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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 完结+番外 第3节

作者:水云月 字数:28048 更新:2021-12-30 04:34:14

    当时唐龙帝国的周边国家蠢蠢欲动,想要趁着这次内乱入侵唐国,好在严寥冉以国家为重,没有所谓的最后一搏,主动撤回了势力,拥护皇兄继位。对于这一点,严慕辰不是不佩服严寥冉的,而且两兄弟还是比较了解对方,既然严慕辰已经上位,严寥冉就不会再为了皇位而使得国家陷入内乱之中,更何况还有邛亲王坐镇。于是当年的二皇子变成了现在的惠公侯,掌管邢厉,可以说皇帝还是比较信任自己唯一的弟弟的。

    郑江作为邛亲王世子,想要巴结他的人不计其数,幸好他说服了一向宠溺他的王妃,到青鹿学院求学,认识了三位至交好友,即使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其他三人看待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变化。屈央是个画痴,屈家世代都是皇商,一门富贵,屈央上有一位兄长,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书画上,画痴之名,世人皆知。而李皓出身尚城贵族,但家境近年来渐渐衰落,同辈有才之人甚少,他也是尚城李家今年唯一一位能够才加举人科考的人。

    至于淳峰,虽然他们也是在学院相识,但是从小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也见过几面,却从来没有注意过对方。淳峰,礼部尚书淳衣的三子,别看他在友人面前不靠谱,实际上淳峰早年以诗赋闻名京城,现在已经是崇文馆博士,从八品。

    所以郑江对萧寒的戒心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四人交好人尽皆知,李皓家族复杂,人精一个,屈央性格偏拗,不容易接近,反倒是淳峰父亲权贵,却甚为宠爱这位幼子,虽在朝廷任职,但崇文馆多是校书订本的书呆子,心思更单纯一些,萧寒在科考之际,与淳峰意外相交,并且留下诗作,很容易被看做是别有所图。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小秀才,当真是心思纯白之人。

    “小家伙,你是从哪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恩京城脚下权贵甚多,你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就不怕冲撞到人,惹了灾祸”郑江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他发现自己非常喜欢少年这般不惹世事的性子,若非自己心思烦乱,早该注意到以少年的风华气度,通身的清澈淡雅,怎会是贪图权贵之人。

    “我老老实实地考试,怎会招惹到人。”萧寒皱起眉头“而且难不成京城的权贵都是如同你这般,没事找事的无聊之人吗”

    李皓也不禁大笑出声“好了好了,本就是你理亏,郑江你就不再逗他了,难道还没被训够吗”说完,他也走到书案旁,对着萧寒温文一笑“郑江虽然疑心颇重却也并无害人之心,还请萧公子不要在意,相见便是有缘,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正好我也是今年的秀才,我们便一起治学一番,以此共勉可好”

    萧寒神色这才露出一丝悦意,“我本来也是因为听淳峰这边有一位也要参加科考的秀才,这才冒昧打扰,如此自然甚好。”

    四人这才放下芥蒂,围坐在桌旁,淳峰叫小二上了些茶点,开着窗,梨花的淡香混着上号的茶香,让人不禁心情怡悦。略略交谈下,萧寒对当今局势以及科考的制度都有了更深的了解,而郑江几人却被小少年的才情所惊,这世上难不成当真有生而知之者,眼看萧寒年岁不过十五,诗词书画可托说是天赋灵气,但军务内政之事,可不是天赋好就能学会的,而且少年似乎无所畏惧,郑江与圣上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所以言辞略有些随意,但萧寒不过是边城一位小小的秀才,谈论皇族之事时也是神色坦然。

    屈央却是对三人谈论的政事毫无兴趣,正呆坐在一旁,眼睛紧紧地盯着萧寒手中的纸扇,总觉得遒媚劲健字体在面前晃来晃去,更显潇洒灵动,闻得郑江李皓总是提起圣上的功绩,不耐烦地开口“总是圣上圣上的,难不成科考出题会让你们列举圣上的功德不成,新科开举三年,哪一年不是以时事策论为主,燕国蠢蠢欲动,辽东齐国却干脆出兵骚扰边境,如今边西小战不断,硝烟渐起,圣上有意出兵,我看你们就谈谈这选将之事。”

    “选将”李皓沉吟片刻“圣上出兵倒也不是为了直接攻打齐国,但边西荒漠只有姜将军一人镇守,且将姜将军年事已高,少将军姜奎虽也是武艺高超,却经验甚少,心高气傲,当不得大任,如此说来,当真是要选一位智勇之将镇守边西。”

    “我没让你们说让谁去,人选之事哪轮到我们这些小辈操心。”屈央翻翻白眼“我问的是为将之道,现在要紧的是科举,考不上举人,我看你们这些天天将治国挂在嘴边的儒生还怎么为君分忧。”

    淳峰三人来了兴致,倒是不断地辩论起来,萧寒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李皓更偏向儒将智将,而郑江却更向往那等军法森严、杀伐果断的为威严之将,淳峰对军务不甚明了只大略说了说智勇双全罢了。

    郑江眉眼一挑,看着旁边青竹般默默的萧寒,开口问道“不知萧公子对这为将之道怎么看”他已经看到少年手中的纸扇,那等书画的灵气,加上刚才的谈话,他已经知道少年大才,所以这句问话确实是真心请教。

    萧寒看出郑江现在是真心相交,所以嘴角不禁微微一勾,少年本身长相精致,只是周身气度雍然,清雅至极,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只是微微一笑,便让那俊美的长相更加彰明起来,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清澈见底的眸子略略弯起,看得郑江莫名地心惊肉跳。

    “为将之道,智勇固然总要,但当先治心。”萧寒缓缓说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郑江等人微微色变,萧寒却继续说道“为将者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谓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四欲者,所谓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

    房间内鸦雀无声,只听得少年似流水击石的声音缓缓流淌“夫为将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贪而无厌,二曰妒贤嫉能,三曰信谗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犹豫不自决,六曰荒淫于酒色,七曰奸诈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礼”

    “啪”地一声,淳峰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现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非常大,一下就将呆愣的其他两人惊醒。

    萧寒瞥了眼地上的碎片,淡淡地总结道“所以为将之道,当先治心,然后兼五善四欲,除八弊,如此便是上上将才,乃是天下之将。”

    看着还是半天都缓不过神的三人,萧寒歪歪头,似乎,好像,他和六号都高估了这个世界的文化程度,不过是根据六号数据库中最基本的兵书总结出的几句话,这个空间的人好像是闻所未闻一样。

    “你你,”淳峰颤抖的指尖对着萧寒,却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最后他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萧寒端起茶杯,抿了口略凉的茶,闻言,抬眸认真地说道“我是萧寒,字守清。”

    郑江倒是最先缓过神来,看着少年认真的表情,半响才恢复嘴角那一抹狡猾的弧度“没想到我今天居然认识一位小国士,这次的科考,我便等着萧公子一鸣惊人了。”

    李皓打量着少年纤细的身形,呼出一口气,摇头失笑“我倒是小看天下才子了,没想到萧公子虽年幼却有王佐之才。呵,真期待萧公子今年的策论,不知又是何等警世之言。”

    “我倒是期待那些人看到策论后,知道萧公子的年岁时的表情。”屈央挤眉弄眼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跟咱们刚才一样的傻。”

