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恕看向司徒的桃花眼脉脉含情,情波荡漾,倒像是真的一样。司徒冷哼了声,倾身捏住秦恕的下巴,秦恕被他的力道捏得生疼,也不敢躲,谁叫一条小命犯在人手里了呢。
“你倒是也懂些分寸。”想起那日的一吻,司徒本来并不在意秦恕的xing命,他只是想搞清楚那日的异常感觉究竟为何,倒是不想让他死了,“我的人,要懂得什么时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可以容忍你有脾气,但不能忍你坏我的事,欺我的人——”想起刚刚在正堂跟一位贵宾相谈正畅时,居然听到了这秦恕强上杨义偷偷溜的消息,手下的力气就不由的加重。
秦恕额角的汗一个劲的往下掉,“堡,堡主,秦恕明白。只要堡主放我离去,一月之后,定会来见堡主,到时如何责罚,恕不敢吭一声。”
“我该相信你么……”司徒凉凉的声音从秦恕耳畔传入,秦恕忙不迭的点头。
亘长一段时间后,司徒放开了秦恕,秦恕也知道过了一关了,不禁面有喜色。
“只是天下人都知我黑鹰堡人欺不得,你即不是我堡中人,又欺了我的人,所以,你如此安然离开,自是不行。”司徒的声音里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愉悦,在秦恕还没有猜到那是什么时,司徒接下来的话,几乎让他的眼睛瞪了出来。
司徒说,“打断他的腿,丢到后山去。”然后,静静地看着他。秦恕发誓,他看到了那张看起来平静的脸上,扯了一抹恶劣的,得意的笑。
果然,司徒是魔鬼。
只是这一次的命令,却是不容更改。几个人架起秦恕,一个人抡起极是粗大的棍子,毫不留情的手起棍落……
“啊啊啊——”黑鹰堡外,惊起飞鸟无数。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一点都不假。这天夜里没有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秦恕直当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却不知,这样的天气,也预示着另一种可能——暴雨。
秦恕被丢在后山,腿痛的不像是自己的,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他连眼睛都不开,侧头看了下,腿下的血水和着雨水,蜿蜿蜒蜒,越见干净,好像他根本没有受伤流血,他的腿根本没有断……
“哈哈哈哈——”秦恕张狂的笑,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几欲流出。司徒傲啊司徒傲,你再冷傲不凡,再残酷无情,还不是不忍心杀他?色令智昏,这天下,任谁,都是一样!
转头望天时脑中突然闪过极为相似的一幕,相似的雨,相似的伤,相似的想死心情,他的笑,便带了几分凄厉。哈,他本就是不该活着的人,多活了这么些年,也够了,为何司徒傲不一刀把他杀了?
老天啊老天,任他怎么样风流,怎么样糜烂,怎么样被人追杀,都不让他死是么?好,他便要看看,上天要容他到几时!“我欲只手与天斗,苍天负我几时休!哈哈哈——”
“堡主——”张峰在秦恕被下人抬出后,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
“你想问我为何要命人打断他的腿?”司徒不急不徐的呷着茶,“第一次见到秦恕时,你脑海中浮现的,是什么?”
张峰想了想,“妖孽。”
司徒点了点头,“我跟你不一样。”
“那堡主……”
“野兽。”司徒的眸光落在远处,不像是在看着什么,像是在回想,在思考。“秦恕不仅仅是个采花贼。他武功虽不算极高,但也不错。人很聪明,也敏锐的可怕,总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明明很怕死,却又在找死……”
“很有趣的人,不是么?”
“找、找死?”张峰有些有明白了,为什么要找死?
