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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异界好种田 番外完结 第4节

作者:金玉在右 字数:26724 更新:2021-12-30 04:31:24

    捡蘑菇这事张小柳也是有经验的。以前在乡下,每到清明前后也会有阴雨绵绵的天气,等天晴了高温晒一天,第二天清晨村里的孩子就背着篓子去山上,一准能装得满满当当地回来。

    、事起

    张小柳兴致勃勃地跟着上山采蘑菇,只是现实有点打击人。他采蘑菇的这个技能大概是被自动隐藏了,压根发现不了蘑菇,偶尔看到的也是被人采摘过的。到最后只能与赵正则一起行动,看他发现了蘑菇就抢前去摘。

    开始他还担心会不会摘到有毒的蘑菇,看了之后才发现完全是白担心了。这里现在大家采的蘑菇只有一种,白色的伞叶稍微有点浅灰色的菌柄,一般有成人掌心大小,与他在现代吃过的平菇很有相似之处,但却不是同一种。难怪家家户户都只放孩子出来,根本不会采错,山上人多也不会害怕。

    他们家里没有篓子,只好挑了两只簸箕来。等装得差不多时,张小柳看着至少有五十多斤了,便没有再采下去。

    回到屋门前,赵正则放下担子潇洒的把两只簸箕倒扣过来,把蘑菇都倒在地上,吓了张小柳一跳。

    “你干什么呢”

    “倒出来,把他们都挑干净啊”赵正则不太明白他指责的眼神,呐呐地说。

    小麦放出小鸡看着他们找食,这时候便很快走过来与他们打了招呼,蹲下身子利落地把蘑菇一朵朵挑起来,收拾干净蘑菇沾上的草屑,变色或者有腐烂的扔掉,然后才再次放入簸箕里。

    张小柳方才明白大概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收拾方式。

    “我忘了还要先挑一遍了,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朝赵正则说。以前他们都是直接把蘑菇挑到河边或者井旁用水冲洗干净就行,看到他倒在地上有些着急了。

    赵正则朝他笑了笑,也收拾起来。

    两人挑那堆蘑菇也用不了多久,张小柳想了想就进去灶间煮粥了。这次他只用了平日三分之二的米,剩下的都用蘑菇来凑数了。

    蘑菇虽然不少,但真禁不住放。早上喝了蘑菇粥,中午又吃炒蘑菇,到了下午张小柳无意中就发现那些蘑菇表现开始有些滑腻,颜色也变了。

    “蘑菇放不久的,第二天早上就得扔掉了。”赵正则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说。

    “可惜了。”家里正缺粮食呢,这么多蘑菇要白白倒掉真是让人心疼。张小柳想了会儿,指挥赵正则又把蘑菇清洗了一遍,自己去煮了一锅水,加了一大勺盐,把蘑菇焯熟沥干水,然后平摊在通风的屋檐下。

    “我以前也见过有人家能保存得久些,柳哥儿也会这个,真厉害。”赵正则全程跟着他,十分钦佩。

    “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住呢,我只听别人说过。”张小柳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转开话题问他:“这么久我都没有到田里去看,禾苗长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比别人家的差。还有你种的黄豆,都很高了。”

    没有什么比田里的庄稼可能会带来的丰收更让人高兴,张小柳一整天都笑眯眯的,尤其是看到种下去的树秧长出新的绿芽时,心中终于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最多再过一年,他一定会让家里的生活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次雨水过后,要做的事又多起来。豆角、茄子、苦瓜是夏日餐桌三宝,雨水前种担心泡坏种子或秧苗,这时候就要赶紧了。还有其他说不上名字的瓜类,反正当初大顺么么指点过的,张小柳都种下了。幸好他们的菜园够大,瓜类又是种在篱笆周围省了以后搭架子的工夫,总算把别家有的菜都模仿着种够了。

    虽然还未有收成,但是他们的日子也渐见着好起来。小鸡仔给屋前增添了热闹,菜地里最早种下的青菜已经上了餐桌,下过雨后韭菜也以让人惊讶的速度生长。自从每隔三天冲一次鸡蛋糖水后,大家的面色也日渐红润起来。

    家里没有什么事,张小柳便让小麦带着小松出去与村里的孩子玩。以前小麦不是成天在家里给哥哥帮忙就是背着弟弟,自己身体也弱,出去玩的时间少,性子十分沉静。张小柳爱极了他懂事又坚强的模样,现在怎么也不舍得仍旧让他关在屋里。

    他自己对与这样年纪的孩子嬉戏没有什么兴趣,赵正则也是老成持重闲不下来,两人当真是像成人一样撑起这个家。张小柳开始学着纳鞋底、做衣服,赵正则几乎每天都要上山,割棘草或者拾些树枝木柴回家里备用。说起来,两人的性子又都有未雨绸缪的一面,只要用得着的东西都要先储备起来,绝不会等自己陷入困境才去做。

    如果不赶着春种秋收,这样的乡村生活偶尔也能让张小柳想起“悠闲”两个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曾经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生活方式,真到了这个境地也只能适应了。他希望这样舒服的日子能多几天,可惜天从来不如人愿。

    在他们忙着种瓜种豆的那两日,赵伯么也是为了儿子的亲事上跳下窜。今年里下坝村年纪正处十五六适婚的人不少,却是小子多哥儿少,仅有的几个各样条件稍微过得去的,都已经定了亲。这么一来,赵伯么要找人为他家小子说亲,也只得挑到外村去了。

    若说本村结亲也不一定更好,最大的好处便是相互之间知根知底,无论是家底身世,还是相貌人品,成亲前都能做到心中有数。如果找了外村的亲家,少不得还要花心思打探一番。说媒人自然能够把双方说得天花乱坠,人家也不一定全信。多半还要让值得信赖的近亲假借名义到村里去转转,打听打听情况。

    说媒人年前就接了赵家的活儿,但是因为种种条件,适合的对象不多。赵伯么挑来挑去,选了罗径村一户高姓人家。那家人的哥儿才刚过十五岁,比赵正广小了差不多两年,听了媒人的说法也有点意思。通过说媒人传了几次话,今年总算是说定了,只等着下六礼合生辰八字。

    赵伯么急着让对方进门来,还能赶得上秋季帮忙做农活。要是年底才进门,光等着过年了,所以便催媒人催得有些急。

    对方的爹么被这么一赶,反而有些犹豫了,一再推了几次来相看的时间。推到后来实在抵不过说媒人的口若灿莲,终于带着哥儿的兄伯一家来了。

    相看看什么也很有讲究。一要看说亲对象的品相能力,二要看房前屋后,三要看长辈平辈的亲戚。哥儿过来之后爹么照看不了,当然要找个好人家。甭管彩礼聘礼多少,看看屋子就知道家里的状况。若是家里长辈人多杂乱,免不得要多受管教,要是平辈兄弟多,既要考虑以后要周济的多又怕相处不好。