    这就国士之才,王佐之才了萧寒心中疑惑,这里的人真奇怪,不过是几句话就能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这么说来,在京城打出名号岂不是很容易

    不过是你年岁小而已,六号不以为意地说道,而且咱们现在也就是纸上谈兵,不过这些也足够在京城混了,就算是实践,只要我整理好资料,应该也不必本土人差。

    明白,我不会把他们客气的话当真。萧寒认真地点点头。然而两人哪里知道,六号数据库里的古书全部都是当时年代的精华,别看是短短几句话,却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更何况这个空间的文化发展虽与古唐朝相近,却是绝对比不上那等盛世天朝的。萧寒只道是文人相重,客气般的相互推崇,哪知郑江几人心中的震撼,六号与萧寒对自身所谓的清醒态度,却也让他后来身边的众人哭笑不得。

    仿佛消化不了那几句为将之道的警世之言,之后的交谈,郑江几人都有些不在状态,萧寒便也没有接受几人的挽留,早早告辞,李皓想要以读书切磋为由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萧寒却认为自己得到的资料已经足够,不想再与几人相处,更何况他对郑江的印象并不太好,萧寒发现自己现在还是挺记仇的,便以想要专心备考为由拒绝了几人的邀请。

    淳峰想要送萧寒回房,却被少年坚定的拒绝了,就算淳峰已经知道他住在这个客栈,萧寒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房间位置,若不是知道李皓明天就搬出这家客栈住进李宅,他没准还要换一家客栈呢。淳峰虽有些失落,回到房间却是又恢复本色,对这他的三位友人得意一笑“怎么样守清果然是值得结交的朋友吧。”

    “绝对值得,就是人家对咱们印象不好,恐怕还没有认你做朋友吧。”屈央看不得淳猴子嚣张的嘴脸,打击道“还守清,守清,刚才怎么不叫人家的字,你们有那么熟吗”

    淳峰蔫了,旋即挺起身指着郑江理直气壮地说道“至少萧公子跟我的关系比你们好,没见人家是应我的邀请来的吗,要不是郑狐狸抽风犯病,萧公子也不会跟我那么生疏。”

    “我看那萧寒不是小气之人,若以后我们诚心相交,他必然会认可我们。”李皓微笑着说道。

    郑江却觉得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绝对没有李皓想的那么心胸宽大,隐隐竟是对刚才的刁难感到一丝悔意。

    、第十一章

    萧寒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认识的四人到底在这京城有何声名,离科考只剩不到一月,他恐怕是最后一批登录科考名册的秀才,而这位年龄最小的秀才的名字,却也在小范围的圈子中传播开了。

    倒并非是什么才华惊人的名声,只是觉得年龄这般小的秀才实在是几十年难得一见,而且萧寒的名次排末,便也没引起多少重视。而淳峰几人虽知道萧寒的真正实力,却因着心中那幸灾乐祸的心思,没有跟任何人说,只等着最后红榜出来时,看别人下巴掉到地上时的狼狈形容。

    邻近科考的一段时间,萧寒并没有窝在客栈中看书,反正所有书籍的资料六号都已经保存下来,他大致看了一遍,心中有数便罢了。都是整个京城差不多都被他逛了个遍,如今萧寒脑海里已经有了京都大致的平面图,这个四九城,历经数千年,有过战乱有过衰落,却依旧屹立于帝国中心,繁华一片,歌舞升平。

    这天,萧寒无意间走到一座庙宇前,周围人来人往,信徒熙攘,那些平日里坐在软轿上的夫人小姐,在这佛门圣地,也只能下轿步行,环佩声响,步步生莲,在姻缘树下娇羞着系上自己美好的愿望。然而如今这里却来了更多求前程的儒生们,哪怕这些只读圣贤书的儒生并不信仰佛祖,却也愿意得个上上签,求个安心罢了。萧寒不知道这大国寺供的是哪路佛祖,只是那大殿之内的金相,眉目安详,微垂的眼角平生几分怜悯慈悲,便是那嘴上勾起的笑容也让人视之心喜。

    萧寒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那些人跪在团蒲之上,一副虔诚之色。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萧寒回头,之间一名身着赤金袈裟的僧人正双手合十看着他。

    “施主可是来询问前程”惠安在一旁观察萧寒有一段时间了,以少年的风姿,只要入眼便很难忽视,只是萧寒默默地站在一旁,既不拜佛也不求签,到让人心生好奇。

    萧寒摇摇头,旋即转回身,视线落在金相之上,淡淡地应道“只是看看罢了。”

    “看众生”

    “不,看佛祖。”人有什么可看的,他只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佛像雕塑,挺感兴趣的。

    惠安沉思片刻,总觉得少年的回答隐含佛意,却又总是抓不住那一丝灵感,“佛有三身,却不知施主看的是那一身”

    “佛有那三身”萧寒问道,六号的数据库中关于佛教的资料缺失甚多,到可以补充一下。

    惠安却以为萧寒在提问,便认真答道“理法之聚集称为法身,智法之聚集称为报身,功德法之聚集称为应身,此为佛之三身。”

    “我没看三身,只是看佛而已。”萧寒淡淡地说道。

    惠安微微一怔,喃喃地说道“众欲迷眼,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只是看佛而已,看佛而已啊。”

    萧寒瞥了眼仿佛石化陷入沉思的僧人,往外移了移脚步,真是奇怪的人,问几句话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慧安大师”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到僧人深浅,恭敬一礼“大师,王府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王爷请您过去。”

    “哦,是镇南王府的刘管家呀。”惠安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相熟的中年人,他疑惑地问道“玉夫人的忌日不是三月后吗王爷为何现在找我”

    “正是因为今日玉夫人忌日将近,王爷夜夜不成眠,昨夜又从梦中惊醒,这才想劳烦大师一趟。”

    “既然如此,我这便随你去。”惠安也知道若非必要萧显也不会劳烦他这位老友,他看着身旁的萧寒,双手合十道“施主可否告知姓名,贫僧法号惠安。”

    “我名萧寒。”

    “萧施主话语多有禅意,不知以后可有时间到寺中小聚”惠安诚恳地说道,他明白少年并非真的精通佛法,但凡是都讲究缘字,有缘之人的一句话,可能胜过苦修十年,惠安隐隐觉得,这位萧寒萧公子便是他的有缘之人。

    萧寒却也听到镇南王三字,眼神一正,上下打量着这位刘管家,闻得僧人的邀请,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大师要求,岂有不来之理。”

    惠安微微一笑,一句佛号,便随刘管家离开。

    那位四十多岁的刘管家回身前,看了一眼被惠安大师诚心相邀的儒生,暗暗留心,便引着惠安向寺外的马车走去。

    玉夫人的忌日说的是我娘吗萧寒问道。

    并非是你娘真正去世的时间,应该是坠崖的日子。六号应道。

    玉夫人,我娘的闺名中原来有一个玉字。萧寒的娘在崖底并非提过她的名字,只是让他和小弟萧穹把黑牌和匕首收好,说起来,世人只知镇南王玉夫人乃是破落贵族之女,却无人知晓她真正具体的身世,根据萧寒记忆中,那名绝色倾城,温柔秀婉的女子,绝对不可能出身落魄之家。

    看起来那位惠安与你父亲交好,倒是可以多多相处。

    再说吧,你也说过我不过一介儒生,无名无利,就算是有惠安引荐,也不过算是个有趣的佛友,这样倒不如不相见。萧寒看的越来越明白,对这些上位者而言,所谓血缘已经不是确认了就能承认的那么简单的事情。