司徒傲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知道猫捉耗子的游戏么?为什么猫会对此乐此不疲?因为再聪明能动的耗子,最终的结果,也抵不过猫的爪子。小兽一般不大好驯服,若只是强迫,便没有意思。”
“而我——愿意做只有耐心的猫,等着没有力气的耗子心甘情愿献上一切。”
“可是为何要打断他的腿……”张峰看着司徒傲并不算好的脸色,不再敢说下去。
“野兽就是野兽,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便不知道猎人的厉害。放心,野兽的生存能力一向很强,他,死不了。”司徒起身,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张峰,我劝你不要对他动任何心思。”
这句话,让张峰心紧了一下,司徒傲的话里,即有提醒,也有警告,他躬身行礼,“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说话间,司徒已然迈出房门,看着漫天的大雨,皱了皱眉,“记得派人跟着他,我要随时知道他的状况。”说完便快步走开,消失在雨幕中。
张峰看了看司徒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下着大雨的天,想起那个一脸笑的妖孽的人,终是发出一声叹息。
但愿你一切皆好吧……
秦恕一条腿断了,不是一点都走不了,是自抱自弃的不想动,于是最后的下场,便是晕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除了小腿上痛得让他额角抽搐的痛感和摇摇摆摆在身上马车的感觉外,一缕幽香,在他还没有睁开眼睛时,先钻到他的鼻子里面。
嗯……是大户文雅千金喜欢的香型,淡淡的香,不浓,却有一种幽远溢清的感觉,刹那间的芳华,许是一生的记忆。没错,这种香叫做芳华凝,制做成本极是昂贵是以价格很高,但因其香味并不算浓郁,所以会买它的人,基本上都是些气质独特的书香女子——而且还是家里极为富有的。
秦恕以前曾跟一个擅做胭脂的姑娘恩爱了月余,是以对这种香略有所知,那么擦这种胭脂的姑娘,自然会是上品……
一般人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可秦恕不是,他是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的人!就闻到了一点胭脂香,就忘记了身上的痛!所以也是活该被打……
一睁开眼睛,他看到一个气质温婉,明眸善睐,肤如凝脂,颈线很美的女子,正靠在窗子边缝着什么东西。杏黄的衫子更添柔美气质,只一根发钗的简单发髻更添风韵味道,而那种认真的表情……
真真是个极品!
“姐姐……你好漂亮……”
秦恕的声音因为受了伤身体虚弱并不很大,还带着一种低低的暗哑,但是这个,已经足以让那个女子听到。只见她微转了头,从窗外溢进的光线柔柔的铺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容更加的纯真华美,“你醒啦?”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连声音就是如此的醉人……秦恕一向是见了花哪里有不采的道理,忍着腿上的痛,咧开嘴笑了,“姐姐……你好漂亮……”
色心刚起,正准备转着眼睛探究着美人儿的xing格想着用什么方法攻克,也不管自己腿动不了有没有那本事时,不小心瞟到美人儿手里正缝着的东西,愣了一下……
再转眼看向美人的小腹……秦恕安静的,默默的,躺回去,腿上的疼痛再次涌上,他咬着牙不说话。
他秦恕是采花贼,向来不放过任何花,什么黄花闺女什么寡妇清秀少年,只要他看上了,便一个都跑不了。但是有两种人他坚决不碰,一种是心里有人的,一种便是眼前这种——肚子里明显有个东西的,孕妇。
他每次见了美人也不是心急的马上要上,总要先聊聊天的,这一聊天,基本上就能看得出对方心里有没有人,当然,孕妇的话,就连聊天都省了。
他对孕妇有一种奇怪的敬畏感,不知道为什么。
“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我叫秦恕,那日在山上迷路,不小心摔断了腿,如果姐姐没有救我,我便就是死在那里,也没人知道了。”秦恕收回自己的调戏之心,觉得既然人家救了他,他应该介绍下自己,虽然说的不是实话。
“我叫清幽。” 华清幽像是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你的伤没好,我又要赶路,自作主张的带你同了路,请不要介意。”
“自然。”秦恕心想他现在断了腿走不了,就算走得了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能跟着美人儿同路也是一种福气,也就没问她要去哪里,反正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瞄到清幽手里正在缝着的滚着金边的小衣服,他用一种极是神圣的眼神看着,“幽幽姐,这是给小宝宝做的?”