    高家人看了一遍,总体来说都还算满意。虽然住的是老屋子,但当家么么也暗示了,等成亲后生了娃儿就建新屋子。只是家里人口单薄些,叫来陪的亲戚都隔着辈儿了。

    等他们回去以后再细细一打听,原来这赵家还替过世的弟弟养着一个小子这小子只得一亩地,既无房屋又无积蓄,只得赵大田一个血缘最近的大伯,以后建房子娶哥儿可不都得尽份心力说亲的是长子,以后不就得负起这个担子

    在这时候,娶哥儿建房子可都是人生大事,许多人家爹么辛苦一辈子也就挣个聘礼钱,能建个新房子就了不起了。若是那么容易,怎么会有人因为家贫说不上哥儿到时候这个担子要压下来可不轻。

    高家么么一听就犹豫了,听说两个月前那小子就被送别人家去了,可不会是赵家为了骗他们才做出来的吧这么一嘀咕,又拖了几天。悄悄托了人来打听,也不知道怎么地一来二去就传到了赵伯么耳中。

    、是非

    其实这事人家只是打听打听,未必就与两家的亲事有碍了。但赵伯么从来不是一个心怀豁达的人,又与赵大田有了争执,怨他迟迟不找赵正则说那块地的事此刻再听到传闻的风言风语又与赵正则有关,不免又怪上了。还没等到高家传来什么消息表个态,就朝赵大田发火了。

    “都是你的好侄子白养了几年不算,走了也要拖累咱们家。要是这回因为他再把事情搅黄了,你看我饶不饶他”赵伯么站在门口,恶狠狠地朝正在劈柴的赵大田说。

    赵大田依旧沉默不语,赵伯么看得更为光火:“你哑巴了吗不行,现在就去与他说,让他以后都别再来咱们家了反正他也没把你放在眼里。阿广的事儿不知道高家会怎么说呢,阿清又还没有托人说哥儿,到时候要是把两个孩子全耽搁了,你做爹爹的对得起他们”

    赵大田扔了斧子,终于下了决定。

    一村之内,张小柳和赵正则对这些事情毫无所知,正忙着在水田里踩秧草。禾苗已经在田里长了一个月,抽高了许多,这段时间也是田里野草疯长的时候。踩禾草就是要走到水田里去,把禾苗空隙之间长出来的青草拔掉或者直接踩到田底。这个活儿说不上多辛苦,不过禾苗叶子十分锋利,总能在挽起裤子的小腿上划出许多伤痕,又痒又痛。

    张小柳舍不得小麦受这份罪,也不放心把小松一个人扔在家里,和赵正则一起花了两天才终于把三亩水田的秧草踩完,紧接着又换上锄头给红薯和玉米松土。黄豆是不太需要打理的,即使有些许杂草也不要紧,它长得比草快,就影响不了它。但是红薯的果实在地下,如果覆的土堆不厚,红薯的个儿就长不大,只得表面茂盛的空藤,所以在种下去之后要松一次土,还要覆一次泥。

    松土要小心长出来的作物,覆泥需要大力气,这两件事都不轻松。不过张家一共也只得半亩地种这两样,早起做了一天就差不多了。因为过两天又是赶集日了,张小柳不想明天还跑一趟这里,便想赶晚些把它做完。赵正则自然没有异议,于是直到天黑了下来才忙完,只能借着星光回家。

    起早贪黑忙了一天,两人都很疲惫了。但想到农事告一段落,明天也不用跑远路过来了,又觉得心情轻松起来。张小柳惦记着这么黑的天两个弟弟会害怕,连忙加紧脚步回家。

    刚到家门前,就发现有人来了家里。张小柳住的屋里传出微弱的光,那是家里唯一一盏油灯,小麦平时是不舍得轻易点上的,而且还有一个明显不属于孩子的声音。只是他们方才走路声音大,又离得远,没有分辨出说了些什么。

    把锄头靠放在屋檐下,小松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张小柳大跨步走过去,才发现屋里的来客并不是他以为的熟人。

    “赵大伯,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他一把抱过小松扑出来的身子,客气地问。

    小麦见到他和赵正则走进来,警惕的眼神放松了些。方才他搂着小松坐在床沿,赵大田就靠在唯一的破桌上,大概觉得与这么小的孩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三个人沉默着大眼瞪小眼。

    赵正则随后也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大伯在这里也吃了一惊。

    “大伯。”

    赵大田“嗯”了一声,也来回打量着他们。都在一个村里,他与张家爹么也算熟悉的,只是张小柳和两个弟弟年纪都不太,他也甚少见过。

    “哥哥,阿正哥。”小麦站起身,心中也隐隐知道赵大田肯定是找哥哥他们,便要哄着小松跟他出去。怎奈小松不顾张小柳满身的泥污和汗酸味,也要抱着脖子不肯放手。

    “没事,我抱他一会儿。”张小柳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把弟弟圈在自己怀里,朝赵正则道:“难得大伯过来找你,让大伯留下来吃饭吧。我去做饭,你们慢聊。”他自己与赵大田并无交集,只在田地里远远见过几回,因此十分肯定赵大田这个时候跑过来当然不会是为了他。

    他说完就去了隔壁灶间,炉灶旁砌起来堆放柴火的地方有长条石块砌起的边,小麦就坐在那里发呆,张小柳抱着小松也挤了过去。

    “咦,你把饭都烧好了”灶膛里的火已经熄灭了,但是坐近了还是能感觉到一阵热气,还有破布围起来把锅遮得严严实实,这都是他们平日蒸饭时为了防止热气散开做的。

    “嗯,你们回来得这么晚,都该饿了。”小麦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棘草,毫无章法的在地上划着。

    “真厉害,你还没有这个灶台高呢,也能给哥哥帮忙了。”张小柳想起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也是这个孩子垫着石块站在灶间给他和小松热早饭。正是这样让他见之心酸的情景,使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留下来。虽然现在想想,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能投奔了。

    “哥哥要下田,还要做饭太辛苦了。”每次被夸,小麦都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抬起头来。”张小柳拍拍他的手,似乎在这里这样的腼腆内向也没什么不好,但在他看来小麦是十分勇敢又有主见的人,与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太匹配。一个人单单手脚勤快是不够的,必须有坚强的性格。赵正则和小麦都太温顺了,他努力地在改变他们,否则以后只能被人捏成包子。

    “那块地儿也不大,你两个哥哥都要在那里起房子,到时候就算你要建房子也太狭窄了些。你伯么答应了,等你建房子时给你换块大的地儿”隔壁原本细碎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张小柳能清楚地听到赵大田说的话。

    “换到哪里”他正在担心赵正则会不知道怎么答话时,忽然听见他说。

    赵大田也愣了下,这个孩子向来是不爱开口的,甚至跟他说话都有种反应迟钝的感觉,不是摇头就是点头,一段时间不见却感觉他变了许多。其实赵伯么只是随口说以后给他换个地方,怎么会这么快想好而且赵家除了现在住的周边那片地,其他的都是种庄稼的,哪里舍得用来做房子,赵大田自然更不会知道。