    六号沉默片刻萧寒你进步很快,这样很好。学会像人类一样思考,是在这个空间存活下去的保证。

    萧寒站在大殿一角,看这恢弘大气的庙宇中人来人往,无论男女老少,恐怕在跪拜在金相面前时,便没有什么贫富贵贱之分了,人类与佛祖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交流,却能付出所有的信任,而对自己的同类却有着十足的戒心,当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秦淮河畔,歌舞升平,软香侬语断人肠。河上画舫楼榭,层层叠叠,汇成一片巨大的风华之城,帷幕轻扬,璀璨金华,如此烟月之地,当真是奢靡至极。

    萧寒站在桥上,河中眩晕着画舫上的灯火,映衬着月光,人仿若站在九天之境,周围是一片锦绣烟华。

    然而在某些人眼里,衬着这浮华奢靡的背景,一身清雅的隽美少年,便如同从水墨画中开出的青莲,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人间最清澈通明的,不过如此。

    “萧公子怎么会来这里”郑江打发走身边的仆僮,自己走到桥上,一身华丽锦衣,步履隐隐透出一丝源自血统的高贵,当真是风流倜傥,翩翩少年。

    “从没看过京都的夜景,一时兴起便出来看看。”萧寒淡淡地说道。

    郑江注视着萧寒不沾半点旖旎的眼眸,微微一笑“如此萧公子倒是有眼福了,今日正好是那平康坊花魁,柳燕的春月会,柳燕的歌舞可是一绝,既然来了秦淮便不可不看。”

    “春月会”萧寒眼中多了一丝疑惑。

    郑江嗤笑一声“不过是图个好名,由花魁出题,谁的诗赋被看中,便是今晚的入幕之宾。美人倒还是次要,主要是博个诗名,这里可是秦淮,便是名震天下的名士也要来这里求个风流,携妓吟啸,若是入了哪位大人的眼,那可要一飞冲天了。”

    “为何李皓不来”既然对入朝有利,为何同样参加科举的李皓没有一起过来

    “他”郑江一双凤眼挑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家里有个母老虎,哪敢到这里来。好了,不要管他了,我便进一个地主之谊,领你去瞧瞧这销魂窟秦淮舫吧。”

    说完,郑江便引着萧寒向桥下走去,人来人往中,下意识地护着身边的少年,转眼间,便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舞榭楼台,守门的仆从一看到郑江,立刻恭敬谄媚地迎上来,“呦,郑世子,真是稀客,您可是有些时日没过来了。”

    “哪那么多废话,不知道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吗,还不带路”郑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莫名地不想让身边的少年认为自己是留恋美色之徒,不耐烦地说道。

    “是小人多舌,世子您楼上请。”

    萧寒跟在郑江身后,一声不吱地上楼,台上丝竹之声靡靡响起,台下单人一席,众人就地而坐,宴桌上摆放着各色水果糕点,然而最让宾客满意的却是那满满一壶的美酒。郑江带着萧寒却没有走到台下的小席上,而是又上了一层楼,进到一间单房之中,倚着栏杆摆放着一张八角桌,上面的吃食更加精致丰富,环境也更清净一些。

    郑江刚刚坐下,便有人遥遥对他行礼打招呼,顺便投在萧寒身上探究的目光也就越加灼热起来,众人都在猜测这位亲自被郑江引起席位的少年的身份,却无一人敢上楼打扰。

    萧寒上下打量着郑江“郑世子你是哪个王爷的儿子”

    “我夫乃是邛亲王。”郑江的声音隐隐带着十分的自豪。

    “邛亲王,不是姓严吗”萧寒回忆着六号给的资料问道。

    “郑是我母亲的姓,我本名严江,不过是在青鹿求学的时候用了郑江的化名,父亲也不喜我那些狐朋狗友总是将国姓挂在嘴边,别人便一直称呼我为郑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秦淮原处南京,架空世界,勿与现实人名地名挂钩。

    、第十二章

    雕栏玉柱,帷幕低垂,熏香四溢,歌姬身着浅粉色抹胸广裙,手持银盏,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不断地在席间穿梭,丝竹之声渐消,台上的乐伶低头一礼,露出雪白的脖颈,然而却没有人在意这些风情万种的伶人,众人只是在等待主角的到来。

    乐伶似乎也都习惯了众人的态度,抱着乐器垂首站在边缘处,半响,一片殷红如同日落时分最妖娆的云彩缓缓飘过来,后面跟着朵朵姹紫嫣红,裙秀微扬,抬手投足见露出白晃晃的肌肤,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微微一笑,便能勾人魂魄。然而最耀眼的依旧是舞台中央的那名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光润玉颜,面容姣好,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这名美人的体态修长,纤腰盈盈一握,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自然的韵律。

    “这便是柳燕”萧寒也觉得这个女人,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的比例都非常合理。

    郑江点点头“没错,这便是今年以舞艺闻名秦淮的花魁,燕娘柳燕。”

    此时,台下调笑声喧闹声不绝于耳,才子们这才真正来了兴致,纷纷想要与燕娘搭话,然而台上的红衣美人却嘴角一勾,手臂微抬,沉郁的鼓声响起,“咚,咚”两声,仿佛砸在人的心底,然后,一个飞身,燕娘周围的舞姬在同一时间四散开来,如同牡丹花开,刹那芳华,又仿佛孔雀开屏,满目炫彩。燕娘在中央,抬手,下腰,回转,旋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当真是纤腰玉带舞天纱,回眸一笑胜星华。唐国的舞蹈已经不似前朝的靡婉,而是多了几分刚强与骨力,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一曲完毕,满场静默,然后掌声起,一片赞誉之声。

    “燕娘的舞艺又精进了。”郑江赞叹道,“兼柔美与刚劲与一体,真不愧是秦淮第一舞娘。”

    “确实不错。”萧寒点点头,不过他更喜欢六号资料库中的那场剑舞,具体时代已经不可考,除了美感,杀伤力也不可小觑,他还是更注重实用性。

    郑江见萧寒未被台下舞姬的容色美舞所迷,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看重,毕竟在萧寒这个年龄,能为美色不动心的人已经很少了,也说明萧寒性情坚韧,不易被外物所惑。

    表演完毕,燕娘翩然而下,虽然今日是由她发起的春日宴,然而她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介歌姬,所以便在首位的偏席落座,略略偏左,却也能将下方两排所有人的情况都映入眼帘。

    台上又响起轻柔的丝竹之声,坐在前列席位的才子们,自然身份也略高一些,正对着燕娘大献殷勤,一曲歌舞的抛砖引玉后,便轮到才子们显示文才了,房间中央已经放上了八角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众才子们或吟诗,或工对,热闹无比,有美酒有佳人,有功名之惑,有名利之争,一时间众人才思如泉涌,好词佳句络绎不绝,纷纷走到书案旁笔走龙蛇,挥毫舞墨,如此的儒生众生相让萧寒看得津津有味。

    实际上,真正有身份的人都是坐在楼上的单间中,但依旧有诗画不断从楼上传下,放在书案上供人品评,引得燕娘不断向楼上行礼以示敬意,可见楼上客人的尊贵。

    眼见得作品越来越多,郑江却发现萧寒完全没有表现的欲望,“萧公子可有好诗,难道不想在宴上扬名吗”纸扇上那首咏梅足可见少年诗赋上的造诣,郑江不相信此情此景,萧寒会没有好诗好句。