“嗯。”说到这里,清幽伸手抚了抚肚子,脸上挂着幸福的近乎的圆满的笑,“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手里却总是闲不住,总想做些衣服给他,男女都做些,这样以后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穿。”
“真好……”秦恕羡慕的看着清幽手里的小衣服,“娘亲做的衣服,穿在身上一定是无比的温暖吧……”
他没有娘亲,也没有穿过娘亲做的衣服。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个可能,去体会这种温暖的幸福……
前尘往事如梦。很多历尽沧桑,垂垂老矣的人,在回忆经年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感觉。秦恕不是老头,也没什么心思去‘回忆经年’,而且他的‘经年’,亦基本上香艳多过凄沧。
可是他养腿伤的这段时间,不怎么能动,对着一个有身孕正给肚子里的小宝宝缝补衣物的温暖姐姐,感动,安祥,平和,围绕着他的这些感觉,是他从不曾深切感受过的。
是以,当他再一次坐在小院子的树荫下,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树叶缝隙里透出的细密阳光时,突然有这种感觉。
前尘往事如梦。
人活在世间数十年,总有一些事是不愿想起的,秦恕亦是。十四岁前的事情,他从不愿意去回想,十四岁到二十岁的这六年,又太过平静,没什么值得回想的事,而自他二十岁出门后的这几年,倒是精彩纷呈。
他曾想过,当今的君王过的估计也不如他的日子神仙,君王还有国家大事,而他秦恕,享尽美人恩,只要他愿意,可以夜夜换新人,人间几人能比得过?
只是坏事做多了终是要遭天谴,他早就知道,但他不在乎。人活一世,早晚不过是个死字,只要在死前过尽自己想要的日子,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虽然他身下的不管姑娘男子都是心甘情愿,但是他终是负了很多人,负了很多心,很多很多。
走马观花的日子,很得意,但努力回想时,却发现手里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会遗憾么?秦恕摇着手里的玉扇,微微浅笑,他心里,亦是没有答案。
黑鹰堡的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他甚至有时会想,是不是他都没有去过黑鹰堡,是不是没有遇到过司徒傲?他的腿,真是他自己摔断的?
或许司徒傲就是上天给他的劫数。秦恕微翘着唇角,终于,有人替天行道,要收拾他了么?
他不对自己断了腿这件事怨天尤人,因为他的确该得此报应,但是他恨司徒傲,他不会忘记他下这道命令时的样子,无情,冷硬,甚至有着恶劣的期待。
秦恕不是君子,他一直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小人。同样,他亦很有耐心,等着最好的机会。想要让人痛苦,时机,方法,都很重要,他不会让司徒同样断一条腿,他要他的痛,比断腿更深,最好深入骨髓,伴随一生……
“在想什么呢?怎么一脸算计的丑丑样子?”清幽抚着肚子,缓缓坐到他的身边,将手里拿过来的精致小点放到桌上,“尝尝?刚刚做出来的。”
“幽幽姐,你是个好娘亲。”清幽的从容优雅,对肚子里宝宝的爱,有了宝宝的幸福感,全部都洋溢在笑容甜美的脸上,若春风拂面,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宝宝出生还有几个月呢,不仅给他准备衣服,居然这么早就研究新点心了——”
有些吊儿郎当的抓起一块糕点丢在嘴里,他咂了咂嘴,“嗯,好吃!”