    “如果换的地方够大,我也愿意换。大伯可以问问伯么,打算把哪儿换给我呢”赵正则又说。

    “现在哪里知道,只要你愿意,这件事等你建房子的时候再讨论啊”赵大田皱起眉头,刚在赵伯么那里受了气,听起他的话来也觉得咄咄逼人,十分不悦。

    赵正则不语,赵大田又说:“你看看你,现在都是给张家白干活,你把地儿种得再好,以后还不是张家那个小子的不如趁现在跟你哥儿说说,把这里划个地方给你以后建房子,也算有个根基。这里可比我那边大多了,也不用跟你哥哥挤。”

    “我没田,吃穿住都用的是他们的。田里也没什么活儿,他们的地比起大伯家来少得多了。”赵正则没有再问要换的地方到底在哪里的问题,随着他转了话题。似是不经意地提醒他,当初在他们家也是一样干活,而且还干更多田地里的活。说到底,他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人。有人给他吃住,还是他占了便宜。

    “他们能跟我比吗我怎么说也是你大伯,难道会害了你你如果坚持要那块地,到时候大家都建不了房子”赵大田觉得这个侄子被教唆了,要是以往哪里敢这么跟他说话

    “对不起,大伯,但是那是我唯一的地方了,爹爹说过让我在那里建房子的。你如果想换,告诉我拿哪里来换,只要够建房子,我就与你们换。”赵正则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明确和强硬,赵大田闻言瞪了他许久,才愤然离开。

    张小柳也暗暗诧异赵正则如此大的变化,他原以为即使他坚持不给出那块地,也只有站着被训的份。过了一会儿就又听到赵大田离开的声音,他心想事情可算完了,果然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不是他放纵,阿正在他家怎么会过得这么艰难现在又来说这些似乎很有理,却处处说不通的话。

    他心中想着,把小松放到地上,站起来打开锅盖,把蒸好的饭和放在上面保温的菜端起来。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把菜放在灶台边,捧着饭碗围着吃饭就是了。

    “吃饭了。”等赵正则走进来,他喊了一声,先把饭都盛上。

    “小麦做了饭”赵正则走近,也有些意外。蒸饭很费时间,肯定不是他们回来后才做的。而放着的两盘青菜已经有些变色,显然也不是现做的。

    “是啊,小麦现在可能干了。先吃饭吧,饿坏了。”已经是晚春时候了,白天渐长,天黑得晚。像他们这样等完全天黑了走回来,恐怕已经戌时了,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

    小麦做饭显然要比哥哥节省得多,煮出来的饭粒都能数得清,其余用的全是杂粮。张小柳也没有说什么,照样吃得狼吞虎咽。吃了这么久,他也渐渐习惯吃这样混合的米饭了。

    、善恶

    赵大田毫无所获地走了,张小柳心里却舒坦不起来。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因为有了思想,即使相同的血缘、环境,也能孕育出完全不一样的个体。有人天性善良,更多的中庸者即使做不到雪中送炭,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可是无论走到哪里,也能碰到另一类人,心思不正又好占便宜,得了好处还想维持清高的脸面。就像赵大田,说得合情合理的样子,其实半点也没有考虑别人的难处。明明一家子已经占尽便宜,还想把人家拥有的最后一点也拿走。他之所以再三叮嘱赵正则不可以轻易把那块地拱手送出去,也是不想看到他们得意洋洋的嘴脸。有些人无论你怎么善待,也不会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再者,赵正则虽然住在家里,但是如果以后存得有银钱能自己建了屋子,怎么说也是脸上有光,而不会被人指指点点是依附着张家生活。

    赶集前一天下午,福来就跑来问他明天去不去赶集。福来是大顺么么的哥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中带了个福字,长得特别有福相,尤其是笑起来十分让人舒服。因为上头有两个哥哥,他平日里也不用怎么下田,只在家里浇浇菜劈柴做饭,算是十分受优待的生活了。

    “柳哥儿,明天赶集你还去吗”张小柳正在菜地里摘菜,福来站在路边远远地冲着他问道。

    “去呢,家里油盐都要用完了,我要去打些回来。”

    “张五叔的牛车明天也走,我么么让你赶早些,一起坐牛车去。”

    “好哩,我知道了,不会晚的。”张小柳从菜地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捆扎整齐的青菜。他走过去递给福来,笑着说“拿回去,让你么么也尝尝我种的菜。”

    “柳哥儿,不用了。我家里菜地还有菜呢”福来知道他家过得不易,么么以前整日都唠叨着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过下去,哪里敢拿他的菜回去。

    “拿着吧,告诉你么么,我家的菜园大着呢现在只得这种菜能吃,以后全都长出来了能吓着他。”张小柳看他一眼就知道福来心中在想什么,自信地说。他踩秧草那天从大顺么么家的菜地路边过,就发现里面的菜也不多了。大概是前段时间要把菜地都空出来换种上茄子和夏天的瓜类,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福来微微一犹豫,这才接了过来。

    “看你这么高兴,该不会是你哥么么要过门了吧”

    “哪有那么快,日子还没有挑好,听说他么么也不舍得他,日子可能要挑在年底呢”福来果然一直笑眯眯地,走之前小声说“明天我也和么么去赶集呢”

    张小柳恍然大悟般朝他挥挥手,心想福来也十二岁了,比自己现在这样子还大一岁呢只是听到去赶集,也能这么开心。

    他想了想,走进菜地理又摘了一把菜,朝着屋里喊“小麦,出来帮帮忙。”

    小麦在屋里听到了,很快背着小松走出来。其实他比小松都重不了多少,背着弟弟显然也很吃力,弯着腰在走路。

    “小松,这么大了还要哥哥背着,你羞不羞呀”张小柳一抬头就看到小松又趴在小麦的背上,没好气地说。刚来时只觉得小松身体底子太差,小麦也带惯了,他是比较纵容的。但是这段时间随着营养的提高,小孩子的脸色越来越好看,身体也壮实起来。

    “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小麦对哥哥言听计从,对弟弟也是宠爱有加。此时一见小松被训了,连忙打圆场。

    “你也别太随着他,小心以后把你的腰压弯就不长个子了。”张小柳吓唬他,看他连连点头,才说“你去一趟草儿么么家,看他有没有好些。明天我带你去赶集,顺便问问他们家里有没有什么要带回来的。把这把菜带过去,就说是我们家菜地里种的。”

    “赶集”小麦听到他的话吃了一惊,欢喜之情随即溢于言表。

    “是啊,还没有带过你去集上看看呢。你也不要太期待了,路远又辛苦,到时候可别哭出来。”看到他欢喜的样子,张小柳顿时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错。

    “我,我也是去看。”小松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对于那个哥哥每次去了之后就能带回许多好东西的地方也充满兴趣,在一旁不甘被忽略地说。

    他这么一说,小麦眼中的欣喜就淡了几分,摸了摸他的头说:“哥哥,小松也没有去过呢,明天你还是带他去吧。”