    萧寒并非不想扬名,只不过是听从六号的吩咐,好东西总是要压轴出场才会引起足够的注重,所以,当书案上的诗画作品渐渐减少后,一副美人图从楼上传下。

    燕娘眉目含情,正被旁边的书生逗得花枝乱颤,眼眸微挑,却直接看到书案上的那幅画,一时间竟是呆愣在座,秀口微张,周围的儒生注意到燕娘的失态,也纷纷看向书案。

    轻柔对折的画卷被人小心地打开,一抹殷红首先映入眼帘,那并非是一个人的形状,就好像随意勾勒的几个线条,却让人眼前莫名地浮现起刚才惊鸿绝艳的佳人舞蹈,芸芸众神赞,飘飘仙子舞,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没有任何细节的描画,但看到这幅画的所有人一眼便能认出,画中就是燕娘,周围些或绿或粉的颜色将那抹殷红拥在中间,笔墨飞扬,那怕是没有看到刚才舞蹈的人,眼前也能浮现出一群美人裙摆飞扬,妖娆而舞的画面。

    “好写意”楼上传来一声赞叹,惊醒众人。

    台下的儒生纷纷离席,围在书案旁,啧啧称奇,连声赞叹,燕娘更是恨不得一直睁着秀目,一刻都不想离开这幅画。她知道虽然她是受人追捧的第一舞姬,但更多地人注重的还是她的容貌,然而这名画者根本没有画出她的精致的面容,却将她舞中的神韵全然融入画中,这让将舞蹈视为生命的燕娘不禁万分动容,这便是她的知音啊。

    “这下面好像有字。”一名儒生有些迟疑地说道。众人闻言,马上向他指的的地方看去。

    在画的右下脚,一个如同飞鹤展翅的图案,正是两个字玉穹

    唐国人没有哪里见过花体,只觉得那两个字如同古老的图腾一般,透着一股神秘与幽然。

    “玉穹是作者的名号。”

    “玉穹公子,到底是何人”

    台下议论纷纷,希望画作之人能够现身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使众人知道能够坐在楼上的人非富即贵,却依旧无法阻挡儒生们对画艺的追求,以及对画作者的崇拜与好奇。

    郑江倚着栏杆,注释着下方的一片混乱,苦笑一声“我以为你擅长的是重描画的丹青。”没想到少年连写意都可以画出此等神韵,丹青可以说明一个人对事物的体会细腻,然而写意却是能一眼看透事物本质,只有阅过千帆的人才能有如此的洞察能力,这个少年真的是被上天所钟爱啊。

    此时下方的人都在不断地向上看,单间中栏杆旁的人也在不断地向旁边搜寻,那位玉穹公子到底是谁呢。

    “哈哈,老夫也很好奇,不知这位玉穹公子,可否下来一见”洪亮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站在栏杆后捋捋胡子,一位锦衣中年人坐在他对面。

    “是徐大人”

    “啊,是翰林大学士大人。”

    郑江凤眼微微一眯“没想到连徐良睿大人也来了,你的运气也真是好。”

    萧寒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弹了弹袖口,转身下楼。郑江却全身一酥,就好像深林中的寒潭,让人寒彻心骨,却又觉得仿佛能净化全身的污秽。

    徐良睿说完那句话后,与人寒暄着又不断地向楼梯瞟去,突然间,一席青衣出现在楼梯口,少年眼神沉静,仿佛不染半点尘埃,精致的面容,红润的双唇,眉目之间清澈而俊朗,这是一个看着便让人觉得万分舒心的少年儒生。下方的声音渐渐消失,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楼梯上的萧寒身上,徐良睿目光下移,少年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行履步间优雅而贵气,不管周围的目光又多么灼热,少年的表情和步伐都没有丝毫变化,平稳地从从楼上走下,来到书案旁,对着燕娘微微一礼,

    “在下萧寒,柳燕姑娘有礼。”

    燕娘眼神一亮,“你便是玉穹公子。”

    萧寒看着燕娘热情却又略带怀疑的眼神,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本就隽美的少年一瞬间变得如沐春风起来,

    “我想,在这种状况应该没有人会冒充这个名号。”

    没错,画是现场作的,作者肯定就在这个宴会中,所以,不会有人那么愚蠢担着被直接拆穿的风险冒充画作者。

    燕娘掩嘴一笑,婀娜一礼“没想到公子不但画艺出众还很风趣。”

    旁边的儒生们,微微一愣,然后迅速地围了上来,不断地自我介绍,向萧寒请教画艺,或是打听萧寒的身份,一时间,整个房间内热闹无比,楼上的人也不断地走下来,片刻后,整个房间又变了样,首位旁放着几张古朴的长席,上面的吃食愈发的精致,燕娘陪坐在一旁,脸颊微红,含情的杏眸闪闪发亮。

    那些尊贵的客人不同于普通的儒生,对他们来说燕娘柳燕不过是一介舞姬,欣赏一下,看看便也罢了,能交谈几句,便能让她身价倍增,现在居然从楼上走下,让她陪侍,自此一夜,她平康坊燕娘便是秦淮一片最有名的花魁之一了。

    萧寒身后走下的郑江自然也被认出来,与萧寒一起坐在上席,旁边居然就是刚才说话的徐良睿,正拿着萧寒的画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不停地称好。

    “萧寒,萧寒,这个名字很耳熟啊。”徐良睿喃喃地说道,旁边的中年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像是今年参加科举的秀才,只有十五岁。”

    “没错。”徐良睿也想起来了,年龄最小的秀才,他们也听人提过这个名字。“不过,萧寒的名次并不靠前啊。”

    中年人微微一笑“画作的好,不代表策论作的好,毕竟还是年龄小,精力有限。”

    “不过在这个年龄,就有这种成就,真是天纵奇才。”中年人继续感叹道。

    虽然两席之间隔得比较远,还有丝竹之声的干扰,但是萧寒还是听到了徐良睿的交谈,但并未重视。郑江坐在一旁,小声地帮萧寒介绍周围客人的身份。

    徐良睿旁边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中年人也是翰林院的学士,邹玮,以书法闻名于世,但平日并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所以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而坐在另一边面容冷峻,气质寒谨的青年,便是刑部尚书,萧楚,还有他的护卫,振威校尉梁锦。

    “说起来,你和萧楚还是本家。”郑江调笑道。却发现旁边少年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萧楚是那个萧楚

    没错,应该就是你哥哥镇南王世子,刑部尚书,萧楚。

    萧寒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萧楚身上,梁锦立刻戒备地看向这边,旋即松开了眉头,点点头,此时萧楚也转过身来,正对上萧寒的目光。

    本来性格一直波澜不惊的萧楚,看着少年温和清澈的目光,心中一动,嘴唇绷紧的弧度莫名地放缓下来,却还是没有与萧寒打招呼,反而看向萧寒身边的郑江。

    郑江嘴角一勾,又露出那副略显狡猾的笑容,“萧世子,好久不见。”