“你呀——”清幽朝他眨了眨眼,“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如果有个幽幽姐这样的娘亲,本公子愿意长不大。”说完还讨好的朝她挤眉弄眼,“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得到幽幽姐这样的娘子,本公子羡慕的很呐——”
“连姐姐都敢出言不逊,你不想腿好了?”清幽说完这句,眸光微黯,低了头静静的缝制手里的衣物,“你以为是宝,别人不一定也那么认为……只要宝宝将来不怪只有我一个娘亲就好……”
秦恕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向茶盏的手顿了顿,眸光闪烁,只呵呵哈哈的傻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半个多月,他跟着清幽来到了这个小院子,便没再离开,他借着她传了信,而她也是真心待他,请了神医,并用最好的药来治他的腿,满脸的愉悦幸福没有一丝的掺假,让秦恕几欲忘了,这个小院子里,从来没有清幽的‘男人’出现,而清幽嘴里,也从来没提起过,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幽幽姐,我这一辈子估计是没儿子的命了,等宝宝生下来,我做个干爹如何?我很想知道有个孩子什么感觉呢。”秦恕一时间嘴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转移清幽的注意力,便随口说了这样一句,但说出来后,他倒是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反感,确有几分真心。
清幽轻笑出声,“你呀,还这么年轻,怎好说这些老气横秋的丧气话?以后等你成了亲,宝宝想有多少便有多少。”
成亲?秦恕心内轻哼,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吧!“幽幽姐,你答不答应嘛——”他有些孩子气的纠缠。
清幽被他缠的笑不可遏,微笑着答应,“好,如果你愿意的话。”
秦恕便开心的笑了。秦恕相貌不算是极阳刚或极秀美,只一双入鬓的长眉和狭长的眼睛有几分特别,平时也不觉得跟旁人有多么不一样,可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桃花眼泛着水样光华的时候,没有人能不被吸引。这样的秦恕,可以是年少的轻狂,可以是放纵的恣意,可以是勾人的妖媚……端看他的心情。
而现在的他,笑意正浓,一脸的满足,露出小巧虎牙的笑容,为他添了几分可爱稚气,这样的灿烂,竟连照在他脸上的阳光都比不过。
清幽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说,秦恕天生就是个妖孽了。
“你的腿好很多了?”清幽看他没有向以前那样叫痛,便随口问了句。
“嗯,多亏了清幽的神医神药呢!”断了腿怎么说也得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但清幽的药像是极好,现在不过是半个多月,他的腿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痛,隐隐有些痒的感觉,想来再半个月,估计能全好了也不一定。
“你呀,顽皮的像个小兽,让你静静坐着肯定没什么意思吧。我有几个朋友今天到了,我请他们过来一起聊聊如何?”说完看到秦恕眼睛放光的样子,便笑了下,起身离开。
不多久,清幽再次出现,只是这次,身边多了两个女子,一红裙妖娆,一黄衫小巧,二人相貌一艳丽一清秀,一齐朝着秦恕款款走来,让他不禁心花怒放,幽幽姐果然是幽幽姐,竟如此懂他的心思,给他带了两个美人!
谁知他的一句美人还没叫出口,那红裙妖娆的女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紧接着,一道寒光从她手里shè 出,直直朝着他的喉咙飞过来!
十一
那是一枚极为小巧精致的小刀,带着寒光朝秦恕shè 来。秦恕瞳孔缩了下,随后翘起唇角轻哼了声,他的确是断了腿,但是手没有问题,他是打不过司徒傲,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身手差,那次主要是对手太强。
高手会根据一个人的吐纳,气息,脚步声来判断武功强弱,秦恕,自然亦是如此。所以,眼前的这两个姑娘,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身子不动,目不斜视,在小刀逼到身前时,还能沉得重气,从容的伸出两根手指把刀夹住,甚至手指轻转,耍了几个漂亮的类似观音手的动作。完了,轻挑了眉梢,“姑娘好身手啊——”
几个女子的脚步并未因为这个类似玩笑的动作停止,依旧袅袅婷婷,风姿卓雅的走近,秦恕说话时,几人已走到他身边。只见黄衫女子展颜轻笑,温柔的俯下身子,接过秦恕手中的小刀,“公子请不要和我家姐姐计较,她总是开玩笑,并没有想伤公子的意思。”声音低柔,如雨落花台,配着一张清秀绝美的小脸,更加的我见犹怜。
秦恕看得眼睛都直了,好一会儿,才别开头,装作惊于美人样貌又耻于自己注视半天行为的样子,“小生唐突了……实是小姐相貌若空谷幽兰,似瑶池美眷,小生一时……一时惊为天人……”
“哼!你这色胚,这话什么意思?我妹妹相貌似仙人,我就不美了?你可是因方才的事记恨于我?大男人家家的,居然如此斤斤计较,你羞是不羞!”红衣美人儿红颜娇俏,一双美眸正‘火热’的投在他身上。
“小生……唉,小生今日有幸得见两位仙子,实乃前世之福,姑娘你若牡丹娇艳,怒放生辉,小生哪里敢直视……小生……又哪里敢跟仙子……计较……”
红衣美人儿柳眉一蹙,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我说妹妹,这位公子好像很是害羞呢……”
黄衫女子借着秦恕跟红裙女子说话,眼神在她身上流连之际,食指中指并行,朝着秦恕的喉迅速点去!