    “他那么小,哪里走得了远路我去集上还有事情要做,难不成一路背着他我可没那个力气。”张小柳也没法,他自己不稀罕赶集又累又热,但是对于鲜少见到热闹的孩子来说集市的吸引力可不小。但是小松去的话只能抱着,抱这么半天他可折腾不起。

    小麦为难的看着弟弟。

    怎么看都是个弟奴的样子

    “小麦哥以前也没有去过对不对哥哥可没力气抱你,到时候你要是走到路上累了,就回不了家了。你还要去吗”张小柳恐吓道。

    小松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果断地摇了摇头。

    “乖,等你长到八岁的时候就可以去了。”张小柳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屁股,把他的手指从嘴巴里撬了下来。

    小麦见状也放下心来,拿着菜往草儿么么家走去。张小柳牵着小松的手进屋去,既然明天赶集,他准备再去买点肉回来开开荤,接着的几天就不用顿顿青菜了。现在地里的两垄地,是完全够他们吃的。这把菜也许他们不缺,也是他的一种表态,说明他一直感激着对方的帮助。

    村里村外就这么大的地方,哪家夫夫吵了架,哪两家有了矛盾,村里人凑一起嘴巴动一圈就全知道了。赵大田家给大儿说哥儿的事自然早就传开了,至于高家担心以后他们家要给侄子建房子娶哥儿的事,大部分都当个笑话听。若是这个大伯对弟弟的孩子真的如此上心,没屋没地没家当的,又怎么会让他小小年纪出门立户

    张家两间破屋里住着四个孩子,同情的人自然不少,但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如果要救济,要么真金实银的铜板给出去,要么是自家的粮食送上去,又有几个人会舍得也只是茶余饭后叹息一声罢。

    不过也有人发现,张家的日子可以预见的逐渐好了起来。屋子还是那两间,但是屋前围起了菜地,还放养着小鸡。田里的作物长势喜人,种的菜也有模有样,只要撑过这一年半载,总不缺吃的那口了。

    张家还没人打入村里的八卦圈,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微妙的话。张小柳依然在为兄弟几个能吃上米饭奋斗,赵正则也在他的指挥下努力干活。带着小麦赶集是十分省心的,紧紧拉着他的衣角不用担心走丢,一条街走完也没开口要过东西,连张小柳额外奖励给他的冰糖葫芦也要带回去与弟弟分吃。

    这会赶集没什么重要的事,除了做饭缺的油盐,张小柳照例买了几斤肉。虽然还守着小瓦罐有点余钱,但是他也被这样的花钱速度吓了一跳,大米也不敢再买了,就买了一斗糙米。即便这样,回来的时候还是被一起坐牛车的一位老嬷嬷说了半天,一边念叨他爹么竟然连吃的口食都没有留下,一边又说小柳年纪小不会打算云云。

    等牛车一停,张小柳赶紧拉着小麦走了。他挺怕别人这样的唠叨,碍于辈分和别人善意的出发点不好说什么,可是在许多人的注视下听训又实在尴尬。

    “哥哥,其实嬷嬷说得对,吃糙米太花钱了,还不如买点麦黍之类的和大豆”小麦显然也是累了,跟着他走出一段路才喘着气说。

    “你呀,可比大哥会掌家。等过两年我也不用担心了,什么事儿都让去办就好。”张小柳点了点他的额头,这个弟弟还真是勤俭的典范,每次看到家里要吃吃大米饭都是一副担忧的样子。

    “不过现在你和小松都还在长身体,我们也不能光吃那些东西。你出去玩的时候别跟人家说就成,咱家的情况我知道呢”

    回到家里,张小柳再次被赵正则编织的手艺吓了一跳。昨天才听他提起要编个竹篮子方便以后挎着去赶集,回来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篮子用草绳挂在屋檐下,颜色青翠。

    “早上没什么事情就编了,还要等过几天晾干些才能用。”赵正则抱着小松走出来,小松马上跳下来扑到小麦的身上,脑袋到处蹭来蹭去不知道闻什么。

    “嗯,你的手艺真好。”张小柳赞了一声,把草儿么么家托他买的糖拿出来,小麦就接过来去送了。

    “很久没编了,不算漂亮。”赵正则笑了笑,他原本是想先试试的,后来发现没有出错就都留起来了。

    “你再陪会儿小松,我去做饭。”张小柳扬了扬手上提着的东西,示意今天又可以加菜了。

    、混打

    竹树下的小溪水流最平缓的一处被人挖了个一丈见方的坑,然后在底部填上鹅卵石,两边是四五块平整的大石,围成了个不小的水池子。除非连着下大雨,这里的水轻易不会变得浑浊,附近的人家都爱在这里洗衣裳。或者夏日里从田里忙完了回家,经过这里也会停下来洗洗身上的泥垢,去去暑气。

    张家离这里近,平日里只要不忙,张小柳早饭后都会准时到这里洗衣裳,有时候还会带上小松在一旁玩水。这里也是流言集散地,无论好话坏话或者有凭有据的还是空穴来风的,只要有消息漏出来,几个人凑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就能说上半天。

    往常听见别人说什么,张小柳大部分时候都装听不懂,只是这天来到刚好听见几个么么长吁短叹的讨论村西有户人家要起新房子了,才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竖着耳朵听。他们果然也不负所望,从那家人划了多大的地方要建几间房子,到要用多少材料多长时间都一一细数出来,然后意犹未尽地计算人家家里可至少有多少银子,才舍得下血本建房子。最后毫不例外地抱怨一下自家田地不够多,或者夫郎小子不争气,恐怕一辈子也没住新房子的运气云云。

    随着天气转热,张小柳越来越无法忍受现在住的不透风的屋子。木床虽然够大,但是睡了三个人就无法自由翻身了。夜里睡得久了,背上一片滚烫,还要防着挤压到两个小的。他留着卖灵芝剩下的那笔钱,主要就是想建个宽敞舒适的房子。虽然一时半会不适宜行动,但是也想先打探行情。等他终于慢吞吞地洗完衣服,那些人也刚好说完了,换了个话题。张小柳不再感兴趣,便打了个招呼提着衣服走了。

    往竹林里是条小路,他穿出来之后沿着大路走约莫二十丈,再往左边斜拐进去便回到家。至于这条大路,是祖祖辈辈不知道多少代努力下来的成果,横穿整个村子,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出了村往镇上的大路。他平日里走惯了,又正在合计方才那些么么们讨论的建房子的各种支出,连前面有人奔过来朝他招手都没有发现。

    “小柳哥,快点儿去救救小麦,他被打得流血了”正要拐弯回家时,张小柳无意抬头看了一眼,才看到一个岁的小男孩越跑越近,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张小柳开始没反应过来,待他的话脑子过了一遍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流血了小麦他们在哪里”他把木桶放下来,下意识地问。他还没有把事情想得很严重,只以为孩子们推推搡搡或者玩的时候跑起来摔了,擦破皮流点血也没什么。