    “郑世子。”萧楚的声音便像他的气质一般,毫无感情,如同冰玉相击。

    作者有话要说称呼人物不再用字了,取名太麻烦,而且一个人有名有字,怕分不清,看起来也别不方便。

    、第十三章

    说起来镇南王府与邛亲王府还算是邻居,中间只隔了一条街,不过郑江与萧楚从小就彼此看不顺眼,郑江觉得萧楚从小就绷着个脸,古板冰冷,虽说官至刑部尚书已经算是朝廷重臣,却比以前更加不近人情;而萧楚则认为郑江不务正业,只知玩乐,身为邛亲王世子却没有承担应尽的责任。总之这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一见面就充满十分别扭。

    “没想到尚书大人晚上也会来秦淮放松一下,我还以为你要这辈子都呆在刑部不出来了呢。”郑江皮笑肉不笑地摇摇扇子。

    “案子审完了,我自然会出来,就不像郑世子,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日日在美人怀中流连忘返。”萧楚嘴角挑出一丝冷笑说道。

    萧寒看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不禁轻笑一声,眉眼弯弯,波光潋滟。

    郑江与萧楚不自觉地安静下来,片刻后,萧楚对着萧寒点点头,“你的画不错。”旋即看向一旁稍显得意的郑江,继续道“就是交友的眼光不怎么样。”

    正因为有人夸奖萧寒而觉得与有幸焉的郑江闻言,笑脸一僵,凤眼瞪圆,萧寒看着好像炸毛狐狸的郑江笑容扩大了几分。

    “你们这几个小辈倒是很聊得来。”旁边的徐良睿出声道“老夫到也想与这位萧寒小友聊几句。”虽然郑江与萧楚两人的身份高贵,但翰林大学士,那是连皇帝都要尊敬的大学者,引导唐国所有的儒生,掌握文柄,连御史有时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清流们。所以在徐良睿面前,身为刑部尚书的萧楚到也可称为是小辈了。

    萧寒转过身,恭敬一礼“不知徐大人有何指教”

    徐良睿将那幅画放在几案上,“小友的写意确实无可挑剔,老夫也没有什么可指教的,只是瞧着这落笔的骨力,干净利落,人道书画相通,如此画作没有诗作相衬,实在是件憾事。”

    萧寒眼睛微微一眯,这便是考验了,看来一副画作虽能赢得名流们的另眼相待,但还是分量不足,倒也是,京都乃是有才之人汇聚之所,出众之人太多了,不过一技之长倒也没有太特别。郑江也在一旁轻声提点,不提徐良睿在文坛上的领袖地位,便是邹玮也是太学府的掌权人之一,拥有免试入选学生的权利,虽只限一人,却也能让所有生员抢破了头去。

    想了想,萧寒优雅地站起身,躬身一礼“那学生就献丑了。”

    徐良睿旁边的邹玮身体微微前倾,注意力集中起来。

    徐良睿虽出题为难一下萧寒,却也给了少年应有的尊重,亲自将画作放在中央的书案之上,郑江微微一笑,将纸扇一合,站在书案旁,挽起袖口,

    “我便帮你磨墨好了。”便算作上次为难少年的赔礼,这一回可就两不相欠了,少年对自己的态度应该就没有那么冷淡了吧,郑江想到,拿起书墨,在砚台里倒了些水,熟练地磨了起来。

    萧寒自然是明白郑江的动作的含义的,既然郑江有意示好,而且态度诚恳,萧寒倒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拿起毛笔,略略提笔,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黄金,垂罗舞縠扬哀音。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动君心,冀君赏,愿作天池双鸳鸯,一朝飞去青云上。”这首本出自李白的舞曲歌辞白纻辞用在这里却再适合不过,燕娘舞中仿佛能燃尽一切的热烈,必定是有过轰轰烈烈的感情经历,否则不会那么感染人心,萧寒选这首词也是因为感其情真,叹其无缘而已。

    旁边的众人看着画作旁的诗作,微微怔忪后,叫好声不绝于耳,语气激动地大声吟诵,而邹玮等人却是看着萧寒的字,颤抖着手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柳少师书本出于颜,这一次萧寒直接用的是颜真卿的笔法,比起柳体的遒艳,颜体更加雄健宽博,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

    很明显,新皇登基,正处于蓬勃发展的唐国众人,更欣赏这种昂扬雄健的笔法,而且字如其人,如此端严尊重的笔法正可体现书法之人的君子端方。

    “好,好字,好诗,好画。”邹玮一共说了四个好,足可见他对萧寒的欣赏,“小友艺文双绝,此等笔法老夫闻所未闻,自叹不如。”邹玮叹息着摇摇头,“小友不及弱冠,便可开创新体,老夫已入不惑之年,却自满与前,惭愧,惭愧。”邹玮虽已是翰林院大学士,却从来不会居高自傲,这也是这些唐国清流们的可爱之处,达者为师,他们从不会因嫉妒他人的才华而打压后辈,这也是唐国的艺文发展远超于诸国的原因之一。

    萧寒摇摇头,“守清文无立言,武无建功,与社稷无益,与百姓无恩,反观邹大人,以书为法,自律自矜,于太学府任教,功在千秋,哪里是我等所及。”

    邹玮,徐良睿闻言不禁大笑出声,这等灵气的少年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有才是一方面,这个年龄不恃才傲物,温润谦逊,自是十分难得。

    此次的春日宴前所未有的成功,燕娘固然是名震秦淮,而萧寒的名字却也开始被儒生们知晓重视,玉穹公子之名自此名扬京都。觥筹杯盏间,时间飞逝,夜色渐深,萧寒与众人目送邹玮,徐良睿两位学士离开后,便也与燕娘告辞,美人的杏眼中满是不舍,那副书画已经让她亲自郑重其事地收入宝匣之中,这位萧公子虽年少,却是她难得的知音,更何况画上诗词正是一首舞辞,要知秦淮河岸新曲千金一求,但萧寒却就这么送给她,燕娘更是感激万分。

    萧寒几人离开后,远远还能看到舞榭歌台前,美人殷红的身影。

    “真是美人重恩”郑江感叹道“守清真应该在平康坊多留一晚。”

    “你道人都像你这般沉迷香脂之中。”萧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锦安静地随侍一旁,郑江猛地回头,咬牙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寒轻笑一声“萧楚大人可是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只不过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废话,河岸边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注意他。”郑江冷哼一声,抬手便把萧寒拉倒自己一旁“夜风凉,守清别离那个冰块那么近,小心风寒。”郑世子甘愿当小斯磨墨后,明显地感觉到萧寒对他的态度开始软化,便得寸进尺地称呼萧寒的字,以示亲近,见萧寒并未出言反对,心中更是欣喜,就是旁边这个死对头打扰了他的好心情。

    萧楚冷冷地看了郑江一眼,并未答话,越过郑江对着萧寒问道“萧寒萧公子不知是哪里人”

    萧寒微微一笑,他这位哥哥不愧是刑部出身,明明是好好的一句话被他一说,就好像是审问犯人似得。萧楚也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有问题,微微皱起眉头,萧寒没有为难他,语调温和地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里人,我与母亲和弟弟一直住在域镇关外琼山上的一座山谷之中,域镇关位于禹州的最东方,而且秀才官书上写的是祖籍禹州人,那我便是禹州人士吧。”

    “守清还有一个弟弟”郑江很是好奇。

    萧寒的笑容更加温润起来“是,名叫萧穹,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双胞胎在这个年代其实还是挺少见的,萧楚也开口问道“既然是同龄,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京都是为了照顾家中的母亲吗”

    萧寒闻言缓缓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道“母亲和弟弟早些年便去世了。”

