是凶杀案和犯人上刑什么的,血腥煞气的东西,想是凌大哥怕你不喜欢听这些。”
杨晔扯了椅子,挤到凌疏身边坐下,亲亲热热地道“谁说我不喜欢?我跟你凌大哥原是一家人,自然也最喜欢这些东西。钱老弟你听过几种酷刑?金缕玉衣、水调歌,这你都听过么?我可是不但听说过,还尝过滋味呢!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啊?”
钱宁惊讶地看他一眼,眼中放出光彩来“这个倒是闻所未闻。小弟愿听详解。”杨晔顿时兴致高涨起来,一不小心翘起了二郎腿,凌疏却沉下脸,侧头瞥了他一眼。杨晔只做没看见他的眼光,将两人初次会面时,在大理寺天牢里所受和所见的酷刑一一地描述给钱宁听,讲至兴起处未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凌疏越听越不耐烦,钱宁却越听越是兴味盎然,最后简直成了一片敬仰之意,恨不得巴到杨晔身上去。
眼见得快午时了,钱宁问,杨晔答,一问一答好不热络。凌疏轻咳两声,他一上午没说话,这两声咳嗽,钱宁立时听到了,伸手挠挠头,道“我先去做饭。杨大哥,待会儿你接着讲给我听。”一溜烟般地奔了出去。
房中骤然静下来,凌疏冷着脸不说话,杨晔也不多言,只是啰嗦了一上午未免口干,便舀起凌疏面前的茶水给喝了,凌疏道“那是我的茶。”
杨晔忙道“我再给你倒。”去斟了一杯新茶给他,凌疏道“你讲那酷刑,不觉得不靠谱?钱宁他靠这个吃饭,你只管胡说八道,把人给教坏了怎么办?”
杨晔道“怎么不靠谱了,不都是你做出来的么?”
凌疏道“我那时候做……我做便做了,他一个县衙里,也做得出来?你没事儿别在这里搅合,去酒肆找小杉子去吧。”
杨晔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愤怒起来,压低声音恨恨地道“你嫌我碍眼?你想出墙?你想给老子戴鸀帽子?休想!我就是不去,我就要搅合!我得紧紧看着你!”
凌疏瞥他一眼,忽然冷笑道“肾虚的人,有什么资格看着别人?”
这一下戳了杨晔的肺管子,他脸上挂不住,恼怒起来,忽然伸手抓住凌疏的肩膀,用力把他推到床边,手脚并用压了上去,恶狠狠地道“你嫌我肾虚是吧?我就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肾虚?我让你听那蒙古大夫的胡咧咧!”
杨晔力大,凌疏挣扎不开,想起来钱宁就在外面,却终究不敢就这样由得他混闹,便道“人家十里八乡很有名气的,不是胡咧咧!你这三个月里若是再胡作非为,等你彻底废了,咱这山里货物短缺,可是没有后悔药卖!”
所谓肾虚一事,杨晔自己心虚,所以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这又被凌疏一盆冷水泼下来,只得偃旗息鼓,却也不肯罢休,俯身在他颈中重重咬了一口,咕哝道“我得做个记号,我让他看见了,再没指望,他就不觊觎你了。”
他手脚一松,凌疏立时一把掀开他,冷声道“没人觊觎我,你少污蔑我们!人家未婚妻都定下了,来年三月里就成亲,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他看看自己的手腕,被杨晔抓得一圈红肿,怒道“你看你把我抓的!”
杨晔一听,顿时转怒为喜,笑吟吟地道“你怎么不早说,看我吃醋很有意思?手怎么了?来来来,我给你揉揉。”
得住这个消息,杨晔待钱宁自然又不同,吃饭的时候称兄道弟好不亲热“钱宁兄弟啊,我听你凌大哥说你来年三月就要成亲了?真是少年有为啊!”
钱宁眯着眼笑道“定在三月初六,凌大哥你们记得到时候要去观礼啊。”
凌疏还未及答应,杨晔已经抢着道“届时我们一定会去的,你放心吧。便是你以后再处决犯人,记得让人来知会一声,我陪着你凌大哥一块儿去给你捧场。唉,谁叫咱就好这一口呢?”
钱宁更是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我就怕没人爱看这个。杨大哥也有此雅兴,是小弟的荣幸。”
凌疏被他挤得一天跟钱宁搭不上话,心里郁闷非凡。待得晚间钱宁走了,他送出客人,回头就抽了大床上扫床的草刷子,趁着杨晔不备,一刷子重重地打在他的臀部,打得杨晔一声狂嚎,凌疏怒道“我让你做精!客人来了一天,你搅得我们什么也没说成!你明天滚回洛阳去,不许赖在我这里!”
杨晔双手捂着屁股,哀嚎道“你能跟他说什么?左不过是剥皮抽筋的这一套!我跟他说也是一样的,岂不省省你的力气?”
凌疏愤怒,拎着刷子接着撵。这一下满屋人影乱窜,烛光摇红。杨晔逃得几个来回,趁着他不备,忽然反身扑出,直接把凌疏扑倒在大床上,笑道“你敢谋杀亲夫,得好好教训你一下!”俯身一口啃在他的唇上,见他不怎么反抗,便由着性子噬咬了一番。凌疏看他眼波流转,眼中光彩渐现,似有情动之意,忙用力扳开他的脸,道“你还肾虚着呢,当心废了。”
108 第 108 章
杨晔怒吼道“老子不肾虚!”吼过后却也不免气馁,垂头丧气地伏在了他的颈窝中。凌疏趁机一脚飞出,连踢带踹地把他撵到了对面的小床上,喝道“睡觉,不睡就滚!”
好日子总是过得飞一般地快,杨晔跟着凌疏混过了年关,混过了立春,眼见得天气渐渐转暖,草色树色都透出些鸀意来。凌疏便张罗着开始在作坊中酿酒,杨晔慌忙也跑前跑后地跟着帮忙。这酿酒步骤繁复,凌疏牢牢记着,杨晔不用操这等闲心,只是带两个伙计跟着搬运东西,听他的指挥便是。虽然累些,却甚是满足。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晚上睡觉时,他不敢靠近凌疏的床,害怕他说自己“你肾虚。”这三个字简直成了杨晔的心病,让他忍无可忍,终于有一日,背着凌疏去找上了那个给他看病的大夫,好一番发作“你凭什么污蔑我肾虚?小爷我的肾好得很,一点都不虚!你这样胡说,可是在故意地败坏我的名誉?以后我还怎么跟人家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