    “在大榕树下,是别人先动手的小松也在哭个不停,不知道怎么样了”赶来报信的是大牛,小麦带着小松出去玩时常常与他一起,这时候还怕小麦挨骂,连忙解释清楚。

    “谢谢你了,我先过去看看。”沿着大路往下,还有一条岔路和从竹林那边穿过去一样可以到水田那边,住在村口的人家都不会特意绕上来,直接从这里过去。岔路边上就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榕树,很多小孩喜欢在那里玩。既可以等下田的大人回家,又不用担心有外面的拐子,毕竟那里离村口还远。

    从他们家走到那个地方却比较远,张小柳一路小跑过去,无奈人小腿短,还是花了半刻钟才赶到。大牛事情又说不清楚,说了半天只知道赵家两兄弟从田里回来经过大榕树,不知怎么地与小麦起了争执,四个人就混打起来。

    等张小柳去到一看,场面更混乱了。小松坐在地上哇哇地哭得震天响,小麦和赵正则却与那两兄弟扭打在一块。两个人年纪都不及对方大,小麦还没到人家肩膀高,哪里打得赢他远远就看到小麦被人照着肚子打了好几拳。

    “小麦”他没去想下了田的赵正则怎么也会在这里,想要先把小麦叫住。既然只有挨打的份,还不如先叫停再说。

    谁知一向听他话的小麦却没有停下来,像只愤怒的豹子紧紧扯着赵正清的一只手,好像要把他的手拧下来。张小柳走前一步,看到他的侧脸时顿时抽了口冷气,正要冲上去发飙,另一边的赵伯么也来到了,比他更夸张地大叫起来。

    “要死啦,一家人欺负你们两兄弟果然是养了个白眼狼,连着哥儿一家来打自己哥哥,也不怕天打雷劈”

    张小柳看到小麦脸上的血痕,又听到他吊高的声音,心里愤怒得憋着一口气,见他离得还有两三个人的距离,手边又没有武器,从地上搬了半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冲上去就砸在赵正清的头上。

    转瞬之间,赵正清傻猪般的惨叫声和着小松不曾停过的哭声好像二重奏,把打架的几个和围观的人都镇住了。

    “啊,你竟然敢砸我儿子”刚停下来,赵伯么就冲了上去。张小柳看得清楚,一把将小麦拉到自己身边。

    赵伯么先是紧张的搂过儿子检查了一番,虽然没有流血,但是已经鼓起了一个包,立即张牙舞爪地要过来撕打。

    “来啊,我正好把他抓小麦那一下还回来。”张小柳扬了扬手里还没扔的石头,冷笑着说。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么小个孩子不懂尊敬长辈,还敢拿着石头动手,这是想要人命啊”赵伯么被他一喝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能与个小孩子动手,干脆在原地干嚎起来,引得越来越多人围观。

    张小柳理都不理他,拉着小麦往小松那里走去。

    小松还哭个不停,张小柳伸手要抱起他,才动了动他又更加大声的哭起来,连表情也是痛苦得扭曲。

    “哥哥,小松的手断了”小麦的右脸被划出了两道血痕,一道从脸颊划到耳后,另一道斜着直到下巴。张小柳第一次看到他哭了起来,蹲在小松身边想抱又不敢。

    张小柳听他说还有点不敢置信,看到小松左手手腕果然有些不自然的垂落,碰了碰果然听到他的哭声又凄厉起来。

    他不敢再动手,冲停手以后站在一旁的赵正则喊道:“快去问问五叔能不能赶牛车去镇上小松的手断了,要快些去看大夫”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有七八个孩子,还有三四家大人。听见他的话,都是一阵哗然。

    赵正则也慌了,连忙跑向张五叔家喊人。赵伯么发现没有吸引到注意力,嚎叫声也歇了歇。

    “柳哥儿,小麦脸上的伤也要快些敷药,不然吹了风,就容易留疤了。”骨折的人不能随意移动,张小柳也不敢去抱小松,连想拍拍他的背都担心牵扯到伤口。旁边的人本来还心悚他心狠手辣的样子,此时又觉得这两个孩子可怜,一个中年么么不忍地提醒道。

    不管孩子怎么打起来,这样下手也太狠了些,还在人家脸上留下伤口这一看就知道是用路边的荆棘划出来的。

    小麦听到了,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想要擦擦脸,被张小柳拦住了。

    他看了一眼哥哥平静的脸,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其实现在哥哥是非常愤怒的。

    “我没关系的,哥哥,对不起。”如果他带着小松在家里玩,就不会碰上那两个人,更不会把小松伤着了。

    “我们家里也没有药,只能等到了镇上大夫看了以后再敷药了。”张小柳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盘着的戾气压下去。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不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但是看到赵家兄弟这般无耻地以大欺小,还弄得两个弟弟一个手腕骨折,一个几乎毁容,真的让人难以忍耐。

    幸亏五叔家就在这附近,赵正则跑着去很快就赶到了,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

    “五叔在套牛车,阿强叔公懂些医术,先来看看。”看到张小柳着急的眼神,赵正则轻声解释。

    阿强叔公便是五叔的爹爹,因为年纪大身体硬朗,在村里也算小有威望,小辈见了都会乖乖打招呼。张小柳也见过他几次,多数是看到他撑着拐杖坐在院门口的板凳上,腰身挺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麻烦阿强叔公了,小松他这只手一动就疼,好像是骨折了。”虽然阿强叔公看起来走路还很稳当,张小柳还是上前扶了一把,把小松旁边的位置让开给他。

    阿强叔公“嗯”了一声,眯起眼睛打量了小松许久,然后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在小松左手手腕往上一拳头的地方摸,一直到手背。

    小松哇哇大叫着,连张小柳都不忍心听了。

    阿强叔公却点点头,把拐杖夹在腋下,左手平托着小松的手,右手趁其不备一拉一送,只听得咔嚓一声,方才软垂的手腕已经接好了,小松高昂的哭声也缓了缓。

    “好了,小子,别哭了。这么多人看你的哭戏,臊不臊啊”阿强叔公把拐杖拿在手上,握着下半截,平伸出去用拐杖头碰了碰小松的手。

    拐杖头是一个有圆弧的握手,上面雕着一个像似龟又似蛇的图案,小松看到了,十分感兴趣地伸手去抓。

    “好了,他不是骨折,是手腕脱臼了,不用去镇上,接下来小心点就行,不要经常拉他这只手。”

    张小柳一直专心地看着,听到他的话大喜过望:“原来是脱臼了,谢谢阿强叔公了。”

    也是他太着急,压根没有细想。

    见这边没有大事,赵伯么又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起来:“就知道是装的,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还一副了不得的模样我家正清被你砸了这么一下,还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我这回一定要让大叔公评评理”