    萧楚抿抿唇,郑江摇着纸扇的手停顿在那,梁锦木头一样站在旁边,但四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拘谨了起来,便是郑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怕一不注意又戳到萧寒的痛处。

    萧楚缓了缓,还是问出那句话“那,你父亲呢”

    郑江狠狠地瞪了萧楚一眼,真不愧是刑部尚书,真真是个冷心肠。

    萧寒歪歪头“父亲啊从我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他。”面对着郑江更加同情怜惜的目光,萧寒摇摇头“不是什么抛妻弃子的戏码,不过是当年的一场意外,让父亲以为怀孕中的母亲去世了而已,而母亲在谷中抚育两个孩子也不可能出来寻找父亲。”

    六号,透露这么多信息可以吗

    没有关系,只要不明说,谁也不会想到你就是镇南府玉夫人的儿子,反正以你现在的名声,早晚会有人来查你的身世,还不如现在就说明情况,以后认亲的时候也有个铺垫。

    郑江不知为何心中微微痛楚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手在不轻不重的揪着,你看,眼前的少年天姿英发,才华横溢,艺文双绝,却原来已是无父无母的孤亲之人,萧寒现在不过十五,那在母亲弟弟去世的几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独自一人为了生存艰难地挣扎于世间,是不是经历过他人的冷眼旁观,是不是因孤身一人而被他人任意欺凌。想到这里,郑江便觉得难过非常,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指节发白,是不是因为他年纪轻轻便已体会世事艰难,所以才会有诗画上与众不同的观照体察。

    不知为何,他虽然对眼前这位少年才子见之欣喜,却更希望认识那个小小的,刚刚失去依靠的男孩,依靠自己的力量让他不必经受那么多的苦楚,就算因为如此萧寒无法成为如今这般的翩翩公子,身为邛亲王世子的他也不觉得有丝毫遗憾。叹息一声,郑江紧紧握住自己身旁少年的手臂,仿佛要传达自己那种强烈的不知是守护还是怜惜的心情。

    萧楚的感觉也很复杂,他从不会轻易为别人的情绪所动摇,更何况是只认识一晚的少年,但在亲手揭开少年心中的伤疤时,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丝懊悔,但他从来不善于安慰他人,所以他也只能紧紧地抿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寒,希望能让少年明白他心中的点滴歉意。然而,从郑江敌视的表情中,他便知道,果然还是没有人了解自己冰冷的双眸中的感情。

    “没关系,不用觉得很抱歉。”萧寒淡淡地说道,虽然萧楚的表情更像是在逼迫,但六号和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位哥哥想要表达的情感。他倒是没想到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冷峻青年倒不如表面上那么冰冷,比起在春日宴上的扬名,与萧楚走近一步更让萧寒觉得欣悦。

    而萧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微微起唇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梁锦突然上前一步,护住身后的三人,一声厉喝道“什么人”

    萧楚立刻脸色一冷,随手将萧寒拉向自己,郑江伸手摸了个空,却也迅速地与萧楚并肩而立,将他们认为不懂武艺的萧寒护在身后。几声剑吟,五六名黑衣人手持利刃从四周跳出,迅速地将四人围在中间,一声不吭,举剑便刺,梁锦被两名黑衣人缠住,剩下几人凶猛地向剩下的三人冲过来。

    “大胆我乃邛亲王世子,你们就不怕五马分尸”郑江一掌将一名黑衣人击退大声喝道。

    谁知,黑衣人的动作一顿,却又快速地攻了过来,

    “混账。”郑江低骂一声,手中的纸扇被一剑削成两段,“冰块脸,你是抄人家还是诛人九族了”

    “废话为什么不是你惹来的人。”萧楚夺过一人的利刃,回手便刺进一名黑衣人的心脏中。最近刑部根本没有大案子,哪个犯人亲属能请来这么专业的杀手。或许他和郑江的世子身份,才是这些人行刺的原因。

    、第十四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凌厉起来,郑江三人护着萧寒也开始有些吃力,萧寒微微皱眉,

    六号,我不出手吗

    不用,救兵马上就到了,要记住你现在就是一介书生,不要暴露你会武功的事实。

    萧寒心中点点头,乖巧地待在三人身后,这时,凌乱的脚步声混着铠甲摩擦的声音传来,梁锦神情一振,“大人,护卫来了。”

    萧楚抬起头,小巷口一队人马正飞速地奔来,领头一人身着官服,腰间佩刀瞬间抽出,向前一挥大声喝道“将贼人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是”众人厉声应道,加快脚步如同一把尖刀插进黑衣人的包围圈,短兵相接的一瞬间,黑衣人便死伤大半,几名绛衣护卫立刻赶到萧楚等人身旁,将四人护在中心,身着官服之人刀尖向下,双手执刀柄对萧寒恭敬一礼,“下官翊军右卫统领吴愁,见过尚书大人。”旋又对郑江与梁锦微微拱手“严世子,梁护卫有礼。”

    “吴统领来的很及时。”萧楚冰冷的声音中还残留着些许杀气,目光移到前方的厮杀场中,“留几个活口,这批人都是死士。”

    吴愁点点头,回身喝道“留活口,上绳索”

    众人闻言,熟练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麻绳,两人合力便将一名受伤的黑衣人缠了起来,尤其是口中缠了厚厚的几层,让这群死士完全没有机会自杀。

    郑江这才把身后的萧寒拉出来,仔细打量一下问道“没事吧”

    萧寒安静地摇摇头,只是伸手拨了拨散落在额前的碎发,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动作从容,神情镇定。

    吴愁看了看这位年岁甚小,但面容精致,姿态优雅的少年,疑惑道“不知这位是”眼看的这周围血水横纵,少年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吴愁习惯性地开始怀疑起来。

    萧楚自然明白吴愁的想法,他看了看少年平静的面容,对吴愁摇摇头,他与梁锦来秦淮本就是一时兴起,而且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心中对少年的才学还是很欣赏的。这时,萧楚微微一顿,目光凝聚在少年胸前的那块黑牌上,因为刚才的匆忙的闪躲,萧寒衣襟微乱,虽然稍稍整理了一下,但是那块黑牌并没有被放回去。萧楚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略略想了想,也没什么结果,便没有深究。

    此时,所有的活口已经被控制住,萧楚想要尽快查出背后的指使者,郑江身为邛亲王世子,这次的刺杀很可能与他有关,所以也要跟着萧楚回刑部。

    郑江回头看了看少年在夜色中略显苍白的精致面容,歉意一笑“今天怕是连累你了。”

    “没事。”萧寒摇摇头,又看了看郑江的表情,便继续说道“若是还觉得抱歉,下次就好好请我吃顿饭吧。”

    郑江一愣,旋即朗声一笑“好,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萧楚微微皱眉,两人这般说话分明是将他排在外面,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与萧寒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虽是共生死一场,却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萧楚心中略有些不爽却也没有太在意,招呼了一声,拽着郑江领着大队人马离开,梁锦则被他留下护送少年回客栈。

    萧寒目送着众人离开,瞥了眼旁边木头桩一样的梁锦,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转身向客栈走去,梁锦落后半步,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镇南王府

    萧楚回府时已经是凌晨,他与郑江遇刺的消息已经被封锁起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萧显自然包括在内。萧楚一回来他便直接将其召到书房内,一袭黑衣的萧显与下萧楚面对而坐,木几上摆着两杯热茶,正徐徐冒着热气。