    大叔公自然是他们赵姓一家如今在村里最有威望的老人。平日里除了非要村长做见证办手续的事情,他们都不乐意找村长。

    、舌战

    张小柳气得一肚子火,差点就呛他一句让他把人叫来。后来想起自己毕竟姓张,赵家的长辈即使公正,也不会为了他为难赵家人,才咬着牙把话咽了下去。

    “那就把禾水大哥找来说说,怎么地赵家两个大人了,还要欺负没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孩子”阿强叔公哼了一声,掰开小松的手拿回拐杖,在地下敲了敲,不紧不慢地说。

    张小柳听到阿强叔公的话,心头略松了松。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强硬地说话就算事情占理,也会被人非议,有人能为他说话是最好不过。

    “阿强叔公说得哪儿话阿广阿清可都是与他们平辈的孩子,肯定这两个小的仗着没人管教过在这里惹事生非”

    “你也方才刚到这里,凭什么就认为是我弟弟的错小松走路都不稳当,小麦也从不惹事,他们做了什么让你儿子非得下这么重的手”张小柳冷笑,打死他也不相信会是小麦和小松先去招惹那两个瘟神。

    “好了,是非对错不能光凭一张嘴。阿忠,你去喊禾水大哥来,大牛,你们几个孩子也别走,一会儿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们张家没人了,连还穿开裆裤的孩子也能欺负。”阿强叔公扫了周围的人一圈,径自吩咐道。

    被叫做阿忠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刚从田里回来看到自家哥儿在这里看热闹,正想拉着他走,就被阿强叔公使唤了。不过他是村长的侄子,平日里也是村里的热心人,既然点名让他去叫人,便点了点头走了。

    听到还要叫人来评理,几个围观的人更是被挑起了好奇心,只是有威严的长辈在在,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看下去,都装作散开三三两两坐在不远处的树下假装乘凉,一边静待事情发展。

    那头张五叔已经套好牛车赶过来,远远看到就明白了,跳下来问道:“怎么样,还要到镇上去吗哟,小麦脸上还在流血呢,快用这个药膏抹一抹,留下伤疤可就不好了。”

    去镇上毕竟山长路远又花钱,如果不是病情严重且情况紧迫,村里的人轻易不会到镇上去。若真是伤势严重,要撑过一个多时辰也不容易,所以张五叔来的时候就做足了准备,身上带着家里能搜罗出来的各种止血止痒止痛的药膏。

    “小松是脱臼了,阿强叔公帮他接了回去,不好意思,还麻烦五叔跑过来。”张小柳眼睛涩涩地,他一点都不想再听到赵伯么再说出什么话来。尤其是看到小麦脸上的伤他就暴躁,以他多年见识,小麦简直乖巧得是所有同龄孩子的典范,此刻受了这种无妄之灾,他简直想往赵家兄弟头上再砸两板砖。

    “脱臼也够他受的了,可怜他这么小的年纪。”张五叔怜惜地看了小松一眼,又瞥了两眼站在赵伯么身后的两兄弟,转身跟自家爹爹打招呼。

    阿强叔公虽然拄着拐杖,站着时却依旧身体笔直,“嗯”了一声说:“你回去干活吧,我在这里等等把事情问清楚自己回去。当年柳哥儿出生,我还抱过不少呢现在他们爹么不在了,这事儿也得有人为他们理一理。”

    牛车就停在不远处,平日里张五叔除了赶集,都不太舍得把自家耕地的牛套上板车,这时也只好把手中一个瓷瓶塞给张小柳,先去把牛车赶回家。虽然也只是自家磨的药粉,但用了总比不用强。

    赵伯么口中的大叔公大名叫赵禾水,除了个别已经常年卧床需要儿孙伺候的老人家,他也算是赵家现今辈分里最高的了,甚至村里一半以上的赵家人都是他五服以内的后辈。说起来五六十年前赵姓在下坝村也算不上大姓,对于为赵家开枝散叶,赵禾水的么么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连生了十二个儿子。除了中间不幸夭折的两个,当他十个儿子长大再娶亲生子,单他们一家已经有将近一百口人。

    赵大田便是他六弟的孙子,他自己的重孙子都娶亲生子了,平日里也只在门外晒晒太阳,连饭菜都有独一份送入他屋里。只是他底下的几个兄弟却没他好福气,早几年就陆续离世。他一辈子在兄弟间发号施令做惯了大哥,平日里家族中有什么不能定夺的纠纷都会让他决断,所以方才赵伯么才会脱口说出让他来评理。

    也许他只是想借着长辈的威严吓吓赵正则,却没想到阿强叔公会为了张家几个孩子留下来,还凭着他一句话就让人把大叔公叫来。

    阿忠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扶着赵禾水来了。张小柳是第一次近看他,年纪显然很大了,精神也看得出比较虚弱,但是行动还算能够自理,旁边扶着他的人也只是尽晚辈的本分做做样子。

    “禾水大哥,麻烦你过来了。”阿强叔公往前两步,赵禾水也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是平辈,虽说赵禾水要年长将近十岁,但小时候常常因为几个弟弟到处追跑,相互之间也可说是一起长大的了。

    “麻烦什么,就是出来走走。以前你可从来不爱管这些杂事,现在一把年纪了倒是不嫌烦,让他们爹么带回去管教就行了。”赵禾水在路上大概听阿忠说了几句,对于这种小事早就没什么心力理会,还是听人家说阿强叔公请他过去才来的。

    “是打架,不过可是大田家的先说要让你来评评理。他家两个小子管教不管教我不知道,张家这几个孩子没有爹么为他们出头,这回我既然来了,就当是像老哥说的管管闲事吧。”

    他指了指小松:“我原本不是为他们打架来的,这孩子原本以为被打得骨折了要送到镇上去,我才过来看看。”

    “骨折”赵禾水眯着眼睛看向小松,不哭不闹,不太像的样子。

    “已经接上了。小孩子吓坏了,也分辨不出,幸好只是脱臼了。”

    “怎么回事”赵禾水知道既然特意把自己叫了过来,又把这孩子的伤势说得这么严重,肯定不会只为了说几句话。

    “我也不清楚,来到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孩子手腕脱臼了在这里哇哇大哭,另一个满脸血。赵大田家的既然说要让大哥你做主,还是你问清楚吧。只是这么大的两个小子和两个孩子打做一团,还说是自己被欺负了,我也想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就没有人在这里出来说说。”赵禾水年纪毕竟大了,也已经很少出来行走,这样久站也觉得没意思,沉声问。

    “我,我们和小麦小松两兄弟在这里玩,是他们先过来惹事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被大牛推了出来,交握的双手还沾着泥污,神情有些紧张地说。

    “胡说他们明明才从田里回来,鬼才闲得理你们”赵伯么一听就不服气了,用手指着他大声说。

    “别吵,既然你没有看到,就让别人说。”赵禾水眉头一动扫过去,已经不耐烦了。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到处操心着自己弟弟的大哥,对于处理这种事没什么耐心了。

    赵伯么悻悻收了口,瞪了那孩子一眼。

    “他们怎么招惹你们”

    “我们在捉迷藏,小麦和小松在树下等我们藏好,他们两个人就把小麦他们围着大声骂,我们觉得不对就都跑出来了。”

    “小麦,他们骂你什么了”张小柳一直认真听着,这时候才出声问道。

    小麦低着头不做声。

    “他们说你们要阿正哥的地儿,不让他跟自家大伯好,让他帮你们干活,让他们兄弟要建新房子的地都没有了”

    高瘦的孩子见赵伯么被勒令住了口,胆子大了些,抢着说出来。

    “小麦就跟我们说不玩了,抱着小松要回家。他们见小麦不理他,就把小松抢过去,说要送给村口的拐子带走,小麦才和他们打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小松的手就断了,他们拿路边的臭棘花甩在小麦的脸上,小麦就流血了。”

    他年纪比大牛要大些,说得也更清晰。一番话下来,众人面色各异。张小柳眼神阴冷,赵正则憋红了脸,赵伯么也是满脸恼怒。

    “孩子说的话作什么数他们不长心眼,听了别人嘴碎才说的,就值得你们打起来”赵伯么恼怒的是自家儿子口无遮拦,更没想到自己和赵大田在屋里吵的事也被他们听得清楚,还当着人家面说出来了。但是尽管这样也不肯让他们被别人教训了去,只说是不知道听谁说的。

    “孩子果然是好大的孩子。”张小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语带嘲讽:“只是不知道嘴碎的那个人是谁你们口中的那块地儿,又与我们何关他们要把我弟弟带走,难道小麦就要把弟弟送给他”

    方才那孩子只提到村口的拐子,许多人就已经变了脸色。这时候听他这么说,倒没有人再说什么。虽然现在想来也许赵家小子只是吓吓孩子,但是哪有做哥哥的会轻易放手

    、对错

    “这些话可是你们说的”赵禾水皱眉问道。

    “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谁知道他们会疯了一样现在村口哪里还有什么拐子呢哎哟”赵正清还在低声嘀咕,手臂就被赵伯么狠掐了一下。

    “地又是怎么回事”

    赵伯么不太想回答,但在赵禾水严厉的眼神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几年前大田和弟弟准备分家时去村长那里把建房子的地划分了,但后来一直都没有分出去,地也闲置着。因为阿清和阿广都要说哥儿了,家里的房子不够住,我们就想问问正则能不能先把那块地换给我们用。可是他大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意,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闲言碎语呢,见人家说堂弟与他们不亲,心里也不好过,才会一时冲动。大叔公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回去一定会把他们好好打一顿”

    赵禾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说:“小六身后如今也只得两家,怎地还闹成这样,不怕人笑话吗”

    “大叔公说得是,都是孩子不懂事。”赵伯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挖出想要与侄子换地的事,房子还没建呢就引得议论纷纷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像前些日子听说大田弟弟的孩子也出去立户了我记得他也才十多岁吧”赵禾水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赵正则身上:“是你吧过来让我看看。”

    “太叔公。”赵正则走过来低声喊了一句,脸色微红,大概是因为从未这样被人围观的窘迫,更是因为自己给张小柳兄弟几个带来的麻烦。

    “长这么大了,记得当初还是秉文给你起的名。”赵禾水难得摸了摸他的头,除了早夭的两个,六弟算是过得最不顺遂的了。中年丧子,过了天命之年还自己下田养活孙子。可惜孙子也壮年而亡,最后留下两个儿子,便是赵大田兄弟俩。好不容易他们都成亲生子了,小的那个又出了意外。

    若非三代之内都没有直系血亲,赵正则当初又怎么会沦落到被赶出门的地步。

    “既然是你爹爹留给你的地,就好好干活挣了钱把房子盖起来,到时候娶个能干的哥儿,这辈子也就值了。既然你不想换,就别理会他们说什么。”

    “是。”赵正则也只年纪还小时在爹么的带领下去过这个太叔公家里问安,对他还是望而生畏。

    “口出不逊,以大欺小,一会儿去祠堂里跪半天。”赵禾水咳了几声,又转头点了点赵家兄弟。

    “大叔公他与自己兄弟动手,欺负同族,怎么不罚”跪半天祠堂算不上什么重罚,平日里不少孩子做错事都会被爹么扔去祠堂跪着,但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只罚了自己两个孩子,赵伯么怎么也不服气。

    “哦,他们没有说,你怎么也跟自家哥哥打架”

    “我只是经过,看到他们两个打小麦,才上去拦住他们。”赵正则这会儿真是讨厌上了赵伯么,咬牙说。

    “胡说我明明看到你打了阿广你倒是好手段,才两个月就把他教唆得跟自家兄弟反目”他最后一句话是朝着张小柳说的,原来那个呆呆傻傻的孩子,挨打也只敢站着不动,哪里会与自家儿子动手偏偏只去了张家两个月,连谎话都会说了,竟敢说只是拦着

    “好了”赵禾水原本懒得细分究竟,只想一起罚了,后来看到赵正则年纪小,毕竟都是六弟的重孙子,才罚轻了。谁知赵伯么分毫不饶,还要拉着别人的事说,更是不耐烦了:“要是三十年前,我会直接拿扁担抽一顿再说。”

    “是啊,禾水哥当年把个弟弟管教得服服帖帖,我们都是极佩服的。”眼见赵禾水这样轻轻料理完了就要走,阿强叔公可不满意。他们跪再久的祠堂也是跪的赵家,与张家可没关系。

    “不过他们把张家兄弟都打伤了,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

    “凭什么,他们也打了我儿子张小柳还敢抡着那么大的石头上来砸人”他一出声,赵伯么又激动了。表示一下,意味着他们要上人家家里道歉,还想要赔偿

    “你让我把你儿子的手腕卸下来,再在脸上划几道,我就站在这里让你砸回来。”张小柳冷声打断他的话。

    “晚上让大田亲自去赔礼道歉。”赵禾水没有再给赵伯么说话的机会,当众吩咐道。

    “大叔公,当年大田可是与弟弟没有分家的,地方却划走了。现在就算要留给他,也得重新划分才公平”事已至此,赵伯么也管不上什么脸面了。何况他一直也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一个小孩子也独占这么大块地方既然都是分,以前没有分家,现在就该大家平分

    “怎么平分”赵禾水对他们的事也不太清楚,直接问。

    “既然当时没有分家,划的地方就不作数。都是爹爹的孙子,他们三个该一人占一份才是。”现在老屋子占地大,哪怕赵正则手里的地划回来一半,也够他重新打算了。

    “既然已经分好了,还提它作甚一家一份怎么不公平除了那块地,你就不念着大田与他兄弟的情分吗”

    “怎么不念情分我们养了他四五年,现在他与自己哥儿住在一起有那么多地方,把我们那块还回来正好解决我们的问题”

    “赵伯么口口声声都说他现在住在我家,要在我家的地上建房子。不知道赵伯么是准备帮他买下地来,还是当初把他送过来就是做上门夫郎要是他上门做我张家人,不如就趁大叔公在今日把他的姓也改了。”