    萧楚抿了一口,觉得身上也温暖许多,开口道“这批死士嘴严得很,不过刑部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连死人都能套出点东西,倒也不怕他们不说。”

    “这样最好,此事涉及到邛亲王府,所以要慎之再慎。”顿了一顿,萧显继续说道“再多派一批暗卫跟着你,最近几天小心一点。”

    “是。”萧楚应道,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喝完一杯茶,萧楚便从书房离开,关门时,萧楚不经意间撇到墙上的那副美人图,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将门合上。

    那幅画中的美人站在一片樊花之中,笑容温婉,正是失踪已久的玉夫人,怪不得他看到少年脖颈上的挂坠时觉得很是眼熟,原来他是见过那块黑牌的,玉夫人在府中时,非常喜爱他,常常将他抱在怀中,那块黑牌便挂在玉夫人的颈上,想起刚才少年所说的身世,萧楚的神色愈加复杂,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场刺杀,冷静如萧楚一时也有些混乱,这到底是一场阴谋,还是纯粹的巧合,想起萧寒那般清雅通透的气度以及出类拔萃的才华,萧楚微微抿唇,安静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无论是少年的身份还是这场刺杀的真相,他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想起父亲对玉夫人的眷恋,以及母亲对失去自己姐妹的心伤,萧楚暗自决定等他确认那名少年的身份以后再说与父母。不知为何,想起自己可能与那名明经擢秀的少年有血缘关系,他竟一点抵抗的情绪都没有,虽然与萧寒相处时间不多,然而,不管是宴会上,还是刺杀中,萧寒淡然风色的气质还有绝才惊艳的书画技艺都让他起了相交的心思,不过是他习惯性的冷漠让人觉察不到他对萧寒的欣赏而已。不过这件事情他还是要查个透彻,玉夫人已经失踪十年,这个时候她的儿子突然出现在京城,为何这十年中萧寒都没有现身,一定是现在,偏偏是现在

    萧楚关上自己的房门,缓缓坐下,手指轻轻弹动,果然还是应该再试探一下萧寒,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骗局,冷峻的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却带着暴虐的血腥之气,让人见之生寒。

    这边萧寒带着梁锦迎着徐徐的晚风,安静地往客栈中走去,梁锦平日里便是个如同影子般的护卫,而少年却也一直安然沉默,这倒让梁锦罕见地起了好奇之心,毕竟刚刚经历了那般的凶险与血腥,萧寒只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纤弱书生,居然也面不改色,当真少见,视线落在那修长的身姿上,只觉得萧寒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说不出来的优雅与雍容,睫毛纤长,如同蒲扇一般,嘴唇微白,看起来有些羸弱。正仔细打量时,萧寒觉察到梁锦的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梁锦莫名地有些尴尬,转过头去不再乱看。

    一声轻声嗤笑突然在空荡的街上响起,梁锦立刻警觉起来,一个箭步挡在萧寒身前,微微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前方如同鬼魅般出现的男子,一身黑衣如同融入这夜色之中,身材高大,虽然并不壮硕梁锦却知道这具身体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五官端正,脸色微显苍白,但嘴唇却诡异地艳红,眼神带有一种野兽般的侵略性,隐隐还有浮光闪动,带着一种神经质般的色彩。总是,这是一个第一眼看起来只是俊美,近看却让人毛骨悚然如同看见远古巨兽一般微危险恐怖的男人。

    “是你。”萧寒微微皱起眉头,没有理会旁边梁锦极度戒备,寒毛竖立的神情。眼前好像一直随时要扑过来噬人的野兽般的男人正是他在镇南关救过的那名被追杀的男子,耳边仿佛又响起当初他离开时,身后男人发出的诡异猖狂的笑声。

    昱泉见萧寒认出自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就在笑声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时,萧寒淡淡地继续说道“你的伤好得到快。”

    昱泉缓缓收敛的笑意,萧寒眼前一花,男人一身浓郁的雄性气息已经将他包围,梁锦被昱泉的气势压得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弯下腰认真地注视着离他极近的少年,仿佛将萧寒圈进怀中一般。

    “我叫昱泉。”沙哑的声音在萧寒耳边响起。

    萧寒点点头,礼貌地回应道“我是萧寒,萧守清。”

    昱泉轻哼一声,瞥了眼旁边呆愣的木头桩子,心中十分不爽,一把搂住萧寒,几个起落便迅速地消失在梁锦的视线中。

    身边的景色呼呼地飞过,定神间,两人已经停在一座山坡上,四周十分空旷,遍地绿草,微微抬眸,漫天的星空仿佛伸手可得,夜风微凉,萧寒心安理得地待在昱泉身旁,让他高大的身躯遮住寒风,六号从昱泉出现都没有发出危险警报,所以至少现在昱泉对他是没有威胁的。

    昱泉看着少年对他完全不惧怕的态度,眼神微动,凑近少年,轻声说道“你怎么都不怕”

    萧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没有伤害我的理由。”虽然昱泉看起来有些喜怒无常神经质,但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世之法,具体的他当然不会清楚,只是这其中定然不会包括杀掉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项,或者说,就算要杀,他也会找借口还掉这份人情,然后该虐虐,该杀杀。

    、第十五章

    夜风轻拂,山坡之上,一名俊美的男子守在纤弱的少年身旁,挡住猎猎寒风,萧寒不知道为何昱泉会出现在这里,将他掳走,他也不多问,只是顺着昱泉的话题,安适地闲聊。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未涉及什么严肃的话题,只关风月而已,昱泉去过许多地方,一些风土人情娓娓道来,让人听得入迷。

    “原来江南的春酒如此有名,若有机会我倒是想去尝一尝。”听完昱泉对江南名酒的形容,萧寒确实很感兴趣,原来的联邦连植物都很少见,更不用说将其酿为酒水,宴会上的醇酒便已十分清冽,真不知道那从天下第一酒庄临水坊酿出的春酒是何滋味。

    昱泉微微一笑,少了几分神经质与血腥,倒也是位阳刚俊美的男子,“江南春酒可不只是一种,竹叶春,金陵春,箬下春都是赫赫有名,不过咱们京都便只有金陵春最为正宗,酿酒的师傅师承临水坊,深得真传,所以自是千金难买。

    萧寒闻言有些小小的失望,却也不再纠结下去,转眼间便恢复平静,昱泉大笑一声拍拍萧寒的肩膀,“你倒是洒脱,不过有我在,你还怕喝不到那金陵春吗”

    萧寒并没有如昱泉想象般欣喜,反而一挑眉,“原来你想用一坛酒来换我的救命之恩吗”

    昱泉应道“救命之恩是真,不过你也并非是真心救我,”他可没有忘记刚刚发现他时,少年可是若无其事地想要径自离开的,要不是与他对上视线,萧寒根本不会救他。

    “你我萍水相逢,不救你便也不该有所怨言,而救你便是你的幸运。”萧寒说完,自己都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昱泉也不禁肆然一笑,他还以为身着儒袍的少年也是那等之乎者也的称圣之人,原来萧寒的性子居然这么符合他的口味,完全没有一点迂腐之气。

    而萧寒也发现自从脱离联邦后,他的情绪明显了许多,至少以前他是从来不知道开玩笑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其实很好。六号说道,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欣慰。