    张小柳这话一出,四周竖着耳朵听的人都眼神复杂地一半打量着赵伯么,一半看着张小柳。

    作为人家大伯么做出这样的事未免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一个小哥儿说出这样的话也让人觉得太大胆了些。

    “张家小哥儿说得是哪里话我赵家的人,谁说要去做上门夫郎”赵禾水脸沉了下来,眼神不善地看着张小柳。

    “小柳也就是心直口快,禾水哥千万别跟他计较。但是大田家的这样的做派,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呢即使小柳不说,难道村里人自己看不到”阿强叔公打了个圆场,站出来为小柳说话。

    “哼,方才已经说过了,既然已经分好了,就别再弄什么花样。庆有,以后给我盯住点,别再什么事儿都拿出来说。”他大声吩咐身边的年轻人,然后朝阿强叔公摆摆手就走了。

    这一出闹剧终是落了幕,虽然这样结束的方式双方都不满意,张小柳甚至觉得还不如最初让他上去也把架打完。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找上小麦和小松。”赵正则拧着眉,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而心慌。

    张小柳右手抱着小松,左手牵着小麦,四人一行回家。天还是那片天,可是心情已经远不如早上明媚。赵伯么也许觉得自家孩子被罚,还要低头道歉,十分吃亏,可是张小柳只觉得这种无力感让他很憋屈。

    赵正则的话落入他耳中,恍然想起这件事果然是因他而起。现在赵伯么就觉得他们是一家人,甚至是他“教坏”了赵正则。如果不是他当初心软管闲事把他留下来

    “没事,想来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小麦他们了。”张小柳缓缓压下心中的愤怒和焦躁,怎么可以这么想呢阿正一直在帮助自己,他甚至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而羞愧,错的应该是他大伯一家

    快要回到家的路上,早先洗好的衣裳还在原地放着,赵正则跟在身后默默把它提回家。

    张小柳把小麦抱到床沿上坐着,打了清水沾湿毛巾细心地帮他把脸擦洗了一遍。

    “疼吧再忍忍,我帮你上点药。”这个过程中小麦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十分配合张小柳的动作。臭棘草是这里随处可见的一种植物,在张小柳看来并不是草,而是一种灌木。它像树一样有主干,但是也会开花,侧枝长出许多分桠,上面全是刺。因为长得快叶子又散发着臭味,除了孩子会采它的花串成花环,十分不受欢迎。它的刺属于短刺,不算十分尖锐,但是冷不防地被划拉一下也会伤得够呛。

    张小柳仔细看了他的伤口,血迹已经干了,如果上了药能愈合得好,也有不留下疤痕的希望。

    张五叔给的是一种淡青色的药膏,他先挖了一点抹在自己手背,清清凉凉的并没什么不适,这才涂抹在小麦脸上的伤口。

    “怎么样痛不痛”

    小麦摇了摇头:“不痛。”

    “记得千万别用手摸伤口,不然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张小柳这才稍稍放了心,把药膏收好,叮嘱道。

    “嗯,知道了。”因为刚才哭过,小麦的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他对上哥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躺着休息,哥哥把饭做好了叫你。”见他的精神还有些紧张,张小柳搂了搂他说。

    小松可能哭累了,自从被阿强叔公逗乐了之后就没有再哭。张小柳出来时,正看到他和赵正则在拍手玩。

    看他玩得这么欢,手腕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衣服已经被晾晒好,张小柳看了一会儿,就去做饭了。

    、消停

    上午大家都闹腾累了,午饭后便都歇了会儿。张小柳心思重重,好不容易才眯瞪了会儿,就听见有人叫他。

    “大顺么么,你过来啦”自从来到这里,大顺么么是上门最多的人了。张小柳认出他的声音,下了床迎出去。

    大顺么么神情着急,见了他出来走上前来握着他的手臂上下摸了一遍,才语带责怪的说“你这孩子,有事情怎么地不叫上我白白叫人欺负了去小麦和小松呢有没有被吓着”

    “没事,小松还小,不记事,哄哄就好了。小麦就是脸上划了两道痕,我已经帮他抹过药了。”

    “唉,都是我不好,当初就不该煽动着你把他留下来。虽然他也是个好孩子,但是,唉,摊上这么个大伯他也没办法”大顺么么想起最初自己也赞成他让赵正则留下来就后悔,要是当时劝劝他,现在柳哥儿带着弟弟越过越好,也不至于惹上这些风言风语。

    “大顺么么千万别这么说,当时也是我的主意,谁想到他大伯么会这么不饶人不过也就这回罢,以后想来也没什么情分可走动的了,躲着些就是了。”张小柳虽然心情低落,但也不至于把错放在别人身上。那时候他刚来到这里,低估了生存的难度,也确实是同情这样一个饱受虐待的孩子。

    “再说,今年田里的活也亏得有阿正帮忙,不然我拖着两个弟弟还真是没办法。”

    “我也是觉得他年纪比你大,可以给你搭把手干活,谁知道他大伯么这么难缠呢”大顺么么想起他听到的传言,又是一脸担心“你也真是的,平日里说话和和气气的,怎么在别人面前管不住嘴既然有阿强叔公为你出头,你听他的就好。说什么做上门夫郎,人家现在都说你想让阿正入张家哩”

    “小麦和小松都受了伤,赵伯么还在那里喊喊嚷嚷,我一时管不住嘴才说了他。他本来就做得不地道。”张小柳也是闷闷地,他到了这里说话做事都谨小慎微,偏偏今天中午在大家面前忍不住回了嘴,只这一件事就不知道要被议论到什么时候了。

    “我知道,他从年轻时就这样,挖个水也要把别人的份一起占了,若随便换个人家,阿正即使过得差些,又怎么会过不下去他这回敢打这种主意,也是让人戳脊梁骨了,可是你自己也白白落人口实,唉”大顺么么确实是心疼张小柳,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不然只论嗓门,当时阿正来张家的事他可清清楚楚,怎么也不用小柳出声。

    “没事,待他们说到没意思,自然就会消停下来了。”对于别人的非议,张小柳还算豁达,等什么时候有新话题了,谁还记得这个。

    “既然赵家的太叔公都发话了,阿正他大伯今晚大概还要上你家哩,到时候你可要小心应付,也别轻易说饶了他们的话。”

    “嗯,我会小心的,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张小柳其实不太愿意看到赵大田一家又有人上门来,口齿轻轻得个道歉管什么用

    大顺么么又与他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从与大人说话要小心别让饶舌的学了去传开落人话柄,怎么看管好田里的作物到这段时间天气好适合上山捡些柴草,最后看到张小柳神色并无异常才离开。

    张小柳目送他离去,才回屋里去看两个弟弟。他方才已经听到他们起来的响动了,大概是看他与大顺么么在门口说话,并没有出来。

    “哥哥。”进去时果然小松已经在床上玩耍,小麦在旁边把散乱的衣服重新折叠一遍。

    他走进去把小松抱到地上,又去隔壁打水拧了湿毛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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