    虽然依旧有任务需要完成,但是感觉好像不一样了。萧寒在心中道。

    因为在联邦完成一项任务便还有另外的等着你,而现在,我们的任务非常轻松没有太多限制,而且,完成这些任务之后我们便是完全挣脱束缚了。六号说道。

    萧寒在心中轻轻点头,仰起头看着这浩瀚的星空,心中一片清明,微微垂眸很自然地对昱泉露出一丝微笑。

    一时间,昱泉以为天上那弯清月已经落入人间,被漫天的星空包围,少年身上有一种坚定却不张扬的柔光缓缓散发开来,虽然少年处事的风格让他很感兴趣,但不可否认,少年的俊美的皮相也是他对其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当然,如果说刚开始他不过是将萧寒当成是有趣的消遣,经过一番谈论,即便是他也为少年的才华而惊叹不已,这才将萧寒放在与他平等的地位相交。

    “还有不及半月便是科考,守清定然榜上有名,是想要外放还是留在京都”昱泉微笑着问道。

    “我在京都还有要事,必定是要留下的。”萧寒微微皱眉,毕竟还是对朝堂上的事情不够熟悉,居然忘记就算中了举人,也未必会留在京都。

    “那守清可要中个状元回来了。”昱泉说道,伸手抚了抚少年柔顺的黑发,萧寒对男人亲昵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感觉,虽然他能从昱泉身上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但六号与他都认为昱泉的举动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亲近的。见少年并未排斥他的触碰,昱泉嘴角笑意更深,身上的野兽气息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萧寒轻叹一口气“那我便真的要争一争了。”原来还想只进前三便可,毕竟他现在年岁太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只愿显名,榜眼探花已经足够,而现在他便真的要夺了那状元之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留在京都

    轻轻打了个哈欠,萧寒脸色微微苍白且略显疲倦,毕竟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一晚上的折腾也够他受的了。昱泉微微皱眉,轻执少年手腕,眉头愈加紧蹙“你这身体是怎么搞的”不只是先天羸弱,后天更是没有好好将养,似乎吃了一些大补之物,然而药性太烈,反而将身体冲击得更加虚弱,要不是体内还有一股正宗的内力缓缓滋养,少年的身体怕是早就垮了。

    “无妨。”萧寒淡淡地说道,不甚在意地收回手腕,六号已经为他配制好药方,现在他的身体比起刚从谷底爬上来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只要坚持下去,不出半年他的身体就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昱泉当然不清楚萧寒还有六号这个万能管家,见萧寒对自己的身体似乎浑不在意,他不禁怒从心来,一把扼住少年白皙的脖颈,“若是你不想活,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男人的掌心炽热,萧寒的身体本就寒凉,不自觉地磨蹭了一下,昱泉心中一颤,手臂却纹丝不动,一股暴虐的气息席卷开来,昱泉的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能够平和地与萧寒交谈已经是罕见,现在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野兽,手掌也开始渐渐用力。

    他要杀我萧寒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不,虽然血腥味很浓,但并没有杀意。六号分析道。

    萧寒放下心来,抬手轻轻地握上昱泉的手臂,语调柔和地安抚道“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我已经寻到药方,只要按时服药,再用内力滋养很快就会好的。”

    昱泉已经发红的眼睛,缓缓平静下来,拇指摩挲了下手中细腻的肌肤,慢慢将少年拥入怀中,略带叹息的说道“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要是不小心杀了可怎么办。”

    “自然是不会让你有下一次。”萧寒淡淡地说道,转头注视着昱泉的双眼“这次是因为你是出于关心,若是你真的动了杀心,我可不会让你有伤害我的机会,到那时,便是恩义断绝,不死不休。”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萧寒感到搂着自己的手臂突然间僵硬一下,然后缓缓松开。

    昱泉看进那双明澈的眼眸中,感受到了萧寒的坚定,微微抿唇“那若是你先对我不利怎么办”

    “不会。”萧寒肯定地说道,“我既然当你是朋友,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见昱泉依旧没有松开眉头,萧寒歪歪头继续说道“假如我先对你不利,那就随你处置吧,不过若是你误会冤枉了我,可不要奢望我会原谅你。”

    昱泉这才恢复原来的表情,嘴角悄然勾起,“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环了环少年微凉的身子,昱泉将萧寒一把抱起,“今天就到这,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萧寒窝在男人温暖的怀中,不自觉地往里缩了缩,贴近炽热的胸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昱泉嘴角一勾,轻盈跃起,片刻后,他便从窗口跳进萧寒的房间,将已经昏昏欲睡的少年放在床上,脱下外衣和鞋子,快速地塞进被子里,萧寒勉强睁了睁眼睛,用下巴蹭了蹭男人的手背,转身沉沉地睡去。

    昱泉看着少年安宁的睡颜,放下床边的帘幕,走到窗户旁,在跃出去的一瞬间,手掌一收,窗户便严严实实地关上,然后男人便双手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色渐明,清晨的阳光从窗户中透出,仿佛有微小的生物在其中飞舞,床上萧寒睡得正香,一阵仿佛要天崩地裂的敲门声将他吵醒,萧寒翻来覆去也睡不消停,刷地掀开被子,大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冷冷地看向门外。

    郑江傻愣愣地看着倚在门框上的少年,一身里衣松垮垮地挂着,露出脖颈胸前大片肌肤,黑发铺散在少年身上,衬得脸色更加的白皙,因为被吵醒的缘故,眼睛微微眯着,水色莹润,波光滟潋,让人无法直视。

    然后少年面无表情简洁地开口“你们有事”

    “厄,就是来看看你回没回来。”郑江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

    “那你现在看到了”少年淡淡地问道。

    “看到了。”

    “知道我回来了”

    “知道了。”

    “很好。”少年点点头,二话不说,一把将门甩上。

    郑江干咳一声,转身看着身后偷笑不已的李皓与屈央两人。

    原来昱泉带走萧寒的时候,便已经传音给梁锦,说两人是朋友,只是想要小聚一下,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梁锦哪能相信那个危险的男人,立刻禀明萧楚,刚刚躺下的萧楚便又糊掉刑部,郑江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着急了,想要马上在全城搜捕,却被萧楚拦了下来,毕竟他们与萧寒只是刚刚结识,并不清楚少年与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萧楚与郑江只是派出暗卫秘密搜寻,并把最初认识萧寒的屈央找来询问,李皓便也跟着过来了,直到天明,他们得到萧寒已经被送回客栈的消息,屈央和李皓两人便陪着郑江匆忙赶到客栈,却忘了萧寒回来得那般晚,现在正是熟睡的时候,这不,三个人被拍在门外了。

    偷笑不已的李皓勉强止住笑意,拍拍郑江的肩膀“看到他没事,你不也放心了吗,其他的就无关紧要了。”

    屈央也得瑟一笑“还好是让郑狐狸叫门,要不然被拍在外面的就是我们了。”

    郑江咬咬牙“我说那个死冰块萧楚怎么不过来,还说是刑部有事,原来他早知道守清这个时候一定在睡觉。”

    李皓笑道“萧楚的消息比我们灵通,他肯定知道萧公子是被安全送回的,所以就没有过来,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不过,看起来我们和萧公子的关系还是不够好,不然也不会连那个男人是不是他的朋友都不清楚,乱担心了一晚上。”屈央摇摇头说道。

    “这倒是没什么,相识久了便熟悉了,但是”李皓眯着眼睛看向郑江“你昨晚跟萧公子去秦淮居然